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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尘

【银v】拥抱

谁能想到是听city of stars来的灵感

太久没写了最近有点忙完全荒废


演唱会的效果很好,等V的意识从身体里回笼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不真实。摇滚乐还没有被关掉,还有很多人依旧在狂欢,喊着乱七八糟的歌词喝酒。这本来就应该的酒吧该有的氛围,雇佣兵动了动身子,比想象中的要意外——他脑子里面的摇滚明星没做什么疯狂的事情,甚至酒也就只喝了几杯,喉咙里面唯一一点辛辣还被薄荷的烟味盖掉了大半。阻断药生效的很及时,暂时他的耳边回归清净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于是V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把那把漂亮的大天使揣进怀里缩了缩肩膀。烟叶在空气中缓慢而安静的燃烧,他一口都没有吸,......

谁能想到是听city of stars来的灵感

太久没写了最近有点忙完全荒废


演唱会的效果很好,等V的意识从身体里回笼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不真实。摇滚乐还没有被关掉,还有很多人依旧在狂欢,喊着乱七八糟的歌词喝酒。这本来就应该的酒吧该有的氛围,雇佣兵动了动身子,比想象中的要意外——他脑子里面的摇滚明星没做什么疯狂的事情,甚至酒也就只喝了几杯,喉咙里面唯一一点辛辣还被薄荷的烟味盖掉了大半。阻断药生效的很及时,暂时他的耳边回归清净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于是V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把那把漂亮的大天使揣进怀里缩了缩肩膀。烟叶在空气中缓慢而安静的燃烧,他一口都没有吸,只是安静地感受这股劣质的味道充斥鼻腔。虽然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但头一次他意识到或许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就快要走到尽头了——而在这条路的末尾,只有分道扬镳这个唯一的选择。胃里翻腾的厉害,V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喝了一口酒试图把那点血腥气味压下去。被改造过的身体可以很轻易地听到远处的谈话声,是克里在讲一些强尼之前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他说,你知道吗,强尼那小子跳舞很有水平,不管是什么舞步都能驾驭得了一点。


所以?有人开口问。


所以,他当时勾搭了一个公司高管家里的小妞,白净又漂亮,没记错应该是军用科技那边的。搂着人家姑娘的腰开口说话都好像浸在蜜里面一样,连哄带骗把一部分机密骗到手里之后直接拉黑全部联系方式单方面分了手。


一旁听到的V啧了啧舌头,似乎他印象里这位看起来并不靠谱的恐怖分子确实很通晓军用科技的一些东西,当时侃侃而谈的时候好像自己还说了句什么班门弄斧之类的。结局没记住,可能是吵了一架,毕竟他们打不起来,一个赛博幽灵,连实体都没有,除了在他的眼前晃悠几圈让他烦心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几片药咽到肚子里去,强尼银手连在他梦里都没机会出现。这么一想,好像在V死过一次之后,什么东西都在缓慢地离他而去:虽然他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委托,工作,赚钱拿到手改造义体或者买几把好枪。


V一向对于物欲追求不大,街头出身他已经尝过太多东西了,合成食物让原本还能有点反应的舌头彻底麻木,嚼什么最后塞到胃里只要能转化成能量都没差。公寓呢,摩天大楼H10的小单人间就够他活一辈子的了,有猫又有蜥蜴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家庭美满的幸福人家。除了那点小意外——想到这里雇佣兵的舌根都开始泛苦。他们不是没尝试过其他的接触方法,就算相信虚拟世界算是现实接触,除了在黑墙之外一切都是免谈。


他躺在床上放空大脑,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强尼,你想接吻吗?摇滚明星掐了烟毫无素质地扔出窗外,面无表情地说要不你去来生要一杯酒吧,就我名字那个。雇佣兵来劲了,翻了个身侧面看向坐在窗台的强尼银手继续问,那要是拥抱呢?这次摇滚明星冷哼一声,半天V只听到点燃打火机“咔”的一声,紧接着什么后续都没有。正当这位街头小子打算放弃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想打算闭眼睛睡觉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开口,说别想了,真以为爱能值几个钱呢。

transient

夏五/再世为猫

4:00

私人稿件,禁止转载、保存

恐怕得算五条存活if,夏油猫

————————————————————

五条悟把黑猫捡回来是为了和别人作对。他原本都没打算带那只猫回家,只是突然听旁边的路人讲:你离远一点,这可是黑猫。不是说黑猫都是不祥之兆吗?结果他当场就把猫抱起来,跟人打赌说:怎么,难不成我马上就要倒霉?他果然马上就倒霉,猫在他怀里的时候安安静静,回家的瞬间就给了他一口。它道行很浅,不能喊车撞他,也不能叫雨淋他。它没法招惹什么鬼魂,只能靠自己的嘴给五条悟一点血光之灾。

五条悟是个很知趣的人,立刻就知道猫不想在这里。他把门打开了,很好心地请黑猫出去。猫从床底钻出来,然而并没出门,巡...

4:00

私人稿件,禁止转载、保存

恐怕得算五条存活if,夏油猫

————————————————————

五条悟把黑猫捡回来是为了和别人作对。他原本都没打算带那只猫回家,只是突然听旁边的路人讲:你离远一点,这可是黑猫。不是说黑猫都是不祥之兆吗?结果他当场就把猫抱起来,跟人打赌说:怎么,难不成我马上就要倒霉?他果然马上就倒霉,猫在他怀里的时候安安静静,回家的瞬间就给了他一口。它道行很浅,不能喊车撞他,也不能叫雨淋他。它没法招惹什么鬼魂,只能靠自己的嘴给五条悟一点血光之灾。

五条悟是个很知趣的人,立刻就知道猫不想在这里。他把门打开了,很好心地请黑猫出去。猫从床底钻出来,然而并没出门,巡视似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缩回床底下去。五条悟抓抓脑袋,只能继续上网搜索:为什么猫在床底?答:换环境了,害怕吧。再问:新来的猫打开了门不出去又是怎么了?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它在床底下扒拉五条悟的拖鞋。

五条悟只能光着脚在家里走了,眼睁睁看着那双新买的拖鞋变成新买的猫抓板。他蹲在地板上,弯下腰去看床底下的猫,得出结论:其实它根本不怕他。你出来啊。他说。猫不理他。

平心而论,五条悟不是个擅长养什么的人。从小到大他养死很多宠物,能把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养到这么大,主要原因是两个小孩生命力顽强。他先是在line的群聊里说:捡了一只猫。底下一水的同事评论大惊失色,劝他平日里多行善积德,不要祸害生命。你要怎么养一只猫?你平时要出差,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假期不规律……猫砂怎么解决,猫粮和水又要怎么解决?

五条悟说:你们就不能帮帮忙吗?开玩笑!怎么会帮你养猫?你自己捡的东西,自己负责解决!五条悟撇撇嘴。这一群人,撸猫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养猫的时候散得也比谁都快。但他向来认为车到山前必有路,因此就把猫留下,决定等出差的时候再说。

猫跟他住在一起简直像是一种双向折磨。任务随时会来,随时结束,五条悟老在半夜三点在家里进进出出。最开始他老要忘记家里有一只猫,半夜从床上跳起来翻身下床能听见猫发出很凄厉的一声尖叫:他踩在猫脚上,猫尾巴上,猫的身上。猫跳起来咬他,一瘸一拐地钻到床底下不愿意再出来。后半夜五条悟回家,躺到床上,就听见床底下咚咚咚地有东西在敲。他把头伸下去看,又被打了一爪子。后半夜一人一猫都睁着眼睛,第二天为此付出代价,困得七荤八素。

五条悟第二天要上班,但猫不要,因此五条悟困得快要升天但必须出门,猫困得奄奄一息但是缩回床底下睡觉。五条悟把猫捞起来了,无视网上不要随意更换猫咪生活环境的意见,强行叫猫陪他一起上班。但他要上课,猫却可以在讲台上睡觉。猫睡在讲台上,学生所有的目光就全集中在猫的身上。五条悟说:……咒灵……学生的眼里脑子里全都是猫。猫简直像是一种邪教!五条悟就只能把它捞起来,放到门口去。

上午的阳光洒在猫身上,暖洋洋的。猫闭着眼睛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猫其实是只很讨人喜欢的猫,毕竟养它的人只有五条悟一个,但撸它的却是一个学校。猫就算是闹脾气也十分可爱!其实大家都很喜欢看它闹脾气,毕竟猫生起气来受伤的就只有一个五条悟:它就只喜欢祸害五条悟没写完的报告,只喜欢抓五条悟。五条悟最早懒得管它:反正隔着一层无下限,它爱怎么咬怎么咬吧!可是无下限莫名其妙地失灵,老要判断它没有一点伤害性。它拿五条悟磨牙,五条悟当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很少受伤,搞得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跳起来照相摄影留念,以为此猫是办公室内第一英雄。

五条悟拿它没办法,只能当这只猫是祖宗,拿相框挂在它脖子上,又在它面前烧三柱高香。它困的时候任五条悟摆弄,白墙黑猫,倒真像遗照;等到它醒了,就开始行报复之事,在五条悟的脸上踩来踩去,不许他继续睡觉。

五条悟被它弄得没法睡觉,开始怀疑这猫是精力太过旺盛。他就决定带猫去割蛋蛋。临行前一天他终于想起来宠物医院好像需要给猫一个名字而猫到现在没有一个名字。他假装自己很有民主精神,在line群聊里发消息,问这只猫应当叫什么名字。同事群和学生群都炸开锅了。家入硝子连发了三条消息问五条悟:能不能把它带到学校里来?绝育手术我也可以做。

消息响起来的时候猫已经开始习惯于霸占五条悟的手机。它趴在五条悟的手机上。电子产品微微发热,被猫用来当冬天最好的暖水袋。它被手机的震动吓得跳起来,窜到一边去,又拿爪子去扒拉那个小小的、突然亮起来的方块。五条悟刚从浴室里出来,滴着水把手机拿起来看,发现那三条消息上还有一个弹窗,询问“是否删除这条消息?”。他没良心地笑出声来,伸手去弹猫的额头。喂,硝子,你完啦!他幸灾乐祸地回消息说,我家猫好像看得懂字哎,它刚刚试图删我的消息,你猜它会不会恨你啊?

家入硝子回:巧合吧?但我还是建议带去阉了。

五条悟把手机伸到猫面前去,看见猫眯了眯眼睛。它大概是真的不喜欢手机的光亮,叫了一声,从桌子上跳下去了。桌下有一片很深的影子,它落进去,就完全消失不见了。五条悟伸手去捞它,很准确地把它从它的保护色里给抓出来,又笑:喂,要不是我,还真抓不住你呢!

猫的名字始终悬而未决。学生的想法太多,里面还掺杂众多私货。虎杖说要叫它“猫咪侠”,伏黑惠说不如叫“暗影主宰”……野蔷薇说叫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如果叫上面两个她马上就把自己的同学人道毁灭掉。熊猫莫名其妙地在经历存在主义危机,害怕猫夺走它的吉祥物地位,因此乱七八糟地给了些屎蛋这样的名字。它被猫抓了。猫拿它做猫抓板,抓得它的棉絮从学校这头飘到学校那头。乙骨忧太给的名字很多,很正常,什么小花小红咪咪一类摆了一排。狗卷,很难搞明白那些字词到底是他在说话还是他起的名字。真希说应该叫真依。是不是,真依?——她可能是因此惹到猫了,能看出来猫确实不太喜欢这个发音,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不太喜欢她,总而言之它昂首阔步地从她面前过去,对这个称呼置若罔闻。

那是只很聪明的猫,能看懂家入硝子的阉割消息,还知道到底是谁在喊它。因此,它就有了好多名字。伏黑惠依旧在喊暗影主宰,虎杖悠仁确实在喊猫咪侠,钉崎野蔷薇非常执着地和两个人作对到底,喊它“小狗”。乙骨忧太有时候都佩服这只猫,因为五条悟每天从不一样的名字里挑出一个来喊它,但它始终能跳到五条悟的膝盖上去。五条悟把它举起来问歌姬:你看小红,多可爱啊,是吧小黑?歌姬实在没想到他一句话里出现两个称呼,搞不明白他嘴里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她就只知道猫一脚踩在五条悟脸上,得意地回头朝她“喵”了一声。她觉得这猫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这只猫——这当然了,黑猫随处可见,她怎么会记住一只猫的样子?她就仅仅只是觉得它眼熟。她在另一个没有五条悟的群里问:你们有没有人觉得那只猫很眼熟?底下一溜条的回复,问她在说哪一只猫。真依还是真希还是小可爱?谁?五条悟的猫。这话说得好像五条悟有数不清的猫。

五条悟把那些名字打印出来,挨个在猫面前排开了,叫猫选一个自己的名字。猫皇帝似地审阅浩浩荡荡的名录,雨露均沾,不给任何一个字当名字的机会。五条悟蹲在它面前叹气,那怎么办,他说,你不能真的叫“五条的猫”吧,听起来好像有五只猫一样。猫抬脚在他的皮鞋上踩出一个梅花印。

看起来是不愿意。

阉割过程就此被搁置。五条悟照常带猫上班,带猫下班,依靠自己的糟糕作息把猫搞得精神萎靡。办公室里的人觉得他俩很可怜,但是活该天生一对,毕竟五条悟醒着的时候不许猫睡觉,而猫醒着的时候不许五条悟睡觉。很难说到底谁变成了谁的玩具。不过大家乐于看最强吃瘪,所以无人出手制止。五条老师和黑猫的剪辑视频一度在校园内部疯传,甚至一路丢脸丢到京都校去。

他去京都出差,把猫丢在高专里。五条悟是这么想的,反正猫很喜欢高专,都很熟了,也有人喂食喂水,没什么大事。但隔天伊地知就打电话给他,声音里带哭腔,说猫扯掉了五条悟塞在抽屉里的教案和报告纸,然后从学校里不翼而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没丢。五条悟说。他盯着他的猫叹气: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半夜里惊醒,就看见一双发光的眼睛星星一样浮在黑暗里。他的猫就蹲在他的床头,低着脑袋,一动不动。有个瞬间他开始觉得猫的脸上有一种很悲伤的表情,紧接着想起来一些动物吃主人的新闻,而且一般从脸开始吃,觉得自己也很悲伤。他把猫搂进被子里,动作很大,强调自己并不是死了。猫呢,猫走了那么远的路,从东京到京都,跑过来跑得精疲力尽。它就只是舔了舔他的脸,贴在他脑袋边睡过去了。

从此以后,五条悟出差就只能带着他的猫。他的行李不多,但猫钻进去,就把那个干瘪的手提袋给装满了。他拎着猫到处跑。可怜的猫,在人群里老打喷嚏。他就只能把猫抱在怀里。猫从他的衣领里钻进去,躲到他的衣服里去。五条悟没办法,只能隔着一层衣服托着他的猫,和猫的脑袋挤一个领口。有人问:能不能摸一摸?五条悟饱受赔偿纠纷困扰,不得不发出警告:最好不要,它会抓人。

他在心里叹气:你这么讨厌别人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我学生?——这样子倒让他想起某个人。

圣诞节的时候,五条悟带着猫去给这个人带圣诞礼物。和尚过不过圣诞节他不知道,但是假和尚对过不过圣诞节这件事一定无所谓。他带猫过去,想了想,依照礼节给死人介绍说你好这是我养的一只猫。猫的名字?猫走过去,按在墓碑上。它的爪子拍在夏油杰三个字上,拍了好几下。墓碑上印一个小小的梅花印。

猫现在有了一个名字:夏油杰。五条悟喊它杰,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是脑子终于坏掉了,露出了“啊哈他完全不装了他们真的有一腿的表情”。五条悟说,他妈的,真的很像啊!你们见过它在地铁上对路人那个凶恶的嘴脸了没有?还有啊,看它在讲台上把你们迷成那个鬼样,就是很有搞邪教的潜力!同事和学生纷纷发出一些嘘声。除了五条悟没人这么喊,它同样享有小花小明小红暗影主宰之类的名字。

黑猫能否带来霉运这件事不好说,毕竟五条悟前半截的人生倒霉事不少,脖子被捅过三四次不止,按照正常来讲早该有四五次投胎;但五条悟的前半截人生又很好运,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活蹦乱跳直到今天。如今天下太平,身上新伤旧疤层层叠叠,也不能使他走路平地摔或者被花瓶砸。猫呢,猫自然也不可以。猫给他带来的霉运无外乎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睁着眼睛吓他,或者当着他的面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给推下去,和五条悟前半辈子倒过的霉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如果说下雨这种事情也能算作倒霉,那就只能说黑猫运气不好,跟他一起倒霉。

下暴雨的时候五条悟坐在教室里发呆。猫在课桌上缩着,支起一只耳朵来听外面的雨声。其实下暴雨跟五条悟没关系,毕竟他还有无下限。但是下暴雨又确实和五条悟有关系,这雨下得他心烦意乱。他伸手在课桌抽屉里乱摸,那里头凹凸不平,还能摸出被乱七八糟地刻坏之前上面刻了什么。相合伞。猫的尾巴垂下去,拂过那串小字,勾住他的手腕。

算了,五条悟想。他伸手去摸他的猫。他其实很少有机会能这么摸他的猫,尽管它很欢迎学校的学生来摸自己,但很少允许五条悟这么摸。他的猫缩在桌子上,难得的温顺,竟然主动偏头来舔他的脸。研究表明摸猫确实能让人心情舒畅,此话不假。他的心情暴雨转晴,摸到一半突发奇想,想去摸一摸猫的蛋蛋。手刚伸过去,猫又狠狠咬他一口,跳下桌子去了。

小羊町
“抱歉老伙计,这次不管用了。”

“抱歉老伙计,这次不管用了。”

“抱歉老伙计,这次不管用了。”

北纬以北的天空

      眼睛:这线条看起来很简约嘛!你看,就简单几笔,一点都不难!

  脑子:是的,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个人就能画出来,太简单了!

  手:你两放屁!!!

      眼睛:这线条看起来很简约嘛!你看,就简单几笔,一点都不难!

  脑子:是的,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个人就能画出来,太简单了!

  手:你两放屁!!!

Mayag
“当时我只是想活下去。”名叫罗...

“当时我只是想活下去。”名叫罗德的少年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看起来如此普通随处可见,就像万千普通人一样。

“那是我见过的最纯净的人。”——艾兰格文

“当时我只是想活下去。”名叫罗德的少年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看起来如此普通随处可见,就像万千普通人一样。

“那是我见过的最纯净的人。”——艾兰格文

业务员yyyy
画完了!赶一下死线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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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琛

同谋

///   Written By 颜未臣

///   叶修×魏琛   

///   部分虚构,有BUG请无视(滑跪

///   BGM《幸せを奪わないで》Nao'ymt

❤  第十年的魏琛0928生贺!仍然好爱他!



几股寒流南下,H市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冷雨。冬日比往常时候更加难熬,魏琛打了个巨响的喷嚏,赶紧起身把窗户合上。

他对冻僵的手指哈了几口气,在直播麦上说:“准备吃饭,下...

///   Written By 颜未臣

///   叶修×魏琛   

///   部分虚构,有BUG请无视(滑跪

///   BGM《幸せを奪わないで》Nao'ymt

❤  第十年的魏琛0928生贺!仍然好爱他!



几股寒流南下,H市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冷雨。冬日比往常时候更加难熬,魏琛打了个巨响的喷嚏,赶紧起身把窗户合上。

他对冻僵的手指哈了几口气,在直播麦上说:“准备吃饭,下播了家人们。”

特效各异的一大串弹幕飘过,中间掺着一条“什么时候能从主播这里再蹲一次叶神声音呜呜呜”,魏琛看到了但选择无视:“开播时间不定哈,建议点点关注。”

下播后他看了眼手机,叶修半小时前发来一条“上车了”,估摸还得一个多小时能到。

冰箱的食物是满的,够吃两三天。他中午冒着凄风苦雨出去采购,打算周末宅家就不出门了。

 

叶修进门就闻见了饭香,客厅开着暖气空调,瞬间驱散了外界的冷意。他脱下外套搁在沙发背,再将湿淋淋的雨伞撑开放在阳台,目光从一旁的盆栽扫过,植物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也显得蔫蔫的,没有什么生气。

魏琛不太规矩地坐在餐椅上玩着手机,正在看荣耀论坛的消息。叶修洗过手在他对面坐下,喊他:“老东西吃饭,别看了。”

魏琛放下手机啧了声:“一口一个老东西,新的一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叶修乐了:“哟,想听什么?”

