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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九茗(看主页置顶~)

【all琴】网恋

就很突然想到了,记一下,占tag致歉。


琴爷突然去网恋了……为什么?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面是谁!


赤井秀一,聊的时候,直接猜中了,直接删。(冲矢昴到是说不定可以面基)


波本,聊的时候,讨厌的神秘主义,又一次删。


诸伏景光,聊的时候,太温柔了,删。


工藤新一,聊的时候,一天到晚福尔摩斯,删。


服部平次,聊的时候,美食与剑道(美食为主),还行;但是太远了,不想去,删。


黑羽快斗,直接问地点,很好,再删。


白马探,问地点,删……等等,说可以来接我,貌似可以。(服部、黑羽:我们也可以啊!琴爷:你们没有直升机)


……写着写着,白马探成为最大赢......

就很突然想到了,记一下,占tag致歉。


琴爷突然去网恋了……为什么?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面是谁!


赤井秀一,聊的时候,直接猜中了,直接删。(冲矢昴到是说不定可以面基)


波本,聊的时候,讨厌的神秘主义,又一次删。


诸伏景光,聊的时候,太温柔了,删。


工藤新一,聊的时候,一天到晚福尔摩斯,删。


服部平次,聊的时候,美食与剑道(美食为主),还行;但是太远了,不想去,删。


黑羽快斗,直接问地点,很好,再删。


白马探,问地点,删……等等,说可以来接我,貌似可以。(服部、黑羽:我们也可以啊!琴爷:你们没有直升机)



……写着写着,白马探成为最大赢家?

其他几个:呵!不可能!想得美!




AL

【维海】什么?朋友说我家柔弱中单把他家打野给上了?

论坛体摸个鱼。卡和海是某MOBA类5V5公平竞技游戏职业选手,ooc,全文3.4k。

——————————————————

  

L1 艾尔海森的狗

  笑死,哪家战队啊这么可怜,还好我家打野一眼猛1。

L2 lz

  ZL战队

L3 艾尔海森的狗

  草!这不我家吗?兄弟你没搞错吧?我家二队那打野也不像0啊!

L4

  兄弟自信点,就是你家。

L5 lz

  兄弟自信点,你家一队。

L6

  兄弟自信点,你家海哥。

L7

  兄弟你人呢?

L8 卡卡卡卡哇伊

  估计破防了哈哈,吃瓜吃到自家战队身上了。话说...

论坛体摸个鱼。卡和海是某MOBA类5V5公平竞技游戏职业选手,ooc,全文3.4k。

——————————————————

  

L1 艾尔海森的狗

  笑死,哪家战队啊这么可怜,还好我家打野一眼猛1。

L2 lz

  ZL战队

L3 艾尔海森的狗

  草!这不我家吗?兄弟你没搞错吧?我家二队那打野也不像0啊!

L4

  兄弟自信点,就是你家。

L5 lz

  兄弟自信点,你家一队。

L6

  兄弟自信点,你家海哥。

L7

  兄弟你人呢?

L8 卡卡卡卡哇伊

  估计破防了哈哈,吃瓜吃到自家战队身上了。话说我突然有点担心这个中单....不会是我家战队的吧?我家中单确实有点柔弱.....

L9 艾尔海森的狗

  兄弟自信点,你家卡酱。兄弟你人呢?

L10

  笑死我了,楼上这俩活宝。

L11

  建议原地结婚。

L12

  等等,到底怎么个事?好像整层楼就我和这对新婚夫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L13 卡卡卡卡哇伊

  谁要和他结婚!

L14 艾尔海森的狗

  谁要和他结婚?

L15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L16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L17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重复楼层已折叠————

  

L52 5G冲浪选手

  我来解释一下,昨晚ML战队卡维和ZL战队艾尔海森直播双排。本来荣获五次FMVP的联盟中单第一人和出道即巅峰的天才打野联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播着播着就不正常了。

  一开始是海哥粉丝问他为什么不吃卡酱中线——要知道海哥平时路人局可是嘎嘎吃中线,把把金牌中路,更何况那把卡酱玩的还是工具人中单,就更没有不吃的道理了。

  谁知道看起来冷淡又直男的海哥居然破天荒地回了句“因为爱情”。卡酱则是当场炸毛还掩饰般地回了句“艾尔海森你整直播效果别拉上我!”

  结果呢,海哥让的蓝一个也没落下,每次都屁颠屁颠跑过去吃掉。有把刚开局的时候还因为拿蓝被对面打野切了,不过后来对面打野一整把都没拿过一个buff,甚至连野区都不敢进了,属实凄惨。

  虽说可能是节目效果,但这效果也太暧昧了,真的很难不磕。

L53

  金牌中路绷不住了,此时天台中单玩家一位。

L54

  因为爱情这居然是海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L55

  对面打野: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L56

  看了这场直播,节目效果确实拉满,但不像是演的。

L57

  人家也不需要演啊,身价几千万呢根本不缺直播这点钱。

L58

  他俩甚至连打赏功能都没开。

L59

  不会是小情侣公开秀恩爱吧?

L60

  同意楼上。

L61

  同意+1

L62

  同意+1

L63

  同意+1

L64

  打住打住,所以这和标题有什么关系,怎么看也是海哥更1吧?

L65

  就是就是,而且海哥八块腹肌。

L66

  怎么想也是凶悍打野爆扣柔弱中单更合理吧?

L67 

  确实柔弱,卡酱不仅本命和常用都是美女法师,本人也是公认的联盟第一美人,并且传闻连瓶盖都拧不动,怎么看都像个美人受。

L68

  拧不动瓶盖哈哈。

L69

  没错,我那柔弱的中单老婆是这样的。

L70

  虽然很符合人设,但事后辟谣好像是被他室友整蛊了。

L71

  卡酱还有室友吗?不是说他没在战队宿舍住?

L72

  好像是在外边合租的房子?

L73

  但凡看了昨天的直播就知道,他室友就是海哥。

L74

  啊?

L75

  啊??

L76

  难不成他俩真有一腿?

L77

  越来越好奇昨天的直播内容了,可惜我在连夜改论文呜呜X﹏X

L78

  不是,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就不能有纯洁的室友关系吗?

L79

  如果是别人还有可能,他俩是真纯洁不了一点。据小道消息,他俩高中的时候还谈过,后来卡酱去打职业就分了。

L80

  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还有小道消息说海海就是为了卡酱才来打职业的啊啊啊我早就磕他俩了!!

L81

  你们铜仁女真可怕。电竞圈又不是饭圈。

L82

  楼上肯定没看过海哥早期的比赛,看见卡酱跟疯了一样,就算冲进去一打五也要收卡酱人头。

L83

  这就是新人吗?

L84

  不止不止,有次他切卡酱没成功自己还死了,后来那把他俩一见面就互相回城嘲讽。虽然是卡酱先挑衅的,但海哥也是真敢啊!

L85

  我刷到过那场比赛,这俩人被处罚金了哈哈,还被警告了。

L86

  据说联盟就是因为这场比赛才加了禁止选手回城嘲讽的规则,所以后来就再也看不到这种冥场面了。

L87

  惊!没想到海哥以前居然是这样的,我印象中的海哥一直是个成熟稳重大局观强杀伐果断的打野——哎呀怎么办,更爱了~~

L88

  现在这种转变也是没办法,毕竟是打职业嘛,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听说他前期没少被教练训,还休赛了一个月,要不是教练看上他的天赋,早就卷铺盖走人了。为了能在联盟待下去,他现在已经完全收敛了。

L89

  收敛吗?不见得,常规赛还是一见到卡酱就兴奋。

L90

  不能这么说,人家又没犯规又没影响大局和队伍决策,“只不过是在效益同等的最优解中选择了最符合个人意愿的解法”,他赛后采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主持人也没反驳得动他。

L91

  hh,这就是他先切中单后切射手的理由吗?

L92

  “只是相差0.3秒,虽然比预估中的时间多了0.1——但并不会对最终的团战结果产生影响。”海哥原话是这样的。

L93

  可以,这很艾尔海森。

L94

  等等,还有人记得标题那回事吗?好奇昨天直播发生什么事了。

L95

  @5G冲浪选手

L96

  @5G冲浪选手


.....


L99 5G冲浪选手

  别催了别催了,一直在码了。

  他俩昨天直播的主线是挑战三十连胜,结果最后一把被8个粉丝演了。挑战失败的惩罚是回答直播间粉丝投票最高的十个问题。其中有几个非常的炸裂,我在此总结一下。

  Q1. 你俩什么关系?

  卡:对手

  海:室友

  Q2. 你俩在谈恋爱吗

  卡:不在

  海:在

  Q3. 你俩谁是1

  卡:?!

  海:他

  Q4. 你俩有做过那种事吗?

  卡:?????

  海:有

  

  补充一下,他俩是在各自直播间分别回答的,并且两人都声称自己没有说谎。

  但是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卡酱感觉直播间氛围不太对劲,就连麦问海哥他答的什么。

  然后知道结果的卡酱瞬间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质问海哥都回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而海哥只是异常平静地表示,实话实说罢了,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接着就是一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卡:“怎么就叫实话实说了!”

  海:“你是不是住在我家里?”

  卡:“是。”

  海:“你是不是跟我表白了?”

  卡:“是,但我那次是喝醉了...哎呀别说了这里好多人....还要打比赛呢,影响不好。”

  海:“哦?那你的意思是在职业比赛上对我进行回城嘲讽的行为会比这个影响好吗?还是说你不想负责?”

  卡:“当然不是,怎么说的我好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只是酒后表白也需要负责吗......”

  然后大概是我们的天才中单卡维选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天不会还发生了点别的我不知道的事吧?”

  海:“需要我现在讲给你听吗?”

  卡:“别!别!先把直播关了啊!”

  

  然后直播间就黑屏了。

  

L100

  真可惜啊,我还想看后续呢(狗头)

L101

  楼上想什么呢?照这发展就算他们自己不关直播间也得没。

L102

  其实有后续,今天他们不是发澄清视频了吗?据说是战队管理层觉得影响不好,强制他们发的。

L103

  笑死,不澄清还好,一澄清更说不清了,只能说海哥脖子上痕迹太明显了。

L104

  他俩还在海哥家一起合拍的澄清视频,看那生活气息浓郁的背景,小情侣应该同居挺久了。

L105

  感觉管理层脸要气炸了。

L106

  那可不一定,据说这俩战队一天涨了几十万粉,说不定正躲哪偷着乐呢。


..........


L520 ML.Kaveh

  啊这,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L521 ZL.Alhaitham

  不好吗?

L522

  ??男主???

L523

  这蓝V,是正主没跑了。

L524 ML.Kaveh

  咳咳,我们只是来澄清一下。我和海瑟姆没有在谈恋爱,我们只是关系纯洁的室友。

L525 ZL.Alhaitham

  是的,我们没有谈恋爱。

L524

  好一个.....夫唱妇随?

L525

  这。。。确定是澄清不是官宣?

L526 ML.Kaveh

  这是你认为的啊,我们可没有说。

L527 ZL.Alhaitham

  走了,下一站了。

L528 ML.Kaveh

  哦哦好的。

L529 ML.Kaveh

  我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哦!

L530 ML.Kaveh

  真的没有在谈!



——————————————————

这是什么巡回演出一身反骨的小情侣啊,真的没人管管吗?


该故事纯属虚构,电子竞技还是很严肃的,职业选手们也都很辛苦很不容易,看看图一乐就好~


麻辣烫多加麻酱

【砂理】我直接氪爆!(一)

  • 土豪玩家砂xnpc理,我流ooc砂理

  • he,小学生(?)风格轻喜剧

  • 已完结,后文指路(二) (完) 

Summary:某公司高管氪金的心路历程:不懂你们给游戏氪金的→简单氪点玩玩→活动如此划算,不充岂不是亏了?→直接氪爆!

 

砂金是被星拉入坑的。

《崩坏:星穹铁道》,一款由公司研发的开放大世界游戏,开服注册时几度卡爆服务器,火速跻身现象级爆游。

他身边不少人沉迷其中,包括他的下属们、无名客星,甚至还有同为“石心十人”之一的托帕。

沉迷于游戏的绝不包括砂金。

首先,他大部分的时间被工作占据得满满当当,已很难再分配给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

  • 土豪玩家砂xnpc理,我流ooc砂理

  • he,小学生(?)风格轻喜剧

  • 已完结,后文指路(二) (完) 

Summary:某公司高管氪金的心路历程:不懂你们给游戏氪金的→简单氪点玩玩→活动如此划算,不充岂不是亏了?→直接氪爆!

 

砂金是被星拉入坑的。

《崩坏:星穹铁道》,一款由公司研发的开放大世界游戏,开服注册时几度卡爆服务器,火速跻身现象级爆游。

他身边不少人沉迷其中,包括他的下属们、无名客星,甚至还有同为“石心十人”之一的托帕。

沉迷于游戏的绝不包括砂金。

首先,他大部分的时间被工作占据得满满当当,已很难再分配给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游戏。

其次,论游戏,又有什么游戏能刺激得过赌博呢?

但他还是下载了这款游戏,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进度条推进。

桌面右下角的状态栏里,一个灰色垃圾桶的头像不断地跳动。

短短几分钟内,星核小姐已经兴致冲冲地发了一整页消息。

银河球棒侠:铁超级好玩的,入坑绝对不亏!不好玩你来揍我!

银河球棒侠:我还可以带你打副本!不过得等你十六级,开启联机功能

银河球棒侠:三月喊我刷遗器,先溜了,有其他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银河球棒侠:【帕姆比心】

完全看不出她在前几次和砂金的见面中寡言少语的样子。

砂金也回了个帕姆比心的表情,翻到星前面分享的星铁入门攻略。

他一目十行地扫着攻略。电脑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提醒下载完成,他关掉帖子,安装游戏。

砂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的一举一动皆由“价值”驱动。如果一件事无利可图,他绝不会多花一秒时间。

无名客星身负星核。这个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完全解析的神秘物质,让这位看似呆呆的女孩子拥有了能够“推翻赌桌”的力量。

砂金有意与她交好,她可是位很有价值的“朋友”。

可不知是她背后另一无名客姬子的意思,还是出于直觉,纵使砂金有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本领,在交际场上无往不利,还是在星这翻了车。他们的关系可称冷淡。

看看现在……果然有共同的爱好就能有共同的话题,从而拉进距离。

游戏很快地安装完成,载入开场CG,肉眼可见的高技术力可见公司投入的巨资和心力。

砂金毫无兴趣,匆匆略过,快速进入注册角色阶段。

起名?随便,系统默认名字好了。

“您角色的名字为:一般路过开拓者666。是否确认起名?”

捏脸?随便,系统默认建模得了。

星铁为提高代入感,提供了玩家上传照片、系统依此捏脸的选项,这也成为了大部分玩家的选择。

看到建模那平平无奇的路人脸,砂金嫌弃了几秒——他从小到大,穷过、苦过,就是没丑过,他本人有非常好看的一张脸。

他又不是真来玩游戏的,游戏里也不会总对着角色的那张脸,他点了确认,一路快进。

砂金过完新手教程,正跟着主线任务找npc,页面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隐藏任务:万物皆流”

弹出后任务便被自动接取,描述简略不已:“去星际和平公司找到他,并协助完成任务。倒计时:00:10:00。”

他是谁?任务又是什么?

完全不像之前的任务有明确的指向性。

而且星际和平公司……

上班在公司,下班后打游戏还是在公司……砂金提不起丝毫兴趣去做这个不知所云的任务。

可它强买强卖地挤在任务列表里,金色的任务框格外抢眼。

不过这是个很好的话题。

他截图小窗发给星,在等待回复的期间,晃进街尾的一家酒吧。

为了业务和交际,砂金混迹过不少酒吧。

眼前游戏里的这个酒吧,与他生活中所见几乎没有太大差别,真实度和还原度都很高。

游戏里的赌场也会这般真实吗……

可惜这是个全年龄段的游戏,显然不会出现18+的场所。

砂金穿过舞池里随着音乐节奏晃动的人群,随意地靠坐在吧台边,手指一点,下单了菜单上最末尾的酒。

他没看名字,只看价格。这是最贵的酒。

他的游戏账号是公司内部特殊账号,uid是他的幸运数字666,账号上更是拥有一笔数不清0的天文数字。

哪怕运营部不知道他会不会玩这个游戏,仍然贴心地准备好特殊账号,让他开局便能拥有一个光明的铁生。

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高管的一点小小特权。砂金哂笑。

星几乎秒回。在游戏方面,她倒是异常热情。

银河球棒侠:哇,你也遇到隐藏任务了!

银河球棒侠: 这只有极少数玩家能遇到,不仅能开启主线以外的特殊剧情,还有很多未知的稀有奖励

银河球棒侠:但你这任务描述和我的不太一样,几乎等于什么都没写……我没法和已有的npc对应,也许是个全新的特殊npc?

银河球棒侠:特殊npc非常智能,还有专属好感值。有些任务里还能和npc谈恋爱呢

砂金有所耳闻。公司投入了最先进的AI技术,星铁里的npc们性格各异、个性鲜明,几乎每篇盛赞的测评里都会夸到这点:星铁的npc简直和真人一样。

砂金嗤之以鼻。

技术再先进,npc再逼真,终究还是串冰冷的数据。

他连和现实生活中的人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怎么会和数据来场虚假的、安排好的恋爱呢。

在游戏里也被幸运女神眷顾,特殊优待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心情好自然愿意去“上班”了,砂金一饮而尽服务人员端来的酒。

没有味道——游戏里当然感觉不到味道——但不愧对于它高昂的价格,慷慨地给他加了大把数值。

他潇洒地转着跑车钥匙(也是特殊账号的福利之一,全游屈指可数的限量超跑)迈出酒吧,转头驾车去往星际和平公司。

游戏里的星际和平公司高水准地还原出现实中公司总部的恢弘。

对大部分玩家来说,这是个暗戳戳的广告和宣传片,不动声色地展露出公司雄厚的财力。

可公司高管砂金有话要说:像上班……

眼前的一幕更是让既视感推进到顶峰。

一位长相俊秀的青年男子大步往前走,一名公司职员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他小声地说着什么,不住地擦冷汗。

砂金只扫一眼便得出结论:前面那位男子多半是技术部或者博识学会的,如果这里也有这两个部门的话,且更大概率是后者。

他更喜欢独来独往,但平常工作中免不了与同事搭伙,其中包括博识学会中的一些学者。

瞧瞧那股趾高气昂、不耐烦的神色,简直和那些自视清高又不得不仰仗公司资本的学者们一模一样……

尤其是当他们瞥见砂金脖子上深黑色的“SLAVE”印记后,眼里的优越感更是几欲溢出。

碍于砂金的高管身份,他们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然而他们搞学术的嘛,演技一般都不太好,在砂金眼里,和明目张胆也没什么区别。

那两人察觉到在门口默默看戏的砂金的存在,转过头来。

男子身后的公司员工长叹一口气,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紧紧地盯住他不放。

砂金没注意到小员工的眼神,他的注意力全被一双金红色的眼睛和眼尾朱红的眼影所吸引。

哇哦。

砂金在心里默默地吹了声口哨。

光凭这位人群中鹤立鸡群般优越又精细的建模,重要npc的身份没得跑。

为印证砂金的推测,系统给力地弹出提示。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10,对你的评价:不知礼数的蠢货】

哦,原来他就是我隐藏任务里的npc啊。

等等。

砂金盯着评价里的“蠢货”两字:我做了什么吗?

男子走到砂金面前,眼神和语气中非常不负这个负值好感值地、流露出浓重的厌恶:“一般路过开拓者666……”

砂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感值即时地给出反馈:【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5】

这可不能怪他。他这玩似的游戏名被面前的医生先生用如此严肃的语调念出,实在太有反差了。

这位的出场BGM应该再来个哈利路亚赞歌才对,更搭他的语调。砂金被自己暗戳戳的想法逗乐,于是又笑了出来。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5】

另个公司员工面上流露出绝望。

真理医生抱臂,毫不客气道:“你迟到了,整整4分16秒。希望你对此能有个令我接受的解释。”

砂金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隐藏任务确实是有时限的。

他打开面板,任务描述已变更为“任务已超时00:04:16”。

17,18,19……

超时了,也没取消。看来不太重要。

砂金无所谓道:“朋友,几分钟而已,别太在意。我知道对接人是您以后,可是马不停蹄地飞速赶来了呢。”

如果是对待现实中的工作,砂金绝不会摆出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当然不可能迟到。

但是游戏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10】

真理医生更加不满,皱眉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咯。”

随着他话语一同想起的,还有手机自动播报的通知短信:“【庇尔波因特交警】您的小型汽车666666于xx年xx月xx日xx:xx:xx在xx【市区内超速行驶】、【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通行】违法行为,被交通技术监控设备记录。请于收到本告知之日起30日内接受处理。”

通知女声甜美悦耳,现场氛围冷冽如冰。

砂金首先想:喂喂,难道在游戏里就能不给我隐私了吗。好智障的手机短信播报。

然后想:游戏设定有点合理,竟然还有交警管制交通。

但这合理中又有些许不合理,砂金乐了:“哎,我还没有驾照,也能被扣分吗?”

三个人里面只有砂金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公司员工脸上的绝望演变为浓重的死意。

真理医生冷笑道:“闯红绿灯、酒后驾驶、无证行车……种种行为可见你漠视规则,弃置自己和他人的生命不顾。”

随即转头和身后的员工说道:“综上,我非常怀疑该公司员工的能力和道德。告诉公司,有个蠢货在一开始就让我看到了他能把一切都搞砸的能力,我拒绝和他合作。”

说完话后,真理医生完全不顾公司员工作挽留状伸出的手,如风一般离去。

连一刻都没有为真理医生的离去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好感提示:【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60,对你的评价:不可言喻的白痴,看见了就想死】

数罪并罚,好感飞奔直下。

系统甚至连单次的提示播报都懒得放出来了,只给出了最后的结果。

紧接着附上一条温馨提示:【请玩家注意维护与重要npc的好感值哦~】

砂金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到底有谁会在游戏里遵守交通规则啊???

游戏里的“一般路过开拓者666”只是个公司基层员工,不是现实中的叱咤风云的高管砂金。

一同负责交接工作的员工自然不给小喽啰好脸色,没好气地说道:“一般路过开拓者666,你自己去和组长解释,我可不愿意给你擦屁股!”然后愤愤离去。

砂金先是把短信的自动播报功能关闭,然后专心研究怎么关闭该死的隐藏任务。

他脾气不算好,身处低位时尚且愿意忍气吞声,升任高管后,没人敢甩他脸色。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当面骂蠢货,心里骂白痴了。

砂金没有生气,他没必要和游戏里的npc、设定的数据生气。

只是他又不是有特殊爱好的抖m,喜欢贴着不给自己好脸的角色,更别提还要日日相对地一起做任务。

研究了半天,也没见哪里可以退出任务。

设定逻辑的程序员想破头都想不到:有玩家愿意主动放弃可遇不可求、福利颇多的隐藏任务。

砂金坚称这是bug,和客服反馈了这一情况。

内部账号的待遇不同,他遇到的客服不是呆呆傻傻、只会按照关键词回复的机器人,而是专人接待。

人工客服敬业地表示已向开发组反应,三个工作日内回复。

经此一遭,本就对游戏不感兴趣的砂金更是没了在游戏里呆着的兴致,光速下线。

通知窗里的垃圾桶头像跳动着。由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来看,星的消息发来有好几分钟了。

那时候他正劈头盖脸地挨骂呢,完全没注意到。

银河球棒侠:【帕姆探头】

银河球棒侠:嘿,朋友!你的隐藏任务怎么样了?

呵呵。砂金笑了。

Aventurine:还行

银河球棒侠:【图片】

图片上,星单手比耶,肩膀被一个紫头发的女人揽着。两人脸贴得很近,对着镜头笑得开心极了。

砂金十分上道地询问:这是?

银河球棒侠:她是我的隐藏任务npc哦

完全是一副炫耀的语气。

紧接着,星分享了一个标题为“记录我和卡芙卡的30天~”的帖子。

楼主“银河球棒侠”一看就是星。这个分享帖在星铁官方游戏论坛里热度很高,底下的回复跟帖有上百页。

她在主楼里写道:第一次遇到妈妈,她对我的好感值就有60那么高啦。

60而已。

砂金心里评价道:同样的第一次见面,同样的数字。只不过真理医生对我的好感值前面多了个“-”罢了。

他略过不少温馨的相处片段,直接拉到末尾,看到了星的最后更新。

是一张星抱着个紫色不明生物的图片,它又像猫咪又像糕点,并且和那个名为“卡芙卡”的紫发npc有极高的相似度。

配字:妈妈很喜欢。

回复帖子里尽是一片嗷嗷叫。

有羡慕星好运,狂蹭欧气的;有抱怨同人不同命,自己上来就被星核猎手卡芙卡一枪杀回复活点的;还有被母女间高糖分相处甜得满地打滚的,想抱走妈妈的……

砂金跳页浏览,到最后一页时恰巧刷新到了星几秒前刚发上来的一条。

这次没有配字,只有一张图片。

上面是几十分钟前砂金才见到过的、一模一样的好感提示框,可内容截然不同:【卡芙卡对你的好感值:100,对你的评价:彼此的命运】

这张图片的含金量如此之高,以至于无需用文字赘述。

差距之明显,对比之强烈。砂金看了都沉默了。

Aventurine:好感值是积分制还是百分制的?

银河球棒侠:百分制的吧。我相信妈妈对我100分的好感是系统的上限,而不是爱的上限~

砂金:……

他只需略微出手——凑到那位医生面前,再努努力就能达到系统的下限了。

银河球棒侠:【引用截图】你怎么没用自己的脸?

转的是砂金之前发的任务界面截图。他截的游戏全屏,任务框以外,是砂金顶着系统默认名字的路人脸角色。

银河球棒侠:有些npc非常看脸。我之前穿着王下一桶的限定套装去贝洛伯格开荒,被守城者当做可疑人士追着抓,好悬没给我桶盖踹开线了!后面我换回开拓者装扮,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客客气气地放我进城了……

Aventurine:王下一桶套装长什么样?

银河球棒侠:哈哈,我的头像就是【大拇指】

砂金既没说“守城者抓捕行走的垃圾桶情有可原”,也没说“破烂还能当限定套装出售,公司太会捞钱”,体贴地安慰:“朋友,他们不懂你的审美。”

银河球棒侠:朋友,你懂我!

不,我也不懂。

星说了几句督促砂金尽快升级的话,得到对方的再三保证后,满意地晚安下线了。

砂金习惯熬夜,此刻毫无困意,处理完几封新增的工作邮件,勉强生出些倦意。

洗漱时,他对着镜子里那张漂亮张扬的脸,想起星说的话。

人都是看脸的。这里的看脸并不简单地单指颜值,更确切地说:人对于他人的判断很依赖于眼见的印象。

砂金深谙其道:他很擅长使用装扮、语气等小花招刻意打造或固化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只会让别人看到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有利于他的“人设”。

同样地,他也擅长通过他人的外在等来推测他们性格和喜好。

比如游戏里那位金红色眼睛的npc。

学者他遇见过不少,而真理医生同为学者,他的个性与这一群体的共性想必有不少重合。

“刻板印象”,有时也能一用。

公司、学会里的学者大多喜欢、追捧于智商更高、研究成果更多的天才。

至于不喜欢的对象,那更好猜了。他们都对他砂金避之不及,既不屑于他是个没上过学的、徒有其表的奴隶,也忌惮于他过分强势的行事手段。

想必真理医生也不会喜欢他。

顺理成章的推测,可毫无必要。-60的好感铁证如山,已是既定事实。

砂金第二天登录游戏,突发奇想地按照星说的、更新主角的脸为自己的原装脸。

为此,他支付了一个信用点的“整容”费用。

砂金想也不想地刷了钱。如今的时代一信用点掉在地上,还未必有人愿意浪费几秒钟的时间弯腰去捡。

一个信用点从他存款几十亿巨额的卡中划走后,60上的红色斜线迅速消失,更新为“价格:60星钻。”

1星钻等于1信用点,下次更换建模就需要支付60信用点。

原来这个地方还能抠钱赚吗……但想想开发商是星际和平公司,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从没玩过网游、不了解氪金的砂金如是想着。

脸换了,行头当然得跟着换一身相符的。

砂金在商场里扫荡一番,战利品是身上挂满的熟悉饰品、每根手指上戴着的昂贵戒指。

浑身上下散发着有钱的气息,完美。

他不急不缓地打开任务列表,却发现隐藏任务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头换面:长长的一大段任务描述,极其详尽的时间地点人物,生怕玩家找不到任务对象。

连任务时限也没了。

隐藏任务不仅没失败,反而进化得更加人性化了。

比如这次任务地点就在这个地图上,距离他不过短短的数十米。

他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咖啡桌旁的任务对象。

晴空万里,阳光温柔地洒在捧着书阅读的真理医生身上。此情此景,显得很是岁月静好。

砂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然熟地坐下。

真理医生头也不抬:“没有电话,不给号码。”

一听便知他饱受搭讪之苦,砂金默默为那些春心许给瞎子看的搭讪者哀悼,含笑道:“先生,我是公司派来协助您完成任务的。”

真理医生闻言终于舍得从书页上移开视线,挪到对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砂金上。

好一个金光闪闪的花孔雀。

他蹙眉移开视线:“真高兴公司听从我的建议,换走了上次那个蠢货。”

语气完全听不出一分一毫的高兴。

“我就是上次那个蠢货。”

他又挪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打量砂金的脸。

砂金维持着完美得无可指摘的笑容,任对方不带感情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巡视。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10,对你的评价:好看的蠢货】

巨额的好感增值。

他只在上次见过数值相同的负值。

砂金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密密麻麻的任务描述里,花了大几行毫不吝啬地描述了隐藏任务npc真理医生的设定。

著作等身的学者,八个博士学位的天才,不近人情的教授……简直buff叠满。

然而他真的就、非常单纯地看脸啊???特立独行的学术之星怎能如此肤浅?

真理医生没有表示出疑惑。宇宙浩瀚无限,奇物有让人快速改变样貌或掩饰容貌的功能并不为怪。他也不问原因,他们不熟且这与稍后的工作无关。

砂金并肩走在他身旁,边听对方给自己分配工作内容,边光明正大地走神。

虽然加了好感度,也没见npc真理医生对他的态度有任何改进。

可能起点太低,10点的好感不过杯水车薪,-60和-50的好感能有多大区别……

“你在听?”

一句饱含不耐的询问拉回砂金飘忽的思绪,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可归类为“单纯无害”、“认真专注”的笑容。

当然是个很好看的笑容。

砂金好看而自知,且很会利用外貌上的优势。

如果“表情的艺术:兼顾美感和情绪表达”能被设立为专业,他绝对轻松满绩点毕业,因为专门练过。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5】

服了,这看脸的npc,这看脸的游戏。

砂金无话可说。 

初次任务难度不高,第一阶段仅需他们两人去收集收债对象的信息。

任务大部分又由真理医生负责,砂金全程基本就跟在他身后跑地图。

大概是真理医生对砂金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这会不作妖、安分守己的砂金对比之下显得格外乖巧,令真理医生觉得这蠢货还不至于彻底地无药可救,一路上零零散散地给他加了几点好感值。

虽然总数还是很负的负分就是了。

隐藏任务需要用现实里的好几天才能完成。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要等明天刷新新任务。

好友列表里星、托帕都不在,一个人玩没意思,砂金索性下线。

托帕没在游戏里出现,却出现在砂金最新的朋友圈动态里。

九宫格。九张满屏的毛绒绒。

星在占领评论区上一向活跃:原来你也玩……

托帕回复星:我也不想的【帕姆捂脸】可是手感真的很好……

星回复托帕:托帕用的沉浸舱?我下次能来蹭设备吗!【帕姆星星眼】

托帕回复星:不用麻烦,你私我地址,我让公司给你送台过来

星回复托帕:!!!!!!!谢谢富婆姐姐!

沉浸舱,砂金上次在公司内部的宣讲会里听到过这三个字。

凭借它,玩家能突破现实与游戏的距离,切身地“感受”游戏里的世界。

像托帕在星铁里养了很多只宠物。有了它,她在游戏里可以摸到小动物们毛茸茸的毛,埋在小动物身上感受暖乎乎的温度。

然而受限于技术水平不足和成本过高,公司目前无法做到大批量推广,只能小范围发行。

沉浸舱有市无价,且不说价格过于高昂,拥有购买资格的人整个宇宙屈指可数。

上次听他们开内部宣讲会价格是几个0来着……没看清,但肯定是串天文数字。

砂金不由得锐评:“公司赚钱公司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托帕回复:“你不懂。”

砂金又说:“冤大头。这价格足够你开几个星球的养猪农场。”

“它们叫扑满!!!不叫猪!!!”

六个感叹号可见托帕对砂金屡教不改的怨气之深重。

砂金不理解。托帕竟愿意为虚拟的数据花费大笔真实的钱。看来还是钱太多,喜欢烧着玩。

第三次见面,真理医生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冷冰冰地说道:“很高兴你终于学会了礼数,今天没有迟到。”

砂金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睛:“朋友,第一次是个意外。”

不是他非得做这个隐藏任务不可,实在是他们给得太多了。

砂金对其他的稀有奖励不感兴趣,但是它经验值给的真的很多。

一个隐藏任务给的经验比好几节主线还多,且花费时间短不少。

更加高效率的选择,砂金为此可以忍受npc真理医生阴沉乖僻的性格。

真理医生毫不留情地讽刺:“是。酒是意外地喝进肚子里的,驾驶座是意外地坐上去的,闯红灯是车意外地飘过去的。太意外了。”

砂金笑笑不反驳,快速地和真理医生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一切本该如昨天,真理医生离开,砂金下线,今天的游戏就算完成了。

这时页面上跳出弹窗:“真理医生要离开了,你选择:”

“询问他的爱好”

“邀请他一起去图书馆”

“主动表示想看他主讲的天文纪录片(推荐)”

一个都不想选。这游戏自由度还是太低了。

他本想干脆利落地点右上角的x,让真理医生想走就走,他绝不拦着。

可是突然弹个窗出来,显然不是无意之举……难道还能开启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经验值=升级。

砂金试探着选择第一个,因为第一个看起来最不费时间。

“对方对你的好感度不足,请玩家继续努力~”

那第二个。

“对方对你的好感度不足,请玩家继续努力~”

那第三个。

“对方对你的好感度不足,请玩家继续努力~”

好感不足,一个都选不了。

砂金:……

被游戏耍了。

虽然是很合理……

如果在现实生活里,你和一个人根本不怎么熟,而且他还很明显地非常讨厌你,你问他爱好、邀请他看书、看电影,人家会理你吗?

可砂金还是深深地无语。

他再次找上专属客服:“这里是不是有问题?既然我一个都点不了,为什么要弹窗?”

客服热情地回复:“亲亲,我先看下,请您稍等~”

客服:“这里没有问题哦,询问爱好只要0好感值就能触发~而且触发隐藏任务后,特殊npc对玩家的初始好感值有10哦。”

好一个只要。

砂金:“那你看看他对我是什么好感值。”

客服:“亲,这属于客户隐私,我们没有权限看的。”

砂金发送截图,–45的好感格外亮眼。

客服:【帕姆惊讶】

客服:“好吧亲亲,您的问题我已向开发组反馈,三日内给您回复。”

对这看似有三个选项但实际是零个选项的弹窗,砂金陷入思考。

这游戏是由星际和平公司开发的。

而公司的尿性,他身为公司高管,再清楚不过了。

公司会放过赚钱的机会吗?

npc有好感值,好感值就是数值。既然有数值,就意味着能充钱提升。

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果然,一打开商城界面,炫彩显眼的限时活动弹窗跃然于眼前。

回来了,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

主标题上写着“开服钜惠超值礼包”,副标题上写着“6星钻限时获取!”,右下角挂着“活动结束倒计时  136:03:12”。

礼包种类繁多,有体力大礼包、服装大礼包、宠物大礼包……

可惜没有等级大礼包,能让他一步到位地完成目标。

砂金很遗憾公司错过了直接赚他钱的机会,转而曲线救国地去寻找npc相关的礼包。

“npc的礼物大礼包”,名字简单粗暴。

物品描述:开拓的旅途中,总能遇到性格各异的伙伴们。为你的朋友们赠送些小礼物吧!

小提示:请根据npc不同的性格爱好来挑选,送给他们喜欢的礼物会大幅增加npc好感!

大幅二字很有吸引力。

就是不知道以真理医生目前对他的好感值,需要几个大幅来填平了……

砂金再次眼也不眨地氪了金,拿下大幅礼包。

礼物里又有好几种选择。

因负值好感,砂金连询问真理医生爱好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他想送他们学者礼物,书是无论如何不会出错的选择。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书大礼包。

下一秒,礼包立刻发送到他的邮箱中。

书的标题看不懂,书的内容不感兴趣,起码书的装帧很高级。

砂金叫住将要离开的真理医生,把这崭新的一堆书送给他,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大幅好感上升的提示。

真理医生问:“这些书是?”

砂金:“朋友,我们第一次的见面不太愉快,可惹你生气并非我有意。”

真理医生的脸上看不出喜恶:“不必,你收回去吧。”

好感提示如约而至。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1,对你的评价:没品】

只是-1。见惯大风大浪的砂金表示都是毛毛雨了……

等等,这剧本不对吧。

他怀疑自己又遇上了莫名其妙的bug。

花钱送礼物,为什么还会倒扣好感值?

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

砂金深切地感受到他错了,他昨晚不该说托帕是冤大头的。

托帕花了钱,在游戏里收获了一大群可爱动物们的贴贴。

砂金花了钱,在游戏里被倒扣好感度不说,还被狠狠地鄙视了品味。

难道因为他花的不够多?

他真的想不明白,又找上客服:“为什么我给npc送礼物反而会扣好感?”

客服秒回:“亲亲,我们星铁是一款高体验感高真实度的大世界开放游戏。npc使用了最前沿的ai技术,他们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情感。如果亲亲坚持认为npc好感数值有问题,我这边可以帮您向游戏组反馈一下,三日内给您回复。”

客服回复速度很快,但没用。这个回答,砂金不喜欢。

按照一般的想法不应当是:微氪略微提升,中氪舒适人生,重氪改变人生。

怎么能有游戏玩家花钱体验还变差的?虽说他花的少,那也不能再给他雪上加霜吧。

公司吃相太难看。差评!毫无氪金体验!

他是钱多到没地方花,多到根本花不掉,但他宁愿扔水里,也不想再给星铁这款垃圾游戏、真理医生这个傻x npc多花一个信用点!

砂金懒得继续听客服的固定话术。

但他今天必须要知道为什么送礼物还会降好感,他选择去问“使用了最前沿的ai技术,有自己的爱好和情感”的npc真理医生本人。

他直截了当地询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呢?”

真理医生从一堆书中精准地抽出一本扔给砂金。

砂金接住。

封面一看就是他们知识分子才会写的无聊论文,标题也是他们知识分子才看得懂的标题,作者名砂金倒是看得懂但是不认得:“No.5博士”。

“恕我直言,负分。而这本更是负分里的个中翘楚。‘开卷有益’的箴言在遇到它后完全失效。阅读这本根本不配被称作书的东西,简直是往我的大脑里倾倒垃圾。”

真理医生一顿犀利的输出后,砂金竟然微妙地不生气了。

原来真理医生不单是对他说话刻薄。

真想把作者“No.5博士”拉来听真理医生对他的锐评,想必这位博士会气到发疯。

砂金靠对比获得了不少平衡,语调恢复平日带笑的状态,轻飘飘得像带着钩子:“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送书能投你所好呢。”

“哈,我不需要,”真理医生冷笑,“你亲戚家有三四岁的小孩吗?倒是可以送去做幼教读物。这堆东西我不推荐任何接受过教育的成年人阅读。”

“我没有亲戚。”

“亲人呢?”

“我也没有亲人。”

“……”

砂金平淡地补上最后一刀:“无论是父母姐妹兄弟还是其他亲戚,全都没有了。”

砂金第一次见到这个向来高傲的学者如此窘迫拘谨。

真理医生挪开视线。

然后偏头。

然后不自然地放下双臂。

然后嘴唇上下嗫嚅。

一秒钟之内做了十八个假动作。

好几秒之后,金红色的眼睛和蓝紫色的眼睛在空中对上视线,他的主人下意识地想逃避,最后还是又微微侧过头,目光正视砂金。

真理医生低声说:“抱歉,我……我无意冒犯。”

砂金指腹抵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没关系~”

“既然你不需要,那我把它们带走咯?不被喜欢的礼物毫无价值,最好的去处只剩废品回收站。亏它们还是别人力荐我购买的呢。”

“看来你过于轻信他人不择手段的推销。下次送礼物还是请路过开拓者先生选择更实用的物品,起码被退回还能自己使用。”

“没错。”砂金先肯定了第一句,然后又肯定了第二句,“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堆书对我来说还有实际用处——虽然我成年了,但我是个没机会接受教育的成年人。”

真理医生再次哑口无言。

他难得地、切身体会到了学生们口中“左右为难”的感情。

他曾在论坛上偶然看到学生们的抱怨:第一真理大学毕业论文答辩难度过高,答辩组询问刁钻刻薄,无论怎么回答总被挑刺。

坐拥八个博士学位的他当然没法共情。

但他此刻微妙地感受到被地雷区包围是什么感受。无论先伸出左脚,还是先伸出右脚,踩到的都是大雷。

真理医生沉默片刻:“谢谢你的礼物。这些先姑且称之为书的东西……我收下了。如果你有阅读的兴趣,我可以给你推荐些更合适的书目。”

砂金当然没有阅读的兴趣:“好啊,书单怎么给我?”

然后拉长语调道:“比如——给个联系方式?”

真理医生扯了扯嘴角。

就在砂金以为要被扣好感、正准备端正态度不浪了,真理医生报出一串数字。

他把号码输进通讯录中,同样的一句话从他嘴中说出语调十八弯、很是不正经:“没有电话,不给号码?”

真理医生装没听到。

他特地拨出这个新存的电话号码,听到对方身上的来电铃声:“嚯,给真的?”