“要求不高,来句哥哥辛苦了不过分吧。”魏琛也不客气。

“就这点儿出息啊老魏,”叶修眨眨眼,捏了个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夹子音,“魏哥哥~辛苦惹~”

“啊啊可以了——老叶你是真不要脸啊!”魏琛膈应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闭嘴吃饭!”

“唉,到底是我人老珠黄了,比不上别的姐姐呐。”叶修戏瘾来了甚至还没演够。

“哪里来别的姐姐!”魏琛心惊肉跳。

“你屏保那个。”叶修说。

“喔,那你确实比不过我的纸片人老婆。”魏琛正色道。

“可怜啊老魏,你老婆可是大家的老婆。”叶修说。

“诶!说这多晦气,”魏琛赶紧端走叶修面前的碗,起身给人盛饭,“叶神您吃饭吧,小的认输。”

叶修满意地笑,仰头接过了热气腾腾的那碗饭。暖色灯光柔软地从他的发梢垂落,在地面延伸出他们交错的影子。

今天的主菜是红烧猪蹄,味浓适口,蹄膀肥而不腻。叶修也不客气,直接啃了半盆,用行动对魏琛的顶级厨艺表示了什么叫赞不绝口。

晚餐顺利完成光盘,叶修起身收拾碗筷,魏琛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了全明星的直播,还在前面啰啰嗦嗦的介绍环节。

叶修把碗碟放进洗碗机,拿了把伞准备下楼丢厨余垃圾。室外温度有些低,魏琛瞥见便转身大喊老叶你穿个外套啊,叶修说我快去快回,飞速就把门关了。

魏琛嘀咕着懒死得了,然后起身去泡了两杯热茶。马克杯是之前沐橙送来的选手联名款,杯壁画着红色队徽和沐雨橙风的角色。他低头倒腾半天零食框,只剩低脂的鸡肉脆和鳕鱼肉薯片。魏琛叹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选择隐忍,认命随便拆了一包。

 

世邀赛结束后,叶修又被家里强制打包送去筹备次年的亚运会电竞项目。集训期间住在泳队宿舍,成天都能看到双开门冰箱的健美裸男,结果电竞选手们也陆陆续续开始健身了……叶修竟然没有例外。

谁能想到啊!魏琛送走一个肥宅,接回来一个帅哥。

开门瞬间他就愣住了,叶修戴着黑色口罩,几缕刘海落在眉眼间,身形瘦削但很挺拔。他有些疑惑地确认:“叶修?”

叶修应了声,便自顾自进门脱了外套。宽大的T恤领口有些低,魏琛眼睁睁看着对方平直的肩线下露出形状分明的锁骨。男人摘下口罩,回头看他——顺利减脂后的五官显露出来,褪去浮肿的眼睛深邃明亮,鼻梁挺直,清晰的下颌线完美勾勒了脸型,削薄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甚至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艹!是十七岁的叶修!

时隔十多年,他再一次被美颜暴击!

魏琛沉默,然后单手捂脸。既有克制不了的心动,又有相形见绌的尴尬。

他骂:“老叶你不讲武德!”

叶修莫名其妙:“我饿了,有什么吃的?”

魏琛快气死了,但还是认命进了厨房。

……后来,魏琛也办了张健身房的卡,一周去一次。虽然没练出腹肌,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感觉能再多活几年。

 

叶修是哆嗦着回来的,冷得他一进门就在打喷嚏。他放了伞就往魏琛边上一躺,裹上沙发上午睡毯取暖,说话都颤颤的:“服了,太、太冷了。”

魏琛把暖热的热茶递他手里:“哟,也有你服的时候。”

话音刚落,屏幕中就爆发了一阵欢呼,全明星的主持人高亢激昂地对新人选手的回答作出反应:“确实,谁不崇拜我们叶神呢!”

画面外的叶修喝了几口热茶,看向电视,轻笑了声:“怎么样,哥出走多年,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了不起了不起。”魏琛敷衍道。全明星大多还是熟面孔,也有那么几个是最近两个赛季的新人选手。镜头扫过观众席,形形色色的灯牌堪称百家齐放。

想当年,他的那个时代还是拉的横幅,比起来朴素极了。

叶修看了会直播觉得没意思,打开了IPad。黄少天实在太吵了,魏琛根本不觉得烦,一脸慈父样:“哎呀,少天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有活力。”

这次全明星非常热门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线下门票赠送随机的游戏跟随挂件,线上直播时也将限量抽奖2000份。这次的限定跟随挂件出的是荣耀之前所有赛季的MVP选手Q版角色小人,在游戏中穿戴挂件后,可以在人物角色后跟随一个小人,再次点击小人,小人身上将出现人物战队的队徽特效。虽然挂件不会添加任何角色属性,纯装饰作用,但得到荣耀电竞粉的大力追捧。

魏琛当然不能免俗,虽然没有索克萨尔,但也可以抽一个夜雨声烦小人嘛!叶修知道后笑道:“赛季MVP不都是我嘛,一叶之秋的概率最高了。”

“滚滚滚!知道您冠军大佬了!”魏琛愤愤道。

终于到了弹幕抽奖的进程,魏琛先去微博转发了几条锦鲤和转运观音,再开了三个号分别登录进去抽奖,嘴里嘀咕:“好运来好运来!”

神神叨叨的,叶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发疯。

到了最后开奖的时候,魏琛疯狂刷新帐号私信栏,祈祷一个系统提醒。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帐号中了一个,他迅速点开页面定睛一看,他哀嚎:“天哪怎么会是百花缭乱!有毒啊!官方在搞我!”

叶修在旁边笑死了,等魏琛发完疯,打开了自己手机微信,翻到某一页递给了魏琛。魏琛去看,是荣耀的官方人员给叶修送一叶之秋和君莫笑的挂件兑换码。

叶修收了兑换码之后又问:能再多给个夜雨声烦吗?

官方人员惊讶:您和黄少天?!?!

叶修回道:我们不熟,是黄少天他爹想要。

官方人员更惊讶:不熟?他爹?

叶修:总之能给吧。

官方人员发了串兑换码,然后说:叶神您查收,请代我向黄少父亲问好哈。

“师父的父也是父,你说是吧。”叶修对着魏琛震惊的瞳孔解释道。

“叶神!您真的是神啊!”魏琛乐疯了,一个大熊抱把人搂住,甚至激动地在对方脸颊边很大声地亲了一口,声音回荡整个客厅,有些夸张。

饶是叶修也脸红了,他大叫:“老魏你没刮胡子!扎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魏琛才不听,高兴坏了。

 

魏琛哼着小曲洗完澡出来,发现叶修还在书房补论文。亚运结束后,大概是家里找了关系,叶修被S市的F大免试特圌圌招进金融系,学校对他的成绩有所放宽,但该做的作业不能少。

魏琛倚在门边啧了两声,然后问:“要不要吃夜宵?”

叶修停下敲键盘的手,回过头:“你要吃吗?你要吃我就一起吃点。”

“行。”魏琛不饿,但叶神放话了就是想吃。他转身去厨房,打算煮碗海鲜面。

叶修肝完作业已经晚上十一点,餐桌上已经放了碗热腾腾的面,已经剥壳去线的基围虾与新鲜的蛏子、花甲卧在面上,掺着葱花和两片青菜,色香味全。

魏琛就煮了一碗,单手托腮就这么看他吃面。

投喂叶修算是他某种乐趣。

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大概是从他第一次在线下见到他开始。漫长记忆里许多人的音容相貌都已经模糊,唯有十七岁的叶修熠熠发光。

魏琛从来没有和叶修说过,他是一见钟情。

那一年,荣耀的职业联赛还没开始,官方还在筹备。年少时所有的一切热爱都是单纯和莽撞的,轻易就信任梦想和未来,没有任何恐惧。

魏琛也觉得冠军唾手可得,带着几个蓝溪阁小弟组了只队伍准备参加城市挑战赛。赞助商也谈好了几个,只等开联赛,未来一片光明。

光明的绊脚石不乏大漠孤烟、一叶之秋、扫地焚香等人。

尤其是一叶之秋和秋木苏这对搭档,抢Boss、抢首杀、甚至装备稀有材料也在抢,魏琛恨得咬牙。一叶之秋的建模是张默认的超模脸,魏琛指着屏幕里的角色对小弟说:“像这种捏脸都捏成大帅哥的,三次元一般都是死肥宅,肯定不如你大哥我能看。”

这场挑战赛在H市的某个电竞酒店网吧,场地不大,但围观的荣耀粉很多,甚至抬头都搞不清楚对手坐哪台机子后面。魏琛在个人赛遇上一个气功师,玩得很菜,但很嚣张,在耳麦语音里一直逼逼赖赖,输了还要打字骂,素质很差。

团体赛开始,魏琛领着小弟们一进地图,就在对面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角色名,是一叶之秋和秋木苏!他下意识抬头看对面,也不知道人坐哪,啥也没有看着,便专心投入比赛。

还是那个气功师在放垃圾话,一个牧师还一直跟着他捧着吹,根本没有听指挥站位,五个人简直一团散沙,最后还是一叶之秋和秋木苏舍身取义换掉了他的索克萨尔,但最后他还是指挥着三个小弟赢得了挑战赛冠军。

冠军奖金有五万,魏琛很开心,可以给大家分钱了。他刚摘下耳机,就听对面吵吵嚷嚷的,像是那个气功师在怪一叶之秋他们没有带着他赢。魏琛听旁边几个围观的人解释,才知道气功师是对方的赞助老板,又菜又坑的富二代。

人影包围了那边的机位,魏琛也看不清谁是谁。

等过了会主持人组织秩序,准备颁奖,开始念挑战赛赞助商的口播,人员慢慢散开。

魏琛低头在蓝溪阁的群里汇报胜利消息,就听旁边小弟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嗯?怎么了?”魏琛疑惑抬头。

“大哥,这就是你说的肥宅?”小弟指向对面某个机位,网吧里的灯光布局有些乱,但恰好就是有一盏灯悬在他的头顶,为他聚集所有明亮的光。

少年的侧脸正对着魏琛的方向,他的刘海偏长,有一缕搭在了鼻尖。眼窝稍深,垂下的眼眸凝着一点光,显得忧郁又漂亮。灯下的皮肤白得透明,修长指间夹着支烟,燃烧的烟雾向上蒸腾,朦胧了他微抿的薄唇。

如此嘈杂的环境里,魏琛仍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跳得厉害。

这种美已经超越了性别,甚至超越了所有的一切差别,直击他的灵魂。

魏琛怔愣地正想问他是谁,便看到那人手边立着的姓名牌,是一叶之秋。

也许是旁人提醒,少年偏头正迎向了他的目光,他对着魏琛礼貌一笑,很是坦荡从容。既没有败者的失落和不甘,也没有被人辱骂的愤怒和不满,他轻描淡写地面对一切,情绪稳定,有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

他大概没有别的收入来源,这次的奖金或许是他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换作是这个年龄的魏琛,他根本做不到如此平静。

赛后,魏琛单独找到了叶修——那时叶修还叫叶秋。他对少年介绍自己,他们在网游里打过很多次交道,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魏琛还有些拘谨。

倒是叶修熟稔地很,态度亲切自然同他问好。

魏琛问:“Solo一把?赢了请你一周的饭。”

叶修狡黠一笑:“我可不是那个气功师老板啊。”

魏琛拿出账号卡,开了台机子:“来吧。”

后来叶修赢得了一周的饭钱,今天的挑战赛也算没打白工。钱不算多,但对那个时候的魏琛来说,已经是一笔奢侈消费了。

不愧是天秤座,美色误人。

 

叶修唏哩呼噜地吃着爱心夜宵面,眼睛还一刻不离IPad页面,全是魏琛看不懂花花绿绿的上证指数图。谁能想到,十年前的叶修看游戏攻略,十年后的叶修在看大盘。

吃完面,叶修洗了碗,然后问魏琛要不要打游戏。魏琛瞪大眼睛,说:“你还会打游戏啊?”

叶修笑了:“我好歹也是冠军吧。”

魏琛切了声:“别以为谁不是冠军哈。”

叶修说:“那你不想想是谁带谁夺冠喔。”

魏琛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你都多久没上线了,别说我,你现在可能都打不过伍晨。”

叶修挑了个眉:“来,上线。”

无敌最俊朗单挑迎风老阵,开了十局。叶修最后痛快截了九张“Victory”发在微博大号,配文只有一个墨镜叼烟的系统表情。

热评第一是魏琛发的九个滚。

粉丝们哈哈大笑转发,打字调侃,但万万想不到搞完事的两人此刻正睡在一个被窝里。

雨夜好眠,爱人的体温也熨帖。他们梦见起起落落,如同大海,无视吞噬万物的岁月,就站在天空的尽头同时看见过往和未来。

 

魏琛醒时大脑一片昏沉。上了年纪之后,熬夜不再容易,身体的反应格外明显。他坐起来,下意识地喊了句老叶。手掌在身边摸索,冰凉而空旷,他心一惊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十年前属于他的蓝雨宿舍,记忆里很大,现在去看真的很小。乱糟糟的电脑桌和大敞的衣柜,很明显是他年轻时的风格。

门在这时候打开,逆着光走进来的人,是他自己。

魏琛迷惑地眯起眼,是还没睡醒吗?

小魏手里拎着小笼包和豆浆,十分警惕地看着他:“醒了?你谁,是我哪个远方亲戚?怎么不打招呼直接往我床上躺?”早晨他迷迷糊糊睡醒就察觉自己单人床上多了人,任他胆大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人,越看越熟悉——他妈的是自己的脸,只是年龄大了很多。

而老魏则捏了一下手臂,竟然会痛。妈的就离谱,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莫名其妙的场面。他碰了下电脑桌的鼠标,结束屏保的屏幕中显示了时间,算了下日期,大概是第一赛季的季后赛第二轮,蓝雨已经进了四强。

但下一场对手是嘉世。

于是魏琛花了半小时和小魏解释情况,并且拿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信息自证身份。

特别在魏琛说破秘密心事之后,小魏直接打消所有疑虑。

“你暗恋嘉世的那个谁。时不时会在QQ空间发仅自己可见的说说,夸他好看。”

小魏的脸瞬间红了:“打住,我信你是本人了。别继续说了我还要脸呢。”

魏琛伸手,小魏十分明白地递了烟盒和打火机:“那你要怎么回去?”

魏琛娴熟点烟,抽了一口,是曾经熟悉但如今陌生的廉价烟,被呛得咳了两声。他想了想,冥冥之中似有感觉:“大概时间到了,我自然就走了。”

 

小魏和老魏讨论了会,决定让老魏先以小魏堂哥身份先留在俱乐部,可以帮忙看一下青训营的训练。小魏还得全身心继续准备下一轮比赛,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他。

魏琛很了解这个时候的自己,有一股无畏强敌的草莽冲劲,聪明但有时候反而容易被聪明误导,遇事并没有那么冷静。如今蓝雨的阵容体系还是有些缺陷,且他不像叶修拥有那么高的游戏天赋,能完全凭借个人弥补团队的问题。

此时的他还需要经历和时间来让自己接受生不逢时的遗憾。但凡他年轻几岁,手速和技术正值巅峰,来得及遇见最合适的队友,来得及培养最合适的战术体系和阵容……蓝雨战队不应当直到在第六赛季才能捧回属于自己的奖杯。

魏琛站在蓝雨青训营门口,看见了里面正在疯狂输出垃圾话的小黄少天,键盘敲得极快,跟机圌圌关圌圌枪似的砰砰作响。

蓝雨未来的剑客此时还是个初中生,还没读完九年义务教育。身体也还没抽条,小小一只,脸上还有着圆润的婴儿肥,头发也还没染,是乖巧的黑色。魏琛看着格外怀念,他走进训练室,先看他的屏幕——夜雨声烦在地图里上蹿下跳,没在PK,而是和蓝溪阁众人一起抢皇风的野图Boss。

剑客抢到了最后击杀,黄少天开心地大叫:“耶!是我的!”他这时回头,才看到边上站着个人,瞟了一眼好像是魏老大,他吓一跳赶紧摘了耳机站起来先认错:“老大我错了!”

魏琛绷着张脸,想逗小孩便故意不说话。

“老大训练太无聊了啊,也就是刚刚蓝溪阁有人说别家抢我们Boss嘛,我就去了……没有打很久!你别生气!”小黄少天眼睛只敢看地上,还跟孩子似的。

魏琛想起昨天全明星赛上看到的黄少天,长大后好像和此时也没有太多变化,始终有一股充满活力的少年气,敏捷聪慧,对局势的捕捉和反应力堪称一绝。

“抢得好。”魏琛从来不吝惜对他的喜爱。

声音有些粗了,小黄少天抬头,有些迷惑地看了半天:“唔……队长爸爸?叔叔?年纪不太对,诶你是谁?”

“他堂哥。”魏琛说。

魏琛一一检查了青训选手的Rank记录和基础训练,大多数人的面孔是陌生的。他知道最后留下来的人并不多,电子竞技是残酷的,无数人想站上联赛赛场,这是千万里挑一的竞争。

晚饭时间一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奔赴食堂。魏琛则走向了最角落的位置,屏幕后坐着年轻的喻文州,还没戴上眼镜,五官还很稚嫩。

他礼貌地向他问好:“教练好。”

魏琛拖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小喻,你知道你为什么赢不了PK吗?”

喻文州点头:“我手慢。”

魏琛又问:“那你知道应该怎样赢吗?”

喻文州说:“我知道,但我还没有练好。”

魏琛笑了:“你会赢的,不要气馁,相信自己。”

喻文州应道:“嗯,谢谢教练,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魏琛揉了揉他的头发,嘀咕道:“天啊,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可爱。”

“嗯?”喻文州没有听清。

“你打开一局游戏记录,我来带你复盘。”魏琛说。

喻文州眼睛一亮:“好!谢谢教练!”

魏琛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教喻文州怎么打败过去的自己。但这就是蓝雨既定的未来,时运决定了许多故事的发生和结束。

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这段人生。

 

魏琛和小喻文州留到饭点的最后,才去了食堂。没有剩很多菜可以选,但两人也不挑剔,将就用餐。

食堂里拢共没剩几个人,不远处的魏队长看起来是刚吃完,小黄少天嘬着根冰棍坐在他旁边孩子气地晃腿,嘴里念念叨叨地不断说这话。

魏琛问喻文州:“你和少天关系好吗?”

喻文州回答:“一般。”

魏琛笑:“等你有一天打败了他,他会像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你身边的。”

喻文州皱眉:“那还是不要了,他话好多。”

魏琛说:“挺可爱的啊。”

喻文州说:“你这样说有些变态……”

魏琛一顿:“我那是长辈看小辈好吗?”

喻文州又说:“但你也没有到能做他爸爸的年龄。”

魏琛被哽得内伤,妈的不愧是心脏战术师的预备役。

没多会,魏队长领着黄少天朝他走来,主要是给小朋友再介绍一次魏琛。黄少天嘀嘀咕咕地要说什么,魏队长搂着小孩肩膀低头听他说话。

魏琛看着这个完美身高差,叹道:“珍惜现在。”以后就是平视了。

小魏抬头:“嗯?”

黄少天元气十足地举手:“说什么说什么,我也要听!”

等两人走过,魏琛身边的喻文州只有最开始和魏队长问了个好,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没有进入他们视野。

魏琛自认确实上了年纪,动不动就心疼。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明天再给喻文州私下开小灶。

 

魏琛过了几天待在青训营指指点点的舒服日子,但很快比赛要开始了。这一轮是嘉世主场,他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H市。

虽然没有十七岁的叶修,但有十八岁的叶修——这件事够让他兴奋了。尽管他提前知道了比赛结果,却还是在赛前动员里疯狂夸夸了蓝雨战队,大力鼓励了当年的自己。

也许是不是默契使然,小魏没有问过任何关于未来的任何事。这让魏琛松了口气,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讲述即将发生的一切。

嘉世主场的比赛场馆内,蓝雨粉丝少得可怜,这个年代也还没有什么灯牌。他就跟着后援会拉着个横幅当啦啦队,声音虽然盖不过嘉世粉,但好歹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

叶秋这时还没有露脸,比赛结束后,惯例是副队长吴雪峰出来采访。止步四强,蓝雨粉丝阵到底情绪低落,但魏琛回身鼓励道:“没事的,我们明年再来,明年不可以,下一年继续,总有一天蓝雨一定是冠军!”

“一定会的!我们有一天会是冠军!”一个姑娘哭喊道,脸上妆都花了。

几个大哥也跟着喊:“蓝雨!蓝雨一定会是冠军!”

嘉世粉也没想到输了还这么大声,立马大声回击,在粉丝阵吵起来之前,魏琛已经离开沿着熟悉的路线进了后台。

他知道每当这个时候,魏琛和叶修会在场馆的消防通道里一起抽烟。消防通道是声控灯,转瞬即逝的光亮根本撑不住一根烟的时间,他们总是在黑暗里对话。

走到附近时,他已经隐约听见了自己和叶修说话的声音。

“老魏,借下火呗。”十八岁的叶修声音清亮,但口吻依旧听起来有些欠揍。

只听小魏啧了声,打火机便唰的一声被搓响。

“你自己带不会啊,懒死得了。”小魏惯例在抱怨。

叶修轻笑:“我们谁跟谁啊,蹭个火还计较。”

“诶,别胡说八道哈,”小魏反驳,“刚刚才亲手给我送走,这会还想跟我论家人,你可真不要脸。”

叶修说:“反正你都淘汰了,等决赛过来给我加加油也不碍事是不?”没下限这件事和年龄无关,完全是人的问题。

老魏远远听着也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混蛋。

年轻气盛的小魏气得差点没咬住烟滤嘴:“靠,老叶我们明年见!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

叶修也毫不示弱:“明年和今年也没有什么区别,输了可别哭啊老魏,都一把年纪了。”

小魏伸出一截中指:“滚!老叶你别太猖狂,小心下轮就哭着回家找妈妈了。”

叶修阴恻恻地补了句:“唉,但你现在就可以哭着回家找妈妈了呀。”

别说小魏,老魏都听不下去了——我日,就当年老叶这张嘴我是怎么喜欢得下去的?没被套麻袋都算他祖宗积德保佑了!

虽然蓝雨输了,但离开的行程是第二天。小魏晚上先领着队员吃了顿鼓励火锅,把明年再来的振奋口号刻烟吸肺,圆满把振作精神的队员送回酒店后,他又偷偷跟魏琛溜出来找叶修吃夜宵。

当然,这次得叶修请客。

他们不成文的老规矩,谁赢谁付钱。

小魏介绍魏琛是堂哥,叶修打量的目光明显显得有些迟疑:“你确定不是差了十岁的双胞胎?”

魏琛笑了,小魏倒是骂回去:“少胡说八道。”

路边摊支起的黄色灯光也不算很明亮,斜斜打过来,照亮他们面前铺着塑料纸的简陋餐桌。点餐时叶修问魏琛:“要酒吗?我俩是喝不了,可以你自己喝点。”

魏琛摇头:“不用了,我吃东西就好。”倒也不是不喝,主要是怕喝大了对小叶修作出什么过分的事。

以前魏琛根本没注意,这时一看,才发现其实叶修很熟悉自己的口味。他没有问就直接点了一桌,全是魏琛爱吃的。

席上主要是还是小魏和叶修在聊天。魏琛只静静地看着,叶修年轻时的五官更灵动,开始打职业后也许作息很糟糕,稍稍有些浮肿了,但也还是好看的。

如果叶修能闭嘴,绝对是联盟最美少年——哪怕周泽楷在这时横空出世,魏琛自认叶修在颜值上也能和他有一战之力。

不过他从来没有营销过自己的脸,直到组建兴欣之前,没有什么粉丝认得他的脸——否则叶神的粉丝应该会更疯狂吧。当然,兴欣时期的叶修那张虚胖脸也打不动了,只能说不丑。

但颜控魏琛也没想到,偏偏是和虚胖脸的叶修在一起了。

仔细想想,在一起也从来没有什么告白,老友烟友队友加室友,某一天一个眼神对视,好像关系就过界了。发生得自然而然,有那么几刻心动和兴奋,但相处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仿佛他们早在一起很久了。

对彼此的信任感和安全感几乎是绝对的。

魏琛知道是为什么。他看着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叶修,一切都是由时间和经历堆砌起来的。

他们互相调侃、拌嘴,又或是争执某些游戏策略,画面和情绪都是生动的。魏琛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倒是起身找老板又加了点菜,这次是叶修喜欢吃的。

老板上菜的时候,本聊着天的叶修一顿,偏头多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继续和小魏的话题。

 

最后要散场的时候,小魏已经困得趴在都是油污的桌上睡着了。魏琛和十八岁的叶修一起点了根烟,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叶修很敏锐:“你和他什么关系?”

魏琛有点紧张:“堂兄弟啊。”

叶修多看了他一眼,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他们各自安静地抽完了一支烟,然后叶修看他在路边拦了辆的士,才走回来叫醒小魏。

年轻的蓝雨队长睁开惺忪的眼睛,哑声问:“回去了?”

魏琛道:“嗯,走了。”

“喔,”小魏站起身,要走的时候还记得回身对叶修一笑,“老叶,下次比赛见啊!”

叶修说:“见到我之前别被淘汰了就行。”

小魏瞬间清醒:“想真人快打你直说哈!”

叶修笑:“你这么想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蹲一晚上?”

小魏呸了一声:“你这赛季要是没夺冠,我是真的会打飞的过来揍你啊!”

叶修摆摆手:“知道了,冠军一定是我。”

拖拉半天,的士师傅都伸头来骂:“还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

“来了来了,师傅不好意思!”小魏听到一个激灵就往外跑。

魏琛朝叶修点头告别,也疾走跟上。

回酒店的车上,小魏这时倒是不困,清醒了。城市路灯依次流经车窗,魏琛的脸在变幻的光影中忽隐忽现,他有着同踌躇相对抗的宽宥,与痛苦相抗衡的坚韧。

他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得见他的伤痕,知道他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答案如鲠在喉。

年轻的魏琛还是开口了:“我夺冠了吗?”言语根本没有任何铺垫和准备,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充满期待地看向对方。

年长的魏琛眼睛一眯,几秒思考后,他换了个说法:“蓝雨夺冠了。”

小魏看着他几秒,然后笑了:“也行。”

他们太了解自己,多余的话不必说,共享此刻震耳欲聋的沉默。

翌日,结束了第一赛季的蓝雨队长领着队员们启程回G市。动车站的候车区吵闹非凡,距离发车点还有半个钟头,魏琛找了个吸烟区待着,没多久一个小队员走过来递了张纸条,说魏教练刚自己走了,让我给你这个。

魏琛展开一看,熟悉的字丑得龙飞凤舞。

“少抽点,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叼着烟乐了,但还是反手拿下了烟,摁熄在垃圾桶上的烟缸里。

“我呸,也没见你少抽。”

也不全是坏消息,好歹他十来年后还全须全尾、健健康康地活着,也算好事一桩吧。

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他可以盲目相信有一个蓝雨夺冠的未来,同样也属于自己。

这就足够了。

 

 

雨是在黎明时分停的。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忽然醒了。

失落感像是潮浪一样覆没心脏,叶修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魏琛的睡相一向老实,正安静地躺在身边。

叶修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侧身从后面搂住了枕边人,把有些冰凉的脸颊贴在那人温热的后颈。扑面是熟悉的沐浴露味道,还有一种只属于魏琛的味道。很难形容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只觉得闻着很安心。

回忆慢慢回拢,他终于想起到底梦见了什么。

好像是魏琛退役消失的那段时间。

第三赛季也可能是第四赛季,刚与蓝雨结束了一场比赛。他照惯例离开为胜利欢呼的赛场,走向黑暗的消防通道,刚从烟盒掏出一根烟叼进嘴里,下意识张口:“老魏,借个——”

几秒沉默后,他告诉自己:“啧,以后要自己带打火机了。”

梦具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而真实具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

他只是想,如果能和一个人达成同谋,慢慢走过这人世,就再好不过了。

 

 

还好,他仍是他静悄悄的宿命。

 

 

 

Fin.


注:有化用和引用

1、“他梦见自己欢舞于深渊 / 梦见自己无视吞噬万物的岁月 / 创作万物的岁月 / 他梦见自己起起落落 / 如同大海,他梦想着早日探悉奥秘 / 在天空的尽头开创他的天空”——阿多尼斯《天空的尽头》

2、“他有着同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勃内·夏尔

3、“你将看到我的伤痕 / 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泰戈尔《飞鸟集》

4、“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性。”——王尔德

5、“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 / 被梦见的人醒了 ”——博尔赫斯

6、“梦具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而真实具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性。”——王小波

7、“我毕生的愿望就是可以和一个人达成同谋,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这种感觉,同时也找到了生命新的意义。”——加缪《加缪情书》

8、“我与人世一样半途而废 / 我是宇宙静悄悄的宿命”——熊培云


废话Time:

城市挑战赛和穿越框架by情敌冲冲 @蛛网头 

电竞目前保送不了,有很多我瞎扯的嘿嘿(。又重刷了一些兴欣魏琛PK喻文州,我哭得不要不要的……生不逢时的遗憾真的会给我刻骨铭心。

希望下次CP能印十年魏琛生贺纪念本!自己人内部发发完事了w

回礼是用脚写的小彩蛋w


Dasiv

【全职/双花/高中背景/欢乐逗】Time——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别册小段子解封】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Time——别册小段子解封


2017.6.26


-写写time里那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朋友,当你看到标题的时候

你知道孙哲平有多心累了吗?


1.

孙哲平认识张佳乐这么久

一直觉得张佳乐说的话吧,有两句最不能信

一句是

“哎我跟你们说,就孙哲平这人,特别的无情无义无组织无纪律无昔日同学情,无昔日队友情。”

另一句是

“我和孙哲平是上高中时候认识的。”


2.

反驳第一句是因为私人恩怨

反驳第二句是因为客观事实。


3.

有句话说的好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一开始孙哲平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Time——别册小段子解封


2017.6.26


-写写time里那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朋友,当你看到标题的时候

你知道孙哲平有多心累了吗?

 

1.

孙哲平认识张佳乐这么久

一直觉得张佳乐说的话吧,有两句最不能信

一句是

“哎我跟你们说,就孙哲平这人,特别的无情无义无组织无纪律无昔日同学情,无昔日队友情。”

另一句是

“我和孙哲平是上高中时候认识的。”

 

2.

反驳第一句是因为私人恩怨

反驳第二句是因为客观事实。

 

3.

有句话说的好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一开始孙哲平以为这是句绕口令。

认识张佳乐之后孙哲平才明白

这他么原来是个陈述句。

 

4.

那会儿还是孙哲平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

店里人手不够,加上孙哲平没去多久就遇到酒醉打架的

店里老板怕惹事,就给孙哲平换了早班。

后来孙哲平干了一个星期

忽然觉得晚班挺好的。

 

5.

那会儿店长总是语重心长的跟孙哲平说

上早班好

虽然你挣的钱没有晚班多

但是你能过手的钱比晚班多啊!

后来孙哲平上了一天就发现了

店长这话说的是对的。

 

6.

上早班的时候见到大票子一般就是以下几种情况

比如

“您的豆浆,两块五。”

然后对方递过来一张五十的

再比如

“您的面包,三块五。”

然后对方递过来一张一百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可恶的

“给我拿一个小塑料袋。”

“一毛。”

然后对方递过来的

还是一张

一百的。

 

6.

所以有时候孙哲平真觉得上晚班挺好的

至少能打人。

而且还有正当理由

 

7.

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偷懒

看到这种拿整钱买小东西的都会问一句有没有零钱

一般来说,结局会有两种。

一种是顾客说有

然后痛快的付钱,大家皆大欢喜

一种是顾客说没有

然后店员表示没零钱,找不开。

大家不欢而散

 

8.

在找零上,孙哲平一直以为就这两种情况

直到后来张佳乐来买东西

孙哲平才第一次明白

有一种结局

叫做开放式。

 

9.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心有猛虎,

日了狗了。

 

10.

当时张佳乐是去买豆浆

正好赶上那天是孙哲平的班

“收您两块五,有整好的吗?”孙哲平轻车熟路的说

“有。”张佳乐开心的说

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一百的。

“……您有整好的吗?”孙哲平表情复杂的又问了一遍

并且坚信自己一定是因为带着口罩所以导致对方没有听清楚。

“…哦,我给你换一张新的。”张佳乐淡定的继续说

然后从钱包里又拿出了一张一百的。

 

11.

在语言沟通上,

孙哲平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12.

当时孙哲平深吸了一口气,想做最后的努力。

“我的意思是,您有零钱吗?”孙哲平字正腔圆的问道

吐字发音标准堪比央视。

“哦,你说零钱啊”张佳乐恍然大悟

“对,零钱。”孙哲平松了口气

“没有。”张佳乐无比坦诚的继续说道。

孙哲平泪流满面。

 

13.

不过张佳乐当时还是个好少年

初中三年拿过优秀班干部和三好学生奖状的那种好

虽然拾金不昧捡钱包的事没遇上过

但是好歹也是知道百元大钞买东西找钱麻烦

“没事,我有办法。”张佳乐信心满满地说道

“豆浆先放这,我一会儿回来买。”张佳乐信心满满的继续说

 

14.

当时孙哲平还感慨

觉得这人不错,还想着不添麻烦出去破零钱。

实在太少见了。

 

15.

五分钟之后张佳乐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张卡,

卡上有40个格。

而且一看那格就是亲自画的。

 

16.

“行了,100你拿着,表格你也拿着。”张佳乐淡定的说

“什么意思?”孙哲平一愣一愣的问

“签到换豆浆啊,100÷2.5=40。”张佳乐语重心长的继续说

脸上满是看着对方一点都不上道的忧心与感慨。

和对自己应变能力的自豪

 

17.

那是让孙哲平记忆犹新的四十天

因为每天都要看着张佳乐进店,画勾,拿豆浆。

而自己每天都要拿出表格,给豆浆扫码

然后打开收款机

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块五毛钱

放进收款机里……

 

18.

后来孙哲平终于脱离了苦海

因为开学了。

后来孙哲平参加了分班考试

再后来老师拍着孙哲平的肩膀指着张佳乐

“你借他根笔,这个学生考试来晚,忘带笔了。”

 

19.

人生何处不相逢,对吧。

 

20.

再后来孙哲平就开始上高中了

那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孙哲平坐在座位上

被后座的人娴熟的拍着肩膀

 

21.

“哎同学你好,不好意思问一下……”

 

22.

那一刻

孙哲平觉得自己的世界

只有黑色。


---

PS:然而张佳乐根本没认出孙哲平,因为脸盲

桶哥乐园的Bansheebot驾驶员

先冒充内胆尼尔告诉他你家老大和芬国芬家的小熊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

又冒充老五告诉他我怀孕了并且儿子是粉肉的的(虽然粉肉的可能只是背景捡了个镯子)

昨天还有一个因为不想给双胞胎洗澡而跟老婆闹离婚的

不说了放图大家看吧 我已经笑死了

先冒充内胆尼尔告诉他你家老大和芬国芬家的小熊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

又冒充老五告诉他我怀孕了并且儿子是粉肉的的(虽然粉肉的可能只是背景捡了个镯子)

昨天还有一个因为不想给双胞胎洗澡而跟老婆闹离婚的

不说了放图大家看吧 我已经笑死了

隐姓埋名小可爱

【肖途/武藤志雄】《先拆为敬》·第十四章

❗️越来越ooc了、疯狂预警❗️

❗️三观毁坏预警

❗️我只是篇小言而已


(十四)

自从起了那个被人窥视的念头,你的睡眠就浅了起来,躺下以后很久才能入睡。

为了不惊动武藤志雄,你总是做出一副睡着的样子,等他的呼吸也平复了,你再睁开一双清明的眼,时而看屋顶,时而看月光,更多的时候,你一遍遍看武藤志雄睡着的面庞。你当然不会用“欣赏”、“着迷”这样的词汇描述这种行为,你认为自己只是在客观地观察。

你观察到,他睡相很好,要么侧卧,要么仰卧,总是端端正正的,跟白天一样。只是面上毫无防备,表情松弛,日间常常皱褶的眉也舒展开,平和得看不出一丝杀戮的痕迹。

你听过农夫与蛇的寓言,现在你突然有...

❗️越来越ooc了、疯狂预警❗️

❗️三观毁坏预警

❗️我只是篇小言而已


(十四)

自从起了那个被人窥视的念头,你的睡眠就浅了起来,躺下以后很久才能入睡。

为了不惊动武藤志雄,你总是做出一副睡着的样子,等他的呼吸也平复了,你再睁开一双清明的眼,时而看屋顶,时而看月光,更多的时候,你一遍遍看武藤志雄睡着的面庞。你当然不会用“欣赏”、“着迷”这样的词汇描述这种行为,你认为自己只是在客观地观察。

你观察到,他睡相很好,要么侧卧,要么仰卧,总是端端正正的,跟白天一样。只是面上毫无防备,表情松弛,日间常常皱褶的眉也舒展开,平和得看不出一丝杀戮的痕迹。

你听过农夫与蛇的寓言,现在你突然有了一个哲思,如果毒蛇不怀恶意,农夫却有杀心,谁才是那个恶人呢?

常常在无尽的思考和辩证里,你不知不觉的掉入睡梦中。


你的观察当然也不只是这些原地踏步般无谓的思考,你还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夜里分外得黑,外面风疏雨骤,屋里难辨五指,处处弥漫着雨中泥土的湿气。

当时你正闭着眼,听着雨声催眠自己进入梦乡。就在这时候,你听到身边武藤志雄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气声,好像在喊你。

你饶有兴致地凑到他唇边听,才听明白他是在用日语喊“叔叔”,叫得很急切,语调拖得长长的,像小孩子那样。

既然睡不着,不如找点乐子。你于是在他耳边轻轻用日语答应了几声,想听他后面说什么。却不料他瞬时间胸膛起伏得厉害,惊慌地高喊“快走!!”,手跟着挥动。你一吓,估计他是做起了噩梦,连忙按住他防止他滚落下褥子。没想到这种禁锢却让他更激烈地挣扎起来,口中急切转为哀求,拖着哭音念着:“祖父,拜托您……”,身子跟着发抖。

看着像梦魇了,你连忙摇醒他,手在他面上抚过,冷汗夹杂着热泪沾了你一手。

梦呓随着武藤志雄的醒来寂静下来,空荡的牢狱中只余他粗重的喘息。

你伸手去拍他后背,想替他顺气。就在手掌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他嘶吼了一声,从褥子上乱滚带爬地逃开,伏在角落里低低地喘气。

“领事?”你也被吓得不轻,一时不敢再动,只轻轻地唤他。

“……肖、肖君?”黑暗的角落中,武藤志雄发出迷惑的声音。

“是我啊,领事。”你慢慢地靠近。

他伸出手,试探地寻找你,触碰到你的手臂,向上触碰到你的肩膀和脖颈。然后他的动作停了停,颤抖的手摸上你的面颊。

你听到黑暗里传来溢出口呜咽,连忙上前环抱住他。

“没事的,嗯?”没有月光的照映,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一阵阵细细颤抖,随着你的安抚渐渐平复。

夜风从窗口钻入,在室内回旋,卷起干草,发出簌簌的声响。虽然轻微,却又带起了武藤志雄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慌。

“快走……肖君、快走!”他推拒你,像自己身上有什么邪魔瘟疫,会给你带来不幸似的。

可你一离开他,他又发起抖来。

“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侧耳去听。

他的牙齿打着颤,语调含糊,你分辨了一阵才听到他在说“祖父”。

“祖父…来了……”

他像没从梦中醒来似的,仍说着胡话。也是,这夜这么黑,若不是你失眠,恐怕也难以分辨自己是梦是醒。又一阵冷风裹着湿气吹进来,武藤打了个寒颤。你这次不再顾忌他的推拒,拖抱着他往榻上去,拉过被子把他牢牢地裹严实。

他起初总想躲开,你捉他捉得耗尽耐心,沉声用日语喝止他。他身子一震,竟然乖顺起来,不再反抗。

武藤高大的身躯尽可能地缩成一团,脸贴着你的颈侧,你感受着他混乱的呼吸,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像安抚孩子那样。


等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室内较往常昏暗些,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延续着。

武藤不知何时脱出你的怀抱,靠墙坐在不远处。他曲起一条腿,手无力地撑着头,另一条腿随意的伸直,看着分外修长,疲惫为他带来一丝脆弱的美感。


你别开眼,洗了把脸醒神。


他听到你的响动,礼貌地问候你。

“早安,肖君。”

他眼下青黑,面色憔悴。你见了,不由就想起夜里那个躲在你怀里的身躯。

走到他身前,摸了摸他的发。


“昨晚很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在这里,我最不缺的就是睡眠了。”你伸展了一下肢体,“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睡觉。”你语带双关,眼神从他的腿瞟到他的脸。

往常他会有点不自在地面红,但今天他没听出你的意思,兀自出神。


他有什么心事呢?什么能让武藤志雄这样的男人在深夜里陷入梦魇?