真理医生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白痴,有必要给假的吗。”

表情看起来是厌蠢症犯了,可是没扣好感。

完了,砂金竟然有点不习惯。

他晃了晃套在金光闪闪壳子里的手机,告别道:“这次真走了。”

“等下,”这次反而是真理医生喊住他,“学习上的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如果你需要的话。”

与系统提示“npc真理医生已收下您的礼物”一同而来的是好感的最新数值。

【真理医生对你的好感值:0,对你的评价:……】

送礼物之前的好感可是–45。

他还以为退游之前都不可能看到真理医生对他好感归零呢。

好感值一日从10到-60,又一日从-60到0。

和梭哈一样刺激。

超值。大幅。

礼包标题和描述里的两个词语突然浮现在砂金的脑海里。

最名副其实的商品名字。最符合广告法的一集。

6信用点换来真理医生的45好感值,赚麻了。

心情愉快的砂金特意在客服满意度评价里点了五星好评,并备注道:“我们星铁是一款高体验感高真实度的大世界开放游戏。npc使用了最前沿的ai技术,他们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情感。其中游戏商城充值礼包物超所值,玩家氪金体验极佳。”


tbc.

usual一无所有(樊雯)

〔砂理〕石膏头教授感到莫名其妙

又名《沃尔玛塑料袋与84号混凝土的爱情故事》

cp砂理,6k字已完结

是关于LGBTQ的玩笑产物(勿上升政治)

欢乐沙雕向,全员都ooc!!!注意!!!

设定是砂金和拉帝奥还没见面的if日常线


(一)

“要我去相亲?”

砂金打字的手一顿,随后佯装无事地继续工作,“你什么时候变成媒婆了,爱养猪的托帕小姐?”

“账账才不是猪。”

托帕手里的资料重重落在砂金的手边。

“你可别误会了,我只是传个话,这是‘翡翠’小姐的吩咐,说是对后辈幸福生活的关切问候。对了,这张表你填一下。”

砂金接过托帕手里的表格,上面大大方方标注着“相亲个人信息表”几个大字。

“……还真是周到。”

砂...

又名《沃尔玛塑料袋与84号混凝土的爱情故事》

cp砂理,6k字已完结

是关于LGBTQ的玩笑产物(勿上升政治)

欢乐沙雕向,全员都ooc!!!注意!!!

设定是砂金和拉帝奥还没见面的if日常线


(一)

“要我去相亲?”

砂金打字的手一顿,随后佯装无事地继续工作,“你什么时候变成媒婆了,爱养猪的托帕小姐?”

“账账才不是猪。”

托帕手里的资料重重落在砂金的手边。

“你可别误会了,我只是传个话,这是‘翡翠’小姐的吩咐,说是对后辈幸福生活的关切问候。对了,这张表你填一下。”

砂金接过托帕手里的表格,上面大大方方标注着“相亲个人信息表”几个大字。

“……还真是周到。”

砂金本想着拒绝,奈何表格都传到手里了,再加上是翡翠交付的任务,自己也不好拒绝;

但他实在是无心恋爱,毕竟,爱人可能会背叛你,但是,钱不会。

再三思索时,他看向了网页边框弹出的广告。

星期日先生发来贺电:自由民主的匹诺康尼向所有人发出邀请函!完美梦境,可以容纳各种种族,各种性别……

在匹诺康尼这似乎叫什么,LGBTQ?

砂金沉默,看着这条广告,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翡翠女士的办公桌上多出了一张表格,正是砂金填写好的那张。

可惜翡翠女士向来公务繁忙,只能提前吩咐自己的助理,将表格传真给相亲角。

于是,这张表格就在未经审核的情况下,一路颠簸,居然真的流放到了相亲市场上。

媒婆看着性别为“沃尔玛塑料袋”的家伙,陷入了呆滞模式。

很喜欢相亲角的一句话:啊?


(二)

是的,砂金为了避免相亲,于是在自己的性别上做了一点微调。

但一切都出乎意料。

时隔一周,砂金收到了翡翠的短信:

“匹配到了,你去看看。”

砂金眼里缓缓打出了一个“?”。

“相亲角的事情,砂金,可别告诉我才过了一周,你就忘了。”

其实就连翡翠都没有想到,如今星际网络的匹配速度这么快。

毕竟当时的她刚刚审批了公司里几个员工的婚假,正逢最近的情人节以及一堆福利接踵而至,而获取福利的需求是填写表格提交给相亲角。

没办法,哪个人能拒绝全场8折优惠券呢?

于是,在动员手下所有员工填写表格后,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了砂金身上。

切换到媒婆视角,本来从茫茫大海中筛选就足够困难了,这下子还多了个“沃尔玛塑料袋”,她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苍天啊,快把这个塑料袋带走吧!!!

下一秒,她翻到了一份新的资料。

性别:84号混凝土。

媒婆(神志不清版):“沃尔玛塑料袋装84号混凝土,天呐,你俩简直是绝配!”

于是,最难找相亲对象的“塑料袋”碰到了他的“混凝土”,纵身一跃成为了最先匹配到相亲对象的角色。

了解详情后的砂金:地铁,老人,手机。


(三)

说实在的,砂金对这位“84号混凝土”先生本就不抱有期待。

当然,为了避免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并且对自己的容貌一见钟情,砂金还是带上了代表公司企业文化的面具——没错就是象征“诡弈砂金”boss形态的面具,用来掩盖自己的长相。

为了逃避相亲,砂金自认为牺牲的已经足够多了。

直到他到达目的地,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一个鹤立鸡群的石膏头。

“……”

应该不是我的相亲对象应该不是我的相亲对象……砂金在心里默念,随后给备注“84号混凝土”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我到了,你在哪?”

“露天8号桌。”

砂金的目光变得呆滞,尽管数字8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都还是8,可是他在这一刻由衷地希望自己看错了数字。

“您好,石膏头先生。”

“……幸会,塑料袋先生。”

二人在互相硬控1分钟后终于落了座。

“事先声明,我的资料存在偏差,所以我并不是x少数群体,只是为了避免相亲。”

石膏头的表情莫名有些古怪,似乎是想澄清自己并不是什么混凝土。

“我懂,伙计,我也是为了逃避相亲。星际和平公司的砂金,幸会。”

砂金打破僵局伸出了手,而对面愣了一下后,礼貌地握了上去。

“…博识学会的维里塔斯.拉帝奥。”

两人的手片刻的重合,随后分开。

“既然已经见面了,我们还是把伪装撤下来吧。”为了避免接着顶着一群吃瓜群众的目光洗礼,,砂金提出了这个建议。

说着,他主动摘下了头上的面具,就在抬眸的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对视的瞬间,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想到。

砂/理:他真好看。

拉帝奥轻咳两声,下意识转移自己的视线,却忽略了对方目不转睛的模样:

“……我们,需要互相了解一下个人信息吗?”

本来,拉帝奥是觉得没必要的,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内,他从未对同性表现出任何的爱慕倾向。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看到眼前这只像花枝招展的阿蒂尼孔雀一般的男人时,心下意识漏了一拍。

(虽然他马上就会明白这并不是心动,而是心肌梗塞x。)

砂金挑了挑眉,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拉帝奥的身上不停徘徊着,内心莫名有些雀跃。

伟大的琥珀王在上,公司压榨了我这么久,至于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王尔德说过,人们看见雾不是因为有了雾,而是因为诗人和画家教他们懂得了这种景色的神秘可爱性。

砂金说,我看见维里塔斯,不是因为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而是维里塔斯散发的光芒已经能够透过耳朵和眼睛钻进我的心里。

虽然砂金不是那种轻率的人,但一见钟情这个问题水太深,他也把握不住。

理智告诉他保持距离,心却在靠近。


(四)

出于礼貌,二人还是加上了联系方式。

“真理大学教授”,对方的简介这样写着。

“你还是大学教授啊。”砂金看到简介,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提了一嘴。

“同普通职业没什么不同,”拉帝奥这样说着,“冒昧打扰,砂金先生的职业是?”

“也比较普通,就是个公司员工,职位稍微高一点而已,钱勉强够用。”

砂金面不改色地满口胡言。

“学历?”

“……抱歉,我没读过书,因为身份的问题,我从小就四处躲‘债’。”

逃命债何尝不是一种债呢?

拉帝奥听完对方的话,表情一滞,心觉他好像不该提出这个问题。

“……抱歉,冒犯了,也替我向您父母道歉。”他开口,表情也随之皱成一团。

“没关系的,拉帝奥先生,毕竟在躲债前,我就没有父母了,整个家族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直到未来的某个晚上,拉帝奥起身,他看着身旁熟睡的砂金,毫无困意。辗转反侧,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喉咙口吊着气。

“我怎么就问了这个问题?拉帝奥啊拉帝奥,你真是个愚昧的家伙。”

(人话:我真该死啊。)

眼见对面心软的教授表情都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砂金率先跳出来打圆场:“教授,别苦着脸了,多笑笑才好看。”

埃维金人的眼眸充满了蛊惑力,他看着眼前人,话语间带着调侃:“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的眼睛了,红眼影倒别有一番风味。”

话语间颇为轻佻,不过拉帝奥并没有参透其中含义:“这眼影倒不是个人兴趣,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哦?有点想看拉帝奥教授童年时的模样,”砂金搭着下巴,“应该没什么不同的吧,除了高度比现在小一些,身子比原来瘦一些。”

“那砂金先生恐怕是想错了,”拉帝奥眼神盯着眼前的空气,似乎是在回忆,“儿时的我比较瘦小,这幅身子是后天练成的。

毕竟在大学教授课程,难免会遇到些冥顽不灵的学生,自诩年少轻狂,总是触犯课堂的规矩。”

砂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维里塔斯讲述大学里的趣事,二人的氛围逐渐融洽起来。

能成为朋友也是极好的。砂金心想。

此时,服务员端着砂金点好的饮品走来,维里塔斯讲的有些口渴,便拿起饮品抿了一口,随即便瞪大双眼,仿佛巡猎的云骑军遇见了药王秘传,空间站社员遇到了冥火大公,冥火大公遇到了黄泉。

“咳,这,这是什么?”

“豆汁啊,菜单上说是罗浮推荐。”砂金见对方的表情怪异,也端着尝了一口。随即,发出“噗——”的一声。

恶毒的营销手段。

在晕过去前,砂金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仙舟政府内,在任的某将军重重打了个喷嚏。

“哎呀,不知道豆汁儿有没有买完,仓库可塞不下了。”


(五)

“你可真行啊,砂金,第一次相亲给你相进医院来了。”

病床旁,作为同事前来探望的托帕站在那,似乎在憋笑。

砂金的脸很黑:“请务必给那家店差评。”

他现在就像是一篇罗浮课文,恨不得仰天长叹,“啊——”一声下去,啊!做做做,一做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中间忘了,后面忘了。

总之,啊!好一个安塞腰鼓!

砂金还在斥责店家的恶劣行径时,病房的临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拉帝奥伸手微微撇开两床间的纱帘,看向了换下一身华贵衣裳,同样身着白色病号服的阿蒂尼孔雀。

托帕的视角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教授的动作,友好地对对方挥手:“拉帝奥教授,你醒了啊。”

“嗯。”拉帝奥淡淡开口。

砂金撇过头:“你们两个认识?”

“何止认识啊,拉帝奥教授是咱们公司上次从学会拉拢的合作对象。”

阳光开朗花姑娘.托帕戏谑地笑,随即打趣道:“顺便一提,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们两是塑料袋和混凝土了。”

对了,手机信息。

昏迷许久,一完全没有查看消息的砂金慌忙拿起手机点开群聊。

群聊:一切献给琥珀王(10)

翡翠:砂金,你可真会给我们制造惊喜,各种意义上的。

钻石:快点养好伤吧,接下来的任务非你不可。

(钻石 邀请了 拉帝奥教授 进入群聊)

砂金:?

钻石:合作伙伴。

钻石:顺便,你俩交流一下病情。

砂金:……(唯有沉默.jpg)

“看吧,‘钻石’也知道了。”

托帕倚靠在墙边,看着病床上的两人表情风起云涌,不过砂金还是如她料想一般先平复了心情。

区区社会性死亡而已。

五星存护名不虚传,砂金甚至想了大不了拉上好同事一起社死。

可怜的托帕小姐还不知道,砂金手头上还有一份表格,而在不久后,砂金帮托帕精挑细选了个堪称漂亮的性别提交了上去。

托帕看着表格上的“粉色武装直升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我们的友谊果然坚不可摧.jpg)

再看一旁,没见过大世面的拉帝奥教授就没那么快缓过来了,毕竟“性别为84号混凝土的家伙顶着石膏头相亲最后喝苏打豆汁进了医院”,这句话都不用修改,就足以上社会板块的新闻头条了。

拉帝奥心里默念这肯定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的问题,毕竟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并且一直坚信相信运气的家伙肯定都是迷信,需要接受“真理”的灌溉。

虽说发生的事情不算美好,但是二人也因此熟悉起来,算是因祸得福。


(六)

鲁迅曾经说过,如果要确保一个人真正地爱上你,必须让他接受你最完整的人格。

(鲁迅:是的我没说过。)

“教授,”砂金依旧是那副笑容,只是比起之前更松弛了些。“上头说接下来的工作我来递交。”

“嗯。”拉帝奥语气平和,似乎心情不错。

公司与维里塔斯.拉帝奥合作的项目对于砂金来说过于繁琐,作为商人他只能从数据中看出利润和更大价值空间。

但这不妨碍他鉴赏拉帝奥教授清秀利落的字体,就像教授本人一样。

由于他们的相亲过于抓马,于是直到现在,二人默契地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现在两人平平淡淡的相处模式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让星穹列车的某位开拓者看得抓耳挠腮,直呼:“如果我有生之年可以收到二位结婚请柬,我都不敢想象我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女孩子”。

而砂金也并不打算让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击。

令人意外的是,看上去宛如孔雀般张扬的总监大人事实上是个母胎solo,所以他并不清楚该如何追求别人。

好学的他在手机上观摩了各种追求手法,从《霸道总裁爱上我》,《天价百亿:娇软老婆你别跑》,一直到《总裁,夫人又带球跑了》,砂金读书少,难得这些文章的字大体都算认识,纵使看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他也是耐着性子读完了10多本。

直到托帕都看不下去了。

“砂金,这些言情小说套路不适合你。”

托帕重重地叹了口气,将一个视频推到砂金面前:“要不看看这个?”

视频里,一个姑娘坐在博主的电瓶车上,手里拿着一只冰激凌,声音嗲嗲地叫着“giegie”。

砂金困惑:“这是?”

“男生都会对那些看上去柔弱的女生有好感,因为她们可以激起别人的保护欲,”托帕顿了顿,随即继续说,“虽然你和教授都是男人,但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失败权当排除选项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撒娇’?”砂金来了兴趣,连手都跃跃欲试起来。

“……你学的时候收着点,感觉这种表现过头了会很一言难尽。”

“还有,想你的教授了就去找,我实在是没时间天天听你夸他多么完美。”

说罢,托帕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终于可以结束了。托帕坚强の笑着,心道,南通真可怕。

砂金对于示弱这块简直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在他的努力学习下,他很快精通了各种奇怪技能。


(七)

维里塔斯觉得砂金最近抽风了。

除去依旧可靠的合作时间外,砂金总是不分时间地让他血压增高。

举个例子。   

搬着资料走到一半突然装作柔弱表示搬不动,最后却边抱怨边搬到了终点。

(个人批注:觉得累还一直不停讲话,聒噪的孔雀。)

突然买两杯奶茶却只拿一根吸管,表示实在不行两个人共用一根。

(批注:我认为把表面的包装直接撕开会更为省事,移动吸管这一行为毫无意义。)

清理路边的混混时突然躲到自己身后,企图得到保护。

(批注:呵……如果没看到刚刚被他的骰子活活打晕的流浪者,或许我真的会相信。)

但除去之前相亲时对他的愧疚,维里塔斯能容忍他作妖至今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一个聪明的人。

是的,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秒懂搭档所有安排并且照做的人,天天见到笨蛋,傻瓜,白痴的拉帝奥教授更不能。

于是,二人的相处模式从原来的相敬如宾,变成了如今的三天一小怼,五天一大怼。

门口的老大爷欣慰喝茶:从情侣变成夫妻了啊,挺好的挺好的。

虽然能天天和教授贴在一起,砂金是乐在其中的,内心却好像少了什么。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白一黑两个小人,飘着空中吵着架。

黑色砂金叫嚣着:“那个教授就吃这一套,你难道要一直这样装下去?”

白色砂金也发了怒:“你凭什么这样说教授?你这个断章取义的家伙!”

砂金感觉脑子要炸了。

是啊,如果拉帝奥教授爱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就算如今二人的相处很甜蜜,那也是虚假的。

丝毫没觉得自己平日里演技糟糕的砂金就这样坐在工位上,呆呆的想了许久。

而此时的拉帝奥教授还在等他下班,当分针又一次跳到了12,拉帝奥终于失了性子,主动敲响了砂金办公室的门。

“加班狂,现在是你的下班时间。”

很喜欢隔壁提瓦特大陆某代理大贤者的话:“说完了吗?现在是下班时间了。”

砂金缓过神来,慢吞吞地开了门,二人习惯性地牵着手就出了公司。

从砂金魂不守舍的模样可以看出他似乎在纠结什么。维里塔斯那双紫瞳默默注视着对方,很直接地提问:“不开心?”

“教授,如果我说,如今乖巧的模样都是我的伪装,”砂金一改以往笑吟吟的模样,转而直勾勾地盯着维里塔斯的脸,“你会怎么看?”

“怎么,不打算装了?”

“嗯?”

维里塔斯的这番话一出,这下反而给砂金整不会了。

“砂金,有没有人告诉你,真正柔弱的家伙可能连混混的手都扭不断?”

“怎么可能?”砂金下意识反驳。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哪怕是族里年纪仅次于自己的姐姐,都可以单手轻松扛起足够取暖整整一晚的柴火。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知道?”拉帝奥见砂金面上的困惑,倒是惊讶了一瞬。

“我确实不清楚这个情况,还是学艺不精啊。”刚刚说完,砂金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于是开口求证,“所以说,教授,你一直在看我出洋相?”

“我可无法理解你的脑回路,沃尔玛塑料袋先生。”

维里塔斯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甚至有兴趣调侃着开口。

“害呀,我亲爱的石膏头教授,早知道你不喜欢这一套我就不装了。”砂金心底莫名其妙的疙瘩消失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足了。

他正紧紧抓着另一个同样炙热的灵魂,语言大胆却也谨慎:“那我是不是可以默认,维里塔斯,你接纳我的追求,或者,接纳我的爱?”

“白痴,没想到你是那种一谈恋爱脑子就进水的典范,”拉帝奥教授的话语并不算温柔,但眼底难得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去,“看样子我得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接受你的告白了。”

“教授,你在开玩笑?”砂金的手与他交握的更紧。

“见好就收,赌徒,你握的太紧了。”

二人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下逐渐拉长,直至消失。而他们的故事,依然未完待续。




当然我这篇沙雕文完结了哈_(:з」∠)_

感谢观看,写了两三周还是感觉差点感觉所以一直没发QAQ

有彩蛋,事总监的恋爱日常!

唐棣郁李

【螺理】纯情男大“诈骗”实录

  *来源于‘破碎的家’的梗

  *沙雕ooc短打,特别特别ooc

  *不能接受就快跑,使劲跑,飞起来跑



  1

  “是的,我有一个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家。”


  还有破碎的他。螺丝咕姆在心里默默补充。


  拉帝奥背完固定话术,便开始和客人面面相觑,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别误会,他是正经学生,但兼职卖酒……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不是破碎的家那种。


  都怪砂金!拉帝奥恶狠狠地想。在夜店推销酒的“推销员”,这也算推销?他高低要坑他一学期的饭!


  2


  “是的,他真的太可怜了。”螺丝咕姆并不存在的心脏,伴随着芯片的微微发热轻......

  *来源于‘破碎的家’的梗

  *沙雕ooc短打,特别特别ooc

  *不能接受就快跑,使劲跑,飞起来跑



  1

  “是的,我有一个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家。”


  还有破碎的他。螺丝咕姆在心里默默补充。


  拉帝奥背完固定话术,便开始和客人面面相觑,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别误会,他是正经学生,但兼职卖酒……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不是破碎的家那种。


  都怪砂金!拉帝奥恶狠狠地想。在夜店推销酒的“推销员”,这也算推销?他高低要坑他一学期的饭!


  2


  “是的,他真的太可怜了。”螺丝咕姆并不存在的心脏,伴随着芯片的微微发热轻轻悸动。


  黑塔对他的回应是:“这样吧,我真诚地建议你自检一下。”她拿着试管的手摇了两下,“鉴于你喋喋不休地念了整整一早上……”


  “而且。”她把试管放在仪器里,“你点了五个香槟塔,并且!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不,你还是做了的……”


  阮梅面无表情地接下去,“你给他改了论文。哈,螺丝咕姆,你最好,最好给我自检一下!”


  “不,你们不明白!情感是何等伟大之物!”


  “我们真的不能换掉他吗?”


  “我要最好的,而他就是那个最好的!”黑塔冷哼了一声,“但我可以强制给他杀毒!”


  “你最好快点做,否则我会拆了他的。”阮梅露出了一个温柔到堪称恐怖的笑容,她把一杯机油灌进螺丝咕姆嘴里,即便如此,也没办法阻止螺丝咕姆的发声系统持续发出“啊,他好可怜。”的噪声。


  3


  “维利,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当然,螺丝咕姆先生。”拉帝奥眼尾飞红,像小勾子一样抓着螺丝咕姆的视觉系统。“厄洛斯理论那里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能再帮我解释一遍吗?”


  是的,自从拉帝奥找到了这位大怨种先生,他再也不觉得砂金的兼职无聊到死了。大怨种先生博识多学,理论经验深厚,并且很有钱。


  好吧,他阻止过他很多次了,但他一定要给他花钱,起步五个香槟塔那种花钱。


  4


  “求你了,拉帝奥!我这边真的有事!你再帮我一次吧!求你了!”砂金持续在电话那头发出聒噪地声音。


  “你说推销员,就是这*****************的夜店推销员吗?嗯?”


  电话那头的砂金哀求道:“拉帝奥,你最好了。我真的真的有事,你挣到的全归你,我还可以包你一学期的饭!”


  “哈!你就不认识别人了吗?”


  砂金闭了一下眼睛,他还真没有别人可以帮忙了。拉帝奥嘴毒的要死,但还真是他*爷爷*的*长的最好的那个朋友了。最终他忍痛说到“下学期的饭我也给你报销了。我姐姐结婚,这可是我唯一的姐姐!求你了,拉帝奥!”


  拉帝奥凶狠地挂了电话,他能怎么办?不还是得干下去。得亏有大怨种先生,不然他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5


  “真奇怪?他居然没中病毒……”


  阮梅露出了一个“真的吗?我不信的。”的眼神,完全无视了螺丝咕姆关于在两位女士这并不存在的仿生人人权的抗议。


  “好吧,这确实是我处理过最难的课题了。”阮梅皱眉道,“他居然真的没中病毒。”


  螺丝咕姆翻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白眼。


  6


  好在没过多久,破碎的他离职了。


  “关于酒精饮料的危害我可以说出一大堆……”黑塔拿出一瓶香槟上下摇晃了一下,“但喝它的理由,只要一个就够了!”


  阮梅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香槟塔走了,破碎的螺丝咕姆终于***恢复正常了。


  7


  螺丝咕姆被那个金发男孩通知拉帝奥离职的时候,心如死灰。


  熬了三天处理了一个月的数据,才爬出来,把自己收拾成一个仿生人样,去给优秀学生颁奖。


  8


  世界上最尴尬的是什么?


  不是你再和卖过香槟塔的大怨种再会。


  而是再会的时候,是他老天喵精灵的颁奖典礼。


  我****砂金的你****!!!!


  9


  破碎的螺丝咕姆有了完整的家。


  


  


  

洋红色的兜帽猫
猫陪你看书,你看不懂的部分猫还...

猫陪你看书,你看不懂的部分猫还能给你讲解(?)猫好

猫陪你看书,你看不懂的部分猫还能给你讲解(?)猫好

崩坏:星穹铁道

《崩坏:星穹铁道》真理医生角色PV——「愚不可及」

提问前不如先想一想,你的答案是不是已经先于问题确定?

这种问题不问出口,对大家都好。


CV:

真理医生——桑毓泽

旁白——李程远

《崩坏:星穹铁道》真理医生角色PV——「愚不可及」

提问前不如先想一想,你的答案是不是已经先于问题确定?

这种问题不问出口,对大家都好。


CV:

真理医生——桑毓泽

旁白——李程远

TaliKali

【维海】前任文学(26)(完结)


  (26)


  艾尔海森回来的突然,卡维在听到开门声时有一丝的自嘲,嘲笑自己居然没想到,白白被狩猎一场。


  他瘫在沙发上没动,艾尔海森似乎以为没人在家,动作慢吞吞的进来,瞥了一眼才看见客厅那个金黄色的脑袋。


  因为没声音,他叫的也很轻,“卡维?”


  卡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艾尔海森走过来。


  卡维放平呼吸。


  他面前一点声响,有人靠近,唇上一软,艾尔海森亲了他一口。


  他猛地睁大眼睛,艾尔海森已经退开了。


  “装睡。”艾尔海森说。


  卡维无端有些尴尬,一边爬起来一边嘟囔着说真困了,是被你吓醒了。一会又问......


  (26)


  艾尔海森回来的突然,卡维在听到开门声时有一丝的自嘲,嘲笑自己居然没想到,白白被狩猎一场。


  他瘫在沙发上没动,艾尔海森似乎以为没人在家,动作慢吞吞的进来,瞥了一眼才看见客厅那个金黄色的脑袋。


  因为没声音,他叫的也很轻,“卡维?”


  卡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艾尔海森走过来。


  卡维放平呼吸。


  他面前一点声响,有人靠近,唇上一软,艾尔海森亲了他一口。


  他猛地睁大眼睛,艾尔海森已经退开了。


  “装睡。”艾尔海森说。


  卡维无端有些尴尬,一边爬起来一边嘟囔着说真困了,是被你吓醒了。一会又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说还有一周?


  艾尔海森说临时有事。


  他微微低头,看着卡维,露出额角上那一点伤口,已经结痂,但很显眼。卡维顿住,“怎么回事?”


  艾尔海森没反应过来,他顺着卡维的视线摸上去,手在半途被抓住,反应过来。


  “一点小伤。”


  布耶尔的死本就蹊跷,他的上位又无人能预料到,一时阴谋论起,几下就能煽动的人心沸沸。峰会上颁发杰出青年,突然有人在台下朝他扔东西,大喊着杀人凶手。艾尔海森之前被人骂过人渣,机器人,冷血无情的恶魔,愣是没被人叫过杀人凶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挨了第一下,血很快糊住了他一只眼睛,整个视线都是红的,像是那场雨。他被保镖包围着走下台,坐上车,车门关上,打断了外面喧嚣的,所谓杀人凶手的控诉。


  真是可笑,明明按事实来说,他干掉上位的那个人是阿扎尔,阿扎尔也没死,怎么到他们口中,他就变成了那个害死布耶尔的人呢?艾尔海森想。这种错位的误会,引导者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伤口不大,他在车上稍微处理一下也就好了。只是他又疼,又困倦。一大早起来又是做造型又是背稿,搞得他烦不胜烦,结果还没来及开口,就直接被物理意义上的“打”断了,迪希雅他们担心艾尔海森呆在他们顾不到的地方不安全,毕竟是另一个国家,连夜就给他送了回来,艾尔海森一直没怎么睡好,此时也是困的,看着卡维抓着他的手,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卡维抓着艾尔海森的手,看着他,额角往下,眼角又是一道白色的疤,差点就划进眼睛,那个雨天,那个红色的眼泪留下的痕迹,卡维怎么也忘不掉。


  艾尔海森三言两语解释了,又说人已经被抓住了,但有没有始作俑者暂时还查不出来。


  卡维听着就开始烦躁了,都没意识到艾尔海森已经坐到了他身边。他皱着眉头,语气有点冲,“你那什么破工作,天天受伤,干脆别做了。”


  艾尔海森看他,“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的?”


  卡维下意识顶嘴,“那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亲我的?”


  “……”


  刚出口就后悔了。卡维才意识到他还抓着艾尔海森的手,猛地甩开了,动作幅度太大,显得更尴尬了。


  艾尔海森问他怎么还没走。卡维看了他一眼,说打算走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又没声了。


  卡维没看他,站起来就说困了回房间睡觉,艾尔海森没动,坐在沙发上像是捂着脸,卡维犹豫了一下,走之前偷偷地,偷偷地看了一眼。


  伤口崩了,血在流,可能是卡维前面甩他手甩的太凶,艾尔海森动的幅度太大,总之血痂的边缘一点点,红色的毛细血管般微弱的溪流,流过艾尔海森的眼角又往下,流过那道白色的疤。


  卡维猛地转身就回来,装作镇定走的那几步瞬间归零。他说你怎么回事伤口那么容易崩为什么不包扎,又说你在这待着我给你拿医药箱。


  艾尔海森抓住他的手,说,“小伤,不用紧张。”


  卡维的声音发紧起来,“……什么小伤?血都要流到沙发上去了。”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艾尔海森的眼角,某种不自然的注视。艾尔海森眨了眨眼睛,闭眼时睫毛被血粘连到一起,睁开时,又依依不舍地分开,红色在眼角晕开一点点,红色的眼影白色的疤,然后被覆盖了,卡维只看得见红色。


  艾尔海森抓着他的手往脸上摸,说不严重。卡维说你神经病啊,又不敢挣扎得太用力,一只手覆盖在伤口上,像是在摸艾尔海森的脸,像是盖住他的眼睛。


  艾尔海森放开手,卡维猛地抽开,手心是红的,散开……


  “你害怕了吗?”艾尔海森说。


  卡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不晕血。”


  艾尔海森嘴角似乎扬起一个很微小的笑,“我不是在说这个。”


  卡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握着拳头想转身,给他拿医疗箱。


  “你没法保护我,卡维。”艾尔海森突然说道。


  卡维顿住了。


  “因为现在的我站在高位。”艾尔海森说,“我的生活就会遇到这些事情。各种各样的危险。”


  他的语气有些残忍——“你没法保护我。”


  艾尔海森猜的不准。但他只要笃定卡维是在意他的,他的答案就永远有效。


  如果卡维想要残忍,他大可以直接说清楚,这也是他特有的善良,在未发展之时切断所有可能性。卡维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艾尔海森也在他身边见证了很多那些无疾而终的暗恋,或者明恋。


  可是卡维没法对他残忍——对他残忍到底。他说不出明确的重话,只会拒绝。他只要说一句——


  “艾尔海森,我讨厌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他会走的。


  可是卡维做不到。这样的他要不是想要报复,想要留给他希望再一脚把他踹开,要不就是……连这一点伤口都舍不得下刀。明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伤口风干,却做不到在他身上轻轻划那么一小下,只会做木头人。


  卡维张口。他想说你别自作多情了,说你现在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可艾尔海森就这么看着他,等待着,仿佛他说什么他都会接受。卡维滑稽地张着嘴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是去拿了医药箱。


  艾尔海森垂着眼给他收拾,不喊疼也不说话。要闭眼就闭眼,睁眼就睁眼,难得乖得很。卡维帮他收拾好,手心那块还是红的,暗红,铁锈色,干了。艾尔海森拉住他,说我帮你擦。


  明明没有伤,却很细心地擦着。卡维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突然开口说,“艾尔海森,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艾尔海森动作顿住了,看着他。


  卡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心,说,“我变了很多。”


  “你想留下的是曾经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卡维,不是现在的我。”


  “我没办法总是让你开心,总是对你笑,没办法再像原来那样看着你了,我演不了戏,也欺骗不了你。”


  卡维重新看向艾尔海森,一字一句说的很勉强,“你爱的,是那个曾经能给你带来快乐的卡维。”


  他说,“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


  “对不起,艾尔海森。”


  卡维的手还在他手里,艾尔海森却觉得茫然。


  卡维说得如此珍重,就像悉心措辞后的弃养声明。


  这回换艾尔海森盯着他的手心看了。


  卡维不敢乱动,他看着艾尔海森垂着头,也不做声,他的手指像去头的蜻蜓似的弹动了一下,是要抽走的预兆。


  艾尔海森开口问,“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声音是平静的,没有掉眼泪,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捧着他的一只手。


  卡维感到一种久违的疼痛。


  他看见艾尔海森的眼睛,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棱镜的边,玻璃的缝隙,世界的边缘,他说他曾经见过的——他曾经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艾尔海森,最后都被自己一个一个划去。他每天都觉得挫败,觉得自己好糟糕,一切都很差劲,向幻想中的艾尔海森发问只会让自己更可悲。他也想成为可靠的人,成功的人,不再失败,他曾经也想过要保护他,也想过再等一会,就一会。


  可是发现自己做不到,一切都太糟糕了,一切都太难了——他不想要追名逐利,他只是,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曾经也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想留住一个家。但愿望像气球飞得好远好远啊,连白日梦都够不到。


  到底什么出了问题呢?卡维想,每时每刻都可能被任何事打败。下班路上的石子,掉下来的树叶,行人,他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扣,艾尔海森出门时的开门声。任何回忆。


  艾尔海森。


  “卡维。”艾尔海森又叫他,“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又不说话。


  卡维的眼泪是他眼睛里红色的河,如果愿意流下来,那些潮湿就像斑斓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揭示着这桩谋杀案的踪迹。


  艾尔海森手心朝上,搁在膝盖上,卡维的手抽走了,他就什么也抓不到了。很久很久,还是一滴眼泪掉下来,砸进手心里。


  他掉眼泪也很安静。红色的河,像他的眼泪,他的伤口,被血勾染的掌心脉络。一滴一滴,被艾尔海森捧着,封闭的就是湖,放开的就是海,卡维给了他什么?


  卡维眨眨眼睛,最后一滴眼泪掉下来就找不到,他看着艾尔海森,似乎要靠近。卡维最后还是选择摸了摸他的眼角。白色的疤,消失的红色眼影。遮住那只肢解他的眼睛,哪怕就只有片刻。


  艾尔海森眯了一下眼睛。卡维最喜欢艾尔海森偶尔眯眼睛的动作,像大猫,热恋的时候他能说一百遍可爱,分手的时候也不会忘记。他看着艾尔海森,突然笑了一点点。


  一点点,很温柔,太久没见过了,像卡维曾经许诺过的一百万次的吻。艾尔海森甚至以为卡维要吻上来了,可他没有,但他说的话仍然很蜷缩。


  粘粘的,湿哒哒的,像失去壳的蜗牛,有一些扭曲。


  “我好想爱你呀。”卡维说。


  艾尔海森的手抖了一下。


  “我爱你,我想爱你,可是我现在似乎做不到了。”卡维说的很轻很轻,像悄悄话。


  艾尔海森睁大了眼睛,逐渐明白了一切错位所在。就算卡维试图掩盖这么久,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伤害了。他对卡维说的那几句“你没法保护我”,说的理直气壮,可那又何尝不是再说——我最终还是没法保护你。


  就算我…走到如今的高度,拥有那么多的权力,那么多金钱…我偷走了你身上的枷锁,我……


  艾尔海森从来不喜欢说那些如果的事,但有时候他还是会想,如果那时候他没有离开卡维……如果他早点回头看看……如果他……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看着他向他全面投降的眼睛,看着那片红色的海——好多好多的爱,和爱,还是爱,全是破碎的,卡维想捧给他都做不到,全从指缝中掉下去了。


  也许他的眼泪不是为他的不幸而流,而是为他的无力。对于曾经擅长爱的卡维而言,发现自己已经失去爱的能力,才是最让他悲哀的。


  


  ——END——




  


  


  


  


  


  

  *这是he(笃定脸),反正说开了就好了,卡子哥的情况有点类似于重大创伤后的情感解离(或者说抑郁太久也有可能造成情感冷漠的表现,反正这种状态有很多种说法什么情感解离麻木迟钝),看到评论里有人说双相,也可以往这方向理解,反正脑子或多或少出现了点问题,参照合集简介(我其实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


  *这种情况呢一般可以通过干预恢复的,特别是卡子哥这种不属于长期童年创伤,治好(如果说这可以算一种病的话)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而且现在卡子哥那边合同解了,工作的压力会少很多,而且艾海又在身边,爱情事业双丰收啊!(bushi)未来肯定会好的!


  *最后谢谢大家追完这次连载!一开始其实没想写这么长的……结果要把想写的部分呈现出了不铺垫总觉得很潦草,所以就又多写了很多……反正写完就是胜利!


  *不知道会不会修文应该不会吧我比较懒……番外啥的我想写点学生时代的甜甜小情侣倒是,有机会再写吧,哦还是颜色文学,我本质还是一个涩批啊(……)


  *再再次谢谢!


鲁米诺

【维海】拒绝相亲从我做起

狮塑卡维x雪豹海森 其实没卵用

ooc预警 是无聊的恋爱喜剧 短短短


我们伟大的妙论派之光,著名的卡萨扎莱宫设计师,在这个情人节,即将进行自己的四五六七不知第几场相亲。

卡维怎么会愁找不到对象?就算不提天赋,容貌昳丽热爱打扮,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他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只是反对这种国家包分配的做法!他才不管同届的朋友有几个抱上孩子了,他已经准备把一生都奉献给艺术和建筑事业了。如果碰上爱情更好,没碰上也绝不将就。


把人前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收好,卡维摆出一副冷漠高傲至极的样子进入餐厅。他已经用这幅高傲臭屁的态度撅走了很多个相亲对象,对方都以为他会像传......

狮塑卡维x雪豹海森 其实没卵用

ooc预警 是无聊的恋爱喜剧 短短短


我们伟大的妙论派之光,著名的卡萨扎莱宫设计师,在这个情人节,即将进行自己的四五六七不知第几场相亲。

卡维怎么会愁找不到对象?就算不提天赋,容貌昳丽热爱打扮,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他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只是反对这种国家包分配的做法!他才不管同届的朋友有几个抱上孩子了,他已经准备把一生都奉献给艺术和建筑事业了。如果碰上爱情更好,没碰上也绝不将就。



把人前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收好,卡维摆出一副冷漠高傲至极的样子进入餐厅。他已经用这幅高傲臭屁的态度撅走了很多个相亲对象,对方都以为他会像传闻和采访中那样热情开朗,不成想生活中的大建筑师是这幅爱答不理睥睨众生的样子。

卡维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的相亲对象。对方坐在角落里,一头灰发平平无奇,戴了副土掉渣的黑框眼镜,拿着杯咖啡静静的看书。看见他落座,握手,自我介绍,平静的像是工作面试。

“哦,教令院的书记官,就是个名字好听的工作而已。苦学半天就为了个编制,之前学的东西全打了水漂用不到。”卡维一副挑衅的姿态,尾巴竖的老高。按照以往经验,下一步就是迎接对方的怒骂,然后撂下钱走人。

不成想,这个叫艾尔海森的男人居然一改那副不理人的态度,豹耳朝他的方向转了转,抬头正眼看了他一眼,说到:“很对,难得有人看透这份工作的本质。”

这下轮到卡维疑惑了,他努力维持自己嚣张无礼的人设,对艾尔海森任职的教令院进行无死角的痛骂,嫌弃对方的工作枯燥无用,等着艾尔海森甩脸子走人,急得压出了飞机耳。

莫名其妙的,他俩从骂教令院开始,但由于骂的角度不同,又蔓延到了嘲讽对方。在把彼此的性格为人都讽刺了个遍后,又奇迹般的对一些社会问题一拍即合。

说的上头聊的火热,艾尔海森把眼镜摘了,卡维也炫了好几瓶啤的。昏暗的灯光下卡维被那橙红的瞳仁盯的脸红心跳加速,觉得对方微皱的眉头和时不时勾起的嘴角帅的移不开眼。怼他情绪激动的时候会轻轻咂嘴露出虎牙,大尾巴烦躁的颤那么几下。无意识往前靠的时候衣服微微绷紧,天哪,他的身材这么好?

最后,艾尔海森主动提出了交换联系方式,卡维难得有点羞耻,他觉得今晚他们就应该火速同居,最好还有一儿一女。



回家路上不知是谁先握住了谁的手,总之就这么勾勾搭搭尾巴勾尾巴,艾尔海森把他送到了楼下。

“我还以为妙论派之光会像电视上那样头脑狂热,现在看来你虽然有不少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也不是个空有艺术细胞的傻子。很高兴和你认识。”路灯下灰发青年清冷的声音和淡淡的微笑让卡维像个怀春少女一样,手指绞紧了衣角,狮尾甩的要打结。他看着艾尔海森远去的背影,快拖到地的豹尾一摆一摆让人手痒,在路口还朝他挥了挥手。

卡维绕着小区跑了五圈,内心直呼好米受不了了。手机叮咚一声,是艾尔海森发来的消息,告诉他他到家了,周末要不要去博物馆。

金毛大狮子激动的打了一堆颜表情,又想起来自己的高冷人设,赶忙删掉,换了副口吻回复完,懊恼的蹲在垃圾桶边上泪汪汪的想,他快绷不住了!

酎金 封疆

维海|双重假面(上)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到底陷入了一个多么狗血而惨痛的四角恋情之中。



常年端坐在净善宫的小姑娘模样神祇把她手下最信任的代理贤者叫过来,展开一场异常私密的对谈。


“事情结束之后,休假翻倍。”小吉祥草王好声好气地与面前的青年讨价还价,“拜托你啦——须弥真的很需要你。”


她完完全全拿捏住了代理贤者大人的一个隐秘的弱点,那就是尽管他看起来再不近人情、再冷淡而克制,总要对小孩子多一份耐心和亲近,即便这个小孩子实则超过了五百岁。


“三倍。”艾尔海森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以给结束工作的自己更多福利的手段答应了他神明的请求——在造神的风波结束之后,须弥的人手亏空到了极限,雨......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到底陷入了一个多么狗血而惨痛的四角恋情之中。



常年端坐在净善宫的小姑娘模样神祇把她手下最信任的代理贤者叫过来,展开一场异常私密的对谈。


“事情结束之后,休假翻倍。”小吉祥草王好声好气地与面前的青年讨价还价,“拜托你啦——须弥真的很需要你。”


她完完全全拿捏住了代理贤者大人的一个隐秘的弱点,那就是尽管他看起来再不近人情、再冷淡而克制,总要对小孩子多一份耐心和亲近,即便这个小孩子实则超过了五百岁。


“三倍。”艾尔海森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以给结束工作的自己更多福利的手段答应了他神明的请求——在造神的风波结束之后,须弥的人手亏空到了极限,雨林和沙漠敏感地带的动乱已经派不出强有力的军队暴力镇压,只能让最具智慧与手段、最可靠的人在暗地里考察。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答应,不忘一字一句地叮嘱: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以明面上的身份大张旗鼓地行动了,让我想一个新身份……隶属于教令院秘密调查部门的领导人‘天隼’,怎么样?”


丝丝缕缕纯澈的草元素从艾尔海森的脖颈攀上去,在他眼周形成一个漂亮而华美的面具。



————————————————



艾尔海森矫健地让自己的身形融于夜色。


树影婆娑,密林昏暗,有群镀金旅团散乱地在山口洞穴里开会,篝火影影幢幢地晃着影子,飘出来焦黄的炭烤香气。


这不是在正经开会吧。艾尔海森冷静地判断,但仍然打算靠近一些听听是否有什么内幕。


月隐于层云,鸟鸣凄厉地震了几声,惊起窸窸窣窣的一大片。洞口那群人同样身躯一震,派了个守夜者跑出来大叫一声:“谁!”


真是傻子。艾尔海森轻轻地抚上额头,这真的值得自己加班加点地赶来一趟?他不去理会这一声过于明显的敲诈,手臂轻巧地攀上树枝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另一簇树冠里,灵动得果真像生出了翅膀。


这是一条贩卖儿童的产业链。就算是首都须弥城内最近也有几处人家遭了殃,小草神的意志能够感觉到孩子们还没有被带出丛林,具体地点却狡猾地绕来绕去难以固定。


艾尔海森能带领员工把这群作为跑腿的镀金旅团一举抓获,却难免打草惊蛇探不到最终源头也找不到他们带走的儿童,思虑之下决定独身前来稍作试探,以为日后行动奠基……等等……


重重叠叠的树影开始晃动起来,在不远处的阴霾里,有一小队人影静悄悄地出现。


等一下。


艾尔海森低低伏下身子,顺着山脉岩壁的走势观察,然后讶异地发觉——那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洞穴的另一个隐蔽的出口。


连那伙镀金旅团都没能发现这一点。他们是谁?


艾尔海森把眼睛眯成锐利而细长的菱形。这群人影的个子普遍矮小,短手短脚,步履虚浮散乱,带着点慌张,只有走在最后的那个个高腿长又稳健而无声,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群被掳走的孩子,和一位神秘人。


无论背后到底何人相助,照他们现在的状态也很难从护世森一路自如返回最安全的须弥城。艾尔海森按下虚空关闭后被改造的终端系统,紧急派了一小队人作为接应,自己托了个大,颇为冒险地落下几层枝干,然后松开手稳稳落地,正好站定在最后那个人的身侧。


“你是谁?”他简单地用气音提问。


卡维正把全部感官铺展开,放在周围阴暗而复杂的环境中,听取每一寸枝叶的细响。这一降落再是轻盈与灵巧,也让他的警惕在一瞬间把警报拉到最高,脑内疯狂嗡鸣起来——什么?我是谁?


卡维不作声,分了半个余光去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树林太过阴翳,光线仅仅够描绘一个模糊的轮廓,修长、利落、训练有素,看着不像个坏人。


卡维在第一面就没忍住分了点好感出去,但他没有表现出信任,谨慎地给出一个小小的“嗯?”


那人也不恼,跟着他往前走、顺便拉了个踢到树根脸朝地面往前跌的孩子回到正途,“路见不平的孤胆勇士,哈?”


卡维忍不住紧了紧拳头。什么啊这个语气——冷调里带着讽刺的转音,听起来糟透了。他心底刚刚油然而生的一点喜爱瞬间散了个干净,没好气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你的行动不计前因后果。”对面平静地说,“之后你要怎么办?趁着半夜挨个把他们送回家里,或者在半路被追杀的镀金旅团赶上来?”


“我当然有准备能拦住他们——”


“但你拦不住下一次。”卡维的话被打断,“这件事交给教令院。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此天真的热心肠?”


卡维没好气地闭了闭眼。他自此能够听出来眼前这人至少不是什么强盗,甚至隶属于官方;那么好吧,好吧,或许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帮助。


“「风雾」。”他说,“你就当这个是我的名字吧……别再用阴阳怪气的称呼来叫我。”


“「风雾」?”对面的人语气古怪地重复一遍,“原来如此。风鸟、雾鸟……极乐鸟,是吗?”


卡维愣了愣,心底涌上来一层难以言喻的窘迫情绪。等一下,等一下。被人叫破代称的来历怎么会这样羞耻?一定是他的语调太刻薄、以至于听起来像是在嘲讽。卡维不信邪地抬手一抓,握住这个人一半的小臂:


“喂!你真的有必要那么较真?等等,那你又是谁?”


他说得有一点着急,手下力道便没控制好攥得更紧,流畅的肌肉曲线在掌心下轻轻地鼓动。


手感真好……


“如你所愿,教令院搜查官「天隼」。现在离远点,过分热心的小鸟。”天隼猛地抽回手臂,傲慢地拉开距离。


又是禽类。听起来巧得像是天作。


月亮从雾里探出半个头来,柔光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卡维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年轻的搜查官的身影。他挺拔而笔直的身子裹在便于行动的紧身衣里,上半身利落地罩了件皮夹克,却什么都没能遮住——无论是看起来就锻炼得当触感绝佳的胸还是紧实有力的小腹,亦或长靴褶皱里小腿的曲线和嶙峋的脚踝,都坦诚得一塌糊涂。


卡维脸红了。他用以掩饰身份的兜帽又宽又大,只有放在光下才能看出暗绣的华丽鸟羽般纹路,把眉眼遮盖得牢牢实实,但总还有一点热度逃逸出来,染到裸露在外的耳根和颈侧。


该死的……该死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乱飘,这人可真是……该死的性感。



————————————————



卡维后悔了。


眼前的大地旋转再扭曲,梦境的浅紫渲染深更半夜沉谧的天空,海水倒涌翻上乡野土地——不对,不对。


真实和虚幻交织的视线为他的额头覆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强烈的致幻效果给心脏带来过大的负担,令其一阵阵地加急紧缩,痉挛顺着神经输送到全身。


呼……


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又慌张而胆怯的孩子潜行终究还是太过困难。「天隼」言他已经调动了人手,但准备和行进仍需要一段时间。这货犯罪团伙显然也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在返回的路上就埋伏了不止一次,两位不约而同深夜出没的须弥暗夜英雄配合得意外默契,但体力的消耗让他们躲不过最后一个阴招。


在逃之夭夭前一秒叶轮舞者碧绿的舞环转了几个头晕目眩的圈,亮晶晶的粉末铺天盖地顺着风向压过来,差之分毫就要融进呼吸之中。来自教令院的年轻搜查官忙着带起半昏迷的孩童无暇顾及,卡维再是挥舞重剑,也有过量的危险药粉沿着缝隙溜过来袭击。他看了看同样处在筋疲力竭边缘的天隼,咬了咬牙鬼使神差地上前,把青年的身躯拢在自己的影子里。


“咳……!”神秘的粉末迎面而来,从口鼻开始占满了他整个胸腔,又猝不及防地融于无形。


“你——!”被他护在身后的青年语气里带上点愕然与急迫,手上一刻不停,扳过他的肩膀想要探他的动脉和额头。


卡维不自然地拉了拉兜帽,化解了他的关切。


天隼动作停滞一瞬,然后极有分寸地后退回去。


卡维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那不知道是什么药剂的作用发挥太快,热度层层从胸腔染至额头的滚烫,让他断断续续地喘了几声,步子一歪,又被可靠地扶住。


“我送你。”大抵是为了掩盖身份,天隼的声音压得很低,辨认不清其原本的音色线条,却能听出其中的实意。


一阵晕眩在此刻攻击了卡维的意识。他踉跄几步撑住身子,语气坚决地拒绝:“先送他们回去。”


天隼是个聪明人。他理应能从自己的话里听出点东西,比如孩子的安危在此刻最为重要,比如自己不能也不敢就此冲动地坦诚一切,把最虚弱的时刻展现给一个陌生人。


卡维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起腰背作为缓冲,直到听到身后的青年沉静地应答,站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去。


他终于放松地摊下肩膀,勉勉强强撑着回到须弥城、忍着一路上的晕眩,跌跌撞撞地一头栽进酒馆。



————————————————



卡维几乎睁不开眼。


他表现得像个十足酗酒的醉鬼,跌在转椅上让自己成为一个需要酒精灌溉的阴暗盆栽,昏昏沉沉地期望冰冷的酒杯能够唤醒自己的神智。


但是高浓度的酒液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酿造至深的烈度在他的小腹和额头升起两团同样炙热的火苗,激得药粉功效也变得更强。兰巴德老板的脸开始转换向深渊的恶魔,觥筹交错的玻璃响变成深渊军团的号角,熟悉的黑暗侵袭而来,他难以抑制地翻涌起无数个枯黄的过往,那些残痛的、带着伤疤的往事,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再次折磨起他的大脑。


都是你的错。


母亲的声音恨意沉沉又刺耳,借着杯盘摩擦的声音响起来。卡维意识不到他的母亲不会真的如此责怪一个同样失去至亲的孩子,只下意识地把脸埋进手臂里。


都是你的错。


今天刚刚带出来的孩子尖利地哭泣,白嫩的胳膊和脸蛋上出现虐打的鞭痕,手腕上一圈禁锢的红痕怎么也消不掉,要跟着他们一辈子……他们真的还有一辈子吗……


可是这不对劲。他明明和那位有点冷漠的年轻人一起完成了此次救援,他表现出的力量与可靠度足以令人信任,怎么会这样……?


致幻粉末的力量里或许还带了太多的催泪剂和阴暗咒,卡维再是努力也难以把自己拔出来,只好毫无声息地把自己贴在酒馆喧嚣震动的桌面上掩盖丢人的泪流满面,手腕和发丝轻轻地抖。


然后他的后颈被两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清入泉涧的声线就是在这一刻自他上方响起来的——“你的理想就是这么实现的?”


冷意让卡维像某些毛茸茸的小兽一样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起来。这声音耳熟得很,乍听就让人打心眼呈现出半分喜悦和半分怒火,剩下的全是局促的尴尬——


“艾尔、艾尔海森。”卡维含含混混地念他的名字,挣扎着把自己立起来没有结果,顶多让脸转了个小小的角度露出眼睛,然后看清了来人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十全十美的好学弟肉眼可见地有点狼狈。头发凌乱地翘起来好几个边,手臂和脚踝都有被绷带缠裹的小部分。他就是这幅形态深夜到访酒馆的?这和卡维记忆里那个刻板的小少年完全不一样。


“妙论派之光爱洗威士忌澡?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艾尔海森再次开口就挂上过分的攻击性,“你要烂醉着狂在这种状态里找灵感,然后醒来之后忘个一干二净吗?真有意思。”


……好吧,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卡维磨了磨牙,狠狠地瞪他,却没能阻止盖在他后颈的那只手向前一滑,带了一点月莲的香气来到自己的面颊上,把滚烫的温度中和得正好。


好舒服。


卡维蹭了蹭又一僵,想小心翼翼地缩回去,胳膊又被一只手锁住。


“发烧不是什么刺激灵感的好方式。”艾尔海森的话带着妥协的叹息,“回去吧。”


直到卡维货真价实地被半强硬地按在柔软的床铺里,他还是没能让自己生锈的脑袋转过一整圈。在为保护人英勇地中了药粉之后,迷迷糊糊跟着自己决裂许久的学弟回家可真不是什么醒酒的好主意——可这里太舒服了,他实在提不起半点离开的性质。


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轻轻的水流声。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学弟正站在灶边为他烧一壶能够化开药剂的热水,卡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辨认出他柔顺的灰发挡住大半张侧脸,露出来的一点眉眼温和又专注。


有什么带着绒毛的东西在一下一下地刮挠卡维的心,又轻又缓,抓也抓不住,忘也忘不掉。


卡维顺从自己的内心倒回充斥了体温和淡淡熏香的被褥之间。


他真的很想留下来。


卡维昏昏沉沉地陷入深眠,来不及观察四周甚至来不及睁开眼,所以他更没能发现艾尔海森扒了他的衣服之后眼神一凝,看着他手臂上的擦伤带上点疑虑。



————————————————



卡维夜不归宿。


这也算正常,从艾尔海森把醉成烂泥又发起烧的卡维捡回来、向他提出同居的建议之后,这位久负盛名的建筑师就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改看起来颓废又灰败的形象开始疯狂揽钱还债。其实我不介意你拖欠些时日再交房租——艾尔海森都没来得及如此提醒,他就一鼓作气冲出家门或是冲进工作室,加班加点地完成作品。


他的床铺会在随机时刻的夜里变得冰凉。没关系,艾尔海森自己也一样。


好歹不用再向一个从学生时代就了解自己的人费心解释自己怎么也突然开始表现出工作狂魔的特征,且经常在半夜失踪。


艾尔海森于是光明正大地开灯、整理床铺,换了身行头,赶往情报里出现骚乱的城门口。这一伙流民的组织与硬件配置都强了太多,而单枪匹马地侦查终究有其限度——「天隼」的名号已经在须弥全国打响,在艾尔海森自己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当然有其震慑作用,却也难免会被鲜明地针对。


“叫你们那只藏头露尾的鸟出来!”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旧教令院余党抵着一名被挟持出来的学生脖子,少女的皮肤被匕首尖端微微刺破渗出点血珠。如果是艾尔海森本人在此,他或许会巧妙地利用语言教诲这孩子发挥智慧和自己配合下脱困;但「天隼」显然不能如此。这位只在夜半行动又能震慑全部不轨者的调查官必然要强硬、强大,身手极高又兵权滔天,能够暴力解决问题就决不多费口舌。


所以艾尔海森干脆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雪白的刀光。


短刀毫不留情地贴着女孩的脸颊扎进叫嚣者的肩膀,令其手臂吃痛而松弛,人质被一甩而倒进侧旁的黑暗中。作为天隼的艾尔海森把擒获始作俑者放在第一位,他迅速确定周围环境足以少女安全地呼唤到其他助力,就快走几步追上逃逸的凶犯。


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陌生。艾尔海森呼出口气,慢慢地停下来左右观察——不对。


他熟悉须弥城和其周边一切的地形构造和风物景观,没有一处如现在这般诡异。那群被流放的学者到底又偷藏了什么二流的研究结果?艾尔海森下定心思回去之后重新彻查一遍教令院上下,但此刻也只能贴在令人安心的黑暗之中,迈过一寸寸散发暗紫色荧光的植被。


“忍不住了?”在走到一湾水泊边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站定,手腕背向身后一翻,抽了柄美丽的长刀至空中,刀光如虹。


看起来就是小喽啰的反派和看起来是炮灰boss的反派一起冲上来——真是不容易。艾尔海森心底默默盘算,这一趟恐怕把为数不多的精锐都派过来围攻他一个人,再是有神之眼的加护,以一当百也并非那么容易;艾尔海森存了留下活口提取证据和进一步线索的不杀之心,因而有意克制自己的手段轻重,相应的是手臂和腰腿很快被强度不小的武器挂了彩。


但显然对面的疯狂程度不容小觑。最后一批仍在搜寻中的神明罐装知识恐怕就落入他们手中……用什么方法销毁?艾尔海森陷入专注的思考没能及时注意本该已经到达人体极限躺倒在地的一瘦弱学者,待到看到他以非人速度扑过来时严重令人熟悉的血红时已经距离太近,再一出手就是直接斩杀。无论是作为书记官、代理贤者还是「天隼」,出于利益和人性考量,他都没有轻易剥夺人性命的打算,因此手上一僵滞在原地,任由发狂者进行最后一击。


锋利的长枪残忍地破开他的衣襟,深深地贯穿了他的小腹。


艾尔海森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即将接触粗糙的地面,却被什么东西一挡。


有双温热的手靠谱地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一个足够宽容的怀抱里。


“就知道是你。”义警的声音透着兜帽和衣领振动,“你引以为傲的谨慎呢?干什么非要托大?”


又是他。


艾尔海森在行动中屡次和这位「风雾」不愉快地照面,展开一场七零八落地合作之后由于任务成功但两人间辩论没有结果甚至变成互殴而分道扬镳。他不止一次地嘲讽「风雾」来得真会抓时机,正好落在明晃晃的窝点中央或是激起一阵夺目的尘沙、训斥他人打扮得密不透风行事风格却张扬又胆大妄为,每次都能得到气急败坏的卖力干活。


这一次他倒是来得正是时候。


“感谢你,热心民众。”艾尔海森软硬不吃,每吐出一个冰冷的字就有更多滚烫的血迹从小腹的伤口洇出来,“事情解决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呼吸都变得破碎了。作为义警的热心民众吓得把自己的胸膛起伏压制更小,眉毛在衣服下狠狠皱起来。


“我不知道你这么会开玩笑?”他随手踹了一脚一个半爬起身子的雇佣兵作为补刀,“看起来你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我……有分寸,”艾尔海森克制自己喉头涌上来的腥味,“别这么大惊小怪。你可以放开我了。”


风雾幼稚地拒绝了他。


“就不听你的,反正你现在没办法反抗。”他的语气甚至有点得意洋洋,“乖一点。”


“有时候我很怀疑你是个披着壳子的未成年——呃、”艾尔海森的嘲讽没来得及彻底发挥,双腿猛地腾空、完好的后腰被突兀地一揽,身体离开坚实的土地。


风雾在一瞬间展现出他深藏不露的怪力,一下子把半站着的调查官捞起来横箍在手臂之间,甚至来得及调整一下手腕,让他怀里的猎物难以逃脱。


艾尔海森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风雾能够在背着那把实心重剑的同时毫不颤抖地抱起一个成年男子——?


情报得更新了。


“……”艾尔海森低低地开口,“你在捏我的屁股?”


风雾正直地浑身打了个大抖。


“绝对没有,亲爱的长官。”他干咳了好几声,差点把自己呛到,“你锻炼得真好——不对,你真训练有素,呃?”


他看起来窘得要连人带自己一起投湖自尽了。艾尔海森足够体贴地保持了沉默,窝在他的怀里依靠这位速度惊人的热心肠一路快递直达健康之家的急诊,然后从他怀里轻巧地下来、倒在病床上。


现在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艾尔海森等了两分钟,自觉地把护士手里的绷带接过来:“你可以离开了,先生。”


风雾不动弹。


“?”艾尔海森歪了一点脑袋,“要我提醒你补觉吗?未成年?”


风雾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行吧,随便你——嘶。”消毒的酒精棉盖在伤口上,让艾尔海森轻轻地吸了口凉气,没能说完整句话,却总算把风雾的神智唤出来。


这位好心的义警这才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失落地低了低头像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半点声音没能发出来,慢慢地转过身子,几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



才不要。


才不要。


卡维从健康之家冲出去之后顺势侧身一躲,藏在门框之后。他不是真的有什么僭越的好奇心——他真的只是放心不下,密密麻麻的担忧被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放大、延展,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气泡,让他无可忍耐地拒绝彻底离开。


卡维忍不住。他发挥了自己最大的跟踪技巧悄悄缀在拥有惊人的恢复能力、不久就独立走出病院的天隼后面,竭力隐起自己的身形,跟着他绕过几条无比熟悉的街道,跨过歇业的几个常常光顾的小摊,来到一所惊人眼熟的建筑面前。


然后,卡维眼睁睁看着天隼,这位了不起的教令院搜查官,踉踉跄跄地翻进了现任代理贤者艾尔海森的家。


准确地说,是他们的家。



————————TBC————————



马上写完后续,和你想象的或许有些不同。请不要吝啬地给我评论吧!

面具形态可参见夜翼,没错这是我最喜欢的超级英雄XD

度从杉

[砂理]不落的星

《带上她的眼睛》设定,亲友的约稿。不是be

全文2w+,感谢阅读。

summary:你是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

 

0.

叮叮咚咚的闹钟提醒砂金已经到了日程表上的时间。他毫不在意,摁掉闹钟,继续不情不愿、不紧不慢地走着。

 

也不怪他如此懈怠,今天本该是他的休假日,但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赌徒小毛病,他又和别人打了个赌——尽管他是幸运的砂金石,但显然,这次的幸运并没有眷顾他。

 

好好的休假,又要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了。砂金叹了口气,在会议室门前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强打精神,敲敲门。

 

几乎在他敲响的第一下,屋内就传来声音:“请......

《带上她的眼睛》设定,亲友的约稿。不是be

全文2w+,感谢阅读。

summary:你是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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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叮叮咚咚的闹钟提醒砂金已经到了日程表上的时间。他毫不在意,摁掉闹钟,继续不情不愿、不紧不慢地走着。

 

也不怪他如此懈怠,今天本该是他的休假日,但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赌徒小毛病,他又和别人打了个赌——尽管他是幸运的砂金石,但显然,这次的幸运并没有眷顾他。

 

好好的休假,又要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了。砂金叹了口气,在会议室门前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强打精神,敲敲门。

 

几乎在他敲响的第一下,屋内就传来声音:“请进!”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乌压压的一排人让他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确认了一下日程表上的地点,确实是面前的这个房间。

 

“请问您就是砂金先生,是吧?”为首的中年人站起身,脸上堆满客气的笑。

 

“是我,想必各位就是‘独眼巨人公益基金会’的负责人……们?真是令人震惊的架势。”

 

砂金拉开凳子,坐在他们对面。这架势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一场面试,砂金迷茫了一瞬,他参加的不是一个公益活动吗?

 

看出了他的疑惑,对面的人向他解释道:“是的,因为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项目,所以我们希望能够见一见参与的志愿者,也就是你……”

 

郑重的态度让砂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看过你的简历,说实话,是一份相当优秀且精彩的简历。白手起家坐到现在的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般来说,恭维之后必然接着陷阱,砂金不太含蓄地接受了他们的夸奖,心里默默想到。他本来以为会被问到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结果对面的人问得七七八八,全都是日常生活,什么是否单身,有没有固定交往对象,喜欢的类型,性格如何,愿不愿意哄朋友开心……

 

“等等,这确实不是一个相亲项目,是吧?”砂金忍不住问。

 

负责人笑了:“当然不是,只是需要和一位比较特殊的人相处。”

 

他们拿出一副眼镜,一副平平无奇、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眼镜。

 

“请带着这个眼镜,去休假吧。”

 

砂金的内心的问号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1.

 

砂金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因为当他拿着这个眼镜向钻石申请休假的时候,钻石只看了一眼就同意了,顺利得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路过办公室,看到他的好搭档还在皱着眉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差点敲出火花,这才感觉到一丝令人心安的真实感。

 

他又想起负责人对他说的话:“虽然出于保密协议,我无法告诉你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他和他的同伴们是全人类最勇敢、最遥远的人。”

 

有的没的都不重要,砂金拧起眉头,带上眼镜,套上手环,按照负责人说的那样摁住开关。他本以为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比如面前突然出现UI界面、出现红外功能、或者,出现一个蹦蹦跳跳的美少女或者萌系小动物,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好?”他尝试问。

 

「我想应该有人告诉过你,如果想要开启通话功能,应该长摁下面的通话键。」一行字突然出现在他的镜片上。

 

砂金虚心地接受了不知名人士的建议,摁住通话开关。

 

对面是一个年轻、低沉且有磁性的男声,和他以为的美少女截然不同:“我记得我对基金会提出唯二的要求就是不要蠢蛋,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找。”

 

好吧,不仅不是美少女,还是个嘴毒的男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为我可是他们千挑万选找出来的候选人。”砂金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么说,地面上白痴的浓度有些过高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

 

“行行好,先生……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这么…… 呃,锋利的吗?”砂金软声道。

 

眼镜中静默一会,然后那个声音缓和些许:“我道歉,虽然对基金会的选择有些不满,但或许不该迁怒到你。如果你不想继续相处下去,可以选择结束这个项目,然后将眼镜还给他们。”

 

虽然这个提议让人有点心动,但是砂金遗憾地拒绝了:“那可不行,我可是都请好假了。来都来了,要不你也凑合一下?”

 

或许这个“来都来了”打动了对面的人,也有可能是砂金迎难而上的态度让人十分感动,总之这个眼镜还是保留在砂金手里。

 

“看得出来你对这个项目了解不多。这个公益项目是为执行太空任务的人缓解远离地球的孤独,你可以开启传感设置,让我看到你所看到的,听到你所听到的,还有触摸你摸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你会成为我的眼睛。”

眼镜中的男人说道,“接下来我们要相处一段时间,按理说我应该做个自我介绍,但是根据保密协议,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不必告诉我。”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砂金,我叫砂金。”

 

眼镜中沉默了一瞬,那人听起来想骂他,但第一天与自己的疗抚对象起冲突可不利于之后相处,所以他忍住了。

 

“我希望你告诉我的是你的代号……你可以叫我Dr.。”那个冷静磁性的声音说。

 

“博士?”

 

“是医生。”

 

“哇哦,你是空间站的随队医生?”砂金兴致勃勃地问。

 

“无可奉告,先生。”医生听起来冷漠极了。

 

这是个新奇的体验,砂金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电子宠物,不过这宠物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只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

 

走在路上的时候,眼镜中的医生沉默一片。

 

这里是城市中心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车流络绎不绝。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砂金特地在中心的路口处略微停顿了几秒。

 

直到后面的车传来骂骂咧咧的汽笛声,砂金才快速穿过马路。

 

“怎么样,医生?感觉这里如何?”砂金问道。

 

“变化很大……我已经几乎认不得了。”医生回答。

 

“哦?我倒是觉得没怎么变……也就是修了路,装了些新能源电站。”砂金开始闲聊,当他乐意聊天的时候,他会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你上太空多久了?”

 

“无可奉告。”

 

“连这个也不能说吗。”砂金遗憾地撇嘴。

 

对面轻嗯一声。

 

砂金显然有些好奇,他很清楚有时好奇带来的后果并不是他能承受……不过那又何妨,刀尖上跳舞的收益和风险显然成正比。

 

“那你多大了,这个总可以说吧?”砂金抱着手臂。

 

他听到眼镜中的人笑了一声:“如果你非要问。我或许和你的爷爷是同一辈人。”

 

“好吧,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又是保密,我知道……”砂金耸了耸肩膀,没有当真。

 

对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砂金的余光中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就听到医生说:“能不能麻烦你去前方200米左右,右手边的那家的红豆酥?”

 

砂金顺着他描述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很小的店铺,生意不温不火,至少放在这条街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的招牌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连颜色都褪去大半。

 

“你想吃这个?”年轻的砂金站在稀稀拉拉几个排队的大爷大妈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还真是爷爷辈的口味啊。砂金想着,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有喜欢吃这种糕点的,至少从他小时候这些糕点就已经改良过好几代。或许有商家用老品牌作为噱头,但他看了看这个小店……他快速评价了一下,估计也就是勉强维生。

 

“是的。”他的思绪对面自然不知道,医生看起来很少有这样求助别人的时候,声音尝试软化但并不成功,语气也显得僵硬,“所以想请你开启传感,尝一口。”

 

医生的声音很好听,是砂金喜欢的那一种,低沉优雅如同缓缓拉过的大提琴,尽管大部分时候都吐不出什么好话,但怎么都不像六七十岁的样子。

 

砂金想,或许他就是喜好比较复古,毕竟口味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呢,我也想要一个小小的报酬。”砂金拎着刚烤出来的红豆酥,深深吸了口气,让对面的医生也能闻到这个香味,“放心,不会让你为难,朋友……就是希望你在保密范围之外,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可以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吃”的样子。

 

通话顿了一下,医生有些无语,说:“可以。”

 

论为饼质的红豆酥入口的时候饼皮还很酥脆,馅里是红豆淡淡的甜香。砂金三口两口吃完了一整个红豆酥,嘴里嘟囔着:“还真的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噎。怎么样,你能尝到味道吗?”

 

他听到眼镜中又是一片安静,然后传来一声叹息:“可以,很好吃。”

 

“还有其他想吃的吗?医生。”砂金问。

 

“麻烦你在这条路上走一走就可以了。”

 

这样的小事砂金自然是欣然答应。他绕着中心城走了一大圈,一边问着:“医生你之前也生活在这里?”

 

“嗯。”

 

“真巧,说不定在你上太空之前,还和我在哪里擦肩而过……你瞧,这里离我的公司那么近,说不定你哪天出门看到的金发男人,那就是我。”

 

医生笑了一声,听起来倒是有些温柔:“不可能,别妄想了。”

 

砂金不得不承认,医生的声音确实戳中了他心中的某一个点。他尝试在头脑中勾勒出医生的形象,他应该穿着一个白大褂,但是在太空中是不是需要穿宇航服呢……不过他显然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只能遗憾地放弃。

 

砂金弯起嘴唇,不动声色地继续打探:“你想回家看看吗?或许你有亲人在这边,我可以带你远远地看一眼。你不用指给我,我也不会问,只需要带我在附近转转就可以,就当是闲逛。”

 

然后语音中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格外长久,久到砂金以为是电池没了电。

 

“医生?”

 

“不必,你带我去第一真理大学看看吧。”医生平静的声音响起。

 

“那是你毕业的学校?最高学府,哇哦,了不起……”砂金感叹道。小计划落空让砂金有些遗憾。

 

执行太空项目的人,竟然不愿意回家看看吗?砂金有些疑惑,不过随即也能解释通,如果家人能时常保持联系,或许也不必特地前往。但……真的是这样吗?砂金弯起嘴唇,跃跃欲试。

 

医生没有透露什么,但也没有遮掩过。这些违和感被砂金看在眼里,变成破碎的拼图。

 

他知道了这个神秘医生就读过的地方,说不定也是一个线索。

 

“第一真理大学在学院市,今天肯定是来不及的,明天,我再带你去吧。”

 

 

2.

砂金不知道他的待遇已经是世间罕见,医生语气和言辞如此温和已经是难得。砂金带着眼镜,转身回到自己家。

 

“欢迎来到我家,尊贵的客人~你可是为数不多的访客。”砂金打开门,笑着为医生介绍。

 

屋内十分整洁,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连生活用品都极少。

 

“看起来你也不经常住在这。”医生评价道。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很爱干净呢?”砂金乐了,好奇地问。

 

“如果你能骗过自己,那我只能给你祝福。”医生听起来有点无语。

 

砂金耸耸肩膀:“好吧……我确实不经常住在这,这里只是偶尔落脚而已。”

 

“我无意入侵你的私人空间,如果你感到不便,可以将我放在门外的树上。从地球上看向天空,对我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说不定你还能看到自己?”砂金开了个玩笑。

 

“不可能。”医生没有一点幽默细胞。

 

砂金耸了耸肩膀,这一点也不知道接梗和吐槽的男人真是无趣。

 

“安心,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但你如果想看看星空,这里正好有个阳台……”砂金戴着眼镜,拉开阳台的门。

 

外面风很大,星星倒是不少。条条框框的天空之下,砂金和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共赏这星空。

 

“宇宙是什么样的,医生?”他靠在栏杆上,抬着头,让星河映入他的眼睛。

 

“是漆黑的,但是你能看到很多星星。它们像钻石一样落在黑幕中,比你在地面上看到的要闪耀得多。”

 

“听起来不错。”

 

“大气层的杂质会遮挡星的光度,在宇宙的真空中则不会。它们很亮,也很美,当数亿年前的光到达你面前的时候,一种时空的交错感会从你的身上升起。”

 

“听起来很浪漫啊~那你现在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星星,是同样的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也许是相同的。”

 

“也许?”

 

“嗯,你抬一下头……你看到猎户座了吗?”他放轻了声音。

 

“哪里?”

 

“你的头向右偏13°左右,仰角50°左右,中间有三颗挨得很近的星星。”

 

周围的光还有点亮,砂金眯着眼睛找了一会,看到了他说的那三颗星。

 

“找到了,几乎在同一直线上。”

 

“那是猎户座的Delta,Epsilon和Sigma,猎户的腰带。”医生的声音从耳机中缓缓流出,失真的解译也掩盖不了那声音的好听。也许是夜晚实在是静谧,他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和初次相识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

 

“再看它的四角,那是猎户的肢体,Alpha,Gamma,Kappa和Beta。”

 

砂金顺着他的指引,找到了他所说的肩膀和腿,确实是非常明显的形状。

 

“右上角还有他的弓箭,但是今天尘埃比较多,你应该看不到它们。”

 

耳机中的声音还在给他讲解猎户座的其他星,可是砂金已经听不下去了。

 

满天的星星仿佛在流转,映入他的眼睛。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有时候心动是一种非常奇妙、非常偶然的事件,它可能发生在任何意想不到的瞬间。

 

砂金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吓了一跳。眼镜中的医生已经不再说话,世界忽然一片宁静。

 

真是奇妙,砂金想到。他和医生之间可能相隔有几个星球那么远,可如今正在欣赏同一片星空。

 

“超远距离实时通讯,真是个天才发明……那个博士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拉帝奥?”砂金对这些了解的不多,只是上网冲浪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赞美过他。

 

毕竟可是吹捧得相当厉害,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少年天才,拥有四个博士学位,每一项发明都是天才之举云云。

 

医生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医生说:“可以了,谢谢你。请把我放在那边的台上,朝着东边,然后你可以去休息了。”

 

砂金却没有应,他现在正是最好奇的时候。医生给他千篇一律枯燥生活带去一个新奇的糖果盒,尽管不知道这个盒子里的糖是什么口味,但隔着盒子沾点粉末,猜测味道的过程也同样有趣。

 

“你想看日出?宇宙中的日出是什么样的?”砂金将他放在台上,转过眼镜,让眼镜中的人能看到自己,像是多年的朋友在面对面聊天。

 

这是砂金第一次出现在医生的视线中,尽管他已经习惯站在舞台上,沐浴在众人眼光之下,友好的不友好的、审视的轻蔑的……那些目光追随着他,像一盏盏炬火。而现在,多了摄像头这样种冰冷神秘的。眼镜背后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一切都是未知的,砂金开始期待拆封的一刻。

 

“恐怕没有人会愿意在宇宙中看日出。那个光度会将你的视网膜灼烧,代价是几天内都会目盲。”

 

医生对他的外表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让一往不利的砂金怀疑所有人在他眼中是不是都是一块块会活动的组织和器官。

 

砂金遗憾地呼一口气,然后将眼镜转了过去:“那就享受你的美丽夜晚吧,医生。晚安,做个好梦。”

 

“晚安。”

 

眼镜里的人对他说。

 

晚安。砂金琢磨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这对砂金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和人互道晚安这样的事他以为再也不会有。

 

他哼着歌,关上阳台的门,回到卧室。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将门打开:“有什么事情欢迎喊我哦,医生。”

 

然后他开着门,任由夜里的凉风灌入。

 

眼镜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没有了动静。

 

一夜无话,当第一抹朝阳跃出远处的楼房时,砂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到眼镜旁边。

 

“早,医生。”他还没换衣服,头发也没梳理,乱糟糟的倒是与平日光彩照人的样子不同。

 

“早安,你再晚来五分钟,日出就结束了。”医生说。

 

“好久没起这么早了……你都不夸一夸我,不要这么严格。”砂金轻快地笑道。

 

医生听起来有些无语,但这么美好的日出不该浪费在与人斗嘴上,于是就不再管他。

 

“听说许多人在看日出时会感觉到一种震撼,部门中的手下对我说,每次看太阳升起都会有一种被洗净心灵的感觉。医生也会这么认为吗?”砂金伏在栏杆上,问。

 

医生思考了一会,回答:“对太阳的敬畏已经刻进了生命的基因中,因此这件每时每刻发生在不同经度的事情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

 

“看起来你不为所动,那为什么还要看呢?”砂金笑了。

 

“……”

 

医生没有说话,他只静静地看完一整场日出,然后说:“有一日,人类的祖先对日出发出一声模糊的赞美,于是就有了文明。这虽然是人类学家开玩笑的说法,但人类的文明确实是在探索自己与自然中发展。”

 

“所以你参加了这个太空项目?”

 

医生沉默了一下,或许是在考虑怎么说才能避开保密协议的范围。

 

“不完全是,但是如果有这个机会,我确实愿意尝试。”

 

“好吧,大学者……”砂金耸了耸肩,叹气。理论上来说他和这些掉书袋的理想主义象牙塔学者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但是医生也算是个例外,在他的好奇心和耐心消磨完之前。

 

昨晚的心动巧合得像是一个不知名的意外。他能新鲜多久?砂金漫不经心地想。或许几天,几周,最多几个月……但至少现在,他还感觉有趣,所以愿意来陪他看一场司空见惯的日出。

 

他又挂着笑,说道:“等会我们就出发去你的母校,医生。你是在医学院毕业的?”

 

医生还是没有回答,砂金知道又是该死的保密项目了。

 

3.

第一真理大学的校园很大,道路两边种着橄榄树和月桂,花坛里都是还没抽苞的鸢尾。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之间,砂金并不显眼,虽然早就过了能上学的年龄,但年轻姣好的面容让他能毫不突兀地混入那群含苞待放的天才之间。

 

他看看路牌,不知何时走到了物理学院的门前。长廊道中贴着名誉校友的照片和成就,扫了一圈就让人感叹不愧是最高学府,单拿出来都闪耀的星辰在这里只是群星的一枚。

 

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面孔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直到一张看起来年代颇久的合照进入他的视线。

 

那张合照被命名为“人类群星闪耀之时”,照片中站了三排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砂金注意到那些老人都是刚刚名誉墙上的一员,那些做出堪称辉煌的功绩的人们站在一起,成为人类史上最耀眼的启明星。但是在人群中,似乎混入了一个过于年轻的身影。

 

砂金凑过去看了看,那个年轻的身影站在中间一排,靠左的位置,靠近那个被称为星体物理之父的物理学家。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一头蓝紫色短发,容貌出乎预料的俊秀,像是误入其中的小学徒。

 

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因为那旁边文字上的介绍——“维里塔斯·拉帝奥,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医学家、哲学家。石纹血清的发明人,黑体物理的奠基人,超远距离实时通讯理论的创始人……”种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成就,就来自那个看起来冷淡的年轻人。

 

“继续走吧。”眼镜中的医生提醒。

 

“等一等,医生,让我看看这个人……你看他好年轻,一群老人之间混入了一个小萝卜头,哈哈哈哈!”

 

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威严一点,维里塔斯·拉帝奥板着脸,穿着板正的西服,整齐地打着领带,看起来老成稳重,但阅人无数的砂金一眼就看出来,拍照的时候这个人也就20岁上下。

 

怪不得网上的人都赞美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少年天才。砂金看了看日期,照片至今已经70年,维里塔斯·拉帝奥就算活着,也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边走边和医生说:“网络上的人为拉帝奥打得头破血流,一波人认为他是最接近神的人,一波人认为他只是年少时短暂亮眼了一瞬……因为在他20多岁之后就杳无音讯。”

 

医生轻哼一声,听起来有些不以为然,没有说话。

 

砂金带着他在学校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在暗搓搓地试探那个神秘医生究竟是来自哪个学院。可惜医生不为所动,像个无情的导航仪,时不时发出声音为他播报。

 

医生对许多学院都熟悉极了,像是都在这里工作生活过。故地重游或许让他有些感慨,他的话多了起来,于是砂金就知道了许多只有本校学生才知道的秘密。他在医生的指引下,轻车熟路地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又突发奇想,去教室里蹭了一节课。

 

砂金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讲台上的中年讲师在说着他听不懂的内容。

 

“时间是什么?没人问我,我很清楚;一旦问起,我便茫然。*在这节课之前,你们或许认为时间是绝对的量,它客观存在,却不受任何事物影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切换了一页ppt,上面画着抽象的四维空间,以及一个黑洞,“物理学家曾坚信不疑地将时间和空间定为常量,尽管后面的发现已经出现膨胀的端倪,但恒定宇宙学说实在是太过权威,以至于无人挑战。直到人们对黑洞有更多了解之后,这一切才变得不确定。”

 

砂金打了个哈欠。

 

“曾经人们认为我们所处的是一个三维空间,直到广义相对论的出现,让物理学家将时间也纳入考虑之内,于是形成了四维空间……在引力足够大的时候,时间会产生弯曲,流动变慢,严重时可能发生倒流。在那里或许只过了一秒,外界就过去一天,一周,甚至一年……”

 

“拉帝奥博士或许世界上最了解黑洞的人,他是黑洞物理学的奠基人,是他发现了微型黑洞的存在,这也是他超远距离通讯理论的基础……”

 

下面的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而砂金,撑着下巴,听得迷迷糊糊,直到下课铃响起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完全没接触过的领域呢。”砂金拍了拍胸脯,惊魂甫定。他来到售卖机旁,投了几个硬币,咕噜咕噜滚下一瓶汽水。

 

他将冰水贴在额头上,喟叹一声。

 

“你睡醒了?这只是一门导论课,如果你的学前教育没有缺失,我想不至于听不明白。”医生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砂金耸了耸肩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确实缺失了学前教育,还有义务教育,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独身闯荡的孤儿还有时间去上学。”

 

眼镜中的医生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的家人呢?”

 

“死了,在一场动乱中。”砂金把玩瓶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快得如同错觉,不过这一切眼镜中的医生都无从得知。

 

医生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道歉:“你的眼睛……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很抱歉。”

 

“哈哈,举世闻名的茨冈尼亚动乱,连远在太空的你也有所耳闻吗?啊,不对,事件发生的时候,你恐怕还没有上去吧。”砂金笑着,喝了口水。

 

“很遗憾,我那时已经不在地球上。只是后面通讯恢复的时候,地面传去了近些年发生的事件。”

 

砂金有些意外。那个事件距今已经将近20年……连他,这个事件唯一的幸运儿,都已经从一个稚童长成大人。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太空中了吗?还有他的描述……

 

思绪一晃而过,更大的疑惑又随即向他涌来。

 

“朋友,你可真是彻底把我搞糊涂了。”砂金揉着眉心,看起来有些苦恼。

 

医生没有替他解答的意思,或许说,砂金不需要别人为他解答。

 

“解谜游戏吗,我喜欢……医生,我想你们的保密等级不是一级?”

 

“如果是强保密,你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个眼镜。”医生承认了。

 

“说的也是,能直接丢到公益项目里,我想也不是什么强保密项目。也就是你只要不主动泄露关于你和项目的信息,就不算违反你的条例,没错吧。”砂金兴致勃勃地,转着手中的瓶盖,像是手中是什么筹码。

 

医生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砂金笑了一声,将瓶盖抛到空中:“如果我的理解没错,这是默认。”

 

“不必随时向我彰显你渊博的人情世故,先生。我不是你的上级,不会因为你揣摩对我的想法就为你加分。”医生冷哼道。

 

聪明如砂金自然明白了医生的言下之意。

 

“好吧,医生,感谢你的坦诚和建议,我会好好解开这个谜题,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

 

话题跳跃太快,医生也没有揪着不放,说:“你正常休假就可以了。”

 

“那太好了,过几天全赌场的人都知道我养了一个活在眼镜里的电子宠物。”

 

“……你除了赌博就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4.

说是这么说,砂金最终还是没有带着医生去赌场。他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正像他之前所说,假都请了,不好好享受岂不是浪费?