你和他一样靠着墙坐下,此时的雨比夜里小,雨声没那么张狂,听着叫人生出几分闲适。


“领事?”

“肖君……”

你们恰巧在同一个时刻回头,他那双略带薄愁的眼像撞进你的心。你呼吸一滞,竟觉得比之那些女孩的楚楚可怜,此时无措的武藤志雄更叫人心疼。


“领事想说什么,只管说。”你抚了抚他的面颊,“我会烂在心里,绝不外传。”

武藤志雄疲惫地牵起微笑,摇了摇头,靠在背后的墙上:“我信任肖君,我只是……”他顿了顿。

“我从未向他人说过这些事。”他捂着自己心口,“但他们,太重了。”


你安抚地握上他的手。

他将手从你的掌中抽回,握在膝上,将布料抓得发皱。几次深呼吸之后,终于开口。


“我出生在很传统的武士家庭,父母和祖父母,都十分严厉。作为武藤家族的长孙,从小到大,经历着日复一日的训练。”

他慢慢地叙述起来。

“但家族中,却有一个……异类。”他将句末两字念得极轻,像是不喜欢这个词似的。


“是为你栽种樱花树的叔叔吗?”你问。


武藤志雄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叔叔。他很爱阅读和写作,每写完一篇,他会念给我听,都是些有趣的小故事。”

他说着,神色柔软起来。

“祖父看见我们这样,总要训斥一番。他认为叔叔应该像父亲那样,尽心竭力地效忠天皇陛下。但叔叔总是笑嘻嘻地逃开,祖父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时候我心里悄悄地想,等我长大,要成为叔叔那样的人吧。”武藤志雄抱着膝盖这样说着。

你不由觉得他有些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上小学前的夏天,叔叔说要好好教我学汉字。那阵子很开心,父亲和祖父都很忙碌的样子,没空责骂我。而且听说他们很快要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了。那个夏天,我每天跟着叔叔认字,我学得很快,叔叔说按这样的速度,等我念完一年级时,也许就能自己看他写的故事了。”


你幻想武藤志雄童年时小小的跟屁虫的样子,不禁有点失笑:“你叔叔看见你去读小学,一定很开心吧?”


武藤却有些怅然,说:“叔叔没有看到我读小学的样子,他被祖父一起带去了很远的地方。很突然,就在我开学前几天,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我穿校服的样子。”

你有些疑惑,问:“回来的时候,领事已经长大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慢慢用手盖住眼。半晌,嘴角颤了颤,回答道:“并没有,他们一年不到就回来了。祖父回来了,带着父亲和叔叔……”


“……的棺材。”


武藤志雄的声音有点颤抖,掩着脸的指间渗出水迹。

他不想让你知道这种软弱,你便没有戳穿,只在边上静静倾听。


“那场战争,被你们称为日俄战争。葬礼上,他们不允许我哭。”

“我应该为叔叔和父亲的壮烈战死而感到欣慰和骄傲。”

“就像祖父那样,因为这场胜利被奉为‘军神’的祖父,一滴泪都没有掉。”


武藤志雄用力揉了揉脸,才将手从面上移开。他的眼睑因为刚才的哭泣显现出两道浅浅的褶,衬着眼底的绯色,像被雨水打焉的残红。

你不敢多看,将目光移到那些地上散乱的干草上,心中沉重,说不出话来。


你听说过那位“军神”——武藤乃木。只是武藤从不提,你也没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过。那是一位踩着无数日本军士尸体攀上荣耀的将军,使他封神的那场战役,虽然获得了胜利,却也为日本带来了长达几十年的经济萧条。即使如此,你曾经的日本同学们仍对他充满了崇敬之情,除了一场胜仗,还因为他殉葬天皇,剖腹而死的壮举。


武藤志雄,原来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

这么说来,不只是他,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是曾双手沾满国人鲜血的刽子手。

你该有加倍的仇恨才对。


可你却反复想着,想着他也曾是个懵懂稚童的,他哪里就生来便带着罪呢?


胸中涌动着诚切的热血,话语在喉头滚过,被咽下又翻覆起,最终你还是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


“你可以不那样的,领事!”你抓住他的肩,在这暗室困了太久,你头脑糊涂,一时忘了敌我,忘了时局,你只想对当时那个无助的、忍泪的小武藤说,“你可以哭,你可以不做那样的人,你可以效仿你叔叔!即使,到了今天的地步……你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


你的莽撞吓了他一跳,惊讶过后,他望着你的眼里积蓄起湿意,你看到那层水雾里映出的你,纯粹得像当年上街游行的那个青年。


“我……”

武藤承受不住似的低下了头,刚开口便顿住,长长的停顿之后,他轻轻地说:“谢谢你,肖君。”


武藤志雄再次看向你时,眼中的氤氲已经散去,又恢复成日常那种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拍了拍你握在他肩上的手:“真的很感谢。”


他长叹了口气,看着悠远的地方,面色复杂,“但我不可以。”


“你也许听说过我祖父那场光辉地落幕,剖腹追随天皇而去。”


“而我,是祖父的介错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摆脱的责任。”


你听到体内的热血被现实的冰山冲击的声音,冰山崩塌,热火湮灭,一片灰沉地死寂。被窥视的感觉再次产生,你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肩膀环抱住自己。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喃喃。


tbc


—————————————————


*武藤乃木:参考原型是日本军国主义时期被奉为“军神”的侵华将领乃木希典,天皇去世后与妻子剖腹殉国,是一个痴迷武士道的狂热分子。领导过最著名的战役是在旅顺进行的日俄战争,日军的死亡人数是俄军的近6倍,甚至包含乃木的两个儿子。这样的胜利是惨痛的,即使对于乃木这种以牺牲殉国为最高荣誉的军国主义者来说。

乃木希典的情绪转变在他的诗作中展现得很明显。出征中国前,乃木曾在明治天皇举行酒会上赋诗一首:肥马大刀尚未酬,皇恩空浴几春秋。斗瓢倾尽醉余梦,踏破支那四百州(1894年)。

长子战死后,乃木的诗转而萧索起来,“山月草木转荒凉,十里血腥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

日俄战争最终是靠日军的人海战术和武士道精神打败俄军的,因而死伤无数。在得胜回国的船上,乃木的诗句意境与出征前完全不同,“皇师百万征强虏,野战攻城尸做山。愧我何颜见父老,凯歌今日几人还。”

回到日本后,天皇为他举办了祝捷大会,组织官兵家属参加。乃木希典站起身来,开口便道:“吾乃杀乃兄乃父之乃木是也!”四个乃字连着说,一点都不滑稽,欢迎人群中登时痛哭一片。


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这里真的很感触。在战争面前,这样极端疯狂的军国主义者也流露出悲戚之意,我觉得应该是最好的反战宣传吧?


隐姓埋名小可爱

【肖途/武藤志雄】《先拆为敬》·第一章

❗️ooc是我的错

❗️三观毁坏预警

❗️我只是篇小言而已


拿起我的驾驶本,发动我的学步车

空谈误国,开车兴tag啊、诸君!

目测是短小的三四章应该就能完结

————————————————————————————

(一)

你是肖途,澳门商贸团事件后的一年,你都没有卷入任何的政治事件,直到被浅野博文这个疯子找上门。


要不要去通知武藤志雄呢?你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随后你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为自己的不理智。毕竟很显然,在局势上,浅野博文比武藤有胜算得多。

你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笼罩着你,周围的景物朦胧起来。

你突然想起,还在武藤公馆的时候,曾有一次...

❗️ooc是我的错

❗️三观毁坏预警

❗️我只是篇小言而已


拿起我的驾驶本,发动我的学步车

空谈误国,开车兴tag啊、诸君!

目测是短小的三四章应该就能完结

————————————————————————————

(一)

你是肖途,澳门商贸团事件后的一年,你都没有卷入任何的政治事件,直到被浅野博文这个疯子找上门。


要不要去通知武藤志雄呢?你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随后你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为自己的不理智。毕竟很显然,在局势上,浅野博文比武藤有胜算得多。

你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笼罩着你,周围的景物朦胧起来。

你突然想起,还在武藤公馆的时候,曾有一次你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还未点燃便被武藤抽走。

“肖君,少抽一支吧。”

那个高大的男人从你背后转到你身侧,拍了拍你的肩,“你还年轻,要好好保重身体。”

那一刻,你仿佛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调皮孩童,而他是一个温和的父兄。

你有点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应该仅仅停留在合作关系的男人,开始时不时对你展现出关心和善意。当你看着他的眼睛时,你觉得你几乎快要分不清他口中的理想和别人所说的侵略阴谋到底是不是一件事。

而一旦视线分离,那种强烈的厌恶感又会回归,甚至令你为自己的迷茫感到恶心。

每当那种时候,最需要一支烟。


你仰头看着路灯,看那些被光引诱着打转的蝇虫,你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当你把烟蒂踩灭的时候你做了个决定。

就做想做的事吧,你已经没有任务在身了不是吗。


武藤志雄从车里望见你的时候,你不自在地摸了摸面颊,那里有些细碎的胡茬。沉沦的这一年里,你对自己的外表不甚在意,可在重新面对武藤志雄的这一刻,你却不自在了起来。

“肖君!”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没有掩盖住的激动,眼神有一刹那的明亮,随后明亮转换成狐疑,很快狐疑又被压下去,一种虚伪的热情浮在他面上。

你很久没见他了,因此看得格外仔细,格外新鲜。

你心里再次嘲笑了自己,为了刚才一瞬间的局促。


他对于你带来的情报很感兴趣,倒了红酒与你深谈。你惊讶他竟然会告诉你,是他杀了汪精卫政府的官员。

“为了彻底征服中国,我必须下手除掉这些蛀虫。”他言语中的义正言辞,让你产生了一种认知与思维相矛盾而产生的厌恶。你渴望戳穿他,你想让他露出丑陋自私的一面,这样才能让你的内心获得统一的安宁。

于是你露出关切的表情,进言说:“可是、领事,这样的举动,对于您在帝国内部,是很不利的。既然浅野盯上了您,很有可能,这些信息已经流传到了更高层那里。”

他没有立刻答话,嘴角向下露出一个苦笑,踱步到那副天皇像前,背对着你说:“那就做个孤臣吧。当大东亚帝国真正稳固的那刻,曙光会照耀到我。”

墙上高悬的太阳旗在你眼中幻出火光,像孙正清烧入党资料的那一团火。武藤看不到你的表情,你可以放任眼眶中积蓄的湿意。

武藤转过身,见到你眼中残存的绯红,他愣了一瞬,表情柔软了许多,利用的言辞隐藏在友情和理想之下款款而出。

这又是你熟悉的武藤了,你在他的计划中,游刃有余地选择了最大利益的那个选项。

而后,你又接受了武藤的保护,你想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思考一下后续的计划,武藤家是一个安全的选择。

但此时的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结局会往那样奇异的方向延伸。


Mia Brock

【精灵宝钻】【梅熊】心碎希姆凛之歌 (HE完结)

【简介】:一篇费诺里安在希姆凛意外饲养了重生小熊的故事,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4.5w一发完~
【时间线】:从泪雨之战后到火山口。

私设多,bug多,一些事件时间地点有调整。可接受的话欢迎食用这枚苦芯甜饼越往后熊熊浓度会越高。

赶上二家周小氩熊这一天很幸运!基本上每一只熊崽都会出场!


1冻蓝莓

我是一名光荣的希姆凛居民。希姆凛的领主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在全阿尔达最喜欢的精灵。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见过他你就会知道。当见到别的精灵,你们彼此问候“日安”会是恰当的。但是见到希姆凛的领主,你只会想说“哇塞!”,即使你每一天都会见到他。


然而,一桩有悖常情的事实是,我...

【简介】:一篇费诺里安在希姆凛意外饲养了重生小熊的故事,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4.5w一发完~
【时间线】:从泪雨之战后到火山口。

私设多,bug多,一些事件时间地点有调整。可接受的话欢迎食用这枚苦芯甜饼越往后熊熊浓度会越高。

赶上二家周小氩熊这一天很幸运!基本上每一只熊崽都会出场!






1冻蓝莓

我是一名光荣的希姆凛居民。希姆凛的领主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在全阿尔达最喜欢的精灵。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见过他你就会知道。当见到别的精灵,你们彼此问候“日安”会是恰当的。但是见到希姆凛的领主,你只会想说“哇塞!”,即使你每一天都会见到他。


然而,一桩有悖常情的事实是,我对希姆凛领主说出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哇塞!”,而是矜持的“哇!”。据说,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很小的精灵,小到能被紧紧地裹在一个蓝布包里,眼睛都还睁不开,只会发出类似“哇”或者“呱”的乐音。玛格洛尔殿下说我那时小得像颗蓝莓,他一直困惑他的长兄是如何站在高高的要塞之巅,一眼就看到了城门外的一颗冻蓝莓,然后飞似的把它捡回家烤火的,即使是精灵的目力也不至于此啊!我并没有见过蓝莓,却也没附和他的困惑。我说:那可是梅斯罗斯殿下啊!!不知道我这完美的回答究竟哪点招致了玛格洛尔殿下的不满,他揉乱我的头发,撂下一句“你是个没救的小精灵了”,然后夹着小竖琴去和别的精灵玩了。


可是!亲爱的玛格洛尔殿下!如果你问别的精灵这个问题,他们也会给你同样的回答的!我没有指出这点是因为我怕你真的挨个去问,然后再没有精灵能和你玩啦!我完全是为了你好啊!


我沉默地坚持了很久。直到后来的一天,我对“梅斯罗斯殿下何以远距精准定位一颗冻蓝莓”这个问题有了全新的看法,而这完全要感谢凯勒巩殿下。


那天凯勒巩殿下来希姆凛找梅斯罗斯殿下,谈完事情后撞到了蹲守在门口的我——我计划着等凯勒巩殿下一出来,就冲进去找梅斯罗斯殿下带我去小森林探险!!没想到凯勒巩殿下走得和我一样急!我俩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他纹丝未动,我却差点滚到走廊的尽头。这哪里是一位金发的殿下?简直是希姆凛的铁壁铜墙!


见我滚速惊人,天生的猎手凯勒巩殿下不甘人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我前面堵住了我的去路,因此我幸而没有撞上他以外的第二堵墙。看我头晕目眩,似非佳相,他趁乱一下子单膝跪在我面前,一只手搂着我,给我捋顺拧成麻花的袍子,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他凑近我耳边说:“嘘,别哭,小家伙。我会满足你随便什么愿望,只要你别告诉梅斯罗斯殿下。”


我晕乎乎地点了点头:“我想去小绅林探险。”(都怪他把我的嘴捂得太紧了!!玛格洛尔殿下把我的修辞教得很好!我很少使用戳别字!)


他一听就乐了,飞快地亲了我额头一下,然后慷慨地提出:“附赠偷偷抱着你骑马!附赠把你整个藏在斗篷里!”——天旋地转,他突然把我拎到肩膀。他风风火火地迈开步,青草香、皮草味窜进我的脑袋里。恍里恍惚,我以为自己骑在大野兽上。


小森林是很棒的地方!即使和凯勒巩殿下一起来也很棒!虽然他从来不承认希姆凛有真正的森林,他说这应该叫小花园、小菜畦之类的东西。可是我问他真正的森林是什么样,他又不回答,只是把手伸进斗篷里捏了捏我的手,问我探险该从哪里开始呢?


“我想看蓝莓。”

“你管这叫探险?”

“我还没见过蓝莓!蓝莓很可能长在死亡沼泽里!”

“那我们第一站先去死亡沼泽找找看?”

“我要告诉梅斯罗斯殿下啦!!!”


即使被嘲笑,我还是见到了蓝莓。

然后,我承认凯勒巩殿下有理由笑我。蓝莓看上去很不危险。它们生长在即使从我的视角看去也并不高大的树上,如果凯勒巩殿下肯屈尊叫它树而不是小草丛的话。我蹲下来捡了几颗完整的果子,捧给他看:“玛格洛尔殿下说我被捡到的时候和蓝莓一样大,原来只有这么大啊。”


凯勒巩殿下瞪大了眼睛,说:“然后你还信了?玩竖琴的说的话你也一字不差地信啦?他乐意的时候能让阿尔达小得像一粒芝麻!”他看我一幅受震撼的呆样,便拉着我背靠棵小树盘腿坐下了。


“我大哥刚把你捡回来之后,根本没人清楚你是个什么物种,怎么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城门外。怀疑你是奥克派来的奸细的也有,猜你是雪原里熊王的小崽子的也有。要不怎么被叫小熊呢?”他戳了戳我的脑袋,像是提醒我要偶尔用用它。“不再是小熊了!梅斯罗斯殿下给我起了名字的!!用一颗蓝色的小星星给我起了名字的!!”我反驳,但他只是揉揉我的脑袋接着说下去:“只是没人去扫他的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他出要塞做点什么。后来你终于舍得睁开眼睛、长出毛来,这回好了。灰眼珠、黑头发,不是个诺多又是个啥?”


“那如果是你,会不会就被当作奥克啦?”我在手指上卷他软软的金发玩。


“你怎么不说会被当成一位初生的维拉呢?”他笑着斜了我一眼。我以为他没听出来我在损他,便老实地跟着嘿嘿笑了。但转瞬间他就飞快地捉住了我缠他金发的手指,连手指带自己的头发“吭哧”一声狠狠地咬了下去!!我发自肺腑的一声尖叫似乎又震掉了树上好几颗蓝莓。


可是叫完之后我发现不疼,低头看手指上半个牙印都没有,只有亮晶晶的口水。狡猾的猎手在故意吓唬我!这比他真的咬了我还让我生气!我愤怒地瞪向他,发现他已经狂笑到半折叠在自己的斗篷里,只剩一头明晃晃的金发在乱颤。假装咬别人的手指就那么好笑吗!!我的咆哮已经到了嘴边,但想到是自己先说他很可能被当成奥克便又收了回去,最后只咚隆隆地擂了他的胸甲几下作罢。


“所以,那个时候我究竟有多大!”我气愤地重新坐回他身边。

“像一只小熊......一样大。”他还在笑!他还在笑!

“一只小熊有多大?”

他望天思索了一会儿,慎重地说:“怎么着......也有一百颗蓝莓那么大。”

“那我可以捡一百颗蓝莓回家去和玛格洛尔殿下对质吗!”我重新兴奋起来。

“何必问呢?小家伙。”他偏过头冲我眨了眨右眼,“谁捡到就是谁的。”

我开心得啃了他一下,不是为了报复,很轻的。他笑了。



傍晚,我携带打包好的一百颗蓝莓(我和凯勒巩殿下分别清点过一次,对结果各执一词),威风凛凛地(被凯勒巩殿下抱着)骑马回到了堡垒。在他黑漆漆的斗篷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问他:“为什么大家宁愿猜我是一只熊,也不相信我是一个新出生的小精灵呢?”

他愣了愣,说:“希姆凛很久没有小精灵出生了。”

“是小精灵不愿意出生吗?可希姆凛明明那么好......”