 

医生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他现在就只能像个电子宠物和小挂件,发表无关紧要的意见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至于他们如今出现在这个海滩的原因……过安检的时候,砂金的眼镜可没少给他带来麻烦,还几度被扣下。眼镜中的医生不为所动,似乎丝毫都不担心。他也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他只、是、个、电子宠物。

 

砂金叹了口气,一个行事张扬的商业精英流落在街头,他的老对头们要是知道,那可就太热闹了。

 

天色已晚,路边的灯已经亮起,可怜巴巴地照亮了一点夜路,来往的路人看着这个光鲜亮丽的流浪汉,忍不住多投去一些目光。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找一个地方落脚。”眼镜里的医生友情提示道。

 

“拜你所赐,医生。”砂金无情打采,“被怀疑是从事间谍行业,直接被扣在警局盘问。那些该死的、听不懂人话的木头佬……手伸得真长啊。”

 

“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去把你的行李拿回来,我想基金会已经为你开好了证明。”

 

“没用的,先生……你信不信,就算我拿着基金会的文书过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公报私仇而已,那群忠诚的小狗狗就是为了‘报答’我当年对他们家公馆做的事情,所以故意为难我罢了,真是小气得要命。”砂金摆了摆手,叹息。

 

“所以你对他们的公馆做了什么?”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就是他们家开年终盛会庆典的时候,有人在楼顶装了个小玩意,我看到了,但没有制止而已……好吧,我帮了一点小忙。”砂金插着口袋。

 

“哼,果然……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家族在一些立场上有些太贪婪了,于是公司这边决定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提醒……嘛,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你应该都明白的。反正最后公司和家族握手和谈,但我是倒了霉,唉。”砂金摊手。

 

“我想说确实是合适的结局,先生。种因得果,那边的桥洞很乐意收留你。”医生听完,丝毫没有同情,“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多谢招待。”

 

“好吧,虽然故地重游听起来不错,但可惜我这一身娇贵行当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在桥洞里钻来钻去了。”砂金站起身,医生的讽刺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痕迹,顺着弯弯曲曲的路灯向海边走去,“今非昔比,大人想要弄些钱来,当然是要选择大人一点的方式。”

 

“如果需要我回避,麻烦提前告诉我。”医生凉凉地说道,“需要提醒你保护好自己吗?”

 

“想什么医生,我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砂金有些好笑,“不过你也承认,如果我真去做那行当,只要往会馆中一站就会有美丽的姑娘们争先恐后给我送钱。”

 

医生听起来有点无语,直接关闭了麦克风。

 

自封魅力迷人的砂金先生耸了耸肩膀,继续向沙滩走去。

 

海边人已经不多,但依旧热闹,天色多了几分凉意,闪着各色彩灯的海边酒馆每桌都点着火炉,映照出客人们橘红色的脸。砂金揣着一个瓶盖——这是他现在浑身上下唯一的行当,大摇大摆走进了酒馆。

 

他坐在吧台边,将那枚汽水瓶盖放了上去,笑着问:“如果我给你一个铝制瓶盖,你能给我几颗糖吗?”

 

正在擦着酒杯的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问出这话的是一个落魄流浪汉,恐怕早就已经被轰出去,可惜面前的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漂亮家伙,让人天生就生出几分好感。

 

“请便,这糖是免费的。”老板指了指桌上的糖果盒,“只要你不把盒子拿走。”

 

“哈哈……放心,我只拿五颗。”砂金抓了一把,不多不少,正好五颗。

 

他带着几颗糖,来到角落一桌玩着扑克的年轻人身边坐下。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加入让他们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眼神看向他:“先生,有什么事吗?”

 

“只是看着你们在玩德州而已,我能加入吗?”砂金笑着,将糖果摆到面前,“只是我没带钱,暂时用这个抵押当成五枚筹码,可以吗?”

 

年轻人们笑了:“我们只是消遣,所以钱数都不多,一枚筹码也就一个信用点。如果您想加入,请便。”

 

“那我不客气了。”砂金扬着嘴唇,将眼镜摘下放在一边,让这场赌局唯一的观众,医生,能有一个好视角。

 

多了一人入局,赌局继续。医生安静地在一旁纵观全场,不得不承认砂金在赌局上确实很有魅力。他看起来十分从容,将糖果全部掷入台桌,漂亮的糖果纸在灯光下反照得流光溢彩,几把结束,那五枚糖果很快周围多了很多筹码币。

 

砂金的本金不多,他只有五枚糖果,所以他一次赢只能赢回和本金相同的筹码。然后医生就看着他用五枚糖果赢了这群年轻人158信用点。

 

“不可思议……”年轻人们惊叹,他们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的运气向来比较好。”砂金笑眯眯的收了他们的信用点,又拒绝了他们想要继续的想法,“再输下去就没有必要,不如再买点酒喝。”

 

他似乎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输。上帝视角的医生当然明白砂金确实是在赌,而且没有耍小动作,所以这幸运就来得不可思议。

 

砂金揣着那158信用点,到吧台点了一杯汽水。

 

“如何,医生?只要我的手中有筹码,我便能一直赢下去。”砂金将眼镜放在面前,笑道。

 

“不错的赌局,以小博大,看起来你确实擅长此事。”医生难得赞扬。

 

砂金托着脸,欣然接受了医生的夸奖:“医生,你不讽刺人的时候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医生冷哼一声:“如果实话实说在你看来是一种讽刺,那你的世界可真是充满虚假。”

 

砂金转着瓶盖,笑了:“充满虚假是不至于,充满看起来甜蜜的糖衣炮弹倒是真的。不过我向来来者不拒,糖衣炮弹又如何,吃掉糖衣,那给我的就是糖果。”

 

“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就不怕有一天炮弹直接在你嘴中炸开吗?”

 

砂金摊手:“这就是赌博的乐趣,不是吗,应有尽有,或者一无所有。”

 

医生沉默了一下,说:“我忘记告诉你,这个眼镜有一个功能是监测生命体征。”

 

砂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

 

“眼镜原本是为侦察兵设计,将他们看到、听到的东西传回总部,以便司令能更好把握战机。所以为了知道侦察兵的生命状态,眼镜也加入了这个功能。”

 

砂金的笑容收敛一瞬,又挂起:“所以?”

 

“直白说,我能看到你的心率。你的心率很快,赌徒先生。”

 

而说谎的人,和紧张的人,往往心率会变化。医生顿了顿,继续道:“刚刚在牌桌上的时候,你在紧张。”

 

砂金又开始玩弄手中的瓶盖,将它转来转去,变没又从角落掏出,小小一枚瓶盖被他玩出了花样。

 

“我不喜欢这样,医生,让我觉得像是在你面前裸奔一样。”砂金抱怨着,看着手上的手环,大概率是这个东西出卖了他,“你可真是拿捏到了我的命脉,赌徒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看穿手中底牌。”

 

“如果把我当成傻子能让你高兴一点,那请便。”医生凉凉地道,“此次项目之后,我与你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知道你。所以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我想你肯定没有朋友,医生。”砂金叹了口气。

 

“不劳费心,先生。”

 

对话就此结束,砂金喝干了杯子中最后一滴饮料,又将眼镜带上,向远处的穹顶建筑走去。

 

“像这种区域想要找到赌场是最容易的。看到了吗,除了各国公馆,最气派的一定是赌场。”砂金插着口袋,那里面是他的全副身家,去掉5信用点的饮料钱还有3信用点的小费,剩余的150信用点是他下一轮的全部资本。

 

他将信用点换成筹码,又一次坐在赌桌前。这可不是上次玩闹似的赌局,对面坐着的都是一个个老谋深算的资深赌徒。砂金笑了一声,带着自己的筹码——薄薄一摞,真让人不适应。

 

但也是好事,因为不需要什么成本就可以All in。

 

“医生,要不要打个赌,今晚我能带着多少信用点离开?”砂金抛着筹码,笑道。

 

医生拒绝跟他对赌这种无聊的事情。

 

等砂金走出赌场的时候,赌场的保镖跟在他的身后,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门外。他拿着手中的不记名卡,打着哈欠,踏着黎明的微光,离开海滩。

 

“再赢下去,恐怕我就离不开赌场了,这个程度刚刚好。如何,看得还满意吗?”砂金弯着嘴唇。

 

医生确实大饱眼福。那一局,砂金坐在赌桌上,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华美的灯光下,一双瑰丽的眼睛如同漂亮的宝石,十分引人注目。他往台中推入一把一把筹码,大有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的对手犹豫着,咬牙跟注,直到砂金将自己的全部筹码推了进去。

 

“我All in了,先生,愿意奉陪吗?”他抿着嘴笑,看向他的对手。

 

最终他的对手选择弃牌。

 

砂金没有开牌,直接将牌丢给了荷官。

 

只有医生知道,他拿着全场最小的高牌,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而他体征监测的心跳已经快到将要发出警报。

 

医生看着画面中的金发男人,陷入沉思。

 

“如果他最后没有弃牌,你就血本无归。”他说。

 

“所以这才是赌徒该做的事,所有,或一无所有。”砂金笑了。

 

“呵,赌徒……”

 

5.

没钱的时候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医生跟着砂金经历了一次。幸好那晚他们赚下来的赌资足够消费,也暂且在这奢靡之城落下了脚。

 

砂金的个人行李全都被猎犬扣下,成为一个黑户,走到哪里都受到限制,所以旅途接下来的安排就成了一个问题。

 

在被第六个酒店拒绝之后,也许是看他太过凄惨,医生难得安慰道:“旅途到此为止也可以,不必强求。向独眼巨人求助,他们会将你带回去。”

 

“也太小看我了吧,医生,还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况且,我可是个诚信的商人,答应你的事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砂金笑着。

 

繁华中心城外便是贫民区,流浪的小偷小贩,街边揽客的妓女,持枪抢劫的匪徒,已经成为这里的特色。

 

穿着光鲜的砂金一到这里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羊。

 

在甩掉三批试图跟踪他、还有两批试图将他往小巷中引的人之后,砂金又抓住了一个撞到并试图将手伸向他口袋的年轻小偷。

 

小偷说是年轻,倒不如说是年幼,看起来也就十岁的模样。被抓了之后也不喊不叫,一脸任君处罚的样子。

 

砂金觉得好笑,就问他:“年龄这么小就手脚不干净,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小孩梗着脖子说道。

 

砂金看着他,小孩着装简陋,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擦伤。他拍了拍小孩脏兮兮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百元信用点:“拿去,今天你的任务完成了。”

 

小孩愣住了,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平静,一把抽过他手中的钱,撒腿就跑个没影。

 

砂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听到眼镜中的医生说:“触景生情可不是一个理智的事情,好心人。”

 

砂金插着口袋,继续慢吞吞地走着。聪明的医生显然已经看出他的想法,但他不喜欢这种被一个人看透的感觉。

 

他说:“不劳费心,医生。这样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然后被地头蛇收养,如果没有偷到钱,回去少不了挨饿和毒打。”

 

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又想起注意到的另一件事:“那个孩子身上,是石纹病。”

 

砂金愣住,随后恍然:“所以他才会被父母抛弃。石纹病的治疗成本太高,一般的家庭很难负担。”

 

医生显得有些不解:“只需要三针石纹血清就可以,他的症状不重,我想这并不难治。”

 

砂金笑了,对这不谙世事的年轻医生生出一丝怜悯:“医生,你知道三针石纹血清需要多少信用点吗?九万。你猜有多少家庭愿意为了一个残缺的新生儿注射这么贵的药剂?”

 

医生似是有些震惊:“它的成本并不值得这样的高价。”

 

“僧多粥少,再加上一些资本的博弈,就成了你听到这样。拉帝奥博士将血清发明出来的时候,恐怕也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砂金抬着头,从这破败的街道远远地望向远方的高楼,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如同梦幻之地,而这里,滂臭的油污,脏乱的涂鸦,满是污泥的街区,云泥之别。

 

医生没有再说话。

 

“看这条路,医生,这边泥泞坑洼,都是水泊和垃圾,那端就平整笔直又干净。有的人究其一生也要从路的这端爬向那端,有的人天生就生在那端,甚至不知道路还有这端。”砂金轻笑一声,穿着他那身昂贵行当,向破乱的那端走去。

 

医生是仰望星空的智者,而砂金,是从泥土中挣扎爬起的人。

 

医生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年龄暂且不知,他的声音很冷淡,符合他对“医生”的刻板印象。但他的眼睛应该是明亮的,里面映满遥远的星辰。不知为何,在真理大学见到的那张照片总是会浮出他的脑海。

 

——一个合格的赌徒从来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这是他们的亲密搭档。

 

砂金与这里格格不入,又并不违和。他对这些似乎都很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下交易的地方,一通沟通就从那里搞到了一张船票。

 

医生一直很安静,像是忽然断电了一样。

 

砂金难得觉得安静,失去了一个在耳边冷嘲热讽的声音,竟然有些不习惯。

 

“医生?”

 

他叫了几声,眼镜中都没有传来回应。

 

过了一会,医生带着电流的声音才响起:“刚刚遇到了一阵离子风暴,所以通讯受到阻碍。”

 

“危险与神秘共存……这就是你们探索未知的机遇和代价。”砂金感叹了一声,那是离他太过遥远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觉得与医生的相识像是一场童话般的梦,瞧瞧,活在眼镜中的宇航员,而砂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多么浪漫的开端。可能医生也会这么认为,不过……他想了想带医生看过的东西,大概是黑童话了。

 

“最近通讯有概率会偶尔断联,根据监测,这离子风暴还没到分布的峰值,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医生忙了一会,回来对他说。

 

“看样子我们的旅程要抓紧时间了。”他将手中的船票放在眼前,“在你没看到的时候,我可是已经找到了办法。明天,带你去对面的岛上看雪吧。”

 

“好。”

 

6.

明天的到来稀疏平常,砂金穿过坑洼破败又贴满了鲜亮广告的街区,踏入平直的大道。远处的猎犬还在兢兢业业地守卫秩序,他压低帽子,绕过穿着西服马甲的小狗,检票上船。

 

医生之前似乎没坐过游轮,指挥着砂金在里面转了一圈。船舱内的酒吧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砂金看了一会儿吧台的菜单,突发奇想。

 

“方便借用一下吗,老兄?”砂金露出他那标志性的迷人笑容,推过去一沓绿色的钞票,对着吧台中的调酒师笑。

 

调酒师显然被那绮丽的眼睛和绿色钞票迷到说不出话来,欣然给他让了位置。

 

砂金打开酒柜,里面琳琅满目的酒瓶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他捞起一个调酒杯,拿了几瓶酒,摆在桌子上,笑着问:“有没有什么想喝的酒,医生?”

 

“我对酒精没有喜好,请便。但是我要提醒你,明天我们还有别的安排。”

 

“放心,一小杯酒连微醺都达不到。”砂金含着笑意,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面前的台子上,调整一下角度。

 

“能看到我吗?”金发的调酒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问道。

 

医生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发展,说:“可以。”

 

“那么先生,请看好了。”砂金冲着他笑,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

 

他潇洒地打开酒瓶,向调酒杯中倒入一杯杯清亮的酒液。砂金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顶灯之下白得几乎发光。晶莹透亮的冰被他切成标准的正方体,他面带笑容,柔软的金发被照出绸缎般的光泽,他随意地晃动调酒杯,假如他是调酒师,先不说调出来的酒味道如何,光是这赏心悦目的姿态,就让人觉得值了这杯酒的价格。

 

透亮的淡金色酒液浇在雾气缭绕的杯中,一瞬间成了流动的金色琥珀,莹莹紫色如同星辰流转在其中。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砂金享受地鞠了个躬,然后看向他的眼镜。

 

“漂亮冤家……但那不过是我的梦中情人。怎么样医生?”他带上眼镜,捞起酒杯,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圈——让眼镜中的人欣赏一圈。

 

“不错,如果这是孔雀的求偶舞,那么你是整个孔雀群中最成功的那一个。”医生淡淡地道。

 

“那它成功了吗?”砂金笑着问。

 

“很遗憾,我不是孔雀,听不懂孔雀的回复。”医生一点也没给面子。

 

砂金有些遗憾地摆了摆手。

 

等到启航的时候,他就端着酒杯登上甲板。城镇逐渐远去,蒙上一层淡蓝色的雾,灰背鸥、黑叉尾海燕成群结队从上空鸣叫而过。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轮船向后推出白色的浪痕,海风吹着砂金,还有些刺骨。

 

医生本该来欣赏这海洋,可惜通讯滋啦滋啦地响了一会,又断掉了。

 

留给砂金的只有吹拂的海风和海鸟悠长的鸣叫。他趴在栏杆上,无事可做。

 

砂金不喜欢闲着,在公司的时候就是一个勤劳的主管,经常加班得让他们手下都战战兢兢——主管都在加班,他们不加班,是不是说不过去。

 

砂金不在意这个,让他们做完工作就回家,不用跟他一起耗费在公司里。

 

所以医生的判断很正确,他确实不经常回家。他的办公室里甚至都有一张折叠床,有时会直接留宿在那里。

 

工作做完的时候,他能做什么呢?砂金有时会想。于是他出没于赌场,金钱是他最不在意失去的东西,却是他在赌场中拥有的全部。一瞬贫穷,一瞬富有,如果人生的起起落落也只是这样那就好了。

 

于是空洞的心也可以被这起伏的波澜冲刷溢满。

 

他不喜欢等待。尽管需要等待的时候他会是一个耐心的猎手,但他显然,更希望自己能参与其中,哪怕变成猎物。

 

等待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等待的过程就是抱有期望的过程。就像摇着骰子等待打开,德州扑克最后的开牌。

 

于是此时,他等待着耳机中再次出现声音。

 

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模糊的试探,是医生修好了通讯。

 

“怎么越来越频繁了,医生。看起来应该给那位超远距离通讯之父拉帝奥先生提一点建议了……如果他还在的话。”砂金调笑道。

 

“离子风暴比我预估的要严重。哼,不劳费心,我会修好的。”医生听起来有些不满。

 

砂金忍不住笑出声。

 

“医生,在我拿到眼镜的时候,你知道基金会的人是怎么和我介绍你的吗?”砂金开始和医生闲聊。

 

“他们说你是全人类最勇敢,最遥远的人。”见医生不搭理他,就继续说道。

 

过了一会,医生说:“如果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遥远,那确实如此。”

 

“看不见地球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是不是会觉得远离了地球上的笨蛋,反而让你轻松很多?”砂金开着玩笑。

 

“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和一个笨蛋说话,那我会更高兴。”医生冷哼一声。

 

砂金暗笑了一声。

 

“好吧,大天才,跟不上你的思维是我不对。我没参与过宇宙航行,但我猜和我们坐的轮船是一样的,刚去的时候会沉醉于美丽的海面,而看久了就只剩空荡。”

 

和孤独。

 

医生嗯了一声,赞同他的话。

 

“但是你会知道,航行的终点离你越来越近,那是一片未知的领域,你的眼睛会替全人类见证这一幕。”医生对他说,“将我放在这里吧。”

 

海面上除了波光什么都没有……宇宙中是否也是这样?砂金想到,遵从了医生的意愿。

 

他不知道,飞来的陨石是掠过海面的鸥群,数不清的恒星是阳光照射的水面。只是在海上还有日月交替,还能抬头看看沙数的繁星,而宇宙中……

 

有时连星星都见不到,一切都是漆黑的,那是连光都无法逃脱的地方。

 

砂金放下他便离开了。医生静静地看着海面,直到月升日落,天空的颜色如同颜料盘一般变化,鸣唱的灰背鸥欢快地盘旋在海面,云被染上天空的颜色。还有那杯漂亮冤家,也许是放得久了,喝了一半的两层开始混合,金色和紫色交融在一起,被落日照得通透。

 

远处翻腾的海浪是海豚在嬉戏,忽然云翻浪涌,一股水柱喷出海面,在空中映出一道彩虹。

 

砂金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

 

“观鲸船都不一定能遇到的景象,倒是被我们遇见了。”砂金忍不住惊叹。

 

“是抹香鲸在呼吸。”医生对他说。

 

温柔的巨人上来呼了一口,为飞翔的群鸟提供一个落脚的小岛,叽叽喳喳的鸥群停歇一会,又继续飞去。

 

它翻涌了一下,又沉回海底。

 

医生静静地看着,静静地赞美,静静地叹息。

 

他没有说话的时候,砂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抿了一口酒,此次之后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忽然想起医生这么对他说。

 

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从内心升起,像是一种欣喜。砂金感到奇怪,这有什么好欣喜的呢,他不该为此欣喜的。

 

他与医生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朋友,这一场萍水相逢的相交线很快就即将远去。他在高兴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但他觉得他博学的朋友可能会知道。

 

于是他谦虚地发问了。

 

医生先是建议他去看看脑子,然后思考了一下,说:“你不妨问问自己,那是究竟喜悦,还是什么给你相似感觉的情绪。一切感受与情绪都与大脑有关,但有时大脑并不能辨别它究竟是什么。”

 

医生将这个问题留给他自己。

 

砂金想不明白,于是他问:“那你,我聪明的朋友,你有没有什么时候忽然感觉到喜悦?”

 

“这很难描述,但是当我想明白一些事情的时候,或许感觉到了喜悦。”

 

“什么事情?”

 

“当我面对无法跨越的沟壑时,我坐下来,对着祂思考。祂本应该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但遗忘了我们。

那一瞬,我感受不到我的存在。究竟是我依托于思维存在于世,还是我的灵魂依托于这具肉体。如果我就此停止,而我的思维又超脱于漫长的岁月,那我究竟是在停下还是在前行。”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想要将积压的情绪娓娓道来,但语气又是那么平静。

 

“我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但是这个问题如果没有思考清楚,我可能会当场崩溃。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浑浑噩噩,无力反抗祂带来的一切,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我的思维无法捕捉祂,因为我的思维就是祂,但是又超越了一切的祂,无法被衡量。

我的思维只需要一瞬,而记录则花费了时间,于是在思考中,我便是永恒。”

 

“‘祂’是什么?”砂金问。

 

医生沉默一会,叹了口气:“没人问起,我很清楚,一旦问起,我便茫然。”

 

最后一块拼图在砂金脑中回收,他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

 

7.

游轮在岸边停靠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那是一个紫色的清晨,在冒着青烟的港口上,刺骨的冷空气从北大西洋吹向那座海岛。这里仍然是冬季,岛上的远山上还覆盖着皑皑的雪,在山脚与海港之间,一座座门口挂着暖灯的房子错落有致。

 

砂金没有感觉到寒冷,尽管这里是极北之地,但丰沛的地热早已让道路上的积雪融化。

 

医生自后半夜起就没了动静,不知是睡着还是又一次断了通讯。

 

这个电子宠物也太不合格,哪有让主人等候的道理。但他的想法对面都不知道,好吧,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是不知道那像是喜悦一样的感情是什么。

 

昨天晚上他戴着眼镜,看着海面,医生说完话之后他便恍然大悟,随即是那种难以描述的喜悦和忧伤。

 

“我想……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医生。”他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星空。他们已经到了高纬度地区,猎户座变得低矮,他不需要怎么抬头就能看到那一排闪耀的腰带。群星吵吵闹闹,世界都变得喧嚣。

 

那个名字回荡在他舌尖,像是喜悦一样的未知情绪再一次将他充满,手掌开始发麻,原来是他握住栏杆太久。

 

他的名字,那个闪耀于群星之间的名字,将要从他的口中说出。

 

拉——

 

“嘘。”

 

眼镜中的医生轻轻阻止。

 

群星安静了,又冰冷地挂在天上。一切都停止了,只有那止不住的喜悦仍回荡在胸中,灵魂忍不住震荡。

 

一切都安静了。

 

“卡卡瓦夏。我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起。”砂金插着口袋说。

 

医生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昨晚的话题就到此为止,过了一会砂金便回了船舱,洗漱休息。医生安静极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直到今天起来,砂金叫了他两句没有任何回应,他才发现不知何时通讯又断了。

 

医生错过了雷克雅未克的美丽清晨,砂金决定帮他记录一下。他拿起手机,将这紫色的天空照了下来。

 

没有了眼镜中的声音,世界忽然一片安静。空旷的城市没有多少人,砂金去车行租了一辆车,沿着白雪皑皑的南海岸开去。

 

似乎是刚下过雪,群山覆盖着厚厚的雪盖,在逐渐跳出的日光下照射出金色的光芒。这里的白天只有四个小时,砂金想到,如果医生再不醒过来,白天就要过去了。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过了一会,电流声又一次从耳机中响起。

 

“睡得好吗?”砂金单手开车,笑着问。

 

“不太好。”医生的声音有些疲惫,“飞行器护翼遭到撞击,所幸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是我,我会取消今天的行程。你看,命运已经向我发出了警告,告诉我今天一切都不会顺利……我们赌徒可信极了这个。”砂金说。

 

“你可以和飞行器商量一下,告诉它今天不宜飞行,让它掉头回地球。”医生又在冷嘲。

 

“好吧,我控制不了你们的飞行器,倒是能控制我的车。怎么样先生,你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返程。”砂金轻笑。

 

医生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斗完嘴后,砂金显然心情好多了,他拉一把方向,朝着山脚的农场开去。四小时的白天在此时已经是黄昏,橘黄色的光将马场照得一片通黄。

 

棕红色的长毛矮脚马正在悠闲地吃草,看到篱笆外的砂金就慢吞吞地过来,用鼻息嗅着他的手。

 

“之前谈生意的时候,有个阔佬尤其钟爱这种马。”砂金抚摸着马的头,看到旁边有卖一元一小包的草料,就放了几枚硬币上去。

 

温顺的马蹭着他的掌心,嚼着他掌心的草料,留下一滩口水。

 

砂金听到医生嫌弃地“啧”了一声。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继续给那小马喂食:“他买了很多,千里迢迢从这里运到自己的马场。可惜那些马不能适应炎热的天气,很快就病怏怏的。阔佬是真心喜欢马,他便想将它们送回来,但是这座岛屿永远拒绝了那些马。”

 

“离开了这座岛的马,再也不能回来了。”砂金说。

 

医生沉默了一会,轻轻感叹:“为了保护这座岛上的生态,还有冰岛马的基因库,可以理解的选择。”

 

草料吃完了, 温顺漂亮的小马蹭着砂金的手,寻求抚摸,于是砂金摸了摸它的下颌。

 

天色将晚,他们要抓紧前往下一个地方。

 

入夜之后,天气并不好。忽然开始刮风,然后下起大雪。外面白茫茫一片,远山都看不清晰,铺天盖地的雪花和时速80千米每小时的呜咽狂风吹得车子都在颤抖。

 

砂金倒是不紧张,他吹了声口哨,有些遗憾:“看起来今晚看不到极光了,听说这两天磁暴很严重,极光应该会更美吧。”

 

他把眼镜挂在车窗上,让医生看着外面的风雪。

 

“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有没有结冰,我希望没有。医生,带你去看望一位优雅的女士,虽然最佳拜访时刻是在日出或日落,但我想她一定不会介意在这时接待我们。”砂金踩下油门,轧过吱嘎吱嘎的雪,摇摇晃晃地向着群山之间驶去。

 

那位女士确实优雅美丽,狂乱的风也只是为她的发丝增加了几分婀娜。她的头顶覆盖着白雪,夜晚看不清她的全貌,只感到一股冰凉的水汽夹着雪水飘到人的脸上——那位美丽淑女的名字叫塞里雅兰瀑布。

 

水流是她的秀发,白雪是她的面纱,在漆黑的悬崖之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风雪吹动她的长发。

 

“怎么样,医生?”砂金大声喊到。风太大了,水声震耳欲聋,他只能很用力地说话,才能让声音传到眼镜里,“是不是很美!”

 

医生的声音含糊不清,但应该是赞美。

 

砂金站得很近,一阵猛烈的狂风吹得他脚下趔趄,差点就滚落这万丈的悬崖。他的心脏在狂跳,一瞬的危险让他后背发冷,呼吸急促,扑通扑通的心脏即将跳出胸口,可嘴角却忍不住咧开。

 

医生那边的体征检测已经发出了警报。

 

医生似乎是在嘲讽他,也可能是在关心他,可惜外面太吵了,他什么都听不清。

 

狂风吹散的水流拍打在悬崖上,溅湿他的头顶,在这高大的瀑布之间,医生模糊的话语之中,那种喜悦又一次浮现。

 

这种感觉十分明显,砂金感觉到从心底浮起的那一种战栗,如同电击一般蔓延他的全身。他的灵魂像是飞出了这里,飞到瀑布中去,成为一粒水珠,又像是飞向了星星,飞向成为星星的那个人。他的头脑一瞬间清醒,那死亡之间的启示让他忽然明朗。

 

“医生!”他大声说,“我知道了。”

 

砂金的头发在飞舞,吹得凌乱,眼睛看着那瀑布摇曳的水流,手掌在颤抖。

 

“是爱啊,医生。”

 

砂金说。

 

心动可能发生在任何出乎意料的瞬间,你的身体可以感知它,并告诉你。而爱则不然,这种因爱而生喜悦感也不然。大脑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记起它。

 

世界豁然开朗,砂金不知道真理有没有听到,他感觉到那内心的喜悦逐渐平静。

 

从那里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脚趾,脸上也冻的通红。但他感觉不到寒冷,暖流在他的身体中盘绕,在风雪之中,他的大脑摆脱了重重限制,摆脱了算计和诡计,企图和渴望,领悟到了完整。

 

那完整便是爱。

 

砂金没有找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他直接将车继续开去,开到海边的悬崖顶上。下方是咆哮的海水,在平日里它应该是温柔拍打着岸边漆黑的卵石,但今日的风挑起了它的野性。一波一波的海浪在岸边击碎成雪,他们看不到下面的景色,只听得到雷鸣一般的轰声。

 

医生又一次消失了,在漫长的等待中,砂金坐在车里,在这被车窗隔了一层的海浪声中昏昏欲睡。

 

“砂金。”医生忽然喊了他。

 

砂金闭着眼,应了一声。

 

“这次项目,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医生轻声说。

 

砂金醒了,睁开眼:“为什么?”

 

“我很快就会进入通讯达不到的地方。”

 

砂金沉默一瞬,然后惊讶:“连你的通讯技术也连接不上吗?”

 

医生轻轻嗯了一声,说:“超远距离的通讯,需要连接两个相同的微型黑洞,我要去的地方没有微型黑洞的存在。”

 

“我记得你当时可是证实了无处不在的微型黑洞,你要亲自推翻你的结论吗?”

 

“听课听一半是最大的误导,差生。我的理论中也含有一个条件。”

 

“除却巨型黑洞引力范围的内部。”砂金忽然想到。

 

他睁开眼睛,看着挂在头顶的眼镜。医生正在通过眼镜看着他,将他的狼狈模样全都看在眼里。他确实是狼狈的,那些内心的悸动和恍惚,甜蜜的梦境,仿佛一个笑话。他摸了摸手上的圆环,他的心跳正通过这个东西传到医生那里。

 

“你能联系上地面,说明你已经从黑洞的引力中逃脱。为什么还要返回?”砂金很想保持微笑,他努力将嘴角扬起,却不太成功。

 

过了一会,医生说:“因为,那是我无法拒绝的事情……我看到了一颗星星的死亡,在无声的宇宙中,一颗比太阳质量重十倍的恒星在内部合成了铁,于是它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人类的死亡伴随着恸哭,而恒星的死亡只有无声。它的外壳无法支撑自身的引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坍缩成了黑洞。飞行器接收到它爆发的能量,于是我们意识到,这是一幕人类穷极此生都无法见到的伟大光景。所以在给地面传去消息之后,我们决定放任自己被黑洞的引力捕获。”

 

砂金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难以描述的感觉充盈着他,那股喜悦潜入海底,伴随着心脏淡淡的抽痛,他听到了身体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你是最了解黑洞的人,对吗?”砂金问。

 

“或许是的。”

 

“你会怎样?”

 

“我的时间可能会变得无限长,也可能会变得无限短。也可能我在进入的时候就被错乱的时空搅碎,身体化为宇宙尘埃的一部分。”医生平静地说。

 

“所以你也不知道,命运带给你的是什么吗?”

 

“我想没有人清楚。”

 

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医生,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糟糕透顶的人。”砂金叹了口气,“你知道‘卡卡瓦夏’这个名字在我的文化中是什么意思吗?它代表着受被母神祝福的孩子。但是有时我也会想,能量守恒在这其中会不会也是生效的,比如祝福了我,却要让我周围的人来为我承担幸运的后果。”

 

“如果你一定要从信仰之中寻找科学,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医生的语气温和。

 

“好吧。”砂金无声地弯了嘴唇,然后继续:“我好像一直在好运,也好像一直在失去。”

 

“没有人能一直拥有,也没有人能一直好运。”

 

“当你知道再也见不到家人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砂金问。

 

“……”

 

医生安静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砂金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有过一瞬间的后悔,但是我后悔的每一秒都是地球上的几年,于是我没有时间去悔恨。”

 

砂金侧卧在放平的车座上,轻声说:“我也后悔过,如果我卖掉妈妈的项链,带着姐姐离开,她会不会就能在那灾难中存活。但是我没有,我看着她远去,最终我的幸运没有能保护她。”

 

医生说:“人能做到的事情有限,所以才会祈求神明的垂怜。可惜我没有信仰,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走,去黑洞的尽头,那里或许有我想追求的答案。”

 

“如果你没有答案呢?”

 

“未知是用来探索的,我只是人类前行路上的一员。我相信在未来,这些都会有答案。”医生说话的语气轻柔极了。

 

砂金呼了口气。

 

“你还有多久?”他问。

 

“按照轨迹,预计十五分钟后会被黑洞的引力捕获。”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砂金打算做点什么去纪念一下他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短暂爱情。

 

风小了,云也已经散去。砂金开门下车,托着医生的眼镜。

 

天空中亮起盈盈绿色的光,磁爆之下的极光更加绮丽,它们跳动在电离层上,将天空都映出绿色的微光。许多人用极光去比喻美好的东西,但是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比喻极光。它就这样宁静美丽地在那里跳舞,美得令人难以呼吸。

 

“在卡卡瓦的极光中,芬戈妈妈会化身雨水,化身群山,化身夜空。”砂金举着眼镜,让医生看到他,也看到他背后的极光,“雨水会保佑我们……在极光结束的时候,她会走过死亡,走过轮回,重新归来。”

 

砂金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医生一定也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祝你的旅途永远坦然……祝你追寻到你的终点。祝你好运,拉帝奥。”最后的最后,砂金叫出他的名字。

 

“黑洞的背后是什么,是更高维的宇宙,还是混乱的时空流动,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告诉你这一切。”

 

他顿了一下。

 

“砂金……卡卡瓦夏。”

 

8.

 

砂金似乎突然爱上了学习,准确说是突然爱上了物理。托帕看到他愁眉苦脸地捧着一本《折叠宇宙》在研究,不由得有些新奇。

 

“你脑子被砸坏了?”她问。

 

“当然没有,我的脑瓜在石心十人之中还算好用的。”砂金笑道。

 

“在钻石过来之前,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把你的这些课本收起来。我想他虽然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拼搏上进,但研究物理这种东西显然不包括在内。你怎么突然开始看这个了?”托帕抱着手臂,不解。

 

“好吧,我这就收起来,托帕,拜托你为我保密……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想看一看而已。显然,我不够擅长这个。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物理。”砂金叹气,将桌子上的书本收起。杂乱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一片紫色的清晨。

 

他看着时间,钻石老大还要给他们开一个会,但是他蹲了很久的物理课已经很快就要开始……

 

砂金难得在会议室中心不在焉。

 

等他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一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

 

天色已晚,中年讲师带上笔记本,正打算离开,砂金气都没有喘匀,就问道:“在您的著作中,我看到您提到折叠宇宙的概念。黑洞会是连接折叠宇宙的通道吗?”

 

中年人有些惊讶,但还是为他解答:“你已经了解了时间空间的不平滑,我们的宇宙像是折叠起来的布,我们都生活在布的表面。而黑洞或许是连接两个折痕的通道,就像你在柔软的床单上放上一个很重的小球,它会塌陷,直到坠破,然后手指可以穿过折痕到达另一边。”

 

砂金轻声说:“这么说,如果……有人冲进了黑洞,并且没有被时空乱流撕碎,他或许会出现在宇宙的某一个时间和空间,对吗?”

 

讲师点头:“我们不知道折叠发生在什么地方,所以也无法知道黑洞两端连接着什么。”

 

“所以回到原本时空的概率也不为0。”砂金说。

 

“概率学上如此,但那是实在太过渺小的概率。”

 

砂金笑了:“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离开了。

 

今夜空气不错,星星很亮很密集。砂金抬眼就看到了猎户座,连那右手上的弓弦都看得分明。

 

还有一颗看不到的星星,那颗星遥远,渺茫,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是不会落下的星。

 

砂金是一个合格的赌徒,让那微小的概率为他倾斜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

 

人生不过是一场豪赌,而他从来都是被好运眷顾的人。

 

Fin.

 

*《忏悔录》

*《生命笔记》

*《时间简史》

 

 

芊萱qian-xuan

维海虐向整理

仅维海

有其他cp会标注



直到圣城崩塌 


沉默心跳 

(日常向,不是特别虐)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各自世界对方si///亡。二人就像两条斜着的直线,只有一点相交,然后渐行渐远)


十面埋伏 

(末世下的爱人要以大局为重)


证明我 


照耀我 


标本 

(看过mob老师画的天堂鸟卡x天隼海,就懂了)


迟到 




——不定时更新


///2.2总计8篇

仅维海

有其他cp会标注



直到圣城崩塌 


沉默心跳 

(日常向,不是特别虐)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各自世界对方si///亡。二人就像两条斜着的直线,只有一点相交,然后渐行渐远)


十面埋伏 

(末世下的爱人要以大局为重)


证明我 


照耀我 


标本 

(看过mob老师画的天堂鸟卡x天隼海,就懂了)


迟到 




——不定时更新


///2.2总计8篇

-时灯-

【砂理】我想给你平等、世俗的爱

  有点拧巴的求婚梗。前阵子看玲子被求婚,狠狠甜到了。

  Summary:我想给你一段关乎自由、矢志不渝的爱.

  

  

-  

  毫无意外的被拒绝了,他早该想到的。

  拉帝奥抱着石板书,忍不住叹息。

  

  他和砂金并不是一类人,甚至多可以称上南辕北辙。身为大学教授的他却意外喜欢上一个玩咖,这算什么?每一个好孩子都逃不掉的魔咒吗?

  

  拉帝奥承认自己当时是有点上头。实际上自从那赌徒不要命的演示轮盘赌就为了体现他的诚意过后,他就被他吸引了——没错,仅仅是如此朴素的理由。

  

  拉帝奥管得住自己的身体,他规律、他清理、他锻炼,但他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

  有点拧巴的求婚梗。前阵子看玲子被求婚,狠狠甜到了。

  Summary:我想给你一段关乎自由、矢志不渝的爱.

  

  

-  

  毫无意外的被拒绝了,他早该想到的。

  拉帝奥抱着石板书,忍不住叹息。

  

  他和砂金并不是一类人,甚至多可以称上南辕北辙。身为大学教授的他却意外喜欢上一个玩咖,这算什么?每一个好孩子都逃不掉的魔咒吗?

  

  拉帝奥承认自己当时是有点上头。实际上自从那赌徒不要命的演示轮盘赌就为了体现他的诚意过后,他就被他吸引了——没错,仅仅是如此朴素的理由。

  

  拉帝奥管得住自己的身体,他规律、他清理、他锻炼,但他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那颗无比自由的存在从自己躯体里脱出,自顾自的飞到了赌徒手中,变成了一块筹码。在那人该死的、灵活的手指下搓揉亵玩。他的心被情绪渲染的滚烫,却又在赌徒的手里魔术般的消失了。

  

  于是,愤怒的、情难自抑的学者,冲向赌徒,意欲拿回自己跳动的真心。可谁知,临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赤裸裸的告白。

  

  彼时,接到电话的砂金几乎是懵的。他正坐在赌桌上呢,面前堆积的筹码比山还高,偏偏他还跟了波大的。

  

  “砂金,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拉帝奥是这么说的,有意思吧。砂金收到过的表白不少,很好理解的,他们有看上他钱的,馋他地位的,或者干脆图他人的。他只是都拒绝了而已。

  

  “…拉帝奥教授,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然后是大段大段的空白,直到对桌的庄家不耐烦的敲起桌子的杂音传到电话那头。

  嘟嘟——

  

  那厢迅速挂断了电话。这难道是一场恶作剧吗?砂金叹了口气。赌桌上,荷官照例翻了牌,糟糕,这下算是满盘皆输了。

  

  砂金虽然拒绝了所有告白,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暧昧和逢场作戏是他这个地位不可或缺的社交手段。连同部门的不良资产清算专家托帕小姐都会战略性的和债主“打好”关系不是?

  

  不过砂金懒得像对方一样步步攻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干嘛走心啊。正如他需要女伴出席场合,而对方需要钱。一句“不用问,随便花。”,便是对方在协议生效期内可以动用的权限。

  

  但拉帝奥是不同的,一切还不是时候,砂金默默想着。对方并不是他能糊弄的对象,也绝不是他情愿糊弄的对象。看来亟需解决的事宜还有很多,要加速了。

  

  砂金又在思考中玩起了手里的筹码,那枚筹码在指尖翻飞,瞬间又消失不见——俨然在心口的位置。

  

  

-  

  拉帝奥并非一个轻易会被挫败击沉的人。成年人早就懂得如何心照不宣的处理一段关系了。

  

  不合时宜的告白以及理所应当的拒绝让他极快速的清醒。而砂金显然也没放在心上,每次完成一个项目照例在拉帝奥家门口躺尸。

  

  只是,拉帝奥觉得很不对劲。他搞不懂砂金为什么忽然…这么激进,他早知对方疯起来就玩命的性子,但之前也不是次次都钢丝蹦迪啊。

  

  于是这次,他又在自己门口阶梯上看见砂金时,没再一声不吭的把人拎回家了。他只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家伙。

  

  “喂,起来,你挡着我家台阶晒月亮了。”

  “别这么绝情嘛,教授~我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喔,如果你不爱惜自己那没人会爱惜你。你要是着急投胎,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可怜可怜我吧,拉帝奥。浑身痛的要死。”

  “唉…最后一次。”

  

  拉帝奥是启用了医护机器人同步协作才把砂金抬进去的。回了家,直到通过扫描仪的周身检测,拉帝奥才发觉那人伤的有多重。浑身可见的伤口居然已经算不上什么,砂金甚至搞断了一根肋骨。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在家中处理的伤势了。拉帝奥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考取了医学的博士学位,此外还要多亏了与公司的合作,才在博识学会的首肯下,批准了一台医用治疗仓。

  

  “你最近究竟在疯什么,砂金?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一开始还只是狼狈,后来是皮肉伤,现在就是内出血和骨折。你非要等到下次往我家运骨灰盒才肯罢休吗?”

  

  “维里,你就没有什么无所谓性命也想去完成的事吗?”