“小精灵都是很愚蠢的,他们怕冷。”

“除了我。嘿嘿......”

“除了熊崽子呗。”

“是路因尼尔!我咬你斗篷了!!”


奇怪的是我没等来他的回击。过久的沉默让我感到不安,我双手分开他的漆黑的斗篷,就像在清晨拉开厚厚的丝绒窗帘。我小心地探出头来,看到一个高大的梅斯罗斯殿下骑着他肉桂色的骏马,静静地在要塞门口等着我们。他面无表情像仅为俊美而生的雕塑,而绝非为了快乐。我不认同他这样!我大喊着:“梅斯罗斯殿下!!”猛地掀开了斗篷向他挥舞双手。他闻声果然笑了起来,驭马向前一把抱过了我和我珍贵的蓝莓布包。



“奈雅。我带小家伙去摘蓝莓了。我认为至少有一百颗。”

“你认为?”梅斯罗斯殿下挑了挑眉毛,“那我想小家伙少说也带回来了二百颗。是谁家的小精灵这样能干呢?”他笑着亲昵地亲吻了我的脸颊几下。我想这就是传说中在希姆凛建功立业的快乐吧,我激昂地攥紧了拳头。

“是你的小精灵!谁捡到就是谁的!!”


我看到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在笑声中我感受到有什么寒冰似的东西被融化了,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切知道寒冰曾经存在。我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我不再去问在我钻出斗篷之前他们为何雕塑般久久对视,谁都不先说一句话。


好在他们很友善地向彼此道别。


凯勒巩殿下走后,梅斯罗斯殿下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到要塞城堡,然后我们一起分享了那些蓝莓,它们很甜。梅斯罗斯殿下那天的晚安吻是蓝莓味的。


总之,我永久取消了带物证去找玛格洛尔殿下对峙的计划。我不再在乎梅斯罗斯殿下捡到我时我究竟大得像一百颗蓝莓,还是小得像仅仅一颗蓝莓。一颗也好,一百颗也好,我是他的,那就行了。




2礼物

如和凯勒巩殿下吵架时所述:“路因尼尔”是梅斯罗斯殿下送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它——它意味着一颗闪银光的蓝色小星星。巧的是两种都是我喜欢的颜色!也可能我是因为梅斯罗斯殿下才喜欢上它们!都有可能!


每次我去问他为什么用一颗星来作我的名字,他都会很耐心地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是蓝色的。我像颗小小的蓝星躲一片银白里发亮,好像因为迷路而把雪原当成了天空。我几乎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可我还是隔三差五去问他。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我一些不一样的回答。比如说因为我像坠落的流星一样没有清晰的来处;比如一个小精灵对于希姆凛来说太宝贝了,因此不仅需要他和玛格洛尔殿下保护我,还另外需要一颗小小的星星。


每一个回答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我不怕自己配不上,因为它们是梅斯罗斯殿下给我的,他不会送错礼物。


可是!这么好的礼物却被狠狠藏了起来!假如我一天和一百个精灵说话,那么大概有九十个会叫我“小家伙!”,剩下十个会说“小熊崽都长这么大啦!”(顺带一提,听闻蓝莓事件之后玛格洛尔殿下加强了对我的数学教学,他说会竖琴的人数学都好,只要音程算得勤,十以内加减法完全不用再打草稿!)


而“路因尼尔”呢?“路因尼尔”像彻底没存在过一样。当然,我也不讨厌“小家伙”,毕竟我确实就是希姆凛最小的一个家伙。“小熊”也可以凑活听,毕竟大家这样叫的时候总是开心得不得了。可是路因尼尔,我闪着银光的小蓝星,唉......要是全希姆凛的精灵都知道我在梅斯罗斯殿下心中值得一颗美丽的星星该有多好......我越烦越揉自己头发。



——“小家伙。头发被谁弄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陌生的声音把我从忧愁中拽出来,我抬头看——原来是黑头发的卡兰希尔殿下正从要塞城堡的台阶上走下来——那个比凯勒巩殿下小一点,比库茹芬殿下大一点的卡兰希尔殿下!曾经,区分两个黑头发殿下对我来说是困难的。后来我发现库茹芬殿下常会把黑发低束起来,而卡兰希尔殿下永远任头发散着,不戴任何发饰。尽管他的头发更黑,还闪着漂亮的光;再后来我发现看头发也不是必要的了。卡兰希尔殿下的沉默比他的发色更深,更能把他和其他所有人区别开。即使我在希姆凛住了快要二十年,但还是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是我自己!”我勇敢地第一时间向他担了全责,避免卡兰希尔殿下迁怒旁人。据说他黑色的怒火绝对不可小觑,“我揉着玩了!”。我不敢说自己陷入了忧愁。大精灵总是笑话小精灵的忧愁,他们会说:“小小的精灵能有什么烦心事?”我也希望没有啊!!!


卡兰希尔殿下皱着眉头打量了我头顶的鸟窝,问:“头发好玩?”说着便撩起长袍的后摆在台阶上坐下了。他拍了拍身前的空地,示意我坐过去。我忐忑地就位了。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梳子开始给我梳头发。我的个伊露维塔!我的头发已经乱到即使是卡兰希尔殿下也不能再对此保持沉默了吗?那么我想事态一定相当的严重!


一开始我紧张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头发(乃至头部)存在,后来我发现不是头不在了!是卡兰希尔殿下梳头发真的很温柔很温柔!完全不会弄疼我!要知道,即使是玛格洛尔殿下也偶尔会在梳头时走神,然后扯痛我的头发,甚至扯掉好几根!一如啦!那真的是很痛的。好在听到我的惊叫,玛格洛尔殿下每次都会凑过来亲我的太阳穴好几下作为补偿,并承诺我每失去一根头发,都会再长出两根哦。但他的亲吻和承诺合在一起,却让我不得不担心新头发会从太阳穴里长出来,好在这种情况至今没有发生。


“小家伙,你的黑头发很美。为什么不好好对待它?”脑后旋绕起卡兰希尔殿下低沉的嗓音。我第一次发现它听起来有种奇怪的甜美,像是希姆凛夜晚沙沙的风带来沉睡草木的气息,也像是冬日燃着木柴的壁炉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小火花。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多说一些话呢卡兰希尔殿下?你明明有很好听的声音啊。


我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他这不正和我好好说着话吗?


“卡兰希尔殿下,我想你的黑发才是黑发里最好看的!”我百分之百是真心的,并且这种说法并没有背叛梅斯罗斯殿下的红发。


“哈哈!”卡兰希尔殿下笑出了声,“那么红头发里呢?”


被看穿了心思,我挺不好意思的。并不是我想见缝插针地赞美梅斯罗斯殿下的呀!可是我也不能欺骗他,所以只能尽量委婉地答道:“嗯......我想是梅斯罗斯殿下吧!当然,两位安巴茹萨殿下也......”,我焦虑地绞着手,努力转移话题:“卡兰希尔殿下,我可以......请你帮我编辫子吗?”



我感受到卡兰希尔殿下的手停住了。

我说错话了吗?难道他散着头发是因为讨厌编辫子吗?

好在他很快打消了我的疑虑,他说:“你想要几条辫子呢?罗珊朵的小家伙。”

“很多很多!”



请希姆凛的山神原谅贪心的我!因为卡兰希尔殿下梳头发真的很舒服!像在雪堆或者草垛上使劲儿打滚又被稳稳接住一样舒服!而且山神为证,他居然叫我罗珊朵的小家伙,这也太棒了吧,他好明白我的心!我不想很快从他身边走开,而且我感觉他也不想很快离开我。因为当你很着急离开一个精灵的时候,就不会对他这么温柔啦!(我摸准了规律,如果玛格洛尔殿下在早晨扯痛了我的头发,那么不用等到日落,希姆凛就会诞生一首新的竖琴曲!希望下一次玛格洛尔殿下致谢时不要光说什么小花小草小刺猬的,偶尔也提一提路因尼尔陨落的头发吧!)


编很多的辫子需要很多的时间。我们聊起天来。他问到我的功课,我喜欢的食物、颜色,和很多很多事情!


首先,他嘲笑了玛格洛尔殿下制定的数学教学计划。他说那不叫数学,那叫数数儿,何况还夹带私货,玩竖琴的懂什么算账。他承诺下次带我去他的营地看账本、核对税务,帮我在实战中成长。我实在不知道那是个啥,听了只是一味地想哭,不祥的预感很强烈,直抵嗓子眼!


好在其他的问题我们谈得很愉快!


我告诉他小森林的蓝莓有多么的甜,银光和蓝色混在一起会有多么漂亮,爬树是多么有益身心的活动,自己骑马是多么恐怖(即使有梅斯罗斯殿下的鼓励),但被抱着骑马又是多么快乐......我想到什么就连说带比划地展示给他看,累了就靠在他腿侧。他低低地笑着附和我,偶尔也用臂弯将我扳正过来,避免激动的我扯散他加工了一半的发束。不知不觉间,我肩膀上已经垂了好多条细巧的小辫子供我绕手指玩了。



“卡兰希尔殿下,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编辫子呢?”我随口问道。

“自己给自己编很麻烦。”他头也不抬。



那就更没必要问发饰不发饰的问题啦!麻烦嘛!于是我接着讲自己的希姆凛日记。正在我向卡兰希尔殿下兴奋地说到我打算向梅斯罗斯殿下申请修习剑术时,一阵冷风湿漉漉地打在我脸上,我向天空伸出手掌,是下雨了!低头看去脚下台阶砖石的湿点子已经沁成小片了。只是我被卡兰希尔殿下半遮在身下,又沉浸在自己的兴趣里,并没有感受到哪里被打湿了。


我赶忙推了推他的胳膊,说道:“下雨啦!卡兰希尔殿下。你淋湿了吗?”我想转过身去检查他的长袍,却被攥住了头发。


“马上就好了。”他无视我的问题。


“别啊别啊。”我只能扯他的袖子抗议,可他一点都不理我。我急了!!怎么能让好心帮我的卡兰希尔殿下淋雨呢?玛格洛尔殿下说过精灵淋雨会褪色的!我黑色的卡兰希尔殿下这可怎么好!


“我告诉梅斯罗斯殿下啦!!!”我迸发出一声呐喊。



卡兰希尔殿下的手奇迹般的瞬间停下了。

我虽然知道梅斯罗斯殿下总是神奇的,但是“告诉梅斯罗斯殿下”的威胁几乎从不奏效,那只是我自己壮胆的口号!

可是卡兰希尔殿下好像真的被我挂在嘴边的格言震慑住了。



——“别告诉梅斯罗斯殿下。”

我如愿转过身去却看到卡兰希尔殿下垂下了眼帘,与头发一样黑的浓密睫毛投下了一片郁郁的阴影。


我一阵慌张。我让他难过了吗?我抓住他的袖子说:“对不起。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只是怕你的黑色和雨水一起流走。



“不要告诉梅斯罗斯殿下我不好。”他像没听到我的承诺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别的精灵无所谓,但我是真的对不起他。”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并不像声音那样悲伤,但里面有些东西促使我凑到他腰上使劲搂住了他。


“你很好很好!我不会骗他说你不好。”


怎么可以冤枉一个温柔帮你梳头发的精灵?怎么能?我把头猛埋进他的长袍表示自己目空一切的决心。我决定告诉他一个秘密让他信任我对他的信任——“你来的时候我陷入了忧愁。因为我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却永远只能被叫成小家伙。但你让我重新快乐起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小精灵总是有很多忧愁,路因尼尔。”头顶卡兰希尔殿下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但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怀念被叫作小家伙。在我的家族中,我占有这个称号最短。我很快成为了一个哥哥。”


冰冰凉的光滑触感划过我的手心,我抬起头。原来卡兰希尔殿下悄悄把我的手从他腰侧牵进了他的口袋,那里面有个暗兜。


“抓一把走。”卡兰希尔殿下神秘地笑着鼓励我,“是礼物。”


在他的催促中我小心地抓了一小把“礼物”。我摊开手,竟是一堆光彩夺目的宝石发珠,雨光下像是一捧彩虹窝在我手心。那里面有花瓣、叶蔓,有一看就熟了的果子,甚至还有游来游去的小鱼和不能多吃的晶莹糖块。我尖叫出声,实在腾不出手拥抱他,只能再次躬身向前用头锤了卡拉希尔殿下一下表示感谢。


“卡——兰——希——尔殿下!!阿尔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的送给我吗?”

“永远送给你。阿尔达只是在下雨。编剩下的辫子时用吧。我走啦。”

“进去避雨吧!!”

“不了,小家伙。”

“我去给你借防雨斗篷!”我转身要跑。

“再见,路因尼尔。”不知何时卡兰希尔殿下已经唤来了自己的马,他侧身上马,回首向我挥了挥手。



眼看着卡兰希尔殿下长发飘扬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第一次感到他像是黑色的火焰燃烧在大雨滂沱里。只是他快速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他烧光的只有自己。


而我手心那颗露珠型的白宝石,像极了落在卡兰希尔殿下眼角的雨滴。




雨水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的心一下变得很空。我跑去梅斯罗斯殿下的书房找他,看到一件黑金丝的防雨斗篷挂在书房门口的衣架上,他本打算出门吗?


他正埋头看文件呢。

“梅斯罗斯殿下。”我轻轻叫他。



他看上去有些累了。但抬眼看我的时候还是温柔地笑了起来,他说小家伙你在滴水呢,那么勇敢地自己去学游泳了吗?说着就把我抱到腿上,用带漂亮织锦的袖子把我的脸擦干了。


“袖子也能当毛巾的吗?”这对我来说是个新生活常识。


“玛格洛尔殿下不知道的时候能。”他递给我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袖子感觉比毛巾还要好!我的脸对我恳切地说。


在他的怀里,我的心很快恢复了自己的重量,身体也温暖起来。我告诉梅斯罗斯殿下我得到了来自卡兰希尔殿下的礼物。我小心地拘着宝石珠慢慢把它们摊在书桌上,其中有几颗压到了一封信上,好在墨迹已经干了。


“Moryo...”梅斯罗斯殿下的神色有些惊讶,“他送了你很宝贵的礼物啊。”他探向那些宝石的手指像我一样小心翼翼,就像知道自己会伤到它们一样。“它们真的很美,不是吗?小家伙。”


“是的。我好感谢好感谢他。他还给我编了头发。”我甩了甩脑后一簇簇的小辫子。一心检查我淋湿了没的梅斯罗斯殿下这才注意到它们,他低呼了一声伊露维塔,赞美了弟弟的手艺,然后低头亲吻了我的发旋。“可是天下雨啦。他送给我小宝石,让我在编剩下的头发时用。它们太好看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我也想不明白,小家伙。也许它生来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喜欢,而不是想明白。”


梅斯罗斯殿下很自然开始帮我编剩在耳边的几撮头发,他右手的金属手指碰在我耳尖的触感是冰凉的。但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所以不去躲开。



我忘了说,梅斯罗斯殿下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在希姆凛并不是很不常见的事。不少精灵只有一条腿,或一只眼睛,但依旧是出类拔萃的战士(库茹芬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检查他提供的金属肢体)。如果他们曾经犹疑自己能否继续战斗,那么看看梅斯罗斯殿下武场上的身影也会重新恢复信念。在我更加年幼的时候,我深深为这些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的精灵感到伤心。在噩梦里我会被一个黑暗又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声音束缚在冰凉的石椅上,那个声音告诉我,你必须将身体的某一部分抛弃在这里,否则就永远无法回到家去。只有在这个选择迫在眉睫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每一寸躯体都是极为特殊的、难以舍弃的。不管少了谁,即使我能回到家去,也将再也无法过上以前的生活。


但我不怕回答那个声音——我最能够舍弃的是我的手,如果一定要遭厄运,那么我要遭受和梅斯罗斯殿下一样的厄运;我最害怕失去的我的眼睛,我不能在见过梅斯罗斯殿下之后,又再也见不到他。如果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那还好。可我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精灵就是他,一切都晚了。


然而即使我能够选择,我还是会惊恐得醒来,然后带着小熊玩偶去找玛格洛尔殿下。我会焦急地告诉迷迷糊糊的玛格洛尔殿下我梦到了什么,选择了什么,然后哭得像真的好像谁真的已经拿走了我的眼睛。玛格洛尔殿下每次都会把我和小熊裹在被子里然后紧紧抱住,好像我并没有惶然入侵他多梦的夜晚,而本来就是他床上的一个小枕头。他不会骗我一切都很好,也不会在这时为我哼唱我心爱的歌谣。他会问我是不是在为梅斯罗斯殿下而难过。我说是。他会告诉我这没关系的,他也总是为梅斯罗斯殿下而难过。这只是因为我们很爱他,别为爱而担忧。他会在我耳边轻声重复:“你什么都没少,哪里都好好的,我一抱就知道。”


玛格洛尔殿下使我感到安全。他让我确信有玛格洛尔殿下爱着的梅斯罗斯殿下是安全的,抱有和玛格洛尔殿下一样的爱的我同样是安全的。在他散发皂香的怀抱里,我重新能够去想象明天早晨新烤的面包,小森林里生长的花草。天上的路因尼尔远远地照着我们。在第二个梦里,我和玛格洛尔殿下经常会变成辽阔原野上被同一颗蓝色星辰所庇佑的两只小兽。他把我抱得那么紧,我多怕是他吸收了我的噩梦。


雨点有力地敲打着书房的窗户,梅斯罗斯殿下的心跳声从我背后一声一声地传来。此刻,梅斯罗斯殿下存在地那么确切。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我听不到他的心跳。仅仅是这个念头就足以使我沉默。面对我最熟悉的梅斯罗斯殿下,我突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奇怪的是,他也没跟我一句话。难道思绪这种东西真的会因为离一个精灵太近而流淌到他身体里吗?那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感受呢?如果不是他的手还在我头发上,我甚至感觉不到他还在房间里。


于是我观察起他的书房。


我看到书桌上一枚信封用鲜红的八芒星蜡片封了口,看上去是要寄走的样子。封面上那个单词我认识,意思是“多瑞亚斯”,我认得这个地名。凯勒巩殿下和我在小森林玩的时候用树枝在土上给我画过小地图。我还认识蓝色山脉、巴拉尔岛、希斯隆什么的。他还给我画过一个圆圆的圈叫作希姆拉德,告诉我那是他和库茹芬殿下以前的家,后来在火灾里被烧毁了。幸好他们没事!


好早之前梅斯罗斯殿下就教会我写信啦!我曾经自作主张给伊露维塔寄过信。格式、措辞都严格符合梅斯罗斯殿下对我的教导。我表达的诉求是希望一如庇护希姆凛的所有精灵;另外,如果祂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希姆凛的冬天既下雪,又不冷,那就太好了。我特意用我的小蓝星铜章做了蜡封,但还是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了。哎,再也不寄了。从此祂就只活在我的口头禅里了。


顺带一说,那枚小蓝星铜章是库茹芬殿下送给我的。虽然库茹芬殿下有时候(经常)会说可怕的话,但他其实是送我礼物最多的一位殿下。我现在每天睡觉抱的小熊玩偶还是他送给我的呢。据说他刚听说梅斯罗斯殿下从希姆凛城门抱回来了一只小精灵,就火速从自己的营区杀了过来。他一股脑地倒了一堆玩具玩偶在我的婴儿床上,直接把我淹没。这是什么样的礼遇啊!在学会说话之后,我诚挚地向他表达了感谢,并试图让他抱抱。但他反而像躲鼻涕虫一样躲我,边躲边说是他该谢谢我才对,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这些破烂玩意占据了他出奔时的包裹,连他的铸造锤都得给它们腾地,凭什么?



——震惊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话给幼小的我带来的感受。小熊玩偶怎么会是破烂?怎么会有精灵不喜欢小熊玩偶?竟然有精灵不喜欢小熊玩偶?!好吧,但我还是要感谢库茹芬殿下不再喜欢小熊玩偶,不然我就要失去小面包了!(我好像泄露了小熊的名字!希望你们不要笑话小熊,毕竟取名字的是我!)


然而,这不是库茹芬殿下第一次语出惊人。那时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是把小熊玩偶和它的家人带来中州,后来他对自己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又有了别的表述。一次他为梅斯罗斯殿下复检完金属右手之后,我缠着他教我锻造——要是我能变得像库茹芬殿下一样熟悉金属的话,我就可以为梅斯罗斯殿下和希姆凛的战士做点什么了。可是他恶狠狠地拒绝了。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教小精灵锻造!锻造会使小精灵骄傲,产生可以独活的错觉,最终离开教授自己这一切的精灵。我确实又被吓到了!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掌握了昆雅字母表而离开玛格洛尔殿下,或者因为终于敢自己骑马而当真骑着小马离开梅斯罗斯殿下。我连想都无法想象这一切。


于是我问库茹芬殿下,难道你也离开教你锻造的那位精灵了吗?


他先是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他蹲下身来直到他的眼睛可以直视我的。


“没有。我没有离开他。即使他离开我,我也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他。”他用一种近似宣誓的语气向我说到。我点了点头,说:“那真好。”——如果教导和被教导是一种永永远远的关系,那么我也能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那可真好。我抱了抱库茹芬殿下,谢谢他告诉我这一切。


他灰眼睛里火焰随之温和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我的后背。他说:“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你太小。即使是我的那位教导者也不会允许这么小的精灵进锻造坊。”我被说服了。


于是我向他定制了那枚路因尼尔小蓝星铜章,他如约带给了我。除了那次给伊露维塔写信,我没舍得用过。



雨还在下。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我和梅斯罗斯殿下之间的沉默。推门而入的是玛格洛尔殿下,他来和梅斯罗斯殿下商讨下次会议的时间。接着他看到了我。他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好久,然后看向他的哥哥,什么都没再说。


我转头看到梅斯罗斯殿下勉强地对玛格洛尔殿下笑了笑,说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哥哥,我不知道他在因什么而忐忑。然后他把我从他腿上抱了下去。他亲了亲我,把宝石装回我的衣兜,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它,让我回自己房间玩会儿。我经过玛格洛尔殿下的时候,他同样亲了亲我的额头。他说:“今天真漂亮,我的小家伙。”


我不知道是自己能被一点雨水冻到感官失灵,还是他们的嘴唇真的都在轻轻颤抖。



我回到房间对自己的发辫左顾右盼了许久。点点闪光出现在镜子里。我凑近看,发现闪光的并不是卡兰希尔殿下的糖块宝石,而是缕缕金丝结在了辫子的深处。这是梅斯罗斯殿下什么时候设计的吗?难道他是因为潜心构思才沉默?


难道今天是个神秘的节日,全希姆凛只有我不知道?所以大家才都来送我礼物?


我看着小面包,小面包看着我。


我突然感受到抱起它的必要,然后劝它放心:“梅斯罗斯殿下不会送错礼物。”





3希姆凛之歌


梅斯罗斯殿下不会送错礼物。但问题的关键是我首先要确认这确实是一个礼物,而不是梅斯罗斯殿下不小心把美丽的金丝遗落在了我的头发里,虽然我不知道这何以可能。但丢东西这码事从来都是想不清缘由的。我在小森林里弄丢过新靴子(我分明记得就放在树根的苔藓上),在书房里弄丢过羽毛笔(我发誓不是为了避免练字),就连小面包都差点在某次探险中永远离开我!一如啊,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带它离开过房间,即使感到孤单,我也忍受孤单!!没的说,为了朋友!


我在尽可能不破坏耳边两绺发辫的情况下把金丝拆了出来,用手帕仔细地包好了,决定在晚餐后找梅斯罗斯殿下问个清楚。真是奇怪,刚才在书房里,我连开口向他说话的能力好像都失去了。但是转眼间,我好像又有一千句话想要跟他说。


晚饭我吃的心不在焉,好在玛格洛尔殿下也没紧盯着我。看上去像是有一首新的竖琴曲正在把他从我们身边偷走。

可我没有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来吃饭。


这没什么,他有时候会在书房吃点兰巴斯了事,因为他每天要看的文件真的真的很多。我向他抗议过,毕竟玛格洛尔殿下曾告诉我:精灵如果不吃饭就不会长高。显而易见,梅斯罗斯殿下已经长得很高了。我想他也没有太多长高的余地了,那么如果他再不吃饭就只能往矮里长了。他听了只是摊摊手,丝毫没被我吓唬住。他说那你算算我多少年不吃饭才能重新变得和你一样高呢?和你一样又有什么不好?


梅斯罗斯殿下!你这就有点苛求小精灵了!!这分明是卡兰希尔殿下才能算清楚的事情!



我应该坚持的,我应该更强硬的,可是梅斯罗斯殿下说他省下的时间会用来给我讲晚安故事。哎。谁会再闹呢?愿一如保佑兰巴斯,别让梅斯罗斯殿下长到比我还矮,谢谢了。


所以,他今天没有来吃饭我也没有闹。我想,他总不会忘记我的晚安吻,就像月亮不会忘记要亮。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只要等它升上来就好啦。


我早早地换好了睡衣,窜进我的被窝里,又火速窜出来把小面包一同带进被窝。(真是忙中出错啊!哪个有理智的精灵会忘记小熊玩偶也要睡觉呢??)


月亮慢慢爬上了夜空,今天它的颜色很淡很柔。几缕勇敢的风越过了我半闭的窗,它们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小森林里的莓果快要成熟了,而今晚它们要先睡觉啦。我也有点困了。我想去梦里试吃一下,有点酸我也不在乎,不在乎......


可我怎么能去梦里呢?


我还没有得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晚安吻。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去睡觉。这就好比你不能在不敲门的情况下,就闯进别人的房间。我也不能在没有得到梅斯罗斯殿下的一个吻的时候,就粗鲁地跑进梦乡,我不能......那样的话小森林不会欢迎我进入,果子不会允许我尝它,月亮也不会甘心为一个没有得到晚安吻的小精灵而亮,如果我是月亮我也不会甘心的......


我不能任由几缕微风就把我从将要到来的梅斯罗斯殿下身旁拖开。我决心去想象一些可怕的事物。想象一些我绝对不想梦见的事物。我想象起希姆凛的战士们提到过的半兽人......我想象起一个物种有一半像小面包、一半像我......那真的是很糟糕的事。我赶紧把小面包放的离我远了一些,避免我脑海中可怕的画面传染给它。


可是不能抱着小面包一下子就让我感到孤单了。



梅斯罗斯殿下快来吧。

你快点来亲吻我吧。

我害怕半兽人。我害怕你送错了礼物。

玛格洛尔殿下被竖琴曲偷走了。难道它把你也一起偷走了吗?

我恨竖琴......我再也不要算音程了......



就在我忍不住伸出手要把小面包重新抱紧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那样熟悉的红铜色长发,我等了一晚上的梅斯罗斯殿下。阴影里他高大的身姿显得无比疲惫,但他还是那样轻地来到我身边,而不像我似的在玩疯了之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骗他抱我。

 

“梅斯罗斯殿下!”我忍不住从床上半挺起身来搂住他,“你来了!”


“是啊,小家伙。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梅斯罗斯殿下把我抱在他怀里晃了晃,“我来得太晚了。对不起啊。”


“我等你呢,我不困的。”像为了证明我精神着呢似的,我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紧紧扒到了他身上,能这么紧地拥着他我终于感到踏实了,我从云端那些恐怖的幻想里降落回希姆凛堡垒。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回被窝去,要冻着了,但我只是把自己的头埋进他肩头堆着的红发,拒绝出来。他放任了我,他也低头抵上我的肩膀。他闻起来一半像枯叶,一半像嫩芽。



“我很想你了。”隔着如云的红发,但愿他还能听清我说的话。


“对不起啊。”梅斯罗斯殿下再一次地说,“我让你等了好久。”


“我原谅你了。”我转过头亲上了他的耳尖。“但你一次也不能忘了亲我呀。不然我就不能睡觉了。不睡觉的小精灵是长不大的。”


众所周知,这又是玛格洛尔殿下的话。


他终于笑出了声。他坐到床边,轻巧地把我从他身上移入了被窝,像是从枝藤上摘取一颗已经沉得过分了自己却不自知的大果子。然后他俯下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停留了比往常更长的时间。“你当然会好好长大。我的小家伙,我一天明亮似一天的小家伙。你使永寒之地变成星辰的家园。愿你的梦境永远甜美安详。”他的嗓音发哑。我的梅斯罗斯殿下真的很累了。


我不好意思地向梅斯罗斯殿下点了点头。


我甚至不擅于翻到马背上,我该如何翻越崇山峻岭成为一颗蓝色的星辰而使他骄傲呢?也许等长大后我就会知道。


如何成为一颗名副其实的星辰是属于未来的谜题。而就今日而言,我要先搞清楚的是那件“礼物”是否是名副其实的礼物。


我从枕头底下把手帕包取了出来,小心地摊开了它的四角。“金丝是礼物吗?梅斯罗斯殿下。我担心是你弄丢了。”


“是的。小家伙。”他停顿了一下,“你比我更配拥有它。”


然后他停顿了更久。


我应该说谢谢梅斯罗斯殿下,但是我想等他说下去。


“路因尼尔,”他艰难地重新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今天在书房里我一直在走神,即使你就在我眼前。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本就没有分给你多少时间。即使......”梅斯罗斯殿下的眼眸逐渐被我所不能理解的悲伤所填满,“即使你那么需要我的时间,我也同样感谢你的陪伴。我不愿将你欺骗。”


“那时你在想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梅斯罗斯殿下。”我拉住了他放在我被子边缘的手。仅仅是看向他的眼睛,我就快要流泪。我不敢想象如果我能共享他的悲伤。


“我在想我最......最好的朋友。他离开了很多年。”


“为什么会离开?”


“因为我。”


他坚持与我进行坦诚的目光接触,大概是因为“不愿将我欺骗”。但我知道他开始勉强自己,因为他被我拉住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就像他在雨声中亲吻我额头时的冰冷双唇。


我的心随之颤抖。


我知道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比火还要热的精灵,我在他的怀抱里长大,希姆凛的寒风都动不了我分毫。我知道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最好的精灵,没有精灵会“因为他”而离开他。那可以是因为霜、因为雪、因为一如不肯庇佑,但不会是因为那个精灵不再想留在梅斯罗斯殿下身边,我就是知道。


所以我不要他那样说。我不要他的嘴唇变冷。我不要一个单手持重剑的精灵的手在我的手心细细颤抖。我不要再听他说一句抱歉,半句都不要。一股冲动烧走了我的眼泪,我再一次从被窝里挣了出来。我愿意做一切事让他感觉好起来。


“我从不知道在一个精灵面前想到别的是需要抱歉的事情!”话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有多大,“那样的话,我才亏欠你更多的抱歉!”


“每天早上,我对你说:‘早安梅斯罗斯殿下!’,但看到你的红发,我满脑子都是希姆凛黎明的霞光照在雪山上;每天中午,我对你说:‘午安梅斯罗斯殿下!’,你对我笑,你以为我只看到你,但事实上我却好像掉进了小森林的花丛,眼里全是日光下的蔷薇科花朵;每天晚上,我对你说‘晚安梅斯罗斯殿下!’。你不会忘记亲吻我额头。你以为我只感受到一个吻,可实际上我感受到月光下夏季的莓果正在变熟,我偷偷吃下了一整串。梅斯罗斯殿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许许多多的念头随时都能把我从你身边偷走,尽管我们的时间那样不多。如果一定要说抱歉的话,那个精灵也会是我。你明白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抱歉了吗?”



我不知道这些话语在我脑海里转过了多少年头。它们曾经是透明的、没有形状的,像是小森林里树木的断口流出的胶泪,像是柔软的肉躲在不开的贝壳(玛格洛尔殿下曾在海边生长)。一些词语、一些闪念像硬硬的种子硌着我的心。我知道我有了重大的秘密,我知道我有东西要藏,只是我丝毫不明白被我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不明白任它们生长发芽会糟糕到什么份上。可是,每一天,每一个早上、中午、夜晚,每一次我见到梅斯罗斯殿下,每一次他不假思索地把我揽在他的臂膀,那些不确定的东西都会变得更加确定,那些没有颜色的东西都会被打磨得愈发晶亮。最后,不开的贝壳结出了自己的珍珠,它敞开了自己的家。贝壳想打一个赌,赌珍珠不是恐怖的事物,赌收到珍珠的精灵不会讨厌它。


我紧紧握住了梅斯罗斯殿下的手,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惊讶地看向在深深的夜里突然大嚷大叫的我,然后竟放声笑了起来。他滚到了我的被窝里。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捏住我的脸说:“你是个什么样的小精灵啊。”然后又响亮地亲了我几下。我为他的笑声而重新开心了起来,我早该告诉他,把一切都送给他,他是个多么宽容的殿下啊。我更加响亮地亲了回去。“是你的小精灵啊!”


他冲我眨了眨眼睛:“我觉得现在倒更像是玛格洛尔的小精灵。你到底看了多少他的书呀?”


我滚到他怀里去撞他,弃养小精灵是很坏的。虽然玛格洛尔殿下也不会不养我。


“谁教你认的蔷薇科花朵?”费诺里安真奇怪!一笑就停不下来!


“上次安巴茹萨殿下来带我摘小花!然后摘一半,他们去抓鸟了,我迷路了!目前只认到蔷薇科!”


“那我真是要替我两位年幼的弟弟向希姆凛的吟游诗人致歉啊。”梅斯罗斯殿下行了一个漂亮的礼,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不听道歉!”我再次滚向他发起冲击。他发出受伤的声音平躺到我身边。


“小家伙”他凑近我耳边,“明天把这些和玛格洛尔殿下再说一遍。你去逗逗他。”我点点头,给了他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不久,他在我的小床上睡着了。我的梅斯罗斯殿下真的很累了。


今天轮到我们两个分享同一个梦。梅斯罗斯殿下说这会是个好梦。那么我只要很小的一半,剩下的全都给他。他的呼吸浅而均匀,我伸手抹掉了他眼角挂着的泪珠。我想那只是因为刚才的欢笑,那停不下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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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跑去玛格洛尔殿下的琴房复述了我如何把心里想的事情一股脑儿地都倒给了梅斯罗斯殿下。他笑得一点都不比他哥哥轻,尽管他说他很喜欢那些话。


他高高地把我举起来转了好几圈,兴奋地说我是他在希姆凛最宝贝的小精灵(即使我都转晕了也知道希姆凛只有我一个小精灵!),说我是他在希姆凛捡到的一块宝矿(一如在上!是梅斯罗斯殿下捡到了我!捡到我的是梅斯罗斯殿下!)。我使劲地拍了他的手臂好几下,他才肯放我下来,我忽然意识到玩竖琴的玛格洛尔殿下其实真的很强壮,大概是经常搬运竖琴的缘故吧。


但今天他好像格外乐于搬运我。我才被他搁置在地上,又被他拎到了椅子上。他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他昨天刚好新谱了三段式的曲子,不如就把我的早安、午安、晚安梅斯罗斯殿下填进去,加上竖琴、长笛外加小鼓去演给梅斯罗斯听。就算他脸皮厚得像希姆凛的城墙也应该脸红一回了。他快乐地推了推刚从晕眩中恢复的我,问我想不想去逗逗他。


我只能点头了。命中注定他们要成为兄弟啊!


总之,下一次见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时候,我手里已经拿着面羊皮小鼓了。哎。


我身边是神采奕奕的玛格洛尔殿下和他的竖琴。他火速把竖琴和鼓的谱子都调整好了。他贴心地只为我分配了很简单的节拍,每个乐段由我的早安、午安、晚安作为起始。


梅斯罗斯殿下看到我们俩的阵仗便头昏一般向后仰去,而后又笑着用昆雅说玛卡劳瑞是不入流的坏音乐家。玛格洛尔殿下不为所动地垂首拨弦,流水般变换手法,神祇般不可侵犯。如果不是他紧紧抿住的嘴角终究还是逸出了偷笑的痕迹,我当真以为他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他接着我的旁白开嗓。


玛格洛尔殿下的嗓子没话说,他真的知道该怎么让阿尔达变成一场梦。他造出一颗太阳,金色的光醇厚如蜂蜜,他操控着丝丝缕缕的金光,把我们缓缓带到希姆凛雪山的最高点。然后红色突破了重围,他用高音在夜色制成的厚重天鹅绒中破开一个口子,黎明的颜色流淌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抹颜色,急切地反复追问梦里的梅斯罗斯殿下,那是不是你的红发?那是不是你的红发?


玛格洛尔殿下猜得对,梅斯罗斯殿下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向玛格洛尔殿下摆了摆手,心里大概叫着伊露维塔。


可是中午照样会到来。玛格洛尔殿下每拨动一根琴弦就会开出一朵蔷薇花。他的换上明快而夸饰的花腔,耀眼的日光藏在花苞的深处,它们生长,它们开花,然后瞬间又坠落到我们的手心上。玛格洛尔殿下就站在白光的中心捧着他的那朵花,带着全阿尔达最恳切的天真,转也不转眼睛地对梅斯罗斯殿下说,这是你的脸颊,这是你的脸颊。


梅斯罗斯殿下好像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睛笑着向玛格洛尔殿下摇了摇头头,又点了点头。他美丽的耳廓开始泛红了。我不用看玛格洛尔殿下都能知道他一定为此得意到不得了。


所以晚安,梅斯罗斯殿下。我最后一次轻击小鼓。玛格洛尔殿下的时断时续的吟哦近似耳语。一张柔软至极的薄羽绒毯缓缓在他的一呼一吸间织就,斑斓的夏季浆果从此不生在田野里,而长在羽毛上。玛格洛尔殿下的昆雅咬字比雨雾中晕开的月光还要轻柔,他用受伤般的气声向梅斯罗斯殿下求证:这就是你的一个吻所意味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竖琴的最后一个音落下。

梅斯罗斯殿下无可奈何地起身拥吻了他的兄弟,承认自己的弟弟算是入流的坏音乐家。看到梅斯罗斯殿下确实红起来了的脸,玛格洛尔殿下则笑到颠来倒去不能自已,他蜜棕色的长发随之上下翻飞。他想说一句“感谢希姆凛领主慷慨的赞美”,却被自己的笑声打断了好几次,最完整的一次他坚持到了“希”字......他变得一丁点都不像刚才那个能一口气把我们拖到希姆凛巅峰的造梦者,而像是在笑声的海洋里颠簸航行的一艘小船,树叶折成的,随时都会被打翻淹没。我和梅斯罗斯殿下也被传染得笑了起来,我们故意一遍遍地问他“您要感谢什么来着?”“希什么?”,最后和他推搡成一团。


“感谢您的厚爱,领主大人。”玛格洛尔殿下最后清了清嗓子,“此曲的作词者是年幼而伟大的路因尼尔,或许您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曲中提及的种种风物皆来自作词者路因尼尔生长的故乡,您的属地。相信您不会介意用自己属地的名字命名它,为之更添几分庄严气象。”


“只要你愿意在一次不落地在阵前领唱。”梅斯罗斯殿骄傲而无畏地回答。


他们再次笑着拥抱了彼此。


我则飘飘然地坐在梅斯罗斯殿下的臂弯里,因为我拥有了一首自己的希姆凛之歌。那曾经把我的心脏硌得生疼的小小种子开出了花,而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都喜欢它。





4剑术课

自从我上次和卡兰希尔殿下念叨我打算向梅斯罗斯殿下申请修习剑术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夏天的尾巴,我终于正式提出了自己的申请,但却并没有得到批准。


梅斯罗斯殿下一向相当鼓励我学习新鲜事物,连爬树和制作干花书签都算。在我疯狂想和小动物说话的时期,就连凯勒巩都应他要求来给我开过动物语入门课。但是两周后我就放弃了,简直比卡兰希尔殿下的账本还难懂。“你看起来很适合烤着吃”这种话真的是可以对小鹿说的吗?总之,反正我有什么想和小动物说的,可以去找凯勒巩殿下翻译嘛,课嘛我就不上了。梅斯罗斯殿下也没有因此就对我失望,他摸了摸我的头说这是小精灵成长的必经之路,像安巴茹萨殿下那样坚持到现在反而比较值得担忧。


可是,向来愿意我当个博学家的梅斯罗斯殿下这次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叫我伸出双手,然后翻过来调过去端详了半天。然后又攥住我的手腕捏了又捏。他看我的手时,我也在看他的手,他手背上贯穿着几道浅色的伤疤,就连精灵的愈合能力都没能彻底战胜它们,它们一定曾经很深很深。我更想学剑了。我想在他每个可能受伤的时刻都在他身前保护他,而这就要求我手里起码要有一把剑。


“小家伙,再长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得出结论,“这样小的一双手是不应当拿起剑的。”


“先拿嘛,”我把手抽走拱过去耍赖,“很快就长大了。”


“先长大。”梅斯罗斯殿下不容置疑地结束了对话,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之后我频繁去找梅斯罗斯殿下重新检视我的双手,希望它们在所有我不注意的时候都在悄悄长大。但梅斯罗斯殿下的回答从不改变,尽管有的时候他会亲吻我的手心一下作为我再次落选的安慰。后来他告诉我,小家伙,相信我长大不会这样快的,等到冬天再来吧。


可是等冬天到了,他又会说希姆凛的冬天太冷了,要我等到春天吧!我完全可以猜到!