  

  那时的砂金眼睛是亮的,给那本无神的蓝紫色额外点缀了一抹月光。它看起来那么温柔,叫拉帝奥说不出任何重话。

  

  “我…砂金,如果你死掉的话,会有人很难过的。”

  

  拉帝奥并不看他,只低着头处理砂金的伤口。砂金有他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拉帝奥无从阻拦;但拉帝奥也有自己的原则,在这一点上他也不愿退让。

  

  那天拉帝奥一直忙碌到很晚,才做完最基础的处理把砂金放进治疗仓。砂金早就撑不住疲倦,昏睡过去了。

  

  于是拉帝奥趁着舱门关闭前,轻轻摸了摸对方卸掉妆容后因睡眠不足而泛黑的眉眼,咽下了许多叹息。多爱惜自己一些啊,明明会来找我,却每次都在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了之后才来。有些事没法提前和我商量吗?

  

  第二天等到拉帝奥醒来,砂金早已不见踪影,在桌子上只留了一张表示感谢的纸条。其人之神出鬼没,拉帝奥都快适应了,管不了他。

  

  

-  

  这次砂金离开的格外的久,久到拉帝奥忍不住给住在隔壁的砂金庭院处理杂草。拉帝奥搞不懂为什么砂金每次离开都不找人帮忙看顾房子——就好像不曾把这地方当作家又…或者是并不一定觉得自己还能回来。

  

  拉帝奥平素喜好收藏钟表,整个房间充斥了类似八音盒、报时钟表一类的奇巧玩意儿。拉帝奥每一个早晨醒来,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恍如隔世的感觉。

  

  于是等待便呈了某种叠加态,而煎熬是它的副产物——恐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了无音讯更坏的消息了吧。

  

  “拉帝奥教授,明晚的宴会记得要来。”

  “谁的宴会?如果不是必要的行程,我想没必要浪费时间。”

  

  “是砂金总监回来了,听说他进行完这次保密项目之后成功晋升了呢。马上就是P46的位置了,这是多少员工望尘莫及的地位啊。这么想还是博识学会好些,科研口不和他们不卷一个赛道。”

  

  “好,我知道了。”

  “教授再见。”

  

  回来了就好,这是拉帝奥当时唯一的想法。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第二夜的砂金足以惊艳他的余生。

  

  

-  

  晚宴的布置显然废了些心思,其装扮倒是非常符合砂金一贯的审美。会厅高大的拱形穹顶装饰着羽毛纹饰的浮雕,窗户皆由细碎的彩色玻璃拼接而成,繁复而旖旎。

  

  水晶灯盏折射的光芒有如金沙般缓缓倾泻而下,落下每一位宾客身上,觥筹交错间,尽是奢华与颓靡。

  

  拉帝奥到的不早也不晚,他无意和其他人攀谈,他只是想要见砂金一面。宴会早已开场,宾客们陆陆续续的入内,不少都是些并不与拉帝奥直接对接的生面孔。

  

  今夜赴宴的宾客显然比以往拉帝奥参与的每一场都要多,毕竟到砂金如今的地位后,权利交接不再仅仅是部门内部需要注意的事宜。

  

  他们一边在舞池漫不经心的举杯交谈,一边不着痕迹的看向门廊,似乎等待着谁的到来。

  

  只见钻石自大门的红毯一头走来,后面俨然跟着一个金发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宝蓝色礼服,袖扣上繁复的花纹精致得足以作为收藏品——显然,今夜他便是宴会的中心。

  

  直到砂金站定,嘴角勾起的笑意,顾盼生姿的蓝紫色眼睛扫过来,仅是一眼便夺去了拉帝奥的神魂。他听到自己久久沉寂的心似乎随着对方的回归重新充血,坚定而有力的跳动着。

  

  然后的环节拉帝奥记不清楚了,大抵是钻石宣布了砂金的晋升,而砂金也进行了符合礼数的致辞。

  

  好吵,砰砰砰砰,都是他自己的心跳声。拉帝奥本以为不成熟的恋慕已然过去,而自己只需要确认砂金一切安好便好,谁知心脏还是蛮不讲理的悸动着。

  

  宾客果不其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涌向宴会的中心,那抹并不高大的金色迅速被淹没在人群里。拉帝奥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不必过去了吧。他见不得虚伪的阿谀谄媚,当然那些人也并不如何乐意在这个场合被自己扫兴。

  

  于是,拉帝奥招来侍应生,意欲放下手里的香槟离席。然而谁知人群竟先他一步向两边退开,那枚宴会中央的东陵玉一错不错的径直朝他这边走来。

  

  砂金一进门就在寻找他的教授,那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知道拉帝奥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好不容易应付完应尽的流程,正要去找拉帝奥,谁曾想人竟想走的紧,那可不行。

  

  “亲爱的教授,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砂金一挑眉,嘴角是不变的弧度。拉帝奥怔愣在了原地,那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个正形。但,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人消瘦了些,头发也变长了,但并不止是外表的变化。气质也…该如何形容,似乎一扫先前的疲态,放下了某些一直以来加诸于身的重担。

  

  那到底是什么呢?拉帝奥细致观察着砂金的周身,长久的扫视与沉默似乎并不足够尊重这位新晋的宴会主角。但砂金也不催促,任凭拉帝奥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良久,拉帝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久不见,砂金。敬自由。”

  

  听闻此言,砂金笑达眼底,分外动容。那双漂亮的眼似乎遍尽万丈星辰,是那样的闪耀而璀璨。而他颈间象征着耻辱过去的奴隶标志俨然尽数消失。

  

  “拉帝奥,敬生命,敬爱,敬自由!”

  

  拉帝奥由衷的为对方高兴。他想起那夜砂金提及有什么是无所谓性命也想去完成的事,如今砂金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这的确是一个满分的答案,拉帝奥毫不吝啬的予以了嘉奖。

  

  拉帝奥与砂金交谈完便提前离了席,本就是为砂金而来。如今人也见到了,对方不仅安好还更上一层楼,拉帝奥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第二天,拉帝奥照例在小组研讨会后去休息间享受自己的下午茶。倒是巧,休息间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还都是熟人。

  

  “我答应你。不过砂金,你可别把人欺负狠了。”

  “那就拜托你了。怎么会呢,喜欢还来不及呢~”

  

  推开门,是托帕和砂金。托帕抱着账账坐在沙发上,而砂金一如既往不着调的靠在栏杆抽烟。他见到来人,也是稍有些震惊:

  

  “拉帝奥,你可没听我和托帕的悄悄话吧?”

  

  “如果涉及商业机密,你们应该在会议室详谈,而不是在这待着一肚子坏水。”

  

  “好吧好吧,我开个玩笑嘛教授。正巧,找你有事呢。”

  

  这家伙又用这种黏糊糊的音调说话,多半没什么好事。拉帝奥扶了扶眼镜,示意对方有事快说。

  

  “简而言之就是我要求婚,正想找人做参谋呢~”

  “…求婚?昨天喝大了还没清醒吗?”

  “不是的,教授。我想向某个人求婚,需要你的帮助。”

  

  这次砂金却是认真的,拉帝奥看得出来,眼前的人是真心想要拜托自己一起陪他完成这件事。但这未免也太残忍了——让一个自己曾经拒绝过的对象替自己参谋求婚。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尽管他们都默契的把这件事翻篇,但不代表它没发生过。更何况,更何况自己现在还…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希望是你。”

  

  拉帝奥很想抓住砂金的领子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然后那个该死的赌徒会说什么:求你啦求你啦,帮帮我吧拉帝奥教授,最后一次啦。然后下次有麻烦之后,继续黏黏糊糊的缠过来。

  

  拉帝奥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次之后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于是他听到自己说:“好吧,砂金。”

  

  砂金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上重新绽出笑容。不难理解,这个男人在前一天事业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于是开始渴望爱情。

  

  拉帝奥猜不到对方是谁。砂金是个玩咖,这是公司里都知道的事实。这家伙恨不得每一场晚宴都能带出不同的女伴。然而从今天开始,他忽然告知自己,打算浪子回头了。

  

  或许是保密项目的奇遇吧,拉帝奥是这样想的。

  

  “你的预算是多少?”

  “∞”

  

  好吧,他就不该问。于是二人约定第二天下班之后谈一谈初步方案和想法。拉帝奥一旦把事情答应下来,就一定会为此做充足的努力。

  

  尽管他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尽管他甚至要为告白失败的对象策划求婚,听起来相当可怜了。求婚时间和求婚地点交给对方敲定比较合适,砂金这么张扬的性子大抵会在室外吧,那么一定得查好天气才是。

  

  装饰风格以及服装选择也需要纳入考量,当然最重要的是钻戒了。以砂金的审美大概要搞个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吧,如果那样的话被求婚的那个人会不会惊掉下巴,想想也蛮有意思的。

  

  拉帝奥一边想东想西,一边查询相关攻略,不知不觉居然熬了个大夜。当第二天拉帝奥顶着黑眼圈看着对桌神清气爽的砂金,他无疑是愤怒的。

  

  砂金这家伙得意什么。不就是,不就是…要求婚了嘛,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啊。

  

  “求婚地点你定好了吗?时间呢?”

  “地点在波因特广场,时间的话,这取决于我们计划的推进速度。”

  

  “啧,连时间都没有定。我必须事先声明,虽然现在并非庇尔波因特的雨季,但我猜你也不想和你的爱人在大雨滂沱中就是否踏入爱情的坟墓这一命题展开探讨吧?”

  

  “嗨,别说这么扫兴的话,拉帝奥。你别忘了,我足够幸运。”

  “那么这位好运的赌徒,我们是否应该针对求婚布置进行初步商榷了?”

  “你说得对。”

  

  接下来的氛围就变得异常诡异了。拉帝奥不确定眼前的家伙是否已经陷入了某种白日做梦的幻境,他甚至不能指责对方不够认真。

  

  ——因为对方正认真的、目不转睛的,托着下巴看着他傻乐,无论他说什么都一脸宠溺的点头。拉帝奥毫不怀疑他就算说,我们拿天上的星星装扮会场吧,对方也会微笑的答应下来。于是,拉帝奥一点不留情面的:

  

  “诶,疼疼疼,教授你干嘛啊,我在听啊!”

  

  “拜托,等你到求婚那天你再做出如此幸福洋溢的微笑好吗?你自己的求婚典礼你老都听我的干嘛?我又不了解你对象。”

  

  谁知砂金还是那副蠢样子。

  

  “不,你了解,交给你我放心。”

  “随便你。不过我姑且问一句,你一定要把会场布置的和赌局一样吗?”

  

  “你觉得不好吗?我和他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是在一场赌局上认识的,这也算有始有终?”

  

  “为什么是赌?你似乎无法确信对方会接受?”

  “我希望他接受。我没有底,但我还想试试。我会成功吗,教授?”

  

  拉帝奥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本来想说,不确定就不要求婚啊。但他看到砂金的眼睛时,他保持了沉默。砂金就像是把一颗炽热的真心塞进他嘴里,还要问他烫不烫。

  

  于是他把那座火山吞进了肚子,任由它灼烧着自己的胃。

  

  “如果我说会,就能成功吗?”

  “一定会的,祝福我吧,教授。”

  

  

-  

  大体的主题确认好了,后面的日子里就是砂金带着拉帝奥置办物品了。拉帝奥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在镜子前转圈试衣服。

  

  拉帝奥不得不承认砂金的脸有种超脱性别的旖丽,无需粉黛就能将各样隆重的礼服撑起来。那家伙为了确保效果,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试。

  

  “你的求婚仪式,为什么要我试衣服啊?”

  “恩?你为什么不试?每个人都有一套衣服的。”

  

  理所当然的态度简直令人吃惊,拉帝奥一向灵活的大脑,蓦的被他的话搞得宕机。显然,砂金并不打算给他调理的机会,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裁缝,立刻有人围过来拿起软尺测量数据。

  

  拉帝奥拗不过他,便只好依了他。他的态度也慢慢从事不关己到了精益求精,一连陪砂金从黑色试到白色,甚至到后面都是他主动挑衣服和砂金搭配。

  

  别误会,倒不是拉帝奥自己想要穿着如何。他只是苦中作乐,一步步送自己喜欢的人走向他自己的幸福说不定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吧…

  

  直到砂金带着一个又大又夸张的白色帽子,而自己穿着一身海水蓝色西服时。他抱着一束捧花和本该装戒指的空盒子站在他面前,漂亮的蓝紫色瞳似有眼波流转。

  

  “如果我想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该死的,如果你管不住你那无处散发的荷尔蒙,我不介意砸醒你。”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以这样的关系站在砂金身边了,拉帝奥这样想到。他发誓如果砂金结婚时邀请他做伴郎的话,他一定立刻拒绝,他才不要在对方一百次一千次的彩排中悄悄的沉沦。

  

  所以在仙女教母魔法消失的十二点之前,那位不知在何方的新娘啊,请原谅此刻霸占了砂金的我吧。或许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离约定的求婚日期越来越近,拉帝奥变得更加苛刻了,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确在吹毛求疵,以延长和砂金相处的时间。可砂金没有一次打断自己,跟在他身边予取予求,神情是那样温柔而专注。

  

  求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拉帝奥几乎分辨不出砂金究竟在对谁专情了。他咬咬牙,把对方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塞回了盒子。他们又穿着那次试的礼服,重新剪裁的衣服妥帖而精致,这让拉帝奥想起了疯帽子与爱丽丝。

  

  “砂金,我最近一直在研究M开头的单词。”

  “什么单词?”

  

  砂金果然不知道这个典故。拉帝奥把玩着手里的戒指盒,翘着腿坐在比砂金高一截的地方。疯帽子当时是如何放走挚爱爱丽丝的呢?

  

  “Mercury,水银。”

  

  “什么意思…等等,我可知道古代帽匠制作帽子时会用到水银,很多人都是用的多了所以疯了。拉帝奥,你可不是想拐着弯骂我吧?  ”

  

  砂金说的没错,可他不知道,拉帝奥真正想说的是一首诗:

  「爱就像水银,放开手,它才会留下来;抓太紧,它反而会流走。」

  

  疯帽子同样对爱丽丝说过这句话。不如放开所爱之人——最深的爱情是给对方自由。

  

  “嘁,笨蛋,算了。这个还给你,明天的求婚仪式我会准时到的,祝你成功,砂金。”

  

  拉帝奥把手里的戒指盒扔回给对方,和对方稍作告别便走了。当然他错过了,站在他背后的砂金意味深长的笑容。

  

  

-  

  第二天傍晚,尽管陪着对方排练过许多次,但看到如此隆重的会场最终效果。拉帝奥还是在心中悄悄的自豪了几分,不愧是自己废了一番功夫设计的方案。

  

  首先遇到的是列车组一行人,开拓者傻愣愣的看着拉帝奥,似乎惊艳于他的打扮。丹恒无奈的在一旁戳了一下开拓者,他才像恍然大悟一般,从背后拿出一顶白纱,带到了拉帝奥头上。拉帝奥有些措手不及,指着头纱问到:

  

  “为什么要给我带这个?”

  

  紧接着是不知何时蹭在自己脚边的账账,还有站在它旁边的托帕:

  “好啦,账之后再算吧。教授,接着走吧。”

  

  拉帝奥在托帕与三月七的半推半就之下,走到一座石桥旁。他倏然意识到这分明是之前他与砂金敲定的求婚地点——只要再过了那座桥。桥后面站着许多人,有他的也有砂金的朋友,他们这样说到:

  “要幸福啊,教授。”

  

  三月七笑嘻嘻的放开手,掏出相机,对着拉帝奥拍了几张。拉帝奥无比清楚,这之后的路,就是他自己走了。

  

  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符合自己的心意。每走一步,拉帝奥就想起砂金在这期间对他或轻或重的告白与试探。而他彼时却沉浸在“偷”来与砂金独处的时光里,沾沾自喜着。

  

  砂金,真狡猾啊。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带着夸张帽子的男人,怀里抱着他们之前选好的新鲜捧花,手里攥着他早已戴过千次万次的戒指。可他的神态却是拉帝奥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深情。

  

  拉帝奥的鼻子好酸,于是他率先开口质问道:

  “混蛋,你这是在搞什么,之前明明洒脱的拒绝我了啊?”

  

  “维里,作为奴隶的卡卡瓦夏的确拒绝了你。而作为自由人的砂金,站在这里想要向你求婚。”

  

  砂金把捧花递给他,然后打开戒指盒,单膝下跪。

  

  “维里,我想给你一段平等、世俗的感情——我想给你自由、矢志不渝的爱。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赢了,你这个赌徒。”

  

  

                                              end.

  

  

  可恶,本来应该白情写完的。

  砂金这次可把老婆懵狠了。虽然砂金基本也没装,不如说很坦诚。但主要是教授陷入了自己的怪圈,而且砂金拒绝过他一次嘛(乐)

  总之感谢喜欢。反馈请都砸过来吧!

  

  

  

大マッハマシン

我没听说我的两只妙喵都是雄性的啊?

宝可梦pa

名词解释在最后

——————

我是荧,是一个宝可梦训练家。踏上旅途的原因是寻找走失的哥哥。

我的洛托姆叫派蒙,一般附身在我的手机上,我还给它买了白色的壳。它只有战斗或者吃饭的时候会钻出来,很聪明也贪吃。平常它在手机里还能说话,陪我解闷,或者充当我和其他宝可梦之间的翻译官,是我旅行中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伙伴。

事情是这样的。我帮助须弥的新馆主纳西妲解决了前馆主离开时留下的一些问题,也顺利通过了道馆挑战并得到了徽章。纳西妲带着我在提瓦特最大的宝可梦学校教令院参观闲逛,走到智慧宫时就远远看见有两个毛球凑在一本书附近挤来挤去,似乎是要吵起来了。凑近一看,居然是两只妙喵正在为一本书大...

宝可梦pa

名词解释在最后

——————

我是荧,是一个宝可梦训练家。踏上旅途的原因是寻找走失的哥哥。

我的洛托姆叫派蒙,一般附身在我的手机上,我还给它买了白色的壳。它只有战斗或者吃饭的时候会钻出来,很聪明也贪吃。平常它在手机里还能说话,陪我解闷,或者充当我和其他宝可梦之间的翻译官,是我旅行中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伙伴。

事情是这样的。我帮助须弥的新馆主纳西妲解决了前馆主离开时留下的一些问题,也顺利通过了道馆挑战并得到了徽章。纳西妲带着我在提瓦特最大的宝可梦学校教令院参观闲逛,走到智慧宫时就远远看见有两个毛球凑在一本书附近挤来挤去,似乎是要吵起来了。凑近一看,居然是两只妙喵正在为一本书大打出手(或许是吧)。灰色的那只倒是和图鉴上一样面无表情的样子,而奶黄色的妙喵呲牙咧嘴的,耳朵都快气的掀起来了,随即被纳西妲两只手压了下去。

“卡维,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纳西妲柔声道,“你的耳朵一立起来整个智慧宫的书都要被掀飞。”

图鉴上说,妙喵是超能力属性的宝可梦,控制精神力的器官在耳朵下面,平常面无表情的,是在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不溢出。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我问道,趴在我肩膀上的派蒙也跟着附和。

“在看书,估计又在观点上出现分歧了吧。”纳西妲把书拿了过来递给我,我看到灰色的妙喵直勾勾的盯着这本书,便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书的内容——“赤王古代遗迹文字详解”。

……

怎么现在连宝可梦都比我看的书还复杂,不愧是教令院养的吗?

纳西妲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它们俩都不是教令院的宝可梦。卡维原来的训练家因为生活变动,搬到了枫丹。当时卡维很小,而且路途遥远,训练家又是教令院的学生,就把卡维和他的精灵球一起留在教令院了。另一只灰色的妙喵,叫艾尔海森。它的训练家已经去世了。”

听完这些我有点难过,只是点了点头把书还给了艾尔海森。艾尔海森抱着那本大大的书给我鞠躬道谢,这小家伙还挺有礼貌的。卡维也似乎消气了,从纳西妲怀里跳了出来凑了过去,给艾尔海森理毛。两只毛球又凑到了一起。

 

发生了很多事,它们最终都把自己的精灵球亲手交给了我。总之最后我带上两只小家伙踏上了穿越沙漠前往枫丹的旅行。

纳西妲还打趣说,从巴巴托斯那里听说了你的外号叫提瓦特mei魔,今天算是看到真的了。

温迪你…………。我服了。

离开之前忘了问纳西妲两只妙喵的性别,但妙喵雌雄的性格差距比较大,我也看出了不同的地方。

卡维虽然很容易情绪化,但总体来说还是和图鉴里描述的雄性妙喵以及超能妙喵一样,一般不会主动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攻击,而且总是在路上保护我们。而艾尔海森,虽然第一次遇到它时很礼貌,但不太喜欢我老是摸它的头,有什么危险,它会选择战斗。派蒙也问过它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这样比较有效率。

接着就会和卡维吵起来。内容一般是,卡维觉得艾尔海森这样伤害了其他人,而艾尔海森觉得这样效率更高。

然后我和派蒙坐在一边仿佛在看一对小男孩和小女孩吵架一样。但两人吵不了多久就会互相道歉,又凑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然后两只小猫在我们抵达枫丹的那天就牵着手站在了我的面前。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从头到位只有卡维在说话,派蒙负责的帮我翻译了出来。

“旅行者,我和艾尔海森在一起了。”

好吧好吧。我扶额。我也猜到了这是迟早的事情。

接着我和卡维,艾尔海森,派蒙,一人三宝可梦坐在宾馆房间的床上。卡维喵了很多话,从它和艾尔海森怎么认识的到现在不停地说了近两个小时。

“喵。”艾尔海森说,就是卡维说的这个样子。

 

我按照从纳西妲那里听来的消息,针对道馆馆主芙宁娜的常用的水系宝可梦锻炼了派蒙作为这次的王牌。但是枫丹的道馆什么时候改成了双打而且另一个馆主那维莱特的第一只宝可梦就是沼王?!??!

本来打算用派蒙推队的我大感不妙,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出了卡维和艾尔海森。两个小猫不断地用精神力力控制对面技能的水柱方向,双方长时间都没有造成伤害。沼王和西施海壬看上去还游刃有余,但卡维和艾尔海森明显是累了,放弃了用念力让自己漂浮起来,落到了地上。

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派蒙突然惊呼了一声:“旅行者快看啊!”

两只站在地面上手牵手的妙喵突然发出光芒,场上三位训练家都经验老道,一眼就知道这是在进化了。那维莱特微微挑眉,芙宁娜瞪大了眼,不断发出哇哇的欣喜声音——毕竟道馆的存在是为了培养训练家,他们也为挑战者宝可梦的变化感到兴奋。

我心里默默念,进化了就好了!超能妙喵一雄一雌打起双打那可不爽爆了,攻击防守都有兼顾,简直完美。

直到卡维和艾尔海森的进化结束——

两只超能妙喵都有尖尖的耳朵和尾巴,除了颜色和眼神以外如出一辙。有点灰扑扑的那只——多半是艾尔海森,我一直以为它是雌性妙喵,结果进化之后根本不见雌性超能妙喵标志性卷曲的尾巴和类似于围巾的颈毛。

“怎么回事啊!那维莱特!我以为两只妙喵是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呢!”芙宁娜跺了跺脚,把在场所有人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艾尔海森回头看了我一眼,自顾自使用攻击技能。派蒙滴滴嘟嘟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艾尔海森的攻击性和雌性超能妙喵也没有区别呢!”

卡维和艾尔海森过于默契,我作为训练家甚至没有机会给出指令,只是看着两只猫在场上飞来飞去,艾尔海森负责攻击,而卡维则跟在身边不断使用光墙,反射壁还有帮助之类的辅助技能保证艾尔海森的进攻环境。

总之枫丹的道馆徽章就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获得了……


——————

一点可能会影响理解的名词以下所有关于宝可梦的描述都来自宝可梦百科

洛托姆:电系宝可梦,可以附在不同的电器上获得不同的能力。

妙喵:超能系宝可梦。为了不让强大的精神力量漏出,用耳朵捂住释放力量的器官。它一直都面无表情,其实是因为它在努力不让自己强力的精神力量漏出。它拥有足以把100米内的东西全都吹飞、弹飞职业摔角手的精神力量。null

超能妙喵:妙喵的进化形态。雌雄的形态不同,性格也有区别。雄性妙喵的防卫本能很强,保护自己和伙伴时能发挥最大的威力。雌性超能妙喵的性格要比雄性更任性,更冷淡,而且也更具攻击性,使用精神力时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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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的卡维和艾尔海森;卡维是金毛红眼的雄性超能妙喵,艾尔海森和一般的雄性超能妙喵没有太大的区别(偏灰,绿色的眼睛),眼神和雌性超能妙喵更相似。大概这种感觉(填色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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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瓦特mei魔:这个梗来自宝可梦朱紫,玩家操纵的主角被称作帕迪亚mei魔,因为所有宝可梦都会对主角有着天然的好感(……)

沼王:水系地面系的宝可梦。虽然电系对水系效果拔群但对地面系无效。

西施海壬:很漂亮还会唱歌的水系妖精系宝可梦。芙宁娜的这只是小女孩

。

【妙知】意外(一)

 

  

  其实是想看出生平凡又坚强的小海,于是摸了。

  ooc有,

  私设有,

  互换人生又不完全的妙知二人(我在写什么)

  哎呀呀其实就是小海拥有一个较为悲惨的人生,而卡维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罢了(雾)

  被自己蠢到了(。

  

  

  疯了,都疯了(悲)

  以下正文。

  

  

  艾尔海森拥有一个并不如意的人生。

  他甚至有一种他来到这个世界纯属意外的感觉。

  好吧,那的确是个意外。

  不愉快的婚姻的产子,导致他在家中格外的不起眼。

  爱他的似乎只有他的祖母。

  父母在他五岁时离婚,原因是父亲有了外遇。离婚后,夫...

 

  

  其实是想看出生平凡又坚强的小海,于是摸了。

  ooc有,

  私设有,

  互换人生又不完全的妙知二人(我在写什么)

  哎呀呀其实就是小海拥有一个较为悲惨的人生,而卡维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罢了(雾)

  被自己蠢到了(。

  

  

  疯了,都疯了(悲)

  以下正文。

  

  

  艾尔海森拥有一个并不如意的人生。

  他甚至有一种他来到这个世界纯属意外的感觉。

  好吧,那的确是个意外。

  不愉快的婚姻的产子,导致他在家中格外的不起眼。

  爱他的似乎只有他的祖母。

  父母在他五岁时离婚,原因是父亲有了外遇。离婚后,夫妻二人都没有要这个孩子。他的祖母接下了养孩子的任务。

  说这些话时,艾尔海森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带任何感情。

  如果他还是16岁的他,他或许会在无数个雨夜中无眠。

  那是一段令他无法忘怀的回忆。

  

  

  很普通的屋子,是艾尔海森赖以生存了11年的地方。从五岁开始,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的他就在这里,与祖母生活到了16岁。

  祖母对他很好,由于有些闲钱,常给他买书,也是这样,才发掘到了艾尔海森在学习上的巨大天赋。

  “我们海瑟姆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啊。”祖母经常笑着,抚摸着他的头。

  年幼的艾尔海森,只想着认真读书,长大了才能保护祖母。

  本来是那么幸福的生活呀。

  意外不期而至。

  

  艾尔海森坐在床榻边,他只是沉默着,低垂着头,低垂着的发梢透露了他此时低落的心情。

  “我的孩子,不要难过啊。”祖母躺在病榻上,脸上带着憔悴的笑容,轻轻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不要为祖母难过,我这一生活的已经很有意义了。我的孩子,今后请照顾好自己,你很有天赋,不应该被埋没……我只希望我的孩子I恩海森,能幸福的生活下去……”祖母的话还没说完,艾尔海森就哽咽着抱住了祖母。

  “不!”

  祖母脸上带着微笑,手轻轻的垂了下去。

  从此,艾尔海森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然而,在祖母的葬礼上,那本应出现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他很失望,失望他的父亲甚至没有尽到作为一个儿子应有的孝顺。

  却偏偏要来跟他争抢祖母仅剩的家产。

  他似乎已经对所有人失去了信心,他自此换上了冷漠的面孔,不愿面对人性的冷漠。

  他懂爱,渴望爱,但却不敢去爱。

  后来,艾尔海森因为极其的天赋被特邀入教令院学习。

  他目前的状况甚至无法保证他的日常生活,只能靠每个学期的奖学金,以及打工的微薄的工钱来维持生活。

  可是他从来没有向他弱小的一面暴露于众。就是这样年纪轻轻的他从知论派毕业,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教令院的研究员。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却又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拥有超出平常人的稳重,聪明和见识。

  

  艾尔海森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相比之下,卡维的生活和他天差地别。

  从小时候开始,卡维就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十分恩爱,又很爱这个孩子。

  卡维在很早就进入了教令院学习,他如愿进入了妙论派,并在多年后顺利的毕业。

  毕业后,他成为了一位建筑师。父母支持他,他的职业生涯倒也没有多么的不顺。

  

  

  艾尔海森和卡维这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能相遇都算得上是意外。更别说后面发生的事了。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他们都还在教令院读书的一个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罢了,天天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艾尔海森被几个有钱有势的高年级学长堵在了墙角,原因是艾尔海森见到他们时没有毕恭毕敬的说声好听的话。

  那几个嚣张的学长用手掐着他的脸,还用腿踢着他的肚子,想让他跪下好好的认个错。

  艾尔海森似乎还是沉默的,不过他很快就要爆发了。沉默不是他们欺负他的资本。

  “你们在干什么?要不要脸?欺负学弟!”拐角处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卡维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他只是碰巧路过没想到,竟目睹了这样一场霸凌。

  他怎么可能会忍这种事?于是他打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艾尔海森还是比较无语的。他自己有能力解决这场乱局。

  也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开场白吧。这俩从此就认识了。

  “这次谢谢你,算我欠你个人情。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那倒不必。不过是小事,哈哈。”

  

  

  不过,艾尔海森和卡维的缘分,不止于此。

  他们毕业后再次相遇,不过这次是因为合租的问题。十分凑巧的,艾尔海森的房东就是卡维。

  于是他们就这么巧合的成为了室友,不过由于性格不合,他们之间倒经常吵起来。

  

  “艾尔海森!!!!!”

  “干什么。”

  “你说呢???你昨天说了什么话,你还知道吗?”

  “有话直说。”

  “哼!就因为你昨天那番话,害的我昨天的设计稿都没画好,今天可好了,人家说我了,你满意了?”

  “那倒挺满意的。”

  “你——!!你一天不气我,你就不开心啊?!我可是你房东!!要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能找得到住处吗?”

  “……”

     艾尔海森似乎被噎住了,他沉默着,转身拐进了房间。

  “不对不对,这不像他,他平时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这肯定有鬼呀!”

  卡维有理有据的想着。他故意又等了半个钟,就溜进了艾尔海森的房间。

  “喂,我说艾尔海森,你今天怎么回事——”

  “滚。”

  卡维只是愣在了原地,他格外惊愕的发现,艾尔海森居然哭了。他居然会哭。

  “我说了,滚——!”

  “……”

  这下轮到卡维沉默了。

  “你怎么了?是我今天说的话伤到你了吗?”

  “……”

  哭泣的声音逐渐变大。

  “唉,不是,你别哭啊!”

  卡维急急忙忙的找纸巾递给艾尔海森,没想到对方突然抓住他,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甘,痛苦,和失望。

  “不……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

  “哈哈,你是不是认为我就是一个没用的人?这个年纪还需要跟你合租,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

  “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你不懂我。你是那么幸福,有时候我甚至嫉妒你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而我呢,五岁就等于失去了父母,结果16岁还要再失去最后的亲人。这个世界给了我多少?又给了你多少?这不公平。”

  “……”

  “我知道这不公平。但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好好活着。这是我祖母最后的心愿。”

  ……

  他说了很多很多。

  这是他头一回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

  卡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轻轻的抚摸着艾尔海森的头。

  

  折了翅膀的小隼啊,

  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你看看那美丽的蓝天,

  看看那翱翔的身影,

  你应该属于蓝天,

  而不是低于泥泞。

  折了翅膀的小隼啊,

  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天空有着属于你的太阳,

  他在等着你呢。

  

  

  

  

  这应该是第一章吧?还有好多没有写出来(哭)如果有空,我一定会更新的!

  

至尊老牛

卡维说建国后不允许成精

猫还是小猫的时候就被卡维捡回了家。


草地里突兀地冒出一丛灰,卡维探头去看,灰色的一小团。清晨露水重,细软的毛沾了水,左一撮又一撮地冒出几个茬。


卡维的善心比他的理智出发的更快,给小猫抱到了化城郭。


友人处理完病人,招呼柯莱拎了张帕子,擦干猫毛,翻过去覆过来地检查了两遍,最后拿毛巾给它裹成一只小猫寿司。


“有点营养不良,没其他什么毛病。”提纳里宣布,随后抽了一张纸,写写画画。


“你要养它?”


“毕竟捡到了嘛。”卡维把小猫寿司偷过来,细细打量,猫已经醒了,拿略显奇特的眼睛看他,撞上视线后镇定地冲他喵了两声,但卡维确信自己看到了猫炸起来的耳朵毛。卡维拿指腹捋它脑袋......

猫还是小猫的时候就被卡维捡回了家。


草地里突兀地冒出一丛灰,卡维探头去看,灰色的一小团。清晨露水重,细软的毛沾了水,左一撮又一撮地冒出几个茬。


卡维的善心比他的理智出发的更快,给小猫抱到了化城郭。


友人处理完病人,招呼柯莱拎了张帕子,擦干猫毛,翻过去覆过来地检查了两遍,最后拿毛巾给它裹成一只小猫寿司。


“有点营养不良,没其他什么毛病。”提纳里宣布,随后抽了一张纸,写写画画。


“你要养它?”


“毕竟捡到了嘛。”卡维把小猫寿司偷过来,细细打量,猫已经醒了,拿略显奇特的眼睛看他,撞上视线后镇定地冲他喵了两声,但卡维确信自己看到了猫炸起来的耳朵毛。卡维拿指腹捋它脑袋毛,又搓搓猫耳尖上的聪明毛。


提纳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他对卡维的经济状况是否能支持一只猫的加入持保留意见,又将养猫的注意事项递给卡维。倒不是怀疑卡维业务能力不行,只是他散财的本事大抵略胜一筹,提纳里目送卡维离去,对着他背影嘱咐。


“别把自己饿死了。”


大建筑师一个趔趄,讪笑着夹好小猫寿司跑了。


-

猫在小的时候算是一个好猫。卡维如此评价。


严肃的、客观的、正式的评价。绝不是因为猫大了不再像小时候在他脚边亦步亦趋。


猫的胆子大,也有可能是卡维的磁场不与动物相斥,第二天清晨卡维就被猫闹醒,猫胆大包天地拿两只前脚踩他脸上,跟他对视一眼,凑过去跟他贴了贴鼻尖。


熬夜工作完的建筑师困得很,咕哝着还没给你洗澡,摸索着拎起小猫塞被窝里继续睡回笼觉。猫挣扎,为了奔向自由而奋斗,最终在五指山的镇压下也昏昏沉沉睡过去。


昏睡到正午卡维才悠悠醒转,猫在被窝里饿得奄奄一息,卡维掀开被窝看它,想到认识的璃月友人介绍的一个璃月神话故事,不过主角是一只石猴。


卡维戳戳石猫,猫有气无力咬他,不痛不痒。


卡维顶着猫去厨房觅食,惊觉家里居然一贫如洗。卡维颤颤巍巍拿起两个土豆,土豆已经悄悄发了芽,他举起土豆给猫看。


“你吃不吃?”


猫勃然大怒,叼走他两根头发。


-

猫该有个名字。卡维郑重地对着猫宣布,把猫端到书桌上,让它从几个纸团里选一个,这样从此以后猫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有名有姓的猫。


猫跟他对视片刻,看了看纸团,认真的、庄严地,挨个把纸团扒拉下书桌,随后用眼神与简单的肢体动作,以及简短的喵,和卡维辩论八百回合。


最后卡维险胜猫半句喵。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猫大度,不跟他计较。


“你得有个名字!”卡维把猫举起来前后摇晃,“你甚至都没看里面的名字就否决了我的意见!武断!”


猫鄙夷,因为猫根本没有那么灵活的手打开纸团,怎么能看到里面的名字,到底谁更武断专横?所以他认为卡维这句话有无理取闹的嫌疑。他想虽然猫是不会写字的猫,也应该有自己决定名字的权利。猫奋力挣扎,好让卡维把他放在书桌上,猫跳下桌子,抖抖毛,踱步到书架前,精挑细选出一本书,伸爪把书掏出来。


卡维走到它旁边,蹲下来看。猫翻了几页,审视着,而后拍了拍其中一段,坚定的把爪子按在上面。卡维盯着它圆圆的爪子看了一会儿,没憋住笑出了声,猫气急,啃他。卡维辩解说自己是想到好笑的事,不是笑它圆乎乎的爪子指不出具体的段落。猫又拍了拍书,这次伸出一只指甲,卡维顺着看上去。


“我看看…嗯?你要叫艾尔海森?”


猫满意地收回爪子,喵了一声。


卡维沉思,卡维顿悟,卡维又举起猫大叫。


“你居然看得懂书?!你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猫,或者说艾尔海森冷漠地看着卡维吱哇乱叫,认为人类很莫名其妙,这里可是提瓦特,什么事情不能发生,猫只不过给猫起了个名字,这算什么大事,不稀奇的。


-

猫也会跟着卡维去沙漠工作,一开始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到后面走两步就拿爪子勾一下卡维裤脚,卡维不管它,猫又勾,甚至拿爪子拍拍他,卡维还是不管它。猫在卡维脚边蹭过来蹭过去,同行的人好奇的打量猫,说真是粘人,卡维扯了扯嘴角,没认可这句话。


猫拍拍蹭蹭了十多分钟,卡维终于忍无可忍,把猫端起来,跟它面对面对峙。


“艾尔海森,是你自己跟着我出来的,所以你就算讨厌沙子也不能把它们往我身上蹭,而且!蹭不干净的!”卡维怒目而视。


猫把眼睛睁得溜圆,一幅纯真的做派,卡维空出一只手掐了掐小猫的脸,让它别装,猫瞬间耷拉下眼皮,别开脸。


“这是……在做什么?跟猫吵架?他听得懂吗?”


“你别管,这可能就是天才独特的做事风格。”


卡维与它僵持十几秒,为了自己的形象,也为了他伤痕累累的——由于卡维没有给猫修剪指甲,家里已经有一份独特流苏边窗帘了——裤脚,最后还是妥协地把猫当成围脖拢在脖子上。猫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满意地在卡维耳边呼噜,卡维恶狠狠搓了一把猫头。


“他们刚才交流了吗?”


“……大概就是灵魂上的沟通吧。”


卡维揉着眉心走得更快了。


“所以为什么不让它坐在梅赫拉克上面?”提纳里问。


“试过,他还是会跳到我身上。可能是不喜欢小梅吧。”卡维愁眉苦脸。


赛诺扔出骰子,抬头扫了一眼,蓦地怔住,真诚的发问。


“真的吗?”


提纳里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挑眉哼笑。


卡维疑惑地转头,猫正驾驶着梅赫拉克朝他冲过来,撞到他额头上。卡维一手扶着脑袋嘶嘶倒气,一手抓着猫后脖颈,梅赫拉克在旁边转来转去,露出“>_<”的表情。


卡维瞪猫,咬牙切齿:“艾尔海森,你故意的。”卡维悲伤的,颤抖着用手指指梅赫拉克,“小梅…你们两个同流合污。”


梅赫拉克十分委屈,但除了变换表情,它没有任何为自己辩白的手段。而猫,猫扬起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扫他脸,其实猫也没有辩白的手段,因为猫也不能通过喵喵几声就能让卡维明白他只是没刹住车。


猫被卡维拎着一顿数落,但猫完全没听,猫在思考。要是梅赫拉克不只听得懂人类语言一种就好了,如果是他,起码应该教它学会二十多种语言才好。

-

坏猫。卡维痛心疾首地评价猫,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猫端坐在桌子上,听卡维批判自己,提纳里伸手把他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抱起来掂了掂,确认猫很健康,甚至可能比卡维还健康。提纳里又放下猫。


猫有好皮相,颇具欺诈性,捕猎能力一流,而且聪明,几乎不会让卡维操心(仅指养活自己这一方面。卡维评。)平时酷爱晒太阳,喜欢给自己开小灶,偶尔给卡维找点不痛快。除了卡维,寻常人看了谁不夸一句真是一只可爱小猫,只有卡维深受其害。


譬如猫喜欢挑着他睡觉的时候,偷袭他从被子里跑出来的手,对他手的热爱远远高于他买的那些玩具。


那些他精心挑选的玩具,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卡维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逗猫玩具,在猫前面晃来晃去,猫岿然不动,挪了挪身子,假意露出自己的尾巴。


卡维恨恨地咬牙,又不知道怎么把玩具都收了回去。盯着猫朝他伸出来的毛茸茸尾巴,妄图掐一掐尾巴尖,猫悠哉悠哉卷回去,没让他碰着一根尾巴毛,卡维大惊。猫看他收手,又将尾巴往他那儿伸,尾巴尖卷起一个小小的勾,卡维上看下看,揉揉眼睛,又抓抓头发,喝了一口酒,妄图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而后想趁猫不备向尾巴发动突袭——不成。猫用尾巴把自己围起来,昂起下巴鄙视这个人类。


猫猫速度,小子。


谁在跟谁玩啊。提纳里咕哝。


赛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比如猫也喜欢给卡维做心肺复苏,在床上蹦来跳去,好悬没给卡维踩成纸片。或者趁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身上踩来踩去、蹲在他胸口,直压地卡维胸闷气短,在梦里被十万个毫无美感的建筑追杀,惊醒后发现猫像座山一样蹲着,觉得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以前他用五指山镇压猫,现在猫来镇压他了。


再比如。猫喜欢用蘸了各种颜料的脚在他图纸上踩一个脚印,虽然大多是在边边角角,猫似乎很有分寸地在胡闹。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卡维把杯子恶狠狠拍在桌子上,兰巴德瞥了那可怜杯子一眼,心里暗暗在想卡维一个月赔过几个酒杯。卡维痛心疾首地喊,甚至连书桌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我的图纸遭了殃!