于是乎,我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自学过程,以偷看亲卫队演练为主,以脑海里想象为辅。


在我窝墙角偷看的第三天,梅斯罗斯殿下的卫队长希尔南拎住了我。问我来干什么?


希尔南队长是为数不多的至今仍坚持叫我小熊崽的精灵之一,据说他当年还下了赌注,我相信那笔注一定不轻,不然不至于执念至今。他在希姆凛是梅斯罗斯殿下除外最高的精灵,一头银发飘在风里神气极了,眼睛也是明晃晃的银灰色。说不定他小时候也像凯勒巩殿下一样曾被当成个奥克。对这样一个眼睛雪亮,又认死理的精灵扯谎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几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把剑舞起来可是密不透风。


“尊敬的希尔南队长,我来看你们演练!我想学剑术!”


我预备告诉他我没有通过梅斯罗斯殿下的审核,我的骨骼还不够成熟,他建议我在冬天再去复试等等。但他根本没要我再开口。他点了点头,说一个小精灵总要会一些防身术才好。然后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在演练结束后再来找他,扭头带队去了。


我感到惊讶!难道精灵真的能一夜长大??趁希尔南队长的演练还没有结束,我打算回城堡去问问梅斯罗斯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路上被我碰了个正着的是玛格洛尔殿下。我拉住他袖子问他我看上去长大了吗?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说没有啊。我问他不需要看看我的手吗?他说不需要啊。他用一只手把抄起来颠了颠,并坚持自己的判断。


于是我跟他原原本本地说了我申请剑术课的离奇经历。他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别担心,梅斯罗斯殿下只是太怕看到你和沾点危险的事物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他的心受不了这个。这方面的事你还是别相信他的判断了。我反驳道他也没不让我和凯勒巩殿下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啊。玛格洛尔殿下笑了。他蹲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要不说他判断会失误呢。”我有点沮丧,我说那我是不是不能指望梅斯罗斯殿下亲自教我了啊,或者我是不是应该不学了啊,我可没想过他看到会伤心。


玛格洛尔殿下摇了摇头。他说:“别担心,我会去和梅斯罗斯殿下说。那是他的心结,但不该是你的。别为梅斯罗斯不能亲手教你遗憾,希尔南当初是和他一起练习的,从没比他差过。”我完全相信玛格洛尔殿下的说法。希尔南队长有多厉害我已经见识过了。但大概我看上去还是有些低落。玛格洛尔殿下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哥哥当剑术老师时并不像平时那么好脾气,有几次对练完恨不得我不想理他,他也不想理我。我阿塔教都比他温柔。”


我笑了。想象小小的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相互赌气是很好玩的事情。


“那怎么又理了呢?”

“被阿米敲头。”

然后我们都笑了。



玛格洛尔殿下鼓励了我,嘱咐我不要受伤。还叫我放心大胆地完全信任希尔南队长,他是耐心又优秀的好师傅。


学习别的技能我确实没多少长性,但练剑术我是真的用心了!一开始的动作都是重复性的,像挥剑啊,脚步啊,说有趣是不可能有趣的!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做。比如希尔南队长要我挥五十下剑那我一下都不会少,不管他有没有在数。我希望自己快点变成强壮的精灵呀。这样才能保护梅斯罗斯殿下。我越长大越知道他是会受伤的,也是会流眼泪的,就算他勇敢到超过所有精灵,但还是有一些事情会让他颤抖。如果我甚至冒着让他伤心的风险学习剑术,那么就不能让这变成徒劳呀。


后来的练习就更复杂啦。不过玛格洛尔殿下说得一点没错。希尔南队长是很好很好的师傅。他把每套动作进攻和防守的步骤都拆解得很清楚,还会编一些很形象的口诀或者设计故事场景帮我理解什么时候该用哪招。他扮演火龙、奥克、半兽人都非常有一套!即便如此,我有时候还是跟不上。有时候连我都看得出来自己有点笨了。我抢先希尔南队长说:“我是不是你教过最笨的学生啊?”但他每次都会不假思索地摆摆手,像要挥走一只恼人的蚊虫一般,然后拍拍我说这才到哪儿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些师兄师姐为我创下了惊天动地的最笨记录,能让希尔南队长如今对我如此包容。但我谢谢那些陌生精灵,深深的。


训练里磕磕碰碰当然是少不了的啦,像抢扑时跌破膝盖,或者极限格挡时磕破胳膊肘都是很常见的事!不过这些也难不倒我。我知道精灵的伤口恢复起来是很快的!而且我发现当你沉浸在自己做的事时,是不太会感觉到疼的。反而是每次希尔南队长把我拉起来,夸我“干得漂亮”,然后“嘭”地撞我的头那一下是真的疼!一如哟,我算是明白一个精灵该如何成为一颗星星了。你不去找星星,星星也会自己来找你,还不止一颗!


看到我练习认真,也不怕磕疼,希尔南队长跟我关系一下子变得更亲近了。虽然之前他也没有觉得我是一个不好的小精灵(毕竟熊性本善,他说),但他认为我显然已经被梅斯罗斯殿下娇惯成一滩糊糊儿了。他本以为我练两天挥剑,就会哭着去找梅斯罗斯殿下看手上磨的小水泡了。我心想我才不会呢!他连看到我和剑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都会难过,那要他看到我和剑和水泡出现在一起岂不是更糟?我就是为了保卫他的快乐才学的。每次被磕碰到哪里,我都会拖延一会儿再回城堡,比如在小森林里逛一逛。只要给伤口一些时间,它们就会看起来好一些了。即使回了城堡,我也悄悄悄悄地走,不像以前一样满要塞地跑着去要他抱。我希望他再次看到我时,我已经好好的。可有时他却好像在等我,不管脚步多轻他还是会发现我,不管我藏得多好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到我磕碰到哪里了(我算是明白精灵的目力有多神奇了)。每次他把脏兮兮、热烘烘的我硬搂在怀里的时候,我都真心为他的长袍感到抱歉。他有时候还会自顾自地说已经学得挺好了,小家伙,还要学到什么时候呢?也不管我的那几个招式他是不是用一只手指就能使得出。


梅斯罗斯殿下惯常不是这样的。哪怕是我不擅长的技能,只要他看出我尚存兴趣,他就会帮助我继续下去。我罕见的几次骑马经历就是受他鼓励。我总觉得小马会嫌我太沉,然后被惊到把我甩下去。但梅斯罗斯殿下总会用很可信的语气说:“怎么会呢?你轻得像一根羽毛。”他还很会捋小马的毛,边捋边对我那匹枣红小马说:“你是一匹多好的小马啊,多么好啊。你不会让小家伙受伤的对吗?”凶神恶煞的小红在这个时候总是变得很配合!总之,他把我和小马都夸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只能勉力为他做到最好。但他也不能每次都来做马前动员啊,这还没有他直接抱着我省事呢。想真正掌握这门技术,我可能还是得找到办法让小红像爱他一样爱我,起码别讨厌我!


哎,可是剑术好像确实不一样了。有时我被磕碰到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真的对他做了糟糕的事。我知道梅斯罗斯殿下是想保护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习惯性地把我看成是一个比我本身更小更弱的精灵。也难怪他这样想。确实,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剑术课上我有时会在希尔南队长描述的场景里偷偷加上一个梅斯罗斯殿下。当我学习劈刺,我会想象被我所切碎的正是一个飞向梅斯罗斯殿下的不明物体,哪怕事后查明那只是一朵玫瑰花;当我学习格挡,我会想象我挡开的恰是刺向梅斯罗斯殿下的一把剑,哪怕我再清楚不过眼前执剑的是希尔南队长。我设想梅斯罗斯殿下陷入小小小小的危险,不,不是危险,而是小小的麻烦。这样,我就能为他而来。这样的幻想或大概是非常自私的。梅斯罗斯殿下永远不会反过来希望我遇到任何危险或麻烦,我知道。



就这样,夏天的尾巴在练习中溜走了,转眼又过了一个秋。


希尔南队长带兵操练的任务越来越重,直到后来一点给我的时间都分不出了。不过他告诉我我可以出师了,入门技术就是这些了,我完成得很好。我问他,这样我就能成为一个战士了吗?他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之后他告诉我: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战士,但他就是成为了。我于是又问,那么我可以多少保护梅斯罗斯殿下了吗?如果我努力练习的话,可以在未来像你一样加入他的亲卫队吗?


“你能否保护他要取决于他遇到的是何种危险,而加入亲卫队首先需要领主接受你的效忠。”希尔南队长一板一眼地告诉我,随后他微微笑了,“努力练习吧小家伙。你是令我骄傲的学生。我看到了你的坚强和一颗很好的心。”


然后他罕见地拥抱了我,他亮丽的银发拂过我的脸。


我和他说了很多谢谢师傅,我非常感动。


如果不是他趁我不备又撞了我的头。





5承诺

这个秋天梅斯罗斯殿下的弟弟们来得格外频繁。每次都来去匆匆,也没有时间再和我玩。即使我也看得出,他们每次都带着期望来,带着失落走。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今天又是我独自练习后悄悄摸摸溜回堡垒的一天,穿过走廊时我吓了一跳。


凯勒巩殿下的声音震天响,书房的门根本关不住——“多瑞亚斯的强盗借偷来的赃物装点门面究竟又有什么廉耻可言?卑鄙的懦夫!当我们是死了吗!我不信你们的内心不同样在诅咒!”他的声音粗哑,不知道已经喊了多久了。


“即使我们不能夺回宝钻,至少还能截回物资。这可是希姆凛的冬天。”库茹芬殿下的声音严丝合缝地插了进去。


我紧张地贴上书房的外墙,想听到更多。


凯勒巩殿下的咒骂细碎而恒久。玛格洛尔殿下嘹亮的笑声却将它们穿透:“上一次费诺里安使用这个句式的时候,说的还是即使我们不能击败大敌,至少也毫不迟疑地去攻击他了。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快乐,至少能找到自由。”


“快得了吧玛卡劳瑞!”,凯勒巩殿下的声音恶毒得可怕:“上一次费诺里安用这个句式是你哭哭啼啼地说如果不能救出大哥,至少也要带他的尸体走。你倒是弹得一手好竖琴呢,到底是人家芬德卡诺真说真做。”


“三哥!”我听到两个安巴茹萨殿下焦急地呼喊。


“是啊,提耶科莫。那时候你可是真的帮了我呢。”玛卡劳瑞殿下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我无冕的至高王陛下。费拉贡德要是知道你在米斯林就玩过这手,可未必容你投纳国斯隆德。”


“那是你的揣测,Kano。拦你就不能是因为害怕再失去一位兄长?我当时只剩你了。”凯勒巩殿下笑道。


“我还以为Curvo是你唯一的兄长。虽说他倒肯反过来叫你一声三哥。”这个低低的声音我如今已经熟悉起来了。隔着墙壁我都能感受到卡兰希尔殿下黑色的火焰在烧。


短暂的沉默后,库茹芬殿下沉静的声音重新响起了:“我不介意你这样说,Moryo。你若是多少具备识人的能力,第五战役也不会打成那样了。我何必介意无稽之谈呢?”


沉默,更多的沉默。



我始终没有听到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始终没有。我开始祈祷他此刻并不身处这间房间里,祈祷他并没有听到他的弟弟们所说的任何话。我想他也许真的不在这里,不然为什么他们可以像他不存在一样谈起他几乎死去的时刻并把这当成攻击彼此的工具,为什么要把玛格洛尔殿下的眼泪当成玩笑,他们是怎么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们在分开的时候难道不是每一个都曾抱过我、陪我玩过?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呢?


事与愿违地,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还是穿过了墙,传入了我的耳朵。他在这里。


“我的弟弟们,你们究竟说到哪里去了?”他的语气平淡如水,“问题是,你们手上还剩多少兵呢?为什么不说说这个?”


“迈提莫......”玛格洛尔殿下的声音近乎哀求。


“我们会去多瑞亚斯的,Kano。如果不是死在明霓国斯,我们也会被彼此杀死在这里的,早晚会的。那么为什么不去呢?”我听到梅斯罗斯殿下几乎轻轻地笑了起来,这让我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我知道贝烈格和玛布隆去西线帮过芬徳。”


“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他最后补充道。


我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我不安到无法静止待着。离开的时我听到候凯勒巩正兴冲冲地和梅斯罗斯殿下汇报自己的兵种和新阵型,梅斯罗斯殿下简练地应和着。




我以为自己回房间待了很久。可是等我下楼回到梅斯罗斯殿下的书房门口,我瞥见他还坐在那里,只有自己,什么都没在做。于是我走到了他身边,问他怎么了。他习惯性地把我抱回了腿上,但什么都没说。


在他的桌子上,我重新看到了那封写着“多瑞亚斯”的信。边缘有点发旧了,但红色的八芒星蜡封动都没动过。因此我知道这是一封被直接退回来的信,就像我写给伊露维塔的那封一样。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试着告诉他这没什么。可他却什么都不要我说。


于是就只是抱着,抱着。


直到他对空气说:“第五战役从来都不是卡兰希尔的错,是我叫他代我向人类洽谈结盟的。东来者投靠他的阵营我亦认可。为什么他们不能诚实一点说是我的错?”


他没在对我说,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是一遍遍地说,我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命令我去说,直到我开始呜咽,直到他不得不看向我。


“我真抱歉,小家伙。”他吻去了我的眼泪,却流出自己的,“我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我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的抽噎在层层布料的遮挡过滤下变轻,变得可以忍受。“别离开我。”我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我抬起头,看到他悲伤地看着我,我认得这个眼神。它名叫:“我不想将你欺骗。”


“那就带我走。”


我有多渴望这样说,就有多清楚他不会答应我。


一连几天,我都做了糟糕的梦。我梦到梅斯罗斯殿下面向火光,背向我。他卷曲的红发一直逶迤拖曳到地板上。他走向那团火,越靠越近,衣角几乎被点燃。我跑向他,我们的距离却从不缩短;我伸出手,却只摸到灼热的空气。于是我竭力大喊:“梅斯罗斯殿下!梅斯罗斯殿下!”


他终于回头了,视线却并不落在我身上。


“你看不到我吗?”我颤抖着向他反复挥手。


“我看不到你。”他回答,“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的孩子。我把眼睛留给了你。火焰里有另一种光明,那里再也不需要眼睛。”


“不......不......”我可以不要眼睛,连自己的都可以不要,我要梅斯罗斯殿下别去火焰里。


这时,火焰倏地熄灭了。我突然发现梅斯罗斯殿下的长发随之完全变成了白色,先前的红竟只是火焰的反光,而一直拖曳到地面上的也不是发尾,而是不断向外蔓延的血迹,如今连我也站在血泊里。


“你流血了!”我扯碎我的袖子去给他绑伤口。


可他却摇摇头:“那不是我的。”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已晕开一大片红色,它们汩汩流着,一直流到梅斯罗斯殿下脚下,一直流到火焰曾燃烧的地方。


“是你的心碎掉了。”



我猛然惊醒,抻其胸前的衣料看到它仍是干净的蓝色,我长舒一口气。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枕头和睡袍。小面包滚落到了地上,我捡起了它。


天快亮了。今天是他们出发的日子,我不可以再去打扰玛格洛尔殿下。我换好衣服,带上象征平安的小花,准备去送他们。大家说领主他们只是去多瑞亚斯取回之前被借走的东西。他们说的大概就是库茹芬殿下之前在书房提到的宝钻。我知道那不会容易,如果他们想要归还的话,早就把它和信封一起送回来了。


希尔南队长领兵驻守希姆凛,保障领主不在时要塞的安全。可这也没让我安下心来,离奇的梦还在我心头盘旋不去。那些血,那些火,那头苍白的长发。


所以当我看到好端端骑在马上的梅斯罗斯殿下时,我的眼眶瞬间变得滚烫。他的红发卡在银白发亮的头盔里,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依旧是他破晓黎明般的红发,不是血,也不是白的。可我依旧在可笑地不安,磨蹭着不想献出我的那朵小黄花。


“不要走!留下!”我多想喊叫出声,可那将多么使教养我的两位殿下蒙羞啊。


于是我凑近梅斯罗斯殿下。我不能告诉他我梦到火、梦到他的白发,我莫名悄声说出口的是:“请平安,梅斯罗斯殿下。我梦到你不快乐。”我把指甲攥进了手心,疼痛能稍微缓解我的羞耻。


“我不会不快乐,小家伙。”梅斯罗斯殿下眼神温柔,语气却像在讲残忍的童话。


“至少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我的眼眶又在发热。


“尽我所能。但这不是一个领主该承诺的。”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没在说真心话。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无法让他为我骄傲了:“如果你不回来,我会成为希姆凛第一个心碎而死的精灵的。”


他愣住了,然后怜悯地看向我:“那种事并不真的存在。”


一瞬间,我希望自己的心即刻碎成两半。让他看到我没有骗他,我是认真的。这时凯勒巩殿下矫健地从马上翻了下来,看了梅斯罗斯殿下一眼,说:“大哥怎么这样吓小孩。”他有力的手握住我的肩膀,告诉我:“放心吧小家伙。我向你承诺梅斯罗斯殿下会平安回来的。放我们走吧,别学卡尼斯蒂尔还要收什么买路财。”他笑着拿走了我手里的小花,飞快地亲了我的额头两下,然后一道光般跃回马背上,高高束起的金发在日照下闪闪发亮。



他们还是走了。


我的“谢谢提耶科莫殿下,我愿用一切报答”被留在马蹄扬起的尘埃里。我一直都知道他的母名,只是从不这样叫他。玛格洛尔殿下没有和我告别,他再次像是被什么给偷走了。我知道这次一定不是首竖琴曲。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看到眼睛都疼了。


然后希尔南队长拉起了我的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到的城堡。



这些天希尔南队长逼我吃饭、逼我睡觉。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小精灵没有晚安吻也能照常长大。我不再做梦了,一个都不做了。后来即使希尔南队长要求我,我也睡不着觉。我脱下鞋子溜去小森林里练习剑术,好像这样就能隔空为梅斯罗斯殿下他们挡开隐藏的危险。月光下的小森林是银白色的。夜并不黑暗,树皮的纹路都能看清晰。


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向深处走、向繁茂处走,像是透明的丝带在牵引。我用剑一路做着简单的记号,直到剑落在空处——一棵老树的中心被蛀空了,是个树洞。树皮上被人刻过字又抹去了一部分。仍看得清的部分刻着“多尔露明”和一颗小小的心,我凑近仔细去看那个被用尖锐利器反复划过的区域刻的是什么,然后发现那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单词——“希姆凛”——它原本被刻得太深太深了,所以无论后来再剐蹭多少遍,都还残存着泛白的纹路,像是不甘忘记自己曾那么严重地被伤害过,又那么鲜明地存在过。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剑,重新描刻起希——姆——凛。贴着多尔露明的那颗小小的心似乎在月光下微微跳动着,对我说着:把希姆凛还给我......把希姆凛还给我......不然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从了——多么合理的要求。


踏着月光,我顺利地原路返回了,森林并没有多留我。希姆凛的深冬并没有冻冷我的赤足,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悄悄回到城堡门口。


希尔南队长竟在门口等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没有害怕,我没有道歉。他银色的长发似是月光化下来的一部分,我迷蒙地感觉他本来就应当在这里,在这个月夜里,好像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了。他明亮的目光向下扫到我赤裸的脚,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整个裹住我抱了起来。他怀里的温度融开了我冻结的情绪,我无声地流了一路的眼泪,洇湿了布料。被环抱的感觉那么熟悉,抱我的却不再是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


他稳稳地把我放回我的床上,擦干净我脚底的泥土,给我盖好被子,甚至还把小面包掖进了我的被窝。我对他说了对不起。


“哭出声,你会感觉好一点。”他的眼神再真诚不过。


“他们会回来吗?”