但没人知道,在这里大吐苦水的某人背地里特地做了一个精美的小箱子,收藏那些独特的图纸。


猫左顾右盼,装听不懂。


“这是小猫杀手!”赛诺突然拍案而起,觉得自己的笑话无懈可击。


酒馆里安静了一瞬,提纳里把赛诺拽下去。


“不好笑吗?猫抓手所以是小猫杀……”


“够了,赛诺,现在是冬天。”


卡维从冷意中缓过劲,忽然抓住猫,迷迷瞪瞪地喃喃。


“艾尔海森……你听得懂我们说话,还看得懂我们的书,但我们甚至听不懂你在叫什么……”


卡维一边念叨着妖猫、妖猫,一边缓慢的低下头,趴在桌面上,忽然又抬头与其对视,发现对方眼睛里好像闪着深邃的、哲学的光,眉头一皱,说他果然其实早就成精了。而后抱着猫走到酒馆中心,环视一圈,把猫高高举起,大呼猫猫教万岁。


提纳里没来得及阻拦,眼睁睁看着酒馆里的醉鬼们向卡维围拢,一齐振臂高呼猫猫教万岁。而猫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卡维头顶,镇定自若,并优雅地向每一位信徒伸出一只爪,允许他们与自己新的信仰握手。


旅行者交完委托路过,听到酒馆里闹哄哄的,也进去凑热闹,正巧碰上握手大会,派蒙嘿嘿笑着催促旅行者赶紧拍一张照片留念,又急匆匆拉着旅行者跟着上去参加握手会。


卡维半夜抱着猫回到家,关上门后在玄关处左摇右晃,往前走两步往后退三步,猫蹲在他脚边看她在门口跳舞。猫总归还是一只普通的猫,不能端茶倒水,更别提熬醒酒汤,猫开始思索一个伟大的命题。


到底是去把提纳里或者赛诺喊回来帮忙,还是看换了表演项目的卡维打醉拳。


空间泛起涟漪,一阵波动后,新上任不久的小小神明探出头来,看了看卡维,又看了看小猫,同样新上任的伟大猫猫之神与她相望。


纳西妲眼睛亮了亮,凑上去在猫跟前不远处蹲下身。


“原来今天晚上听见群众们任举的神就是你呀。”纳西妲弯起眼睛笑,猫也回应她几声,样子看着倒是乖巧。纳西妲好像听懂了猫说的话,有些为难地回答,“唔……料理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擅长,醒酒汤…我也没做过呢,不过可以试试。”


猫忽然垂首沉思,片刻后无奈地抬头,冲纳西妲喵了两声,摇摇头。


“原来如此,连煮醒酒汤的食材都不一定有吗。”纳西妲了然地点头“那该怎么办呢……”


一神一猫蹲在一块想办法,在脑袋上方冒出闪闪发亮的灯泡之前,卡维已经靠多年来的经验缓解了一些后劲。毕竟今天酒馆后半夜是猫的握手大会,卡维作为经纪人自然得寸步不离地——其实是顶着猫充当猫的坐骑——守着他,所以其实严格来讲卡维没喝多少酒,只是单纯的酒量差酒品也一般。


卡维凭着本能闭着眼睛坐回沙发上,捞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迷迷瞪瞪瞥见一抹白绿,眨眨眼盯过去,与正冲他微笑的神明对上眼,登时睁大双眼跳起来。


“小吉祥草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神明无辜地指了指猫,说来看看新上任的小同事。卡维嘴角抽搐,大抵是隐约想起了自己方才在酒馆的所作所为,卡维有些牙疼。


“现在没事啦,我也该走了,祝你们拥有一个好梦,卡维先生。”神明抬手招出一道门,冲卡维和猫都挥了挥手,卡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向纳西妲招招手,想着或许今晚上猫不会报复性镇压他的美梦。纳西妲走进去一半又突然回头。


“你的猫真的很可爱,也很聪明,而且——”纳西妲朝卡维眨眨眼,“还蛮关心你的。”


“嗯?谢谢……”


卡维疑惑地看了看复又离开的纳西妲,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猫,扫视一圈被猫摧毁得堪比战后风格的室内装饰,又看看自己到处是被猫爪子勾起线的衣服,想想纳西妲说的那句话,不说温情,恐怕是有点惊悚。

-

“卡维。”赛诺望着卡维别着的羽毛,大风纪官非常敏锐,很久之前就发现卡维好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根羽毛。


“你不会每天都闲的去雨林里抓鸟吧?”


巡林员警惕地竖起耳朵,面色严肃地看向卡维。


“我哪有这么无聊……”


卡维回卧室拿了个盒子,向两位友人展示。盒子里铺着厚厚一层颜色各异的漂亮羽毛。


“都是艾尔海森送给我的。”卡维洋洋自得,像只开屏孔雀。


猫不喜欢抓老鼠之类的动物,比较钟情于各种鸟类,大概是嫌弃前者脏兮兮,怕污了嘴。鸟也看不到整只,猫只喜欢挑好看的羽毛叼回来,偶尔猫心情不错,卡维回家时也能看到几朵花。


路过的旅行者表示震惊,因为她攻击鸟类得到的结果只有几坨禽肉,没人告诉她鸟类还能掉羽毛的啊。


三个人盯着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旅行者看了半晌,旅行者被看得发毛,摸摸鼻子说这是特技。


卡维又炫耀起他那一盒子的漂亮羽毛:“也正常,艾尔海森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猫。”


不过卡维没说,他每次看到都硬要抱起猫怒亲好几大口。猫气的总要有几天给卡维制造惊喜,比如有次卡维开门就被一只受惊狂奔出门的蕈猪创飞了。


事后卡维气冲冲去质问猫,猫郑重其事地喵了好长一段。


“你说这只蕈猪是自己开门走进来的?”


猫还是很有猫德的。不多,但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

猫悠悠闲闲趴在窗口晒太阳,猫最近已经不爱动了,喜欢在任何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休息,或者卡维的身边。提纳里说,猫老了,十几年的寿命,对于一只猫来说,已经很长了。


卡维觉得恍惚,他总觉得猫是一只很奇特的猫,不应当老去,即便活到百岁都不奇怪,但猫现在老了,实实在在老了,虽然猫的衰老在外貌上没有体现,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而且十多年,卡维却一点没觉得时间过了这么久,直到有天他整理东西时看见那个他用来收藏有小猫爪印的图纸时,看见那些泛黄发皱的纸张,愣住了。以前五颜六色的爪印已经褪色了,流露出时间流淌过后的独特印记。


猫或许真的老了。卡维抱着盒子怔怔地想。


所以有时卡维夜半惊醒,总会拍拍枕边的猫,非要把猫拍醒才满意地继续睡。猫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度地没有怪罪,只是会挑好日子半夜在卡维卧室里上蹿下跳,忙忙碌碌寻宝藏,卡维又气又觉得实在好笑,也能放下点心不去担心猫某天会突然离去。


只是卡维也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工作量,需要出差的活一概不接,他不想某天风尘仆仆回到家,发现猫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且孤独地度过了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

猫很狡猾。


卡维抱着猫,坐在他当初捡到猫的草地上,仰望着布满星星的夜空,缓慢地抚摸着猫依旧柔软的灰色长毛,猫也微微仰头,与卡维共享他们头顶上的这一片天空。


卡维到家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直觉告诉他家里好像格外冷清,卡维试探性地喊猫的名字,但没有回应。卡维期望猫只是在与他做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清楚猫应该已经不在家里了,但仍然把家里都翻了一个遍,才终于承认这个事实。


出乎意料地,卡维很镇定,比他以往预想的到达这一天时的反应冷静的多。他断定猫不会随便寻一个地方一躺就完事,猫常去的地方不多,除去打猎,他常去的也只有酒馆和化城郭,听说图书馆也能看到猫的身影。


……但应该没有什么物种愿意把自己的墓安在图书馆。


酒馆里依旧热闹,兰巴德一看见卡维便笑着问他怎么没把猫一起带来,有些当初参加过握手会的信徒也朝他这边张望,卡维干笑着说下次吧,下次再带他一起来。


卡维出酒馆时遇见神出鬼没的旅行者,旅行者眼睛一亮,说有东西要给他,随后在背包里摸索了好一阵。一张照片被递到卡维手里,照片里猫被举的高高地接受瞻仰,按下快门时猫正好朝镜头这边望了一眼。卡维猝不及防与过去的猫对视,鼻子有些发酸。


“谢谢……你居然还拍了照啊。”


“之前一直就想给你来着,但老是被其他事耽搁了。”旅行者颇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不过我还保存的挺好的…啊,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事,先走啦。”

旅行者冲他挥挥手,又急匆匆地跑远了。


卡维捏着照片站在原地出神,福至心灵般,把照片揣好,向着化城郭——或者说当初他捡到猫的那个地方走去。


当卡维步履匆匆赶到那片草地时,望过去时却没有如预想中看到猫的身影,卡维缓慢的走过去,盘腿坐下原地欣赏起天空。不多时,一个熟悉的重量压在了他腿上,卡维低头,捏着猫的耳朵尖愤愤地:“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要是我没找来这个地方,你……”


猫仰头看他,卡维止住了话头,无奈的叹气,猫对上卡维的视线,缓慢的冲他眨眼。然后抬爪向卡维招招手,示意他再低一点头,卡维照做了,猫用爪垫拍拍他脸,跟他碰了碰鼻子,而后窝在他腿间,眯起眼。


卡维忽然想起刚捡回猫的第一天清晨,生出一种完成了什么契约的错觉。


他们一起坐了很久,久到卡维忘记了自己在这里是在等待一场告别,起码卡维是这么觉得的。卡维颤抖的手指贴在猫的脊背上,感受着对方愈发微弱的身体起伏。猫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猫察觉到有水珠落在自己身上,但猫没力气去安慰卡维,某种意义上而言,猫现在任何动作都能让这位大建筑师彻底破防。所以猫干脆让这最后的时光显得更平静一些,爱恨都是深刻的,幸福最好是平淡,猫这么想。


猫很狡猾。卡维想,轻轻握了握猫冰凉的前爪。


猫用十几年的陪伴就换来了卡维余生大半的思念,实在狡猾。

妈咪你别做饭了我害怕(请看置顶)

【砂理】拇指砂金

最近因为春困休息时间基本都在吃饭睡觉,右手手指还疼得厉害,于是写点轻松的小短打,4.6k

时间线在匹诺康尼剧情全部结束后,两人还未交往


  


  

  


  “你这身行头可以直接水洗烘干吗?”


  花孔雀的行头虽然正比时看起来很花哨浮夸,但是缩小了看还是挺精致的。维里塔斯·拉帝奥问一边用他的手帕暂时围了一圈当睡袍的小小砂金:“……还是说需要干洗?”


  “直接扔就行,教授。”褪了毛的小孔雀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奢侈品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实用价值和重复利用,洗完基本就废了。同样的衣服我有二十多套,这套你可以随便处置。顺带一提,我有几支超过二十人的专...

最近因为春困休息时间基本都在吃饭睡觉,右手手指还疼得厉害,于是写点轻松的小短打,4.6k

时间线在匹诺康尼剧情全部结束后,两人还未交往


  


  

  


  “你这身行头可以直接水洗烘干吗?”


  花孔雀的行头虽然正比时看起来很花哨浮夸,但是缩小了看还是挺精致的。维里塔斯·拉帝奥问一边用他的手帕暂时围了一圈当睡袍的小小砂金:“……还是说需要干洗?”


  “直接扔就行,教授。”褪了毛的小孔雀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奢侈品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实用价值和重复利用,洗完基本就废了。同样的衣服我有二十多套,这套你可以随便处置。顺带一提,我有几支超过二十人的专业制衣团队专门为我服务,如果你有相关的需求,可以跟我提。”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拇指姑娘。如果你这个状态还要继续,我建议你先联系他们给自己做几身衣服,不然我可没多余的手帕给你用——我有洁癖。”


  


  “…拇指姑娘?”原本只是句玩笑话,但花孔雀很明显找错了重点,“…那是什么?”


  “…一个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学者这才想起面前的小人从多重意义上来讲都没有童年,对这块的了解自然是空白,“有兴趣你可以恢复正常后自行了解。”


  “可我想听你讲。”自从变小以来已经让他做了不少事的赌徒理直气壮地撒娇,“讲嘛讲嘛,如果你给我讲的话,我今晚都不会打扰你的。嗯?”


  真是好诱人的条件——不对,自己本来就应该不被打扰的。察觉自己已经在赌徒的事上让步太多的学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心累:“这可是你说的。”


  “嗯!”缩小的砂金拼命点头。


  


  “从前有一个妇人,她很想要一个丁点儿小的孩子。于是她便去请教巫婆。巫婆说,这非常容易。便给她一粒麦粒,让她种在花盆里。当花朵绽开时,拇指姑娘便出生了……”


  


  当屏幕在工作时间亮起、来电显示为“该死的赌徒”时,维里塔斯·拉帝奥一度很不想接听。比起语言这种暧昧模糊缺乏界定且留不下文字证据的沟通方式,他明显更喜欢文字——尤其是和愚钝之人交流时,从他们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当中提取有用信息不比检查学生难以自圆其说的小论文轻松多少。


  赌徒是知道他的脾气和偏好的,一般也不会故意在他工作时打扰他。但今天……


  学者皱皱眉,在内心奇妙感觉的催促下,破天荒地在工作时间接听了通话。


  


  “教授!谢天谢地你接通了!总之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很诡异吧?我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椅子爬上办公桌,又用了好久才解锁我的手机。我就说虹膜和面容验证解锁不靠谱吧,幸亏我还设了密码,脱了鞋在屏幕上跑来跑去好几次,总算踩对了。”


  那手机还能要吗。学者在内心默默想完,直奔重点:“……你把‘格列佛拱门’偷出来了?”


  “怎么可能?!”货真价实的“小”孔雀委屈巴巴,“那可是梦里的东西,现实中有没有都不知道——再说我好端端地偷拿那个干嘛?有什么用呢?”


  “你问过其他人有可能的原因吗?”学者按了按先前就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是不是公司有人把它带回来了在研究?”


  “没啊,我第一个就打给你了。你都不知道,翻通讯录有多难。我朋友本来就多,还扩充过通讯录人数上限,就算查找都要找一会儿。幸好我还记得你的号码,就直接给你打了……”



  

  赌徒说得是情真意切,但这种话听听也就完事了。且不说石心十人几乎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乃至生命的关系,公司内部对他效忠的也不在少数……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在吃味的学者无意识地嗤笑了声,给原本滔滔不绝的小孔雀吓得直接口动闭麦。


  “……这样吧,你直接说你的需求就好了。”老实说,他还挺不习惯赌徒这么久还不提出条件的。


  “在我恢复正常前可以收留我吗?期间可能需要一点博识学会的帮助…以及你在我和其他不方便见到我这副模样的人之间沟通。”


  “明白了。那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学者点点头表示应允。


  花孔雀做作地对他行了个礼:“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那你给我考上第一真理大学吧。”


  “?”


  


  “……她看上去又白嫩、又可爱,都没有大拇指的一半长。所以人们就把她叫作拇指姑娘。拇指姑娘的摇篮是一个光得发亮的美丽胡桃壳,她的褥子是蓝色紫罗兰的花瓣,她的被子是玫瑰的花瓣——那就是她晚上睡觉的地方……”



  

  “啊…所以这就是我晚上睡觉地方的灵感来源?”小小的砂金看着临时用贝壳摆件、卸妆棉片和玫瑰花瓣搭建的小床,“又有人送你花了吗,教授?”


  “已经毕业的学生回来送的。”学者的脸上被屏幕映出一块方形的光。


  小孔雀嫌弃地举起那片玫瑰花瓣,虽然它又美丽又柔嫩,一丝伤也没有。但不是自己送的,他没那么想碰到:“好伤心啊,我送你的时候你都不要。”


  “因为他很可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第二次,我也不可能让他把特意带来给我的花原封不动再带回去。而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心情打理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机会送我别的,不是吗?”自觉被无理取闹的学者翻了个白眼,发现眼睛干涩后又用力眨了眨。


  “好吧…那我可以睡你床头边吗?”赌徒深切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而且他这种不会忽视他人心意的人都给我用别人送他的东西了诶。


  “如果你不怕半夜被我压扁的话,请。”


  学者没好气地回答他。


  


  


  “……可是金龟子丝毫也不理会这情况,他和她一起儿坐在树上最大的绿叶子上,把花里的蜜糖取出来给她吃,然后夸她是多么漂亮,即使她一点也不像金龟子……”


  


  “问个问题,你觉得你现在能吃下去多少?一根?还是半根?”学者十分费力地用只有两个尖尖的水果叉卷起一根裹满了奶酪酱汁的意面,小心翼翼举到领子处夹着半片纸巾的缩小版砂金面前,“觉得吃不下就停。”


  “嗯嗯……”小小的赌徒像动画里的小老鼠一样呲溜嗦着意面,嘴巴周围被酱汁糊得满满的。洁癖学者下意识想给他擦掉,但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现在的体积和力量差别,以及赌徒之前那句“轻轻一捏就能把我弄死”。他现在贸然上手擦,估计能给小小砂金搓掉一层皮。


  “…怎么了?”


  他发现赌徒停了下来,看小人手忙脚乱比划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要喝水,于是又从一边拿出早就备好的滴管,从杯子里吸出几滴水,滴进小茶匙中凑过去。


  缩小的赌徒扒住茶匙的边缘,畅快地喝起水来。



  

  很新奇的体验,他总算体会到一点养宠物的乐趣在哪里了。如果是正常版的赌徒在他对面吃饭喝水,他可能会觉得莫名烦躁,但缩小版的却让他感觉…有些可爱?学者在迷茫中手抖了一下,小小的赌徒立刻被那几滴水泼了一身。


  “咳咳…!咳、我吃太久太麻烦你了?”花孔雀咳完,开始拧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知道这样非常容易感冒继而肺炎的学者立刻让他换掉湿透的衣服,稍微洗个澡。


  


  “……鱼儿们为了不让癞蛤蟆娶到她,就把叶梗子咬断、让这片叶子顺水漂走了。叶子带着拇指姑娘漂得特别远,漂到癞蛤蟆根本没有办法到达的地方去。拇指姑娘漂到了很远的地方。住在那些灌木林里的小鸟儿看到她,都唱道:‘多么漂亮的一位小姑娘啊!’……”


  


  “……喔!”站在水池边沿的赌徒兴奋得有些过分,“你之前可没告诉我变小了就能和你一块儿洗澡。”


  “怕你在我没发现的时候一下淹死了而已。想想看,一个欺骗过公司、博识学会和家族的传奇赌徒,死于一次失败的洗澡,多讽刺。那群癫狂的欢愉信徒都写不出这么没道理的故事。”学者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直接用挂起的衣服挡住了赌徒的视线,直到自己坐进浴缸,身体大部分都被水模糊,才伸手将一边恼怒跺脚的小小赌徒捞了过来,放在漂浮的橡皮小黄鸭上。


  “这感觉…唔!好神奇啊!”赌徒起先不怎么敢动,但过了会儿,确认橡皮鸭真的能载起自己后,便飞快地放松了下来,甚至将腿放在水里划动、尝试驾驶橡皮鸭船,“看!我甚至能让它转弯!”


  “小心些,别翻了。”


  累了一天的学者嘱咐完,便如同以前的每一天一般闭目养神、任由温水和蒸汽抚慰疲惫的肌肉,准备过会儿再看书。没想到闭眼之后真的只剩水声,过了许久都没再有赌徒的动静。学者慌忙睁眼一看,发现小小砂金竟已骑着小黄鸭越过浴缸中他弓起的膝盖、漂到了自己面前。



  

  “拉帝奥!”自从变小后便莫名幼稚许多的赌徒双手抱胸,得意洋洋,“我已经攻入你的大本营了,认输吧!”


  学者眯起眼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将敌方连人带鸭吹出好远:“你确定?”


  “你作弊!”


  赌徒在颠簸中抱着小黄鸭的颈部吱哇乱叫,声音中却没多少恐惧,只有一种孩童般的雀跃。莫名感觉自己今天是带孩子来了的学者叹了口气,脑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算真的幼年砂金来了,恐怕也不会放得这么开。


  


  他曾听说过人会在自己信任放松的环境、在自认为可以包容自己的人面前出现一定程度的退行,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撒娇任性。可他没想到赌徒会对着自己这样。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有意无意将那当作是对方笼络人心伪装亲昵以及刻意闹自己的一环。


  ……但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误会了?


  学者迷迷糊糊往水里窝了点儿,任由水盖过自己的下巴。小小砂金再一次驾着人力鸭鸭船朝他驶来,他便在水下伸手,从底下将橡皮鸭捏住。


  砂金不知是不知道原因还是存心要和他这个“巨人”玩对抗战,拼命划腿,结果没掌握好平衡,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就掉进了水里。惊得学者猛地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地从一边拿起偶尔泡花瓣浴(毕竟总有人送他花,他只是物尽其用)后用来捞花瓣的细网筛,这才捞起了真正溺水了恐怕都没人能给他做心肺复苏的赌徒。


  “你疯了?!”他多少被吓得有点气急败坏。


  小小赌徒一边咳嗽一边甩头发上的水,好半天才镇静下来一点,结果开口第一句竟然是“粉的……”


  学者多少有点想要把那个正常大小的砂金按进水里的想法。


  


  《拇指姑娘》的故事最终也没有讲完。不过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两个从本质上都不喜欢这种主角柔弱到无法抗争、只能靠运气和他人帮助才能改善局面或者得以脱困,先满足别人才能获益的故事。他们也并不需要他人的拯救。


  


  混乱且别致的一天总算快要结束。由于额外照顾一个脆弱多事小生命,学者比平常困得更早,他将砂金非常梦幻公主风的贝壳床(不得不说,他其实有点捉弄和联想到入梦池的心思)放到床头柜上,面朝那边躺好,在心里复盘然后规划明天的日程。


  规律的作息和年轻的身体很快让学者接近入睡的状态,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此之前他确实有机会问,但他总觉得那样郑重其事太过可笑了,只有像现在不经意地提一嘴,才不会显得他太过刻意。


  确认砂金也闭着眼后,他才问出口:“你…做那些事……”


  “…哪些事?”上蹿下跳使用那些巨人用品的小孔雀明显也困了,嘟嘟囔囔的。


  “最先联系我、来找我以及对我收别人的花不满的事。”学者闭上眼,感觉意识在被黑甜的梦境拉扯,“你做那些…究竟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就想逗逗我?”


  “嗯……慢着?”


  小孔雀本就高扬的声音忽然拔得更高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跳到了学者的枕头上,恼怒地去捏对方柔软的脸颊:“你居然问我这个??等等,你别睡!我们说个明白!”


  可惜学者明显已经睡熟了。被独自留下的赌徒莫名体会到了平时学者被他捉弄或者故意误解时心梗的感觉,气得直蹦跶。


  


  


  


  学者很清楚自己在做梦,不然他不可能同时面对五个砂金。最大、形象也最怪异的那个很明显是用了基石里的令使力量(老天啊,胸口那个发光的窗口是代表“朝这集火”吗),比其他几个大出一圈。旁边两个是他认识的那个砂金以及一个泛着蓝光、不停冲本体开嘲讽的“砂金”,年龄最小的那个躲他身侧,抱着他的大腿不肯松手,被他瞪就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眼里居然有高光!


  谁会舍得让一个孩子眼里的光消散呢?即便觉得自己的心冷得就像在第一真理大学审了十年毕业论文,学者依旧不能。所以他只能纵容小孩。


  体型最小的那个则挤在他胸口的开口处,像个挂件一样,抱着他那根链子不知是在荡秋千还是在跳舞。


  总之,非常吵闹,四周的聒噪感都快让他觉得自己是置身阿蒂尼孔雀园了。而且这种拥挤感和热度,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维里塔斯·拉帝奥睁开眼,一只没毛大孔雀闭着眼,沉甸甸压他身上,肉贴肉,胳膊都紧紧锁上来的那种。


  看来今天的计划必须得调整了。


  

END


彩蛋是缩小的教授,一点旧设形象提及


Frosting

【砂理】游戏主播竟是大猫奴—完

*人美声甜爆头准运气特别好游戏主播砂x在玄学下屈服忙课题开组会能变猫理//

*我追的游戏主播竟是我学生//

*这章是完结篇啦!

*私设我流ooc//


这里是开头 


1.


“不错的解答思路,但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维里塔斯示意女生坐下,她坐回位置上捏了捏自己朋友的胳膊,无声呐喊,上课被点名的学生都是一个崩溃模样,还好她昨天晚上化尴尬为学习动力——


昨日小蓝莓的帖子被顶上,她要帅哥微信大失败,半夜三更尴尬得睡不着觉,选择发奋图强,势必要考到维里塔斯那里当研究生。


还好复习了,她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维里塔斯在写板书。...


*人美声甜爆头准运气特别好游戏主播砂x在玄学下屈服忙课题开组会能变猫理//

*我追的游戏主播竟是我学生//

*这章是完结篇啦!

*私设我流ooc//


这里是开头 


1.


“不错的解答思路,但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维里塔斯示意女生坐下,她坐回位置上捏了捏自己朋友的胳膊,无声呐喊,上课被点名的学生都是一个崩溃模样,还好她昨天晚上化尴尬为学习动力——


昨日小蓝莓的帖子被顶上,她要帅哥微信大失败,半夜三更尴尬得睡不着觉,选择发奋图强,势必要考到维里塔斯那里当研究生。


还好复习了,她心跳还没平复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维里塔斯在写板书。


粉笔屑落下,维里塔斯结束板书,看上去繁杂的题目在他的手里清晰无比,他回头看向教室里思考的学生:“那么,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无人应答,下课铃声响起,维里塔斯把粉笔放到讲台上:“不懂的下课来问,期末考试不及格的人没有学分,自行斟酌。”


他的视线透过层层人群,看向坐在最后面的砂金:“砂金,你跟我走一趟。”


还在玩硬币的砂金愣了一瞬,忙收拾东西起身,在所有人“一路走好”的视线中走向维里塔斯,两人并肩出门,砂金有些踌躇,他犯困了,不知道是不是维里塔斯给看了出来。


砂金琢磨不透,但是教授好像看起来又不像是给他穿小鞋的那种人,干脆直接开口问:“有什么事情吗?教授?”


维里塔斯:“石心十人今天来大学做演讲宣传,我带你去见一下你的那群同事,然后麻烦你帮我一个小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公司的人给他平白无故增加了一大堆工作,这些玩意麻烦得要死,翡翠更是大早上给他打电话问砂金的情况,他足足沉默了十秒才想着要说什么。


说些不会掉马的事情...人类的社交实在令他心神疲累,他有关注砂金,但是显然,变猫的事情不能暴露,公司又全都是精明人,多说多错。


维里塔斯:“活着,还在呼吸。”


翡翠低笑了一声:“好啊,我们公司要来你们大学招人了,有没有空?请你吃顿饭,带那小子一起来。”


“客套就免了吧。”维里塔斯说:“我的时间只会用来做我想做的事情,你要是想问问他的近况可以直接问,没必要在这建设面子工程。”


“还真是不客气。”翡翠说着:“那小子可不是会随意袒露心声的人,到时候麻烦你把人给我带过来了...啊,还有,钻石要的那项设计你也要交工了。”


“已经打包发到邮件里了。”维里塔斯打了个哈欠。


“看来你还没来得及看今天新回的邮件,要改,教授,要大改;而且时间非常紧迫。”翡翠笑吟吟地说:“公司已经和大学那边打过了招呼,待会儿晚上技术研发部的成员会和你联系,可以看群。”


“... ...”哈欠打到一半,维里塔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头好痛。


维里塔斯:“砂金能借我用用吗?”


“怎么,那小子坐在那里能让你效率变高吗?”翡翠说:“要是你明天能交工...我把他打包到你实验室都行...还有,那小子年龄不算大,别骂他。”


“...有多小?”维里塔斯问着。


刚问出这个问题他就觉得不妥。


翡翠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反正比你小一些,拉帝奥教授...怎么回事?”


女性的声音带上几分愉悦调侃:“有情况啊——?你看上他了?也对,你早就看上他了,对不对?榜一先生?你在他身上砸的钱可不少,算是你工程奖金的1/10了吧~”


“...他的合理酬劳。”维里塔斯说:“人借不借?”


“你自己去问问他咯。”翡翠笑着说:“人要主动去增进感情。”


“...工作的事情还是你来说吧,但是有他在的话工程会快一些。”


“给个理由。”翡翠说:“砂金好歹也是石心十人之一,要价很高的。”


“他运气很好,你应该知道?”维里塔斯说:“虽然我研究不出什么东西,也许是玄学...他总是能选择正确的道路和最优解,至少在我的研究里面从来没出过差错。”


“啊...我明白了。”


翡翠说:“我会和他说的,不过拉帝奥,我们测试过他的好运。”


女人的声音带着暧昧:“没有那么夸张,虽然之前在你这百试百灵...也许这一次就会输哦。”


“那就从头再来。”维里塔斯说:“不要紧。”




2.


砂金前脚刚和翡翠聊完最近的日常和接下来的工作分配,后脚就被这位姐姐打包托付给了维里塔斯,教授已经在那里搭模型进行设计了,看见他过来指了指车:“走了,去实验室。”


他迷茫地被塞上车,翡翠给他投递了些小零食,他怀里抱着一大堆不知所措,砂金透过后视镜看着开车的维里塔斯,眨了眨眼:“教授?”


“翡翠没跟你说吗?”维里塔斯捏了捏眉心。


“说了,他要我过来给你当一阵子的吉祥物。”砂金诚恳回复:“我绝对不会乱动东西的,也不会让你生气。”


“那女人都说了些什么...”维里塔斯听见保证,头疼了一瞬。


“说教授您脾气不好。”砂金慢悠悠地补充:“但是我觉得教授是大好人。”


“...”


眼看没有回复,砂金低头看手机瞧见托帕问他打不打游戏,他说现在在忙,而且还不知道要忙什么,疑似是过去吃吃喝喝。


托帕:你和教授单独出去啊?

砂金:去实验室

砂金:实验室的技术研发部有没有你觉得好用的打工人

砂金:有的话我偷偷挖过来


托帕:啊?

托帕:翡翠真是说对了

托帕:那——

托帕:教授也是技术研发部的

砂金:这个不行

托帕:这个为什么不行

砂金:我会被丢出去


托帕:你试试

砂金:试试就逝世

托帕:我给你买保险

砂金:我自己买了

托帕:好吧,你对教授有什么看法吗


砂金:英俊的好人

托帕:那我是什么?

砂金:游戏打得不错的账账姐

托帕:舒坦了,教授好像对你有意思

托帕:翡翠说的


砂金看着那个“有意思”,慢慢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在耍他还是恶作剧,他们拢共也就见过两面,这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


不对。


他们网聊了好几个月。


砂金有些迟疑地抬手,在输入框上纠结良久,缓慢地把那个:“不可能。”删去。


不对劲啊!


教授喜欢他?!


砂金捂住嘴,他们明明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他自己对教授有好感是不错,但是还是不对劲...缺少一个关键拼图。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砂金的大脑飞速运转,愣是没能思考出一个结果,按理来说“喜欢”这种情绪应该有头有尾,再不济也得有一个心动的开始...而且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自以为是,实在是显得没有脑子。


那他自己的感情又是怎么样的?


他喜欢教授?


他喜欢维里塔斯.拉帝奥?


不对啊他喜欢小猫咪和钱。


砂金心里思绪转了十八个弯,试图把对应的元素一一匹配上,随后可疑的沉默了。


教授=钱    直播间榜一,等式成立

小猫咪=教授?


太荒谬了砂金,人怎么可能会变猫...呢?


砂金看向在开车的拉帝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内心的想法:人怎么可能会变猫呢?


昨天那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今天就被点到了名字,如果他没看错,维里塔斯特意看了一眼花名册才选择的她。


除开当事人之外,还有一只当事喵。


砂金恍惚了一瞬:不会吧?


想起对小猫咪上下其手的经历...砂金安详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朋友,


如果教授真的是一只小猫咪,那么教授绝对不会喜欢他,教授会选择杀了他。





3.


实验室的东西砂金也不懂,反倒是一群人过来和砂金进行了握手,之前让他帮忙抽卡的那个小姑娘也在,虔诚地给砂金上贡了一个蓝莓小蛋糕,美其名曰欧皇保佑。


维里塔斯就看着他们在那闹,按了按太阳穴:“玩够了就准备干活了。”


“我要做什么吗教授?”砂金扭头看他:“等会帮忙测试数据...还有做选择题?”


“你还可以打游戏。”维里塔斯从柜子里拿出充电线和充电宝,加上一些水果茶,全都一股脑放在了砂金的桌子上:“就当是比较无聊的下午茶吧。”


咖啡他之前给喝出毛病来了,组里的人给偷偷全都撤掉,全都换上了水果茶,美其名曰补充维生素C。


新鲜水果他们会放到发霉。


维里塔斯道:“可能顾不到你,你随意就好。”


砂金点头表示了解,目送教授离开。


他有充分自娱自乐的能力,砂金毫不客气地打开蓝莓小蛋糕的盒子,点开手机里的游戏,刚进去托帕就拉他进去了,砂金摸出耳机来带上。


托帕:“怎么样怎么样?”

托帕:“你试探了没有??”


砂金慢吞吞打字:不方便开麦

砂金:我为什么要去试探

砂金:试探的结果会很吓人,不如去赌博。


研究人员给他了一道选择题,砂金粗略地扫了一眼指了指C。


托帕:“认真点,砂金,教授那儿是不是有你的把柄?”

托帕:“这么胆小不像你啊,大不了就没脸见人呗。”


砂金:你自己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朋友。

砂金: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吗?


托帕:“我可是有教授联系方式的人。”

托帕:“说真的,要不你说说,你喜不喜欢教授?”

托帕:“你要是喜欢,我们连夜去给你搜恋爱攻略。”

托帕:“保管你三天就拿下!”


砂金:还打不打游戏了。


大概开了三局,砂金觉得无聊说了一句下线,研究人员把数据给他问能不能帮忙做一下分类,很简单的任务,闲着也是闲着。


小零食...要吃完了。


砂金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东西,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晚了。


好饿。


“——欧皇万岁...天哪,教授你把他留下来吧。”研究组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瘫在了地上,看着尚且能站着的教授发出内心的赞叹:“如果欧皇能留下来,我可以每天晚上少吃一碗大宇宙炒饭。”


维里塔斯长出一口气,最后检查一遍错误,打包发送出去:“相信科学。”


“可是教授....”研究人员感叹:“他真的很好用。”


“不要给他压力,好了,还有力气去吃饭吗?我请客....”


维里塔斯看着东倒西歪的研究人员,沉默了:“看来有需要增加运动项目了。”


“哪儿能跟教授比...”研究人员从柜子里翻出睡袋:“晚安教授,明天死了的话帮我收拾。”


“...辛苦了。”维里塔斯起身,没站稳晃了一瞬,扶着桌子稳住,只觉得头昏眼花心悸虚脱,他走向一边的休息室,砂金在玩抛硬币。


“教授?结束了吗?”砂金看向他。


“嗯,结束了,送你回家。”维里塔斯看向那枚硬币:“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砂金眨了眨眼睛:“不了,我回家就好,丢硬币说要在家吃饭。”


这句话是假的,砂金心说:丢了十次硬币都说你是小猫咪。


“...下次我请你吃饭。”维里塔斯扶着门框:“今天谢谢了。”


“我没做什么,教授。”砂金收拾好东西起身,看着维里塔斯略显苍白的脸色:“你还好吗?”


“应该....?”维里塔斯有些不确定。


“车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开回家。”砂金朝维里塔斯伸手:“...明天开过来还你。”


要不要试探…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维里塔斯,维里塔斯把钥匙递给他,有些困惑地对上砂金的视线:“怎么了?”


“哦...”砂金慢吞吞地说:“就是,我昨天买的小黄鱼还没有吃完,今天早上炸了一些,问问教授要不要去我家吃饭休息休息。“


啊…砂金眨眼,真的说出来了。


维里塔斯顿住了一瞬,微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想去也没事,明天带给你。”砂金飞速补充,给自己和维里塔斯都搭了一个台阶。


“那走吧。”维里塔斯低声说着。


“教授?”砂金还在绞劲脑汁思考,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思考怎么试探维里塔斯,却没想到那边干脆利落的同意了。


“我说去你家,走吧。”


维里塔斯说。


“哦…”


砂金答了一句,回头看着他笑,也不说是怎么了,就是盯着他弯起眼笑,在灯下眼里闪烁着光。


“…别笑了。”


“知道了教授——”





















——END




堂堂完结!

君君评价:全都白给!


哎呀我感觉到这里就挺好的了

也许后面还会摸点番外,想看的番外可以直接在本条下面说ww

看我有没有时间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有点忙ww



开了一个点梗箱子来着,可以看看 




然后彩蛋是,彩蛋是之前看见有人问了原来的胃疼走向会怎么写。

大概用大白话速通了一下,,

太多bug了逻辑也不怎么通顺,不怕雷的可以去看看hh



物部深月

【04:00/克蒙】白朝复辟史话

  • 赶考书生克x前(?)朝太子蒙

  • 原作西幻,我写古风属于是逆天而行,所以大家看个乐就好,不要太深究逻辑了……全文2.1w。

白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初并天下,罔不宾服。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帝立幼子为储,名曰蒙,生而聪颖,弱而能言,然德行有亏,喜诓骗行窃诸事。……后帝崩,纯白乃与风暴,智慧阴谋破去白帝所封书赐太子者。大乱七日,蒙及其兄皇长子亚当皆无所踪。

——《白书·白帝本纪》

 

壹:入城

黄昏散去,绯红月光如轻纱缭绕。


正值阳春三月,气温有所回暖,寒意却依然很重,阵阵夜风从纸窗的破洞处灌进室内,吹得那一点烛火剧...

  • 赶考书生克x前(?)朝太子蒙

  • 原作西幻,我写古风属于是逆天而行,所以大家看个乐就好,不要太深究逻辑了……全文2.1w。

白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初并天下,罔不宾服。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帝立幼子为储,名曰蒙,生而聪颖,弱而能言,然德行有亏,喜诓骗行窃诸事。……后帝崩,纯白乃与风暴,智慧阴谋破去白帝所封书赐太子者。大乱七日,蒙及其兄皇长子亚当皆无所踪。

——《白书·白帝本纪》

 

壹:入城

黄昏散去,绯红月光如轻纱缭绕。


正值阳春三月,气温有所回暖,寒意却依然很重,阵阵夜风从纸窗的破洞处灌进室内,吹得那一点烛火剧烈晃动,在客栈坑洼的粉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克莱恩心灰意冷地盯着天花,直到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到面前,他才敷衍地动了动眼球,示意自己没死。于是那人起身,在阴影和微光的边界走进走出。轻微的窸窣声传来,绑匪熟练地解开系在床架上的麻绳,以自己的手作替代,那凡物在他腕处妥帖地绕了一圈,形如一条灵活的长蛇。


绳子的另一头牵着人质。克莱恩能坐能站,虽不是五花大绑,但双手被紧贴着捆在一起。他已经尝试过了,越挣扎,绳圈收得越紧,不给任何取巧的机会。


很快那人又坐回桌前,端着一个缺角的瓷碗,碗里盛着半个馒头。他近乎慈悲地考虑到只有干粮,恐怕不够适口,还给克莱恩找了点咸菜聊表慰藉。


不错的宵夜,就是有点噎得慌。克莱恩面无表情地腹诽,再给点水不行吗?


“我看过了。”对方把碗放下,仿佛心意相通般,他表示道,“没有水。”


窗外的红月又亮了些,柔和的光驱散黑暗,晕染出那人苍白的面颊,深黑的眼睛和鸦羽般柔顺的卷发。他微微歪头时,右眼处那点奇异的反光一闪,让褐眼书生心生寒意。克莱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块被磨成适当厚薄,质地均匀,镶有银边的透明水晶圆片——或者说,一枚形制古典的单片眼镜。


但他宁愿自己不知道。克莱恩抬手,连接两人的绳子也随之晃动,就像月老牵有情人的红线。对方颇为妥帖给他解开右手,书生拿起碗中食物,但并没吃,而是很不贴心地在桌边敲了敲,风干良久的馒头发出了金石相击般的铮铮之声,连一块渣都没掉下。


克莱恩放弃了,他觉得人类的牙齿未必能和这块干粮同台竞技,比起嚼石头,他更愿意挨饿。可稍微算算,自己已有三四个时辰粒米未进,现在舌下泛酸,空空如也的胃袋叫嚣着口腹之欲。他面上淡然,内心绝望。早知如此,上午就多吃两碗阳春面了,至少能不做饿死鬼。


绑匪也拿过馒头,模仿书生的动作敲了敲,发出饶有兴致的感叹声。月光更亮了,他向克莱恩展露笑容,嘴角翘起的幅度清晰可见,然后颇为客气地询问道:


“既然你不吃。”他说,“那我们继续聊?”


“……草民惶恐。”克莱恩扯动嘴角,“我没那个资格和太子殿下您闲聊。”


“都过去了。”绑匪的语调漫不经心,他将蜡烛拉至两人之间,“我父亲死了这么多年,无关紧要的人都已化灰,真正该死的那几个却还活着……唉,人各有命。”


克莱恩表情僵硬,他看到对方用手贴着摇曳的烛火,仿佛想取点微不足道的暖,但指尖却毫无顾忌地伸进火焰正中,轻轻抚摸碳化的烛芯。火苗舔舐着他的皮肤,蜡白的干燥肌理从创面剥落,露出血肉,新生的组织又蠕动长出。


书生的反应似乎满足了绑匪的恶趣味,于是他恰到好处地收回了手,微带叹息地笑道:“当下局势如此,你说,我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虚名呢?”


“我理解您光复江山的雄心。”克莱恩强定心神,尽量平静地回答,“但我只是个平民。”


没有一刀一枪,一兵一卒,不懂治国之道,驭人之术,手无缚鸡之力,盘缠不足二两半银子……认清现状后,克莱恩愈发感到绝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他身无长物,两袖清风,钱袋比脸干净。即便如此,老天爷都没有放过他。


“没关系,我现在也是平民。”对方笑言,“英雄不论出处。那个叫罗塞尔的傀儡皇帝,他本人没什么成就,某些话说得倒是有道理。没错,比起门阀世家,你出身卑微,受尽欺压。但我更低一等,这盛世不接纳我,我父亲曾经的臣民将我视作邪祟和异类,唯恐避之不及。既然世道待你我不公,那你为何还要维护它?”


书生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谅克莱恩的想象力再丰富,两天前,他抵达贝克兰德府,与阿蒙初遇时,也万万想不到这个谈吐不凡,衣冠楚楚的青年是前朝太子。


比前朝太子更可怕,阿蒙还是个神经病。而克莱恩的悲惨则体现在,他对未来精细规划,但又毫无概念,更不知道自己将要承载的命运有多荒谬——阿蒙盯上他了。他把不知世事险恶的穷书生绑到这龙潭虎穴的地方,然后明确表示,他只给克莱恩两条路。


第一条路,走险,和他复辟前朝,搏个忠臣之位,封妻荫子,虽前路不明,但绝处仍能见一线希望。第二条路就很简单了,走稳,直接去死。


“你杀了我吧。”克莱恩心如死灰。班森和梅丽莎还在廷根县眼巴巴地等他考完春闱,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如今进士梦算告吹了,但克莱恩不想牵连亲人,不是九族诛不起,而是英勇就义更有性价比。


“你就不能换句话吗?”阿蒙无聊地叹了口气。


换不了。克莱恩仰头,凝视天花,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自从他惨遭绑架,两人就持续着鸡同鸭讲:绑匪阐述他的复国大计,人质沉默,偶尔说两句“你杀了我吧”活跃气氛。


克莱恩具有最基础的现代医学常识,清楚咬舌并不能自尽,不然他早就上下齿使力一碰,魂归西天,给自己一个解脱。可惜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弱者甚至没有自杀的权利。


阿蒙笑了一声,他从善如流,转移话题问道:“你渴吗?”


“渴。”克莱恩诚实,但并不抱希望地回答。


“是没水了,但还有半坛酒。”对方语气随意地说,“你如果想喝,我去拿过来。”


拿,不如说偷更恰当一点。但克莱恩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舔了舔嘴唇,默默点头,神情中流露出对补充水分的渴望。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还没那么发达,只有自然发酵的米酒和黄酒,控制点喝就没有醉倒的风险。


阿蒙打了个响指,那半坛酒就摆在了桌面上,还附带两个浅底瓷碗。克莱恩神色一凛,他不相信这家伙能突然间这么好心,如此有求必应。


必然有诈,事实也恰如所料。阿蒙将自己的酒碗倒满,用指尖蘸取酒液,开始在泛有浮尘的桌面上勾画。这个符号很简单,仅仅四笔,一眼足够将其辨认。克莱恩本想掩饰自己的真实反应,但看到阿蒙饶有兴味的神情后,他意识到伪装无用,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认识。”对方使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我不认识。”克莱恩破罐破摔。


“你认识。”阿蒙正了正眼镜,慢条斯理地揭穿了他。


褐眼书生无言以对,他再次睁眼,看向那个图案:一个变体十字,共八条十字臂,三道横杠被垂直的竖线贯穿,上方略短,中间最长,最下则左高右低,略略倾斜。


如果坐在这的人确实是“克莱恩”,面对这个怪异而陌生的符号,他只会迷惑不解。但周明瑞则不然,身为键盘宗教学家,诚如阿蒙所言,他认识——因为那是一个标准,比例完美的东正十字。


“很熟悉吧?”阿蒙轻敲单片镜的边缘,明显意有所指,“它就像这个镜片,也像你一样。”


他句尾上挑,颇为愉悦地补充道:


“——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克莱恩穿越来后,意识到这条规律在异世界依然适用。据官修正史记载,这片大陆上共出现过两个大一统王朝,可都如昙花一现,并不长久。


阿蒙的父亲,白造,史书中描述他克己奉公,任人唯贤,一手开创了白朝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被尊为全知全能的圣明君主。然白朝末期,太子聪敏机慧但不堪大用,皇帝醉心巫鬼祭祀之术,意谋长生,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纯白,风暴,智慧早有谋反之心,三名逆臣弑君夺权,白帝身亡,阿蒙与亚当趁乱出宫,再无下落,白朝就此覆灭。地方纷纷拥兵自重,开启了漫长的割据对峙。


直到黄太祖罗塞尔横空出世,相看两厌的各藩镇才有了合作的迹象。


但与以武德平天下的白帝不同,罗塞尔擅长在多方势力中斡旋,逐步扩充自己的政治势力,厚积薄发。他发明了大量先进技术,例如曲辕犁,淋卤晒盐,湿法炼铜等,大大改善了社会生活。而且,他在包括但不限于数学、物理、艺术、经济、法律、文学、哲学与社会学等一系列学术领域也颇有造诣。将人才从地方层层选拔的科举制度即是由他提出,此举为他博得了大量寒门和平民的支持。


时代潮流眷顾,罗塞尔名声赫赫,风头一时无两。白朝覆灭约百年后,黄太祖在各方拥立下登基,国家迎来了可贵的统一。


但好景不长,圣上罗塞尔走马上任三个月,某日突发奇想,下旨改皇位终身制为五年一选举制,于是求仁得仁。黄朝开元二年,罗塞尔遇刺白枫宫,重伤不治,皇太女贝尔纳黛同样不知所踪。


若说白朝的盛衰兴亡宛如夜间幽昙,开了一时半刻,那黄朝的短命就堪比夜空炸响的烟花。罗塞尔的失败冥冥中早已注定,因为这位傲慢的穿越者试图跳过社会发展的必由之路。


即便周明瑞是理科生,没学过客观实在的历史规律,也能理解老乡的雄心壮志为何会惨剧收场,因为他懂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领先版本的理解是神,领先版本太多的理解是神经病。罗塞尔想一步从封建到民主,难免有些倒反天罡,翻车只能说是必然。


秉持如此理念,克莱恩自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藏起锋芒,努力融入这个世界。


他不像罗塞尔,出身富裕的士族门阀——莫雷蒂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民。克莱恩不及弱冠,父亲就被充军,战死沙场,母亲也随之驾鹤西去,只留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兄长班森在各个乡镇之间走动经商,幼妹梅丽莎则做了工匠学徒,一年到头入账不了多少银子,还要供克莱恩科举,全家的生活只能长期在温饱水平线上徘徊。


但有句话说得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某个平庸的春日夜晚,克莱恩·莫雷蒂端坐于烛光前,平心静气,翻开历年乡试考卷汇总,在题目“已知函数f(x)=2x+8x+24,问当x=5/2时,f(x)的值?”下挥毫写出一个潇洒的“解”。此刻,他比谁都感谢罗塞尔·古斯塔夫——至少这位皇帝即使在异世,也奉行数理化的实用和简洁之美,没有对它们的地位作丝毫动摇。


十来年的寒窗苦读,克莱恩深知,天生我才的时候到了。

 


稠密的黑暗几乎要将月光遮蔽,鸱鸮“咕咕”低鸣,夹杂着远方噪鹃一声一声,愈来愈高亢的尖锐啸叫。夜更深了。


克莱恩已经昏昏欲睡。古代的夜间娱乐实在不多,除了睡觉无事可做。长此以往,他的作息也返璞归真,日落之后就有一种难以克制,想要两眼一闭的冲动。可他睡不着,又逃不掉,只能待在这家黑客栈里,靠着吱呀作响的椅子,生无可恋地做人质。


“……最开始,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蜡烛即将烧尽,低矮的白蜡泡在尚未凝固的透明蜡液中,芯子上的火苗摇摇欲坠。阿蒙抬手,轻捏眼镜边沿。仅剩的残余也熔化了,但烛火却依然悬在一滩不成形状的蜡油残骸上,奇迹般地维持着稳定。


“贝克兰德是个有趣的地方,风暴和黑夜的势力交汇处,繁华的灰色区域。”


“黑夜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风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有不可救药的疑心病。”阿蒙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着,烛光在他深黑色的眼中摇曳,仅能留下模糊的影子,“我只想趁人多眼杂,做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既然他们主动堆满了柴薪,我没有理由不扔一把火。”


你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克莱恩不着痕迹地抽了下嘴角。


“我计划先装作考生潜伏,这样才能把真正的好戏留到春闱当天。”他嘴角翘起,语气中透出玩味,“虽然黑夜和风暴没能收到大礼,但遇到你这个意外收获,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意外收获”本人毫无感情地干笑了两声:“哈哈。”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嘲笑你。作为一个完全的异类,你隐藏得很好——做得不错。”阿蒙说着满载敬意的溢美之词,但他根本不屑对自己的恶劣多做掩饰,那副兴味盎然的笑容让克莱恩内心发毛,“等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进一步,打磨出完美的伪装,甚至连你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的时候……那可就太晚了。”


“罗塞尔和黑夜也认出了父亲给我的信物,可我不愿意和他们合作。”


阿蒙微微歪头,耳边的一绺卷发也随之晃动,银质的镜片边缘碎光闪烁:“……他们比你更圆滑,更识时务,实力也更雄厚,但我最喜欢你。为什么呢?你猜一猜?”


不想猜,一点都不想。克莱恩无语望天花板,但他斟酌片刻,还是讲出了自己的推论:


“你能利用罗塞尔的人脉,可终究还要倚仗于他。而且他心怀大志,不会永远任你调遣。”克莱恩说,“阿曼妮西斯看似偏安一隅,与世无争,但她比罗塞尔更有野心。最重要的是,她手握兵权,而你根本拿不出能打动她的筹码。复兴白朝对她来说没有好处,她根本就不会和你合作,更遑论被你掌控。”


而我是三个选项里最好拿捏的那个。克莱恩深感悲哀。


“真聪明。”对方点了点头,“但不止这些理由。”


“……如果我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那你怎么可能还清醒地坐在这?”阿蒙的语气上挑,那双深黑色的眼瞳微眯,从中流露出古怪的笑意,如垂髫稚童,正审视一件新奇的玩具,“我随时都能把你玩到崩溃,让你跪在地上,哭着求我赐你一死。……但我没这么做,纯粹是不想坏了兴致。”


克莱恩寒毛直竖,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用强权来迫使人屈服是最无聊的。”对方笑眯眯道,“你比罗塞尔和黑夜有趣太多,他们早就被同化了,视此处为归属。你还有部分自我抽离在外,就像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无处可去,只好俯视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一半的你恐惧我,而那高高在上的另一半,正挂在我们头顶,嘲笑着我的荒谬和愚蠢。”


褐眼书生又沉默了,他无言地转动眼球,试图掩盖自己被戳破的心虚。


“明明是局中棋子,却喜欢以局外人自处。”阿蒙轻描淡写地总结,“你的心理很有趣,你觉得呢?”


“……有趣?”克莱恩皮笑肉不笑,人质从齿间挤出一句言简意赅的回敬,充分地体现了他此刻的无语和怨念:


“我觉得你是神经病。”

 


如果让现在的克莱恩,为后来的穿越者们总结一条经验,那么他会说:“异世生存有三防,防火,防盗,防老乡。”


先说第一防,防火。


克莱恩曾在半夜刷题备考时,不慎失手打翻油灯,差点把自家祖宅点着,使本不宽裕的家庭条件雪上加霜,灰头土脸地抢救了半个时辰才转危为安。古代的防火措施几近于无,木结构的屋宅又极易燃。一旦某处走水,屋连着屋,街连着街,可能顷刻间就会火光冲天,把小门小户积累的财富烧得灰都不剩。


再说第二防,防盗。


藩镇之间经过多年摩擦,局势已基本稳定。百姓生活安稳,作奸犯科之事少了,但偷鸡摸狗是自文明诞生传承至今的低门槛手艺,断绝的可能性实在不大。所以,赶考路还未过半,克莱恩就被梁上君子摸了盘缠,如果不是同行人的好心接济,官道边的乞丐贫民之流中,恐怕要多出一个算卦赚路费的穷举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第三防,防老乡。


自从得知白造和阿曼妮西斯也来自地球后,克莱恩越发明白,在老乡们多年的精耕细作下,“穿越”已经成了一个堪比土木的黄昏行业。


罗塞尔更是以一己之力,证明了什么叫对现代文明的竭泽而渔。黄太祖上抄天文,下抄地理,在文学领域更是古今中外,西洋本土,无所不包。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到“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不管原作者是济慈还是辛弃疾,李白抑或莎士比亚,总之,它们现在都姓罗了。文学真正跨越了国籍。


克莱恩从不想做一代枭雄,他最具野心的目标也不过金榜题名,当个小官,和长兄幼妹过上温饱有余的养生日子。显而易见,他的宏愿已然破产,而这在很大程度上要怪罪于阿蒙……


……的父亲,仙逝多年的白帝。


实际上,克莱恩对当今世界生产力的判断极为粗浅。罗塞尔带来了大量的理论知识,但消化需要时间,贫瘠的封建社会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就生出工业腾飞的土壤,两者结合,这个文明未来的科技树会长得多不可名状?克莱恩不敢想象。加之廷根县消息闭塞,他白天干农活,晚上刷真题,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社会上层的发展水平毫无兴趣。


所以,或许是现代人对工业制成品近乎麻木般的低敏,当看到黑卷发青年右眼处那亮晶晶的玩意时,克莱恩坦然地接受了它的存在。那枚单片眼镜被阿蒙佩戴着,如此的理所当然,就像重力加速度近似于9.81米每平方秒,是不容置喙的客观事实。


或许,某种意义上,这算命运。


阿曼妮西斯多年来韬光养晦,对发明创造兴趣不大;罗塞尔·古斯塔夫靠现代学识游戏人生,“眼镜”却从未排上过他的研究日程;克莱恩·莫雷蒂能辨识出透彻的镜片,优雅的银框和伶仃的细链,但他看不破埋藏在历史中的隐秘:一个强盛无匹的皇朝几近黄昏,异世而来的帝王在大殿内踽踽独行,祂的政治生命苟延残喘,正走向无可挽回的终局。


如残烛般熄灭,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于名为时代的料峭寒风中。


祂最终作出了怎样的选择?在今晚之前,除了白帝和祂最宠爱的幼子,没人再能得知这个秘密。


所以,克莱恩觉得他放弃挣扎并不丢人——因为绑架他的人是一个守口如瓶,矢志不移,锲而不舍的神经病,没什么比具有绝对耐心的疯子更可怕。如果自阿蒙从白造手里拿到那枚眼镜(信物)开始计数,星移斗转,沧海桑田,这家伙像称职得过分的猎手,不厌其烦地等待一支百年前的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命中某只倒霉的猎物。


……想通了之后,克莱恩·莫雷蒂后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现在悲痛欲绝,有种掩面而泣的冲动。


“……所以,你的父亲,祂最后成功了。”褐眼书生极其困难地开口,“长生不死”这个概念对他的三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白帝死后,祂的非凡承袭给了你,亚当,还有你口中的那三个篡权者。不仅如此,祂还窥探到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奥秘,并且通过某种知识,预见了白朝的覆灭和那之后的未来。”


“所以,祂嘱咐你保留实力,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物去找其他穿越者……” 克莱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麻木了,纷繁的思绪化作一声苦笑,“一百多年啊。”


阿蒙等他等了一百年,这是什么概念?李白年轻时不喜读书,某日逃学,在河边看到老妪铁杵磨针,悟出了恒心的重要性,遂发愤图强,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诗人。一百年,将十根铁杵磨成绣花针都够了,阿蒙的恒心足足能激励十个逃学少年成为李白,甚至还有余数。


“很聪明,基本没错。”阿蒙笑吟吟地回答,“父亲所期望的,都将上演为现实。”


“无非时间问题,但不是这个百年,就是下个百年。我闲来无事,还能给那三个背叛者找点麻烦,反正我杀不死他们,他们也抓不住我。”阿蒙道,语气颇为感叹,“而且就算找人,我也没费什么心。”


他轻笑两声,克莱恩嘴角抽动,实打实地感到了嘲讽:“你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贝克兰德,参加春闱,结果遇上了我,数年心力膏血,顷刻付诸东流。”


“就像一个包装好的礼物,想抵抗被拆解的命运,却阴差阳错,主动把自己送到了想要它的人手里……唉,我都有些可怜你了。”


“你可怜我就会放我走吗?”克莱恩无语问苍天。


“那当然不会。”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你可以思考,或者尝试逃跑,我又不是不给你机会。”阿蒙笑了笑,语气随意,“一滴雨从空中落下,它可能也在思考,思考它从哪来,要到哪去,它的意义是什么。但对雨水来说,不管它在下坠的时候悟出了什么真理,最终的结局都一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是想劝我放弃?”克莱恩有气无力地回应。


“不。”对方屈起指节,悠闲地敲了两下桌子,“我的目的是让你和我合作。”


“你可以继续猜忌我,恐惧我,我又不在乎。”阿蒙啧了一声,意外真诚地表态道,“我想杀了那三个叛徒,你想谋个一官半职。等风暴,纯白和智慧死了,我封你做宰相,或者一字并肩王……瞧,一举两得,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隙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棂,克莱恩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丝毫没有被打动的迹象。


换成一般人,或许早就被阿蒙漂亮的花言巧语忽悠得晕头转向,可周明瑞不是一般人。他就职于互联网行业,众所周知,互联网公司的老板极擅画饼。一群舌灿莲花的老油条,没有技术,没有劳动力,也没有启动资金,但能把所谓宏大愿景吹得天花乱坠,以实现空手套白狼的目的——阿蒙和这群人的区别,大概就是阿蒙的饼画得更圆。


但本质依然是饼。


见克莱恩软硬不吃,阿蒙也不再自讨没趣。他抬手习惯性地正了正眼镜,慢条斯理道:


“休息会吧,明天就出城。不然等阿曼妮西斯反应过来,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局势有变,我那个偏执狂兄弟,大概也要编排他的新剧本了。”他似笑非笑,深黑色的眼瞳微眯,仿佛正盘算着什么,“刚好,我们可以去见见他……顺便给你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青年随意将手一挥,桌上的烛火猝然熄灭。


克莱恩反射性地皱眉,眨动双眼,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夜色在室内沉缓平静地流淌,他隐约看到阿蒙抬手,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镜框,他的身影在暗中显得模糊而又浅淡,像一个似有若无的幽灵。


“机不可失,亲爱的。”阿蒙的嗓音中渗入了令人不安的暗示意味,“……我很期待。”

 

贰:出城

贝克兰德府,东城门外。


今日天公不作美。重云如盖,大片大片的灰白阴云将天空压得极低,宛如一堵将要坍塌的危墙。从城内吹往城外的风一过,潮湿的空气中就泛起难忍的霉味,掺杂着污水和泥土的腥气。


马骡嘶鸣,车轮辚辚。出城与入城的百姓各排一队,几个官吏站在城门两侧,一手持簿,一手持笔,面无表情地查验路引文书。


在他们的头顶,有两面旗帜高高悬于门头正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面呈苍蓝,旗面花纹勾勒出一副海上风暴四起,电闪雷鸣的场景;另一面则为纯黑,色泽安谧,极细的银丝编织其中,宛如漫天繁星闪烁。


离人群几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发际线略高,眼神深邃的灰眼男子,和一个气质散漫,甚至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绿眼青年并肩而立,两人皆有佩剑。


前者名为邓恩·史密斯,是贝克兰德府巡检司的一个下属捕头,多年来奉公守法,从不渎职,即便是看管城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杂事,他也依然一丝不苟。但他身边的伦纳德·米切尔似乎不太沉得住气,青年看似庄重地站在队长身侧,但一只手随意地扶着腰侧剑柄,那双翠绿的眼睛极为活泛地左瞟右看,一副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模样。


“伦纳德。”邓恩叹了口气,他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两句,“我们是来值班的。”


“我在警惕了,队长。”伦纳德即答,他振振有词地说,“之前老头跟我讲过,江洋大盗和穷凶极恶之徒都喜欢易容成平民,藏在人流里躲避官兵。队长,你我眼力都好,我看出城那一队,你看入城那一队,宵小必然无处遁形。”


“……一般没有这种情况。”邓恩沉默片刻,然后道,“你以后少跟着戴莉看话本子,多读些诗。快到索罗亚斯德老先生的寿宴了,你作首像样的诗给他,也算是尽尽孝心。”


“这不用担心。”伦纳德说,他抬手潇洒地捋了下鬓发,“我早就写好了,罗珊还帮我装裱成了卷轴,送给老头当寿礼,他肯定高兴。”


既然伦纳德自信满满,邓恩也不好多说。灰眼男人又叹了口气。


索罗亚斯德家传承悠久,也算是城中的高门望族,只是家门不幸,子孙接连夭折,到最后竟落得家传无人的凄惨境地。伦纳德就是在那时候被他口中的“老头”从廷根县带回来的,他是个吃百家饭的孤儿,相貌却清秀可爱,现在行了冠礼,更是玉树临风。


这些年来,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对他倾尽心血,伦纳德也不负厚望。终于在去年的寿宴上,用一首打油小诗把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托关系把他塞进了巡检司。


帕列斯本意为规训,以衙役之艰苦劝学,但小辈并不知其深意,高高兴兴地当差去了。如今一年将满,伦纳德在巡检司混得风生水起,明白了何为长辈之爱为计深远,对老头十足感激。邓恩知道,这青年本性不坏,他从未想过和帕列斯作对,就是单纯喜欢做捕快。


又有一批人过了检查,千恩万谢地提着包袱走了,队列缓慢地朝前行进。这时,伦纳德“咦”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不解。


“怎么了?”邓恩问道。


“我好像看到克莱恩了。”伦纳德说。


“近日便是春闱,你那同乡估计来赶考。”邓恩道,“你想和他叙叙旧?”


克莱恩·莫雷蒂,也是队长曾听伦纳德提及的一个人物。


在十年出不了三个举人的廷根县里,伦纳德这位同乡中了解元,一战成名,基本与天降文曲星无异。乡试放榜那天,贺喜的人差点踏破莫雷蒂家的门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博古通今,性格还儒雅和善,亲友睦邻,尊师重道。同辈人向他请教时,不管那人有多天资愚钝,他也不厌其烦。


伦纳德和克莱恩曾是好友,后来他去了贝克兰德,两人才断了联系。


“……但他看起来要出城,怎么回事?”伦纳德一时没想通,于是看向邓恩。


无需多言,邓恩微微颔首,大方地准了他的请求:“去吧,我在这等你,别聊太久。”


青年高兴地拍了下队长的肩膀,离开岗位,朝队列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克莱恩拿出路引,递给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官吏,对方将簿子翻过一页,念出文书上的姓名:


“克莱恩·莫雷蒂,廷根县人。”他蘸了蘸墨,将名字登记上,“县衙盖的章倒是不假,但你这上头写的来赶考,如今春闱日子未到,出城作甚?”


“家中突发事故。”克莱恩讲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所以今年不考了。”


官吏又看了一眼克莱恩,克莱恩面无表情,嘴角平缓,毫无上扬的趋势,眼下两片浅淡的青黑,那双褐瞳无波无澜,俨然死水一潭,毫无生气——他看起来不仅不准备考了,而且还不准备活了。


官吏点头,他虽谈不上同情之意油然而生,但对书生家门不幸的说辞已经颇为信服。


实际上,克莱恩没有演。经过这两天的折腾,他现在怨气深重,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浑然天成。在河边散步,路人会以为他要投水;到裁缝铺买匹白布,老板都得劝他不要上吊。


阿蒙站在一旁,手中牵着马匹,神情乖巧。他双眼黑沉无光,肤色苍白,堪称病态,瘦削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粗布麻衣里晃荡。即便如此,跟死气沉沉的褐眼书生一比,他都显得神采奕奕,充满生机。


“你们一起的?”官吏道。


“对,他……”克莱恩看了阿蒙一眼,对方从善如流地转过脸,将缰绳在手中绕了一圈,温柔地拍了拍白马的鬃毛,那匹马极为被动地一抖,在地上默默磨了两下蹄子,“……是我亲戚。”


哪来的马?很显然,从客栈马厩里偷的。


这白马性子温和,被阿蒙牵走也一声不吭,不免让克莱恩有种兔死狐悲,芝焚蕙叹之感。


官吏没说话,他眼神狐疑地看了看克莱恩,又看了看阿蒙。


“远房的。”克莱恩面不改色,“长得不像正常。”


半分钟的沉默后,官吏最终被打动,可能是微薄的俸禄还不足以支撑他对这点小事刨根问底,可能是书生言语中流露出的信念感,可能是他确实觉得“远房亲戚长得不像”言之有理。总之,他将路引递还给克莱恩,摆手示意快走,不要耽误后面的队列。


按阿蒙昨晚的计划,等他们一出城,就骑马疾驰,天黑前脱离“黑夜”和“风暴”的监控范围。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不走官道,走镖局运赃物的私道,没有官兵巡逻。


如此谨慎,很不符合阿蒙浑水摸鱼的行事风格。但这是对现实因素的务实考虑,身手非凡的白朝太子不怕追杀,但克莱恩还是凡人,而人被杀,就会死。


褐眼书生接过路引,往外领里随便一塞。阿蒙扯了下缰绳,白马低低哀叫,无精打采地晃了两下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


这马不叫则已,它一开嗓,克莱恩物伤其类,更觉凄风苦雨,对出城后黯淡无光的未来充满愁绪。


“克莱恩?”


就在这时,等待良久的年轻捕快适时上前:“你怎么来贝克兰德了?”


毫不夸张地说,看到伦纳德·米切尔的那一刻,克莱恩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些微的惆怅无影无踪,脑内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下坏了。


 

克莱恩对诗人同学的印象还算深刻。由于原本的“克莱恩”性格孤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没几个交心的友人;而周明瑞若在社交上颇有建树,也不至沦落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键盘强者。所以,严格意义上,伦纳德·米切尔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好友。


但自从来了个高门望族认伦纳德作义孙,两人就断联了。克莱恩为此惆怅了一段时间,但想到考完科举,就能在贝克兰德谋个一官半职,到时还能找老友叙旧,遂豁达。


至于他被阿蒙绑架后,则完全没想过会和伦纳德偶遇。


原因很简单,贝克兰德共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士农工商,内城外城,不同街坊间界限分明。而伦纳德不出意料,大约已经和克莱恩所在的阶级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在平民聚集区见到他,想想实在概率不大。


可概率再小也不等于零。


克莱恩看向伦纳德,对方一身标准的巡检司官服,衣领不太平整,长发在脑后用木簪束起,意气风发,可见他在贝克兰德过得不错。但还顾不上恭贺老友春风得意,克莱恩越打量,心就越死——黑衣窄袖,暗红手套,通体漆黑的剑鞘上部,四枚银十字星环绕一轮绯红圆月,散发着柔和静谧的光辉——不仅是巡检司,还是黑夜管辖的巡检司。


“我来考春闱,结果廷根那边出了点事,得赶快回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克莱恩决定硬着头皮,继续瞎编:“所以今年不考了,我先帮家里种地,过三年再考。”


“怎么会?班森和梅丽莎出事了?”伦纳德皱眉。


“不是,具体我也不知道。”克莱恩破罐破摔,“但既然都叫我回去了,应该不是小事。所以我赶着出城,不想耽误。”


“是,真可惜啊。”伦纳德啧了一声,他颇具宽慰地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要是你不赶时间,还能来我家,让老头见见你,不然去酒楼聚一聚,我请你吃饭。”他指了指邓恩的方向,“那是我的队长,邓恩·史密斯,他也喜欢历史,我觉得你们俩能聊得来。”


“或许吧。”克莱恩道,“哪天我再到贝克兰德就找你。”


伦纳德点了点头,表示一言为定。他那双碧绿的眼瞳转了转,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阿蒙身上。


黑卷发青年似乎对他们的叙旧内容毫无兴趣,和牵在手里的马玩得不亦乐乎。他极富技巧地轻抚白马的脖颈,偶尔摸摸它耳朵上细软的绒毛,但那匹马毫无反应,只垂着头,不时转两下脑袋,非常可怜地看向克莱恩,一个劲地拿前蹄刨着地。


“这位仁兄是……?”伦纳德问。


“我远房亲戚。”克莱恩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你家有远房亲戚?”伦纳德又问,“你们是远房堂兄弟吗?”


“我也才知道我家还有远房亲戚。”克莱恩呵呵笑了两声,补充道,“不是。他是我远房二侄子,他爹前些年死了,他要去投奔他哥,我们俩刚好顺路。”


“对。”阿蒙并不拆穿,他似笑非笑,“我也才知道我有个远房的叔叔,命运真奇妙啊。”


伦纳德一时沉默,他薄唇紧抿,眉头微皱,眼神中流露出的怀疑和官吏如出一辙。


克莱恩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可能的开脱理由。远房亲戚?周家多年前失落的一支血亲?一旦伦纳德质疑……


“哦,这样啊。”


绿眼青年深以为然:“那你们隔这么远,还能相认……”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感叹道,“也挺不容易的。”


克莱恩一时失语,阿蒙嘴角上翘,慢条斯理地附和:“是啊,挺不容易的。”


这三人交谈时,邓恩·史密斯立于原位,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他隔着一段距离,遥望那个与克莱恩·莫雷蒂并肩,一身粗布麻衣,身形单薄的黑发青年。


灰眸男人的面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重,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些许困惑。邓恩从事捕快多年,抓过的盗贼恶霸不计其数,没人会质疑他的实力。但队长的记忆力差得不可救药,在小队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邓恩想,或许他曾经在哪见过。


他皱紧眉头,试图在模糊的碎片记忆中抓住关键,但沉思两三分钟后,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或许只是常见的既视感,邓恩略略思考,没有充分的证据,他不准备轻举妄动。与此同时,伦纳德·米切尔的叙旧已至尾声,捕快有些不舍地拍了拍书生的肩膀。


“或许我哪天回廷根看看,也行。”伦纳德想了想,道,“但可能得跟老头申请,他不让我到处乱跑。其实他也挺可怜,自从儿子死了之后,他对小辈就有些神经兮兮的。”


大概是老年人过分的舐犊情结吧,克莱恩本想这么说。但他还未开口,远处一阵激越的马蹄声传来,宛如剧目重大转折时,那一串落雨般铿锵有力的急促鼓点,生生把褐眼书生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克莱恩瞳孔骤缩,猛地回头,极为惊诧地看向城内——


异变突生。


骑手身着长袍,墨黑色的斗篷随风飞扬,是位身形纤长的年轻女性。她和她的坐骑以将踏碎一切阻碍的蛮横姿态,势不可当地穿过街道,然后像锋锐的匕首般,生生在等候的密集人群中破出一道可怖的贯穿伤。霎时间百姓,商贾,官吏都惊慌躲闪,周遭乱作一团。


更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她径直朝克莱恩的方向冲来,又在仅距这三人几米远的地方猛地拉紧了缰绳——


马蹄在地面上划出深邃的沟壑,来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妖异神秘的女性脸庞,腰间同样佩着印有黑夜徽记的长剑,纤细手腕处,一条挂有白水晶吊坠的银链缠绕其上。


她环视四周,似乎稍有放松,但在看到克莱恩身侧的阿蒙时,那双柔和的眼眸顷刻被敌意填满,转为近乎残酷的凌厉。戴莉·西蒙妮不准备多费口舌,她高举手中卷轴,那张涂有深蓝口脂的嘴唇张合,朝众人宣布道:


“‘黑夜’阿曼妮西斯女士有令。”她冰冷的眼神从克莱恩身上扫过,让褐眼书生脑内那根名为“危机感”的弦绷紧到了极致,“春闱前夕,有居心叵测之徒混入城内,伪装平民作乱,意欲倾覆今日太平,罪无可赦,不论平民,官吏,巡检司各队,若见此画中人——”


她手腕一抖,卷轴随之展开。


山涧流水,一座方形单檐歇山顶之亭立于溪畔。身形瘦削,神情似笑非笑的黑发青年斜靠栏杆,几只通体漆黑的渡鸦栖落在他脚边,作啄食姿态。他半抬的左臂上,又站了一只雪白的鸟儿,右眼处带着圈明显的黑色,振翅欲飞。


克莱恩眼前一黑,他听到身旁有人略带惊奇地发出感叹,是阿蒙的声音。


“速速将其连同伙一并缉拿。”


作为灵媒,戴莉·西蒙妮平日说话柔和神秘,似乎生怕惊吓到虚空中游荡的魂灵。但此刻,她的嗓音却宛如初九严冬,令人听之通体发寒。


“——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叁:入局

面对如此局面,反应最快的是阿蒙,其次是伦纳德·米切尔。


绿眼青年近乎本能地将手伸至腰际,拔剑是捕快入行的必修课,先握住剑柄,再猛地施力将其从鞘中抽出,不出意外,这一招能直指敌人咽喉,不说一击将其毙命,至少也能……


……不见了。


伦纳德瞳孔一震,他不可置信地低头,本应剑柄在握的右手,此刻却只能碰到空气。腰间部分垂坠的重量诡异地消失了,仅剩空空如也的鞘挂在原处——剑消失了。电光石火间,一个恐怖的念头掠过年轻捕快的脑海,他惊骇地看向前方,阿蒙嘴角上翘,那双深黑眼瞳中却毫无情绪,他右眼处的单片眼镜似有微光闪过,又转瞬间熄灭殆尽。


“你在找什么?”他饶有兴致地轻声询问,苍白的左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是找它吗?”


那把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巡检司的标准形制,宽度,厚薄,甚至剑尖反射的锋芒都能证明,这就是伦纳德·米切尔的佩剑,毋庸置疑。


戴莉目光一凛,即刻拔剑下马,但阿蒙的动作更快一步——他伸手扯住褐眼书生的后领,克莱恩并未设防,只觉脚下踉跄,还未稳住重心,就被颈间剑刃的温度激得轻吸了一口凉气。


锋锐的利器边缘紧贴着他的动脉,持剑者手腕一转,便可血溅五步。


“如果你们想看他死在这,请便。”阿蒙笑了两声,口吻云淡风轻,“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何必节外生枝呢?再说,我和‘黑夜’又没什么账要算……”


城门边戍守的官吏也开始反应,他们部分将平民往城内驱赶,另一部分则拿起武器,慢慢靠近阿蒙和克莱恩,包围正不断缩小,就像逐步拉紧的绳圈,意欲绞死其中的猎物。


邓恩·史密斯将伦纳德和戴莉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到似要化为实质。


“好了,好了,都退开点。”阿蒙将剑又往上漫不经心地抬了一厘,克莱恩只得微微仰头,才能不被其划伤,“我不喜欢被兵器指着。假如我不高兴,这只拿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你们就只能带着他的尸体去交差了。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


“我们不止能带着他的。”戴莉·西蒙妮嗤笑一声,声音冷厉,“也能带着你的。”


“……被挟持的人是伦纳德的同乡。”邓恩沉默片刻,小声提醒道,“莫要轻举妄动。”


对于这层出不穷的突发情况,克莱恩已然麻木。冰冷的剑刃死死抵住要害,左肩被紧掐着,阿蒙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完全动弹不得。不过,这也不是克莱恩第一次被迫失去主观能动性了,当事人情绪稳定,心平气和道:


“有本事你真杀了我。”


“你觉得我不敢?”阿蒙低笑两声,他略略垂头,贴近克莱恩耳畔,摆出情人般亲密的姿态,却吐出与之大相径庭的森冷话语,“——克莱恩·莫雷蒂,你对我有那么重要吗?”


褐眼书生瞳孔骤缩,尖锐的痛感瞬间袭击了他,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缓缓向下流淌,将一小片衣襟染成刺眼的猩红。


冷汗润湿了克莱恩的额角,面部遽然变色,开始是由于剧痛,然后是因为他意识到,阿蒙将剑刃往内推时,那一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尽管对方的力度控制得极好,也没使他当场毙命,但是……


“你明明能轻松离开这里……”他自顾自嗫嚅着,“为什么?”


阿蒙没有回答,局势陷入了死亡般的静寂。


邓恩眉头紧皱,伦纳德手无寸铁,但心急如焚。戴莉目光一凛,她解开腕间银链,轻轻晃荡白水晶吊坠,嘴唇不断翕动,正念诵着什么东西。


阿蒙双眼微眯,他不过动了下手指,戴莉指间一轻,那条纤细的链子就背弃了自己的主人,被他如对待廉价之物般,轻蔑地扔在脚边。


“灵媒的小伎俩,对付凡人绰绰有余。”阿蒙颔首赞许,“比起舞刀弄枪,还算有点新意。”


“怎么?‘黑夜’的扈从,不是‘格杀勿论’吗?”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又将剑锋往里压了些许,克莱恩面颊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随之消退,“还是说,她的帷幕庇护你们太久,如今我不过撕开一角,残酷的真相就让你们失魂落魄了?”


邓恩·史密斯抬手,示意所有官吏停止动作。但其实,他不下令,许多人也不愿再往前挪上半步——敌人出招过于奇诡,伦纳德的剑和戴莉的银链都消失于眨眼间隙,然后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对方手中,全过程不过瞬息,即便眼力敏锐如鹰隼,也绝无可能看穿其中的路数。


敌人能取走武器,或许也能轻而易举地取走生命。对未知的恐惧全然将官吏们驱使,没人胆敢上前试探。


但若敌手如此神通广大,那他为何还要浪费时间……邓恩灰眸幽邃,他右手指节微动,向队员传达自己的猜测。伦纳德神色稍变,不经意朝戴莉投去一瞥,女灵媒面沉如水,耳边流苏轻轻摇曳。


他们都明白了邓恩的暗示:剑和银链都是单件事物……是否意味着,这看似诡谲的能力,也存在某种限制?


阿蒙意味不明地笑了,他环顾四周,视线从官吏们身上轻飘飘扫过。


他们有些举剑,有些持刀,无一不显露出杀气腾腾的凶相。然而,仔细观察,誓死一搏的决心尚未完全覆盖惶惶不安的本能,部分人的眼神飘忽不定,抓握兵器的手微微颤抖。


他见多了这种表情,早已不觉新奇,如今只感厌倦。于是,黑瞳青年松开克莱恩的左肩,他并未多做动作,而是简单地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官吏们的表情也霎时凝固。


他们有些低头看向腰侧,有些惊惶地四处张望,动作各异,目的却不谋而合,寻找自己凭空消失的武器。就在这时,某种金属物件触地的沉重闷响,宛如平地惊雷,在他们的耳畔炸开。


官吏们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把光可鉴人的锋锐长刀落在地上,由于剧烈撞击,刀身共振,隐隐发出些许蜂鸣。然后是长剑,短剑,弓弩,匕首……


每年,朝廷都拨出上万两白银,消耗不计其数的精钢,好让士兵勇猛无匹地冲上战场,用那锐不可当的神兵将来犯之敌斩落马下。但此刻,他们赤手空拳,失去了施展暴力的工具,只能向敌人投去恐惧,且匪夷所思的目光。


天要放晴了。


一隙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包围圈的中央,为阿蒙与克莱恩投下重叠的修长影子。数十把种类各异的兵器环绕二人,呈规整的圆形,分为不均的十二格刻度,宛如平放的日晷表面。晷针的影子跟随阳光移动,速度缓慢,近乎微不可察。这奇异的日晷无法昭示凡俗事务,因为它不指向人类划定的时刻——而是指向永恒,无尽与时间本身。


阿蒙微微抬眼,嘴唇翕动,浅淡的怀念从他深黑色的瞳中一闪而过。


可惜,城门那头的喧闹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宁静。


贝克兰德作为军事重镇,长期驻扎着几百训练有素的精兵,与看守城门的卒子不同,他们不论对己对敌,都绝不会手软。拖延的这点时间,足以集结起一支小队过来支援,阿蒙许能逃脱,但克莱恩无疑会被他们的铁骑撕碎。


阿蒙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事情闹大之后,就不有趣了,无一例外。”


“假装平民,心怀不轨,对‘黑夜’女士出言不逊。”伦纳德·米切尔冷冷地说,“现在把人质放了,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克莱恩·莫雷蒂脖颈处的伤口鲜血汩汩,已经染红了大半衣襟,虽不致命,观感却极为可怖。褐眼书生自从被划伤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棕褐色的眼眸低垂着,神情晦暗不明,不知是失血过多的虚弱,还是精神已被彻底击溃。


阿蒙哂笑,他用剑尖点了点克莱恩的下巴,问道:


“你们不是要连带同伙一并处决吗?他现在虽然还不算,但未来可说不定。不如我先杀了他,等同自断一臂,给‘黑夜’做个人情如何?”他语带感叹,口吻却满不在乎,“伪日凌空,宵小狂徒手握雷霆,愚昧无知之辈口称大智……但你们竟说我才是那个‘错误’,唉,实在奇怪。”


“我现在不太高兴,倒也不介意和你们玩玩。”阿蒙双眼微眯,“但不知道,‘黑夜’和‘风暴’愿不愿意让他们心爱的子民承受这份代价?”


不过几句话的交换,城内喊杀声就已震天。邓恩·史密斯面色凝重,敌人似乎已下定决心,要在这贝克兰德府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才肯作罢。


阿蒙似笑非笑,他抬手作了个类似“折断”的动作,单片眼镜微光闪烁。一支箭矢从城墙上方破空而来,但连敌人的发丝都未能削断,它奇诡地消失了——落地时已成两截断箭。


双方毫无退缩之意,一场血战似乎在所难免。


“我知道了。”


千钧一发之际,克莱恩突然开口,声音含混沙哑。他的眼神极度平静,反而透出不正常的冷漠。


被血液润湿的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褐眼书生触碰颈间,看到自己手上满是赤红。他笑了笑,看向阿蒙,用仅有两人可听的声量,轻轻问道:


“你在骗我,而且快成功了,是吗?”


阿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没有回答,提问者也不在乎。克莱恩开始挣扎,但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倾尽全力,将自己的脖颈撞向那把长剑。


他清晰地意识到剑刃压入他的血肉,那种冰冷的异物感令人神志抖颤,却不觉丝毫疼痛。第一秒,死亡的甜腻从喉咙上浮至舌根,呼吸近乎诡异的顺畅;第二秒,血液喷溅而出,部分溅到阿蒙的单片眼镜上,透彻的水晶镜片光泽闪动;第三秒,克莱恩·莫雷蒂陷入休克,不受控地垂下头颅,眼帘外的世界离他远去。


众官吏亲眼目睹了人质自杀的惊悚一幕,被骇得一言不发。


长剑“当啷”坠地。


阿蒙满脸是血,面无表情,他掐住克莱恩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抬起,安静地看着那张灰败苍白的脸,仿佛要确认他是否真成了一具尸体。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青年苍白瘦削的手按在克莱恩血流如注的伤口上,阳光复被阴云遮蔽,影子逐渐变浅,变淡——直到晷面上投射的阴影全然隐匿,连它的指针也一同烟消云散。


随着一阵急促的嘎吱声,两扇厚重城门大开,援兵终于姗姗来迟。但除了散落满地的兵器,空气中飘散的新鲜血腥,和瞠目结舌的官吏们的记忆外,他们得不到任何收获。


甚至连那匹马都跑了。


阿蒙的眼光不错,他挑的确实是匹日行千里的上等好马。克莱恩不见后,白马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撞开人群,在人们呆滞的注视下,它仿佛正追逐着什么,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肆:破局

古代人没有夜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由于落后的照明手段,这个世界的夜格外黑,尤其在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的时候。


比如今晚。


夜间照明数据是衡量现代城镇发展的有效指标,在这个时代却毫无意义。因为即便是商品经济蒸蒸日上的贝克兰德府,由于宵禁执行严格,入夜后城中也是两眼一抹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更无需多言,一旦太阳落山,夜幕翩然降临,世界便成了另一幅景象,乌灯瞎火,万籁俱寂。


克莱恩认为,罗塞尔得对此负部分责任。若是黄太祖勤勤恳恳,向天再借五百年,不说LED,至少也能有白炽灯的雏形。每到深夜,他乡愁之情蔓生,总会怀念现代CBD凌晨时分灯火通明的壮观景象。


但办公室里亮着的每一盏灯,透支的都不是公司的电费,而是员工的寿命。如此一想,至少这个世界的996还未随便利的照明应运而生,晚上黑一点,也算是打工人的福分。


褐眼书生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他走进漆黑的客栈马厩,把灯笼提高了点,结果在抬头时,不小心牵动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把刚刚叹出去的气又吸了回来。


白马正在栏里无精打采地嚼着草料,看到克莱恩,它顿时容光焕发,那双马耳朵极其灵活地弹了两下。虽然用“容光焕发”来形容一匹马的精神面貌,似乎有点怪异,但某种意义上,又很匹配它那种没来由的兴奋劲。


克莱恩伸手摸了两下马鬃,心中泛起难言的感动。虽然这马是阿蒙偷来的,但它很聪明,极有灵性,而且对克莱恩莫名其妙的忠诚,堪称不离不弃。


阿蒙对此啧啧称奇,从贝克兰德脱身时,太子殿下认为坐骑那么多,到下个城镇偷新的也不耽误,索性将其放弃。但这匹马却一路狂奔,奇迹般地截住了阿蒙,还将昏迷不醒的克莱恩驮至远郊客栈,任劳任怨,说是“英勇救主”也毫不夸张。


有时候动物比人还通人性,克莱恩深有感慨。


他挂好灯笼,把从客栈老板那买的胡萝卜掰开,放在手心,一点点喂给马吃,权当是他的感谢。白马的嘴吻温顺地磨蹭克莱恩的掌心,顺势把萝卜块抿进嘴里咀嚼,触感柔和而又温暖,进食完毕后,还礼貌地轻叫了一声。


克莱恩又摸了摸它的头,如今,他沦为阿蒙共犯的荒谬事实已成定局,对方更不可能放他走了,凡俗的秩序世界一去不返,那想必这匹马也要成为未来的长期旅伴。


出于某种特殊的仪式感,克莱恩决定给它起个名字。


“……”褐眼书生略略思考,然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阿罗德斯?”


这是克莱恩迄今为止,觉得自己在起名领域最天才的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什么意义,但电光石火的灵感,往往都来得毫无道理。他小小得意了片刻,显然,阿罗德斯对它的新名字也很满意,如果不是隔着栏杆,大概它已经冲出来围着书生绕圈了。


又陪着阿罗德斯玩了一会,春寒料峭,克莱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重新提起灯笼,走出马厩,准备从后院绕回房间休息。刚赌了一次命,现在是养精蓄锐的时候。


还未走出两步,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人站在后院墙边,脚边还未烧透的灰烬隐隐透出炽红。显然,那是阿蒙。


……这家伙又在干什么。克莱恩略带警惕地举高灯笼,缓缓向他靠近。


鸦羽般漆黑的卷发被火光照亮,对方的面颊也染上了暖色。阿蒙抬眼,用余光漫不经心地朝克莱恩投去一瞥,他手中拿着一张皱痕遍布的黄纸,将其对折,再对折,最终,薄如蝉翼的纸张被压缩成铜钱大小的不规则方块,他再不厌其烦地展开,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克莱恩沉默片刻,使用陈述句式开口道:


“这是纸钱吧。”


“应该是。”阿蒙懒洋洋地回答,“客栈老板给的。”他踢了踢自己脚边的一整捆黄纸,“瞧,这还有,你要玩吗?”


“你也太无聊了。”克莱恩顿感无语,“老板怎么会给你这个?”


“他还要了三十文。”阿蒙答非所问,他停下了折叠的动作,将黄纸撕成小块,纷纷扬扬的纸屑从他手心飘落,触碰炽热的余烬,顷刻间化为飞灰。阿蒙风轻云淡地拍了拍手,神情中隐隐带着愉悦。


克莱恩认为他幼稚也不无道理,阿蒙对某些举足轻重的大事满不在乎,无聊的折纸游戏却能让他会心一笑。


会试一般在正科或恩科乡试的第二年,分头场,二场,三场,分别在三月的初九,十二日和十五日举行,因此也被雅称为“春闱”。克莱恩赶路速度快,约莫在头场三四日前抵达了贝克兰德府。而今年的春分落得晚,清明又是春分后十五日……


褐眼书生算了算日子,顿时明白客栈卖纸钱的缘由,因为清明到了。


但还有一个可能,远郊客栈住的人少,在此共襄盛举的都是江湖各路豪杰。客栈老板见过大世面,觉得克莱恩时日无多,遂向阿蒙兜售纸钱,让他为同伴的临终关怀早做打算。克莱恩嘴角微抽,觉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去年清明,他还在廷根和班森,梅丽莎祭拜双亲。到了秋日的乡试,克莱恩中了解元,一鸣惊人,廷根县丞为了巴结新晋的举人老爷,特地出资把莫雷蒂家祖坟翻修了一遍。若是再中会元,状元,县里大约会给他家立个牌坊,让十里八乡都传唱克莱恩的美名。


民间传说记载,罗塞尔·古斯塔夫曾浅眠于菩提树下,在梦中享尽荣华富贵,人生乐事,醒后,他颇为惆怅,于是说出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千古名句,意为世间因缘和合之法,都如朝露泡影般虚幻无常,既然一切终要成空,又何必将其放在心上。克莱恩对此一笑置之,在他看来,真相大概是黄太祖就想得起这一句《金刚经》,甚至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都忘记了。


克莱恩无法分享这荒谬的事实,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相信。


褐眼书生叹了口气,多亏了阿蒙,他安稳,美好的未来不幸化为泡影。愈渴求某物,就愈是求不得,或许某种意义上,自己的境遇也算对佛家哲学的生动论证。


在克莱恩思考的间歇,阿蒙又拿了张黄纸,准备继续他的无聊游戏。


毕竟是三十文,而且大概率花的书生的盘缠,克莱恩嘴角一抽,从对方手里拿过纸钱。阿蒙从善如流,他提起灯笼,饶有兴致地看克莱恩折纸。


一年没叠,步骤基本忘得七七八八,手也生了不少,克莱恩只能勉强叠出个差强人意的成品,展示给阿蒙看时,对方面带笑容地打量了一会,然后问:


“你这是什么?”


褐眼书生眼皮一跳,道:“元宝。”


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不带任何情绪,普通地感叹了一声。


克莱恩对自己的手工能力没有任何幻想,他叠出来的元宝软塌塌,没有棱角,而且走形严重,翘起的两边都不一样高。他承认,确实有点丑,但连看都看不出来就有点过分了。褐眼书生默默地把残次品扔进火堆里,准备重做一个。


“这也是罗塞尔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习俗?”阿蒙突然问道。


“是啊。”克莱恩心不在焉地回答,熟能生巧,第二个元宝就顺眼许多,“清明节,给死去的家人烧纸钱,这样他们在那边才能过好生活。”


对方笑了笑,不置与否:“假如今天你死了,你的亲人就会像你现在这么做?”


“虽然现在我没死。”克莱恩边烧,边在心里默念着双亲的名讳,同时和阿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估计明年清明,他们会给我烧纸。”


毕竟他自杀时,伦纳德·米切尔和那么多官吏都在场,书生血溅满地,失去生息的一幕为他们亲眼所见。不出半月,远在廷根的莫雷蒂兄妹就会收到讣告。


克莱恩·莫雷蒂死了,巡检司的文书中会这么写:一个年轻的解元,前途无量的才子,被意欲倾覆太平的匪徒胁迫,为了保全君子气节,他愤然撞刀自刎,用血证明了对朝廷的忠诚。


谁会去为难忠义烈士的亲人呢?克莱恩笑了两声,手上动作不停。可能还有更温和的手段,但他不过一个举人,人微言轻,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把班森和梅丽莎摘得最干净的方案了。


耳边响起清脆的响指声,克莱恩眼前暗了一瞬,阿蒙依然提着那只灯笼,但里面的光源却不见了。看到褐眼书生微微蹙眉,他嘴角翘起,摊开手掌。


那点火苗漂浮在他的掌心,随着夜风摇曳,没有可供燃烧的基底,但它依然活跃地跳动着,就像世界的规则撕裂了一角,超凡的“错误”才被容许存在。


他伸手拿过克莱恩新叠的元宝,重新将那一堆余烬点燃。


“你又是如何确信我不会让你死的?”阿蒙语调轻松愉悦,他把灯笼放在地上,开始学着克莱恩的方式折纸,火又被他还了回去,隔着层薄如蝉翼的灯笼纸,散发出温和安定的光,“万一赌输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那时候没赌。”克莱恩闲聊般平静说道,“我是真的想死。”


“而且,稍微想想也知道,能在多方围剿下自由这么多年,即便你有不死之身,也不是那么容易。”褐眼书生瞥了一眼阿蒙的成品,不得不说,叠得比他好多了,“你肯定有特殊的脱身方法和在各个城镇间移动的渠道,怎么可能次次都从正门进出。”


“那答案就很简单了,你想挑衅黑夜和风暴,想在我面前保留更多的底牌,顺带吓吓我,让我不要再对朝廷抱有幻想,老实听话。”克莱恩道,“一举三得,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而且,就在你拿剑威胁我的时候,我得出了新的推论——白帝所预见的未来,并不是你所描述的那么模糊,祂看到的是我,而且也只能是我。”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的确,我没有选择权,但你也没有。”


阿蒙的单片眼镜闪了闪,他勾起嘴角,并不否认。前朝太子心里打着算盘,书生心里何尝不是,还好克莱恩猜对了,而且撞刀撞得够快,才能借阿蒙的势演一出完美的假死。


这可能就是“你以为我无路可走,但我还有死路一条……”,克莱恩勾起嘴角,略带自嘲地想。


“好吧,至少现在,你没有顾虑了。”阿蒙笑道,“那你想和我合作了吗?”


“看你表现。”克莱恩敷衍道。


阿蒙听言,不再说话。他安静地站在书生身侧,苍白修长的手指将黄纸折叠,压平,整理成标准的元宝形状,扔进火里,付之一炬。


两人保持沉默,只有火堆还在劈啪作响,燃烧生成的白烟向上空逸散,然后逐渐浅淡,最终隐入夜色。


克莱恩在这叠,主要是由于舍不得三十文钱,来都来了。至于阿蒙为什么陪着他,克莱恩倒不是很在意,或许太子殿下是个有孝心的,在给仙逝多年的白帝烧纸也说不定。


毕竟,当年子夏问孔子,有杀父之仇的人应当如何对待,圣人答:“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于朝市,不返兵而斗。”这句话粗略翻译成白话文,大意为:


“你要睡在草席上,枕在盾牌上,不能与他同朝为官。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你就不能和他共处在一个天地之下。不管是在市上还是在公门遇见他,你应当拔出武器就跟他拼命。”圣人都这么说了,克莱恩更没什么好评价。


褐眼书生叠完,重新拿起灯笼,看向一旁的青年。阿蒙的笑容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他嘴角平缓,空洞深邃的黑色眼瞳凝视着燃尽的飞灰,嘴唇翕动,似乎正默念某个名字。


他抬手扶正眼镜,慢条斯理地叠了最后一个元宝,扔进火中。


“你烧给谁的?”克莱恩随口一问。


阿蒙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一时没有回答。不知为何,克莱恩右眼皮一跳,觉得对方一直在等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而且等了很久。


“今天是克莱恩·莫雷蒂的忌日,值得纪念。”


他优雅地拍掉手上的浮灰:“……我烧给他的。”


褐眼书生无语凝噎。


阿蒙又笑,但与他脸上最频繁浮现的那类虚情假意的微笑不同,他黑沉双眼微眯,呈现出纯粹的狡黠和愉悦。


书生一言不发,果断转身,往客栈房间的方向走去,背后,阿蒙的笑声传来,掺杂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呼啸的风声和远处乌鸦的尖利鸣叫,一同灌进他的耳朵。所以,回到那句话,克莱恩认为太子殿下幼稚,实在是很有道理。


“异世生存有三防,防火,防盗,防老乡。”一想到其实什么都没防住,克莱恩就悲从中来。如果辅佐阿蒙复辟白朝是防不胜防的命运,那他只有一个微薄的愿望,善终——目前来看,甚至连善终的可能性都很渺茫。


但倘若他真死了,下了阴间,克莱恩·莫雷蒂必定找到白帝,然后真心实意地向他请教两个问题:“为什么非得是我?”和“老乡,你到底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克莱恩揉了揉太阳穴,颈间的疼痛尚未完全消去,他依然很虚弱。


但书生不知道的是,几十里外的贝克兰德府,柔和夜色将那工整庄严的一百零八坊牢牢包裹,再过三日,春闱将正常举行,而白天那一桩微不足道的血案,似乎未能在这座城市中留下丝毫痕迹。它将持续下去——对普通人来说,这个时间便是永恒。


但对那些享有“永恒”的人来说呢?他们的稳定还能持续多久?


阿蒙打了个响指,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熄灭。处理完这件小事,他转身离开,随着步伐节奏,那条闪烁微光的纤细镜链在青年的耳畔晃荡。


他轻声哼着歌,嗓音安和,旋律悠扬。今晚将有人不得安宁,这就是阿蒙心情很好的原因。当然,克莱恩·莫雷蒂的态度软化可能也算,总之,好事成双。阿蒙笑了一声,伸手漫不经心地轻抚单片眼镜的边沿,父亲的预言是对的——的确,他现在对未来充满期待。



/

总算写完了…………为了呼应清明活动这个主题,想写个烧纸,结果就直接编出了一整套的设定,大家能看到这都很了不起……

最开始的文言文化用了《史记·秦始皇本纪》。

然后基本上也编了点挺ooc的东西吧……比方说大招特效从时钟变成本土化日晷的时天使,坑死老乡不偿命的白造先生,换个世界依然在做文抄公的黄桃,沦为乱臣贼子的风智白,阿罗德斯从镜子变成了马,黑荆棘安保公司爆改四大名捕……

原定本来有克莱恩读《黄太祖起居注》的情节,(甚至还设想过隐藏实力的皇太女黄贝贝的戏份)但是写不完了,真的写不完了。

这篇原本的标题还是《贝克兰德十二时辰》…哈哈哈哈…反正当初想这个设定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写出来是真的不是一般的痛苦……以后再也不整这种逆天而行的事了……


猫桐

【砂理】恰因神明从未显现

简介:匹诺康尼之后,砂金给自己放了长假到处旅行,而拉帝奥向他提了一个做梦都不曾想象的建议。

原著向接2.1主线,含部分私设,写这个主要还是我要去旅游了

  

*

  

恰因神明从未显现


维里塔斯·拉帝奥的耳朵比一般人灵敏。
 
从很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除了有过分聪明的大脑,听力也异常出色。成年后的拉帝奥,听力范围仍旧奇迹般保持着儿童般敏锐的水准,许多成人与老人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察觉到。童年的入梦时刻,拉帝奥会告诉父母,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唱歌,他们明明听不见,依旧为他的天赋感到骄傲。偶尔,他甚至会说自己听到胸腔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但这自然是玩笑,拉帝奥其实做不......

简介:匹诺康尼之后,砂金给自己放了长假到处旅行,而拉帝奥向他提了一个做梦都不曾想象的建议。

原著向接2.1主线,含部分私设,写这个主要还是我要去旅游了

  

*

  

恰因神明从未显现


维里塔斯·拉帝奥的耳朵比一般人灵敏。
 
从很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除了有过分聪明的大脑,听力也异常出色。成年后的拉帝奥,听力范围仍旧奇迹般保持着儿童般敏锐的水准,许多成人与老人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察觉到。童年的入梦时刻,拉帝奥会告诉父母,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唱歌,他们明明听不见,依旧为他的天赋感到骄傲。偶尔,他甚至会说自己听到胸腔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但这自然是玩笑,拉帝奥其实做不到,拿去骗骗天真的学生,效果倒是不错。
 
而对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没有怨言,毕竟一个石膏头就能解决。只要戴上头套,他就能与世隔绝,心无旁骛地进行思考,感受知识随着氧气与血液一并输入大脑,思想由此活跃起来。
 
他听到客厅放着的手机“叮”的一声,不知道是谁又发来简讯。拉帝奥放下看到一半的书,慢吞吞走着,一改往日的干练。今天是休息日,他无需工作,在家里放松大脑,享受整整一天的纸质书阅读。从床上坐起,柔软的丝质居家服顺着腰身打绺,拉帝奥走到茶几旁,恰好看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然而他依旧捕捉到了来信人的名字。
 
那只在匹诺康尼事件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颗星球上逍遥的野生孔雀。
 
拉帝奥想起砂金手机接到短信时的提示音。
 
“叮~您的三十五亿信用点已到账~”
 
第一次听到时,拉帝奥忍不住深深翻了个白眼,连吐槽都无从下嘴,现在回想起来,他却忍不住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现在两人的关系,只记得砂金回来后,一把抱住他说,我觉得比起其他人,你应该更容忍我对死亡的向往。而拉帝奥则是摸了摸乱蓬蓬的金发,也没有推开对方,只是回答,我永远都不能理解你这样该死的赌徒。
 
他说无法理解,并且是实话,而那只孔雀却没有放在心上,顽固地向他寄来一张又一张旅行明信片,不厌其烦地与拉帝奥分享旅游照片。砂金说他去了银河系最边缘的星球,那儿的人热情得就像他们恒星系统中的两个淡金色的太阳。之后,他又前往全是冰雪的世界,或者被氦气和氢气所覆盖,只能在宇宙飞船上遥遥观望的气体星球,砂金说他们在轨道上绕了很多圈,才恋恋不舍离开。
 
砂金的银河旅行持续了很久。两个月过去,也没有回庇尔波因特的音讯,似乎得到了战略投资部的默许。有一回,砂金站在海边的悬崖处给拉帝奥打电话,身后是歪斜的树林,脚下有翻腾的蓝绿色浪花,他向学者骄傲地展示着绝无仅有的美景,并且问他想不想过来,拉帝奥看着熟悉的景致,立刻明白砂金去了哪里。
 
他的母星——故乡,是由百分之九十海洋组成的星球,空气里全部是发涩的海盐味,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游泳好手与航海家,拉帝奥也不例外。他对水有思乡般的眷恋之感,是他如此喜欢澡浴的缘由之一。水流从指缝间逃走时,他想起幼年的回忆,那些夜晚里难道是海洋中的塞壬在歌唱与水手们的呓语吗?
 
“你会停留多长时间?”拉帝奥的确很长时间没回去了。
 
“七天。怎么样,教授,你想不想回故乡一趟,我会在这里等你哦?”
 
拉帝奥停顿几秒钟,脑子里飞快过着接下来的行程。
 
“很遗憾,按照我目前的日程安排,这趟旅行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享受了。”
 
砂金吐了吐舌头,面露惋惜,“拉帝奥教授啊,你果然很讨厌我。”
 
拉帝奥敷衍了对方两句,因为他不知道砂金想从自己嘴里听到何种答案。倘若别人让他再次与砂金合作前往某个星球,拉帝奥会果断拒绝,可如果是砂金顺利归来,他会给予对方一个恰到好处、不尴不尬的拥抱。
 
“怎么不说话了,拉帝奥?”
 
他眯起眼睛,看着故乡那头的金发男子,细数起来,砂金这段旅行也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拉帝奥算得很清楚,这是砂金去的第十二个星球。
 
脑海里闪过砂金发来的照片——高耸入云的山峰,雾气飘渺的峡谷,坐落了一座村庄,迫使人患上雪盲症的极地与冰川,海,为什么又是海洋?还有森林里的毒蛇与彩色蛙类,拉帝奥也不认识的粉红色毛球生物,以及某位天才俱乐部成员的点心造物,砂金此次星际旅行看似休闲,实则漫无目的,他可能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
 
除非,有人自愿去当那名不讨好的导游。
 
“下个月初,我比较有空。”拉帝奥若有所思说道。
 
“诶?”砂金愣住了,比起假笑,如今他惊讶的表情才是真实的,“诶,你是说……”
 
拉帝奥淡漠地看着砂金,他明白了自己在那家伙心里的地位。维里塔斯·拉帝奥,注定要成为对方最讨厌与避之不及的人,可他一点都不后悔,于是说:“去一趟茨冈尼亚吧。”
 
 
 
拉帝奥觉得自己与砂金再次见面,不像时隔三个月,毕竟直到昨天砂金还坚持向他汇报行程。你那双眼睛怎么办,拉帝奥询问,应该伪装起来。而砂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教授要是有人敢动我,你就用智控粉笔头砸他们。拉帝奥叹了口气,神大概也救不了该死的赌徒了,幸好啊,神明并不存在。
 
时至今日,茨冈尼亚仍旧是一道人类难以破解的谜题。在多颗恒星星风的作用下,它,以及上面极少数的智慧种族仍旧获得神迹般,延续到了琥珀王的照耀。在那颗黄沙星球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寰宇的巨企向它递出了和平的橄榄枝,然而所谓统一的文明并未造福所有人。
 
拉帝奥看着眼前将情绪隐藏起来的金发男子。他知道埃维金人与卡提卡人之间的仇恨,终究以一场惨剧收尾,如今埃维金人恐怕只剩下一人,没有更多证据显示砂金的同族存活了下来,十几年前公司的搜救行动被打断,大屠杀之后不久,很快沙尘暴来了。像是清洗那片土地之上的罪恶痕迹,沙暴无情地袭击了案发地,紧接着,悲悯的雨冲走一切,尸体支离破碎,被卷入地底,或是成为鬣狗的餐食,只剩下森森白骨。
 
“走吧。”拉帝奥说道。
 
他们以游客的身份访问了茨冈尼亚,没有人迎接,也没有招待,但两人依旧发现了许多公司的人。有名员工隶属市场开拓部,一眼就认出砂金是谁,拉帝奥只觉得自己没那个心情纠缠与闲聊,一把拽着砂金的外套快步走了。
 
“我们要去哪里?”砂金假笑着问道。
 
这是趟漫无目的的旅行吗?拉帝奥思考着,不,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作为袖手旁观之人,他总是比舞台上的演员更为清楚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去那片黄沙之地,那儿祭奠着你的故人。”拉帝奥好整理好两人的行李,里面放了一顶帐篷和许多必备的工具,“出发吧。”他又说了一次,并不害怕得罪任何人,他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这趟旅程的启程远比到达终点更为艰难,他们都十分清楚。砂金上了车之后一言不发,几个系统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砂金下车后依旧没说话,他面色不太好,沉默地跟着学者。拉帝奥能感觉到步伐的重量,就像背后架了一具白骨。黄沙之地早就面目全非,如今让砂金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去指认是不可能的,他早就记不清了。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他只能回答,我记得要逃走,要跑得比任何人都快,要背负着姐姐交予的活下去的心愿。
 
他们在一片空地安营扎寨,拉帝奥搭好了中间支撑的柱子,盖好防水帆布,然后开始敲击木桩,让它们逐一陷入泥土。砂金跪在另一端做着同样的事情,漂亮的脸和掌心全是汗水与尘土,他惊讶于拉帝奥为什么能做到一尘不染,他问对方,非要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扎帐篷吗?拉帝奥几乎是懒得搭理他。
 
“明天做什么?”晚餐后,砂金抱着一杯饭后饮料,盘着双腿席地而坐。他们尽量将帐篷下方的碎石块和不平整处都清理干净了,可还是有点硌屁股。他喝了一口,里面是拉帝奥给两人煮好的红酒,砂金盯着杯子里轻轻晃动的水面:“这附近没什么好看的,整个茨冈尼亚都没有值得我们去游玩的地方。”
 
“你问我想不想回故乡,我说想。”拉帝奥也坐了下来,但是砂金注意到他给自己多加了一块干净的垫子。
 
“……教授,我也想要垫子,独享可不好啊。”
 
“可惜,我就带了一块。”拉帝奥没理他,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是不是故意的,拉帝奥?”
 
砂金深呼吸着,告知自己不要生气,三重眼的母神会惩罚眼前这个异星之人,会将这个石膏头视为怪物,从茨冈尼亚的大地上驱逐出去。他喝完暖身的葡萄酒,决定出去走走,帐篷里熏蒸的葡萄酒味让他的脑子无法好好思考——是说,不知道该怎么跟拉帝奥斗嘴了。
 
他起身离开,拉帝奥并没有跟上来。黄沙之地一望无际,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远处是黑黢黢的山脉叠影,砂金努力想从中分辨出儿时熟悉的地貌,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相似,倘若没有地标,陌生的旅人必定会在其中迷失,砂金不禁好奇自己小时候是怎么做到在此地通畅无阻穿行的。
 
入夜之后,外面的温度骤降,幸好拉帝奥选的帐篷足够保暖。他们各自躺在睡袋里,砂金根本睡不着,他开始埋怨拉帝奥了,也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与对方结伴同行。可说到底,还不是他去了拉帝奥的故乡,然后挑衅了对方,这说不定就是学者的报复呢。
 
半个系统时后,砂金昏昏欲睡,忽然他又不困了——因为拉帝奥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揉着眼睛问到。
 
“有声音,”拉帝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不只有他们,这片荒芜之地居然还有别的人,他那灵敏的耳朵从来不会撒谎,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远方飘过来。
 
“我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听不到。”拉帝奥说,“只有我能。”他从睡袋里爬出来,飞快地换回白天的服装,还加了一件厚厚的外套,砂金于是跟着爬起来。
 
他们从帐篷里出来后,一路向某个面积巨大的岩石层出发,大约走了十五分钟。砂金惊讶于拉帝奥居然能听到从这么远的距离传来的声音,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对方好几次,但并没有引起注意。他们翻过岩石层,然后看到了一名男孩坐在石头上,孤单地吟唱着。
 
拉帝奥停了下来,而男孩震惊地看着他们。
 
“别害怕!”砂金赶紧高声说道,他用的是地道的茨冈尼亚语,因为不确定男孩是否植入了联觉信标,“我们是寻着声音过来的,不会伤害你,只是好奇……”
 
男孩听到茨冈尼亚语之后猛地停下了逃跑的脚步,他转向砂金,用同样的绚烂的三色眼眸注视着两人。
 
“你是……”砂金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牙齿都因夜晚的寒冷在打颤,“埃维金人?”
 
十来岁的男孩回看着他,这可能是他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同族人。他带着好奇上下打量着两名陌生男子,尤其是砂金。
 
“你有联觉信标吗?”
 
男孩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他忽然想起来一些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两个人看到不远处矗立着一栋小小的石屋,砂金想问要不要过去,可他转过头忽然发现拉帝奥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一同走进矮小的屋子,门并没有关上,断断续续的女人声音从另一侧的小屋子里传出来,充满了痛苦。拉帝奥的眉头紧紧皱着,刚才的埃维金男孩就站在昏暗屋子的门口,徘徊着,不敢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砂金忍不住问道,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里面是……”
 
“宝宝要出生了,爸爸去了镇上找医生。”男孩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但实际上他什么都看不到,“妈妈说不让我呆在屋子里,让我去外面等他回来。”
 
拉帝奥往小房间那边走了几步,他已经完全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最近的城镇距离这里有至少有五个系统时。”
 
男孩用三色眼睛瞥了两人一眼,垂下头,说道:“……我知道,所以爸爸很早就离开了,他会在黎明到来之前带着医生回来。”
 
拉帝奥露出不赞许的表情,他在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一双大手轻轻放在对方幼小的肩膀上,低声询问:“你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又是一阵沉默,拉帝奥继续劝说道:“我是名医生,我可以帮你看看妈妈哪里不舒服。”
 
砂金立刻往前跨出一步,“我可以作证。”
 
没有更多犹豫,男孩几乎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立刻拉住了拉帝奥的手。砂金本想跟进去,然而卷发青年果决地摇了摇头。
 
一分钟后,青年从小房间里走出来,表情比刚才还要凝重数倍,仿佛如临大敌,砂金从未见过这样的拉帝奥。只听他指挥道:
 
“你现在立刻回去营地。”
 
“……什么意思?”
 
“车上有医疗包,后车厢里的白色箱袋。”拉帝奥嘱咐的声音相当冷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里面有我需要的……她坚持不到他们回来了,但我可以帮助她和胎儿活下来。”
 
这句话像闪电从砂金脑子里劈过。她活不下来了,她和她的孩子,在今夜必将一同死去,脱离这苦难的世界,倘若不是他们意外出现,搅乱了死神的计划。然而,砂金很快反应过来,他如梦初醒,飞快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冲了出去。他重新翻越宽大的岩石层,以更快的速度,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现在全都记起来了,这片地貌上的一草一木,一行一径,他全部都回忆起来了。那些丢失的记忆,不过是被故意遗忘罢了。
 
可如果他不再快一点,产妇会有生命危险,这个世界上又将少两名埃维金人,但拉帝奥在,这个念头让砂金激动得想要流泪,他跑向他们帐篷所在的营地,车子就停在旁边,他一分钟都不敢耽搁,直接冲过去。他们出现了,奇迹般降临在孕妇小小的石头屋子里,只要有拉帝奥在,只要他在,只要他愿意施以援手,就像那道医嘱,今夜就不会有人死去。
 
今夜是新生命诞生之日,埃维金人的……
 
砂金咽了咽口水,他找到医疗包,一把抓起,然后沿着同样的路线返回。
 
“那、那孩子……去哪里了?”
 
砂金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问道。
 
“我让他去准备热水了。”拉帝奥一把接下砂金递过来的东西,他迅速打开医疗包确认自己需要的器具。“等会儿你在外面,他和我进去。”
 
“我可以帮忙按住产妇。”
 
“不需要,”拉帝奥说道,“你在外面等着。”然后他回过头去喊那名恰好回来的男孩:“你端着热水和我进去。”
 
他已经做好了煎熬的心理准备,甚至想要堵上自己的耳朵,然而发现现实依旧令他难以忍受。房间的门紧闭,产妇痛苦的呻吟穿透那面石墙,他攥紧拳头,踱着步子,等待着,无力地挠着脸庞,还以为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三十多分钟后,门再次打开了。
 
拉帝奥走出来,额头全是汗。一身的血与污渍,砂金看了都觉得胃里翻腾。
 
他想问发生了什么,然后,一记婴儿的哭声让砂金狠狠打了个激灵。
 
拉帝奥平静地看着他,这才抬起沾满血水的手擦去额头上差点滑落至眼里的汗。
 
 
 
“我烧掉了多少人的希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砂金撑着疲惫的脑袋,却没有困意,他瞥了一眼襁褓中刚刚出生的婴儿。产妇已经睡下,孩子也因过度疲劳在另一个放有小床的杂物间蜷缩着打盹,等着父亲的归来。而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还醒着。客厅里的烛光昏暗,他们的交谈声压得很低,“人类还真是奇妙,打从出生起,就一刻不停地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为什么不思考死亡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婴儿的呼吸很平稳,哪怕他们不是亲生父母,依旧靠着拉帝奥的怀里熟睡了。拉帝奥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想起了一句话,人生本无意义,所以值得一过*,可他觉得砂金现在听不进去,所以他说:
 
“死亡是告诉你生命不会有第二次。”
 
他其实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的。期间他都忙着轻柔地摇晃新生儿,头也不抬。屋子里没有准备摇篮,也可能是在杂物间里,不管怎样,拉帝奥也只好抱着了。早产的孩子早就不哭不闹了,安静地在他怀里,均匀呼吸,房间里昏暗的蜡烛光亮在年轻的学者身上生了一圈光轮。他用热水洗净双手,衣服上仍旧有暗红色的血渍,却没有让学者厌恶。
 
“第二次难道就会更好吗?”砂金嘲讽道。
 
“不,”拉帝奥抬起头,忽然直视砂金的双眼,“你没明白。不会有第二次,在你死后——过往的痛苦,现在的安宁,以及明日的未知,都不会有第二次体验的机会,不要痴心妄想,永远都不。”
 
“我不怕死,你见识过了,拉帝奥。”
 
“与你怕不怕无关,动物本能抗拒死亡。”拉帝奥说,“没有人在死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试想,倘若现在是过去你的来世,为什么你至今记不起半点前世?因为——根本不存在,现在的你就是银河系中恰巧诞生的一次意外。”拉帝奥继续说道,他可真是无情,砂金翻了个白眼。
 
“哪怕我与生俱来的幸运也是?哪怕你那不会被博识尊注视的未来也是?在你眼里统统都是意外吗?”砂金一口气问道,手因激动的情绪微微颤抖,“你想说,我们的存在其实并不特殊。”
 
“生命的诞生便是宇宙数以兆亿计的巧合之一,并无意义。”就算被无礼地挑衅,拉帝奥依旧保持着平静,他将怀里的婴儿抱好,用挺拔的鼻尖贴了贴皱巴巴的额头,不知是对谁在说话,“——你啊,是海洋的诡计,因为洋流不小心将生命诞生所需的最后一块碎片恰好拼上去了。”他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
 
“茨冈尼亚没有洋流。”砂金倔强地反驳。
 
拉帝奥立刻收起笑容,瞪了他一眼,“我是说远古的人类。”
 
“教授,你是怎么做到用眼神就能冒犯别人的?”
 
“我天生如此,怎么,不喜欢可以出去。”
 
砂金想岔开话题,说运气真不错,那名父亲回来时,不用面对自己妻子冰冷的尸体。但他最后仅仅是探出身子,对熟睡的婴儿说:
 
“你以后可千万别变成他这个样子,讨人嫌类型的。”他指着拉帝奥,没好气道,“你会是小偷、骗子和交际花,和我一样,会是黄沙之中篝火旁最受人欢迎的舞伴,最幸运的小蜜蜂,最珍贵的宝石,但最重要的,你会勇敢地活下去。”
 
纵使砂金有千百个疑惑,现在他心中唯有感叹:活下来真好。
 
这趟旅程终究到达了它的目的地,砂金这么想着,沉默地看向拉帝奥,觉得对方的目的大概也达到了。他们肩并肩从屋里走出来,深呼吸了一大口清晨寒冷又干燥的空气。
 
“你知道吗,我曾经责备过母神。”砂金说道,他脚底带起一块碎石,孩子的父亲已经在黎明降临之前回来,痛哭流涕地感激着母神,而他们正在往回程的方向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控诉过母神,为什么她不显现,为什么我们虔诚的信仰无法打动她悲悯的仁心,拯救我的族人于水火之中。”
 
“——神……为什么会有神。倘若有神,为什么要创造人类?我也深深怀疑过,作为诡计之神,我们族人的遭遇,也许正是母神最有趣的游戏。”
 
拉帝奥看着他。
 
“一切肯定神明存在的言论,是古代哲人布下的希望,都是为了避免人类走入过分寻求自我与本质的迷途,既是:我们因何诞生?”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教授?”砂金问道,“听上去过于深奥了。”
 
“简而言之,少钻点牛角尖,不然死得快。”拉帝奥回答,“神并非创造人类让他们受苦,人也并非生而具有原罪——你能听得懂这句话就行了。”他指着一块光秃秃的岩石继续说道:“你看,命运本就不公,但诞生就证明我们的生命足够幸运。至少比起那块石头,你能嗅到清晨冷冽的空气,血的味道,而我能听到母星海洋深处虚空鲸的歌声。”
 
“……说不定我不想体会呢。”
 
拉帝奥笑了笑,他们刚刚才经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夜晚,“那就由不得你我了。”
 
“但我可以选择自杀。”
 
“确实,有人曾经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拉帝奥毫不避讳,顺着他的意思回答,“怎样,要试试和我辩论吗?刚好活跃一下你我僵化的大脑。”
 
砂金闭了嘴,他累得只想趴在拉帝奥身上睡觉,也知道自己在学术辩论上肯定赢不了拉帝奥。这家伙的八个博士学位不是白拿的,自洽能力与学识远超自己,又不嗜赌,还不想要自己的命,砂金怎么能够赢?
 
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总之,我现在明白了,母神……大概从未抛弃过我们,正因她的缺失,让我们的族人团结到了一起,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我们共同的信仰让大家都走到了一起,留存至今。”
 
“假如母神真的是「欢愉」那样的乐子神呢?”拉帝奥调侃道。
 
砂金笑了,“母神存在于我们心中,无论她本身是怎样,那都无关。”
 
“神像本体的破碎既是人类自主意识的诞生。”拉帝奥喃喃道,“恭喜你。”
 
“我可不敢苟同,我是虔诚的信徒。”
 
拉帝奥转过头,坚定的目光看向茨冈尼亚初升的太阳。一轮朝阳缓缓跃过无尽延长着的地平线,天际与贫瘠的黄色山脉交叠之处呈现美丽的金红色,正如他的眼瞳般绚烂。砂金安静地看着,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喜欢这双眸子。他开始思考要如何向拉帝奥介绍茨冈尼亚了,带他去一些,不那么悲伤的地方,来一场真正的故地重游。
 
“——如你所说,”
 
拉帝奥点着头,若有所思。
 
“恰因神明从未显现,信仰(生命)得以根深蒂固。”
 
 
 
End
 
 
*原话是“人生本无意义,就更值得一过”,出自阿尔贝·加缪的《西西弗神话》
*依旧出自阿尔贝·加缪的《西西弗神话》

咕咕咕

维里塔斯·拉帝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summary: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并不信仰神明,无论是传于人们口中全知全能的神明,还是行于固定命途的星神,皆不在他的信仰范围之内。

  “存在即被感知。”此为他所奉行的真理之一,在真理医生看来,人们口中全知全能的神明无法被感知,即没有实际证据来证明确乎有这样一群“救赎者”存在,所以他更愿意将此做完下一个课题,证明祂们存在或不存在。至于行于固定命途的星神,他更倾向将祂们看做一种自然现象,有一定的规律,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触发,不以外在而改变等...


 summary: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并不信仰神明,无论是传于人们口中全知全能的神明,还是行于固定命途的星神,皆不在他的信仰范围之内。

  “存在即被感知。”此为他所奉行的真理之一,在真理医生看来,人们口中全知全能的神明无法被感知,即没有实际证据来证明确乎有这样一群“救赎者”存在,所以他更愿意将此做完下一个课题,证明祂们存在或不存在。至于行于固定命途的星神,他更倾向将祂们看做一种自然现象,有一定的规律,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触发,不以外在而改变等等。

  有人将此当做亵渎,他们说,正是因为维里塔斯拉帝奥的行为,才会遭到博识尊的厌弃。

  真理医生对此不闻不问,他戴上石膏头,投入自己的实验,认识、了解、解析、重构,这才是他该做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否认信仰,事实上,他相当尊重人的信仰,并乐于去了解——在他看来 一个人的信仰能很大程度上体现出ta所处的文化环境,所受的教育程度,所处的阶级,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时社会的风气与面貌。

  所以在砂金在一次闲聊时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对掌”这一埃维金的古老祝福时,他提出了追问。

  “你为这个好奇?”砂金看起来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发出来巨大的笑声,“所有人都知道埃维金人的神明只是假象,祂什么都庇佑不了,就像个笑话。”

  “那又如何。”维里塔斯重复到,“那又如何,我并不在乎这些。快点,你这个赌徒,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砂金收敛了虚假的笑容,坐直了身体,审视着眼前催促他的男人,学者的脸上是纯然但无害的好奇,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他并不是想以此做为嘲笑的借口、伤害的利器,砂金默然。片刻后,他又挂起甜腻的微笑,对着静待他思考的学者伸出了左手。

  “来吧,教授,伸出你的左手,然后,靠近我。”

  维里塔斯学着砂金的模样,用他的左手贴住了砂金的左手,干燥、粗粝的触感顺着相接的皮肤传来,学者本能地分析,茧子、疤痕……

  “教授!”砂金故作委屈地攥了攥他的手“你不会分心了吧!”

  “请原谅,我并不习惯与他人的接触。”维里塔斯阖眼,避开了话题。

  “好吧好吧,我的大教授,我当然不会责怪你。”砂金微笑,“准备好了吗?”

  学者白了他一眼。

  好吧,砂金叹气,这可是公司的宝贝,他能怎么办。

  他看向真理医生,学者的脸上是纯然的平静与好奇。

  好吧,好吧,砂金在墨镜后垂下了眼,微笑,用一种轻浮的语气,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无聊的游戏

  “旅途永远坦然

  真理医生也会有不顺的时候吗?

  “诡计永不败露”

  厌恶吗?唾弃吗?埃维金就是一个如此卑劣的种族。

   “原来如此。感谢你的帮助,砂金。这将是一份具有埃维金特色的、珍贵的资料。”真理医生思索着,收回来手,在他那书本形制的显示屏上记录着什么。

  墨镜遮住了砂金微瞪大的双眼,就这?

  他看向陷入思考的学者,投影上埃维金的地母神与仙舟的司命,公司的琥珀王躺在同一面上。

  如此的坦荡,如此的…一视同仁。

  一股莫名的战栗击中了砂金。他的笑容消失,心脏鼓动,血液奔流,那双拨转轮盘的双手甚至开始微颤。

  砂金深吸了口气,又扬起了漂亮的笑容,凑到学者的身边,用常惯的轻飘飘的语气说:“亲爱的教授,您又在研究什么课题吗?”

  被打的思绪的拉帝奥瞥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将投影放在他眼前,“赌徒,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你下注的。”

  “怎么会呢,我的教授?你的研究当然值得我投资。”

  真理医生诧异地看向微笑的砂金,“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枯燥的课题感兴趣了?算了,感谢您的慷慨。”

  拉帝奥猛然起身,忽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的砂金,大步朝着实验室走去,启动资金有了,可以开课题了。

  砂金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起身追上学者的脚步。

  “教授,等等我!”

  “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维里塔斯减缓了速度。

  “当然当然,时间远比信用点珍贵。”

  砂金与他并肩离去。

  



  

  

  匹诺康尼前夕,在结束跃迁的飞船上,拉帝奥叫住了将要起身离开的砂金。

  “砂金,伸出你的左手。”

  不容置喙的语气,砂金疑惑地伸出了手。

  “砂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嗯,所以呢,我亲爱的教授?”砂金偏了偏头,玩味地看向他。

  维里塔斯垂眸,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贴住了砂金的掌心,“但我是个医生,砂金。所以……”

  他低语:

  “砂金,祝福你。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愿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维里塔斯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祝你好运,赌徒。”

  活下来,砂金。

   当然当然,我一向好运,砂金本想这么说。但此刻却只能看着他,在广袤的宇宙中,在繁华喧闹的星际港口里,此刻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存在,清冷星辉从舷窗撒进,舱顶的孤灯为垂着眼的真理医生打上了顶光,阴影柔和了用红眼影刻意加重的锐利与冷峻,悲悯又温柔,此刻,他竟比星神更像人们口中的神明。他在等待着什么。

  砂金哑口无言。

  星光,灯光,呼吸,沉默。

  舱门打开了。

  拉帝奥抿唇不再言语,率先走下飞船,朝着纸醉金迷之都走去。

  砂金甩了甩手提袋,紧随其后,前往梦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