“我不确定。”


“那......我......我还在这里......做什么?”哭泣的感觉并不好,像是在吞咽空气做成的拳头,那很疼。


“等他们回来。”


“我好害怕......”这样的我不会使梅斯罗斯殿下骄傲,但我撑不住了。我每天都好害怕。我害怕带血的梦,我害怕书房里的他们,同时害怕失去偶尔令我害怕的他们......


希尔南队长再次抱紧了我,他笨拙地重复:我想他们会回来的,我想他们会的。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小家伙......


我几乎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边缘,我听到希尔南队长生涩地轻声唱起了一首关于小星星的歌。





6效忠


冬日在消逝。

不等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回来,痛苦的消息便已经从瞭望塔传遍了希姆凛——凯勒巩、卡兰希尔和库茹芬殿下没有回来,两位安巴茹萨殿下牵着哥哥们的马。凯勒巩殿下钟爱的白驹的哀鸣响彻要塞,它背上再也不会有一位金发的殿下爱它如挚友、顾护它如婴孩,不远万里把它从海的另一端带到新的家。


凯勒巩殿下承诺过我他大哥会平安回来,他没有欺骗我,可自己却不再回来,我将永远亏欠他。我还没送过卡兰希尔殿下像样的礼物去回报他的慷慨温柔,也永远来不及成长到能和库茹芬殿下学习锻造的年纪了。我不敢想象失去他们对梅斯罗斯殿下他们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又共享过多少秘密、达成过多少心愿,他们多少次让彼此笑过、哭过,有多少本应解释却从未开口的话,有多少约定要一起去做却从未成行的事......它们都和三位殿下没有回来,并将永不归来。


当梅斯罗斯殿下领着部队回到希姆凛,我几乎不敢望向他的眼睛,我害怕那里被刻骨的悲伤斥满,从此再也装不下我的半点影子。可他却坚定地看向流泪的我。他说:“路因尼尔,他们的死没有违背自己的意志,并非所有的死都值得一滴眼泪。”


我不明白他,却开始理解库茹芬殿下的话——“即使他离开我,我也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我为梅斯罗斯殿下能回到我身边而在默念着一次次地把生命献给伊露维塔,祂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拿,我在每一个无梦的夜晚都承诺过祂。我看到梅斯罗斯殿下越过我的肩膀远远地向希尔南队长点头致意。


可是玛格洛尔殿下率殿后部队来到我身边时我却分明看到了他脸上干涸的泪痕。我失控般抱紧他,勒疼他。他亲吻我,他想为我擦去眼泪,却说自己的手太脏了。


他背后的阿姆拉斯殿下对阿姆罗德殿下轻声说:“我失去了一半的哥哥。”神色像是误杀了心爱的飞鸟。阿姆罗德殿下握住了他的手,说:“Telvo,我是你不会失去的那个哥哥。”那一刻他看起来几乎就是梅斯罗斯殿下。


我想我终于能够分清两位安巴茹萨殿下了。



究竟什么是死亡?除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无法跟他们说话,再也触碰不到他们,但仍旧爱他们。


他们说精灵是会死而复生的种族,那他们明天会回来吗?我没有胆量向任何一位殿下问这些问题,因为如果答案是他们明天不会回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比我更加难过。




要塞城堡变得越来越空旷,不仅仅因为它失去了三位殿下,也因为我们要搬家。


每天都有熟悉的物件被装箱,有新的位置空出来。梅斯罗斯殿下每天被卷入不同的忙碌,但再也没有忙到不和我一起吃饭,或忘记给我晚安吻。他甚至主动询问起我的剑术修习进程,我告诉他我的基础练习阶段已经结束了,希尔南队长让我花更多的时间自主练习。他看起来并无不悦,甚至看上去更放心了。我不问有关多瑞亚斯的一切,他也不说。我告诉他我会更努力地练习剑术将来加入他的亲卫队的,他摇摇头,依旧是那句“先长大。”我们每天的见面有点遵循惯例的意味了,没有多余的爱、也没有多余的话。


玛格洛尔殿下则每天花惊人的时间陪伴我,没有任何琴曲能把他从我身边撬走,他像是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他缺席的所有时刻。我们一起玩旧时的游戏,温习每一个我百听不厌的故事。他不像梅斯罗斯殿下一样避谈自己失去的三个弟弟,他说他会给他们写一首漫长的安魂曲,让他们在等待的殿堂里也别太无聊。我注意到他有时候会沉默地盯着我看,不像是精神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像是想用目光描拓我的轮廓。难道我们已经分别得久到让他快忘记我的样子了吗?无论如何,只是重新蹭在他身边就足够让我感到满足。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使他们已经回来了,即使梅斯罗斯殿下已经吻过我道过晚安,但我还是会这样。


一股木材燃烧的焦糊气息牵引着我来到梅斯罗斯殿下的房间门口,我看到他紧紧俯身凑在壁炉前。曾经的噩梦再次控制了我的心智,我快步冲到他的面前,顾不上敲响他的门。


来到他身边后我略松了一口气,他在烧信件,一封一封地烧。


此刻炉子里这封已经被火舌吞噬了一半,火和纸的边界明明灭灭,余下的那半边纸上画着一只龙,看上去像是故事书插图里的火龙,插画下面配着圆润流畅的昆雅——“没错,亲爱的迈提莫!格劳龙就足有这么大!如果你为我感到骄傲的话......”我不由自主地想把手伸进火焰里,把剩下的半封信捡出来,如果我够快肯定还来得及.....就在窜高的火苗就要舐上我的手心时,我突然感到腕间一阵剧痛。


“你疯了吗!”梅斯罗斯殿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双眼的火光壁炉里的还盛。


“为什么要烧掉!”我昂起头,我第一次知道我有和他一样多的胆气。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腕:“不关你的事!你应该在睡觉!”


“那我捡它也不关你的事!”我手腕上被他捏过地方疼得钻心,但我不去看也不去碰,我直直地看向他喊道。


是所有的精灵在大声说话的时候都会想哭,还是只有小精灵如此呢?我忍到身躯都开始颤抖。


我自知理亏,但是如果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把手伸到火焰里的,我无法解释那股冲动。就好像那些纸片、那些图画与文字都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尽管理智告诉我它们属于梅斯罗斯殿下,但我就是不想眼看着它们燃烧殆尽,那感觉就像见死不救一样残酷。


被自己无法理解的感觉控制使我茫然,被最喜欢的精灵弄疼使我委屈。难道你不是什么都懂吗,梅斯罗斯殿下?一直以来不是你都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吗?为什么现在你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样子,我也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样子,你却不能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


我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但吸鼻子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梅斯罗斯殿下的关注。我不想让他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可他还是蹲伏在了我身前,他眼睛里的火焰褪去了。


“对不起......小家伙”他看上去和我一样混乱忧伤,“我弄疼你了。”

“你怕烧到我。”

“别去碰火,答应我。”他灰色的眼睛从未如此透明过:“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梅斯罗斯殿下转过身从抽屉里拿来了一个银质的罐子,从挑出一些淡绿色的膏体在我手腕上细细涂抹。凉意覆盖了灼热,我不再感到痛。


“为什么要烧掉呢?”我沮丧地问道——为梅斯罗斯殿下成为了一个在最深的夜里一封接一封地烧掉旧时信件的精灵而沮丧,为我自己不知缘何却偏要阻止他而沮丧。我多么不想违拗他啊......


“太沉了......它们变得太沉了......”他的眼神没在遮掩什么,这就是明明白白的脆弱,“我背不动它们了。”


“我替你拿着。有多少都替你拿着。”


“替不了我,小家伙。”他勉强地笑了,“但我需要你允许让我放开它们,就当为了我。”



我有什么理由不允许呢?他是我的梅斯罗斯殿下,是我口口声声想要效忠的领主,是这些书信的所有者。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书信丢到火里,不再是一封一封地烧,而是一次性付诸所有。它们像雪融化成灰、像白鸽消失在秘火。


我一阵失落,可梅斯罗斯殿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切。然后他牵起了我的手,问我想不想在夜间去一次小森林?


我愣愣地点头了。然后看着梅斯罗斯殿下熄灭了壁炉的火。他把灰烬拢了起来,仔细包好,放进了长袍里侧。



这不是我第一次夜间来小森林,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他深入林中路线是我之前走过的,我开始还不敢完全确定,因为他步子迈得异样轻快,简直像是要赶赴约会,后面我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今夜的月色是混浊的,我不再能看清枝叶的纹理和做过的记号,只能看到斑驳的光影——直到我重新看到那棵带洞的树。


梅斯罗斯殿下捧着那堆信件烧成的灰,小心翼翼地撒进了树洞里。然后他闭上眼睛长久地亲吻了树皮上多尔露明旁边的那颗心,好像它真的是柔软的、温热的、在跳动着的,而不仅仅是一段粗糙的植物皮肤。我的心同样跳到无以复加,我担心他发现那颗心旁边的“希姆凛”被重新雕刻过。好在他什么都没说。


“永诀吾爱。”他说出口了吗?还是只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像在这样说呢?月光下什么都变得糊涂了。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剐蹭起树皮上的“希姆凛”,手法并不暴力,只是反反复复,坚决地反反复复。于是“希姆凛”再一次消失了,或者说被新的痕迹掩盖了。他用刀尖轻轻滑过旁边的文字和图案,终究没有下手,像是只想打个招呼。他把刀收鞘,额头紧紧地靠在刻痕上,久到我快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直到他拍了拍手上的余烬,转头笑着看向我,他说:“放心吧我的小家伙。你所担忧的信件会回到自己的家的。”他重新牵起我的手,掌心的纹路上似乎仍嵌着燃烧后的颗粒,沙沙地磨着我们俩的手。



我点了点头,和他走上回要塞城堡的路。

“我们一定要离开希姆凛吗?梅斯罗斯殿下。”

“是啊,小家伙。你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多......”



我开始习惯自己不能理解他在做什么了。我只是感到他在承受悲伤,而当精灵在承受悲伤的时候是应该被允许做任何事的,只要这能让他感觉好一点,旁人理解与否并不重要。他们向来就是这样对我的。当我感到不舒服时,玛格洛尔殿下会承诺等我起来就可以吃任何想吃的东西,不管是可疑的雪还是过量的糖,尽管他并不明白那有什么好吃的;当我因练习进展无果而真正陷入深深懊丧时,梅斯罗斯殿下会果断地告诉我那并不重要、那太晦涩,尽管他成长的过程里很可能丝毫没感受到它的难点在哪里,但他从不会把原因归为我不够好。


他们给了我成为荒唐的小精灵的自由,那我必然要回赠给他们成为难以理解的大精灵的自由,尤其当他们伤心的时候。


我重新能够和内心嘈杂的声音相处了。夏天,当我对着卡兰希尔殿下的宝石珠久久发呆,为美丽所困惑时,梅斯罗斯殿下曾告诉过我也许它们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喜爱,而不是想明白。也许悲伤也是同样无解的事物。你可以缓释它,但怎么才能真正弄明白何以会这样悲伤呢?我不要弄明白了。他有多纵容我就让我多纵容他吧。我连一百颗蓝莓都数不对的时候难道他就不困惑吗?


然而,即使不能理解他的悲伤,我仍不愿缺席他的悲伤。我依旧隐隐约约地相信如果你足够近地靠在一个精灵的身边是可以分享他的痛苦的。


那夜之后,我再一次深夜去找梅斯罗斯殿下,我想看看他好不好,可是他的门锁着,一丝光都没有透出来。于是我抱来被子和小面包,我想贴着他的墙睡觉。这样即使我们看上去并不在同一个小空间里,但其实还是离得很近很近的。事实上这样我反而容易入睡。如果你的身体在自己的卧室里,灵魂在另一个地方,反而会比较难睡着。


我预备在大家都醒来之前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好像一切还是太晚了。我不知道总是被谁抱回自己的房间,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自己熟悉的摆设;有时我也会在玛格洛尔殿下的床上醒来,我的黑发和他柔顺的棕发已经缠到了一起。“你知道你总是可以找我来的,对吗?”发现我睁开眼后他会亲吻我的额头。“我知道。”我总是这样说。我不需要向他解释我为什么会靠着梅斯罗斯殿下的墙睡着,他一直都明白我。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要塞城堡越来越空。我熟悉的一切,它们都去哪里了?


我依旧固执地去梅斯罗斯殿下的门口,那是我唯一能入睡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大床上醒来,而他却不在房间里了。他是起得太早,还是从把我安置到床上之后就离开了呢?当天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并没有责怪我,而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叫我好好睡觉,不然是长不大的。


我不打算再去他的门前了,如果他因为我反而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憩那就太可笑了。


可是一到夜晚什么荒唐的念头都会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去找他。看不到他正在做什么就会让我不安,碰不到他我就凭空担心起他会消失。如果火焰正在灼烧他呢?如果他说不必为三位殿下流一滴泪,只是因为当真流起来会流个不停呢?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为什么不能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呢?为什么伊露维塔就不能一股脑地把他的痛苦全都转移给我而别问我能不能承受呢......


我离开房间到要塞堡垒的石阶上静坐,我能远远地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房间的灯火。它们亮了一会儿又灭了。我于是望着那片黑色。黑色可以包含一切,也可以什么都没有,可以仅仅是他睡了。我不怕黑色,天上的小蓝星在遥远地庇护我,他送给我的那一颗。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马蹄喧嚣吵醒。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被希尔南队长抱着,难道是他夜间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我?我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隐蔽了。


令我瞬间惊醒的是梅斯罗斯殿下和玛格洛尔殿下同样出现在要塞,希姆凛依旧被浓重的夜色笼罩,黎明远未降临,而他们却骑在马上,背后是各自的部队。我惊呆了。发生了什么?是我糟糕的睡眠习惯惊动了所有人吗?还是今天就要搬家了呢?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呢?我慌张地看向希尔南队长,我问他大家为什么都来了。他说他们要走了,眼睛直视着马上的梅斯罗斯殿下。


他们要走了?在没有我的情况下?


“我无意吵醒你,路因尼尔。”梅斯罗斯殿下说,“希尔南队长会照顾你的。”玛格洛尔殿下在后面沉默地看着。


“你在说什么啊梅斯罗斯殿下!你要走吗?我难道不和你一起吗?”


“希尔南队长会带你去巴拉尔岛,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同一个。”


“我们是不可以有两个目的地的!”我恐慌到喊不出很大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会是一件需要我去解释的事情,它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我对你是陌生的精灵吗?你甚至不打算告诉我。”


“正是因为我认识你太久了,小家伙。”他摇了摇头,“如果我还能够确定任何事的话,那就是你不应当再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每一天都在更加确定。在奇尔丹那里你至少能活下去。他会好好待你的。”


“你不能确定......你不能......不能离开我”他这样想了多久了,我竟一点都不知,还只是一味地缠着他,固执地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我感到惊恐惶惑,我想要挣脱希尔南队长的手臂却发现它们结实得像铁,我踢打翻腾却动不了分毫。我只能喊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终于他松开了手。我半摔在地上又被他扶住。他不再阻拦我跑向梅斯罗斯殿下。


“你下来!你回答我!难道我不是你捡到的精灵吗?难道我不属于你吗?为什么要我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活......”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扯他的衣摆,我不再在乎那是否会为他和玛格洛尔殿下所不耻,我就要失去他们了,几乎不为了什么。


梅斯罗斯殿下压着嗓子让我放手,我不听,我攥得更紧了,紧到指骨发痛,直到他答应我他会下马来跟我说,要我退后。我听从了。玛格洛尔殿下也跟着来到了我面前。


“求求你带上我......”更近距离地面对他让我的气焰消失了,我知道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不想去一个没有你和玛格洛尔殿下的地方,我没有想过可以那样活着。”


我的脸被梅斯罗斯殿下的手掌捧起,他说:“路因尼尔,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骗你,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在希姆凛过和平的生活了。我的弟弟们在多瑞亚斯死了,部队也折损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看着。


“就像你不能想象没有我们的生活,我也不能想象未来有你在我们身边的生活。我们会遇到危险,我们本身更是危险,对你来说。”他的眼神始终如一的稳定清澈。可我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它们碎裂成无意义的音节,除了能够割伤我,什么都不意味。危险又怎么样呢?亲人死在一起难道奇怪吗?他的三个弟弟不就阵亡在一起吗?


“你不能走......”我的思维乱成一团,我想象所有能让他不得不和我绑定在一起的理由,“你难道不能当我阿塔吗?我看过书的,我知道每个小精灵其实都有自己阿塔的,你不要骗我......”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什么机关,我看到玛格洛尔殿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想我一定说错了,“或者哥哥。我就不能叫你哥哥吗?”



梅斯罗斯殿下几乎想转身就走,却被玛格洛尔殿下轻轻拦了一下。


“你不能把没有阿塔和哥哥的小精灵随便扔在这里,尤其是你自己捡来的。”我边哭边说。我混乱的思维继续转动着,到底什么,什么才能让我多多少少算是他的,“至少......至少请允许我向您效忠吧,梅斯罗斯殿下,作为我的领主。”


我单膝跪到他面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铁灰色的眼睛,一动都不敢动,我怕他看穿我的忠心其实只是私心,我的毅然决然只是慌不择路。


夜风静静地吹着。


“我接受你的效忠。”过了很久,梅斯罗斯殿下终于说。他把左手伸给我,我托起那只手,深深俯首亲吻了他八芒星图案的红宝石戒指。即使从此我除了保卫他,再也不被允许和他发生任何接触,我想我也会满足。


“梅斯罗斯殿下,请问我可以作为一名亲卫队士兵追随您而去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求。


“如果你的忠心并非戏言的话,那么就要接受领主的命令。”他看起来从未如此遥不可及。


“我接受。”

“我命令你永不成为一名战士,存活直到我诏令你来见我。”


永不成为一名战士?


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却被我攥住了衣袖。“骗子!”一声尖叫从我的身体里自己迸发出来,把我从头到脚撕裂了——“你骗我!”我愣住了,有些话只有说出来才知道有多刺耳。


我什么都试过了......为什么......他没骗我什么,只是我什么都没了......


“我不指望你会理解,路因尼尔。”梅斯罗斯殿下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我不指望你把一切当作没有发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只希望你不......”他第一次停顿了,像有砂砾滚过喉咙,“不,我也并不希望你不恨我。我只需要你好好活。”


“我不会好好活的。”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定得就好像太阳不会在夜里升上中天。我双手攥紧他的衣袖。如果他想走的话就把我的手也砍去吧。如果我什么都没失去就看着他走了,我会更难受。


可是布帛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眼见一道银光闪过,梅斯罗斯殿下的一半衣袖还攥在我手里,他却已经转身离去。


玛格洛尔殿下双刀中的一柄将将收鞘,他微微屈身,说:“冒犯了兄长。”然后他突兀地抱住了呆立的我,几乎要勒断我的骨骼,他亲吻了我的颈侧,那么烫。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跟上了自己的哥哥。那半截银红色的衣袖,曾经擦干过我脸上雨水的衣袖,此刻像破碎的蝴蝶坠落在我的双手。它曾经也有过热度和生命,我分明见过。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深地融进夜色里几乎要疯了。我跑向他们却被背后的希尔南队长一把拽住。“看看我!回头看看我!”我只能一遍遍地喊着,“回头......”


他们仍向安巴茹萨殿下的营区行进着。我仍喊着。



玛格洛尔殿下闻声回头了。即使相隔再远我也能看清此刻有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温度那么热、力道那样重,像是想把一部分的我撕扯下来,然后熔在眼睛里永远带走。我从未见过玛格洛尔殿下比此刻更像一个费诺里安。我明白他的一番美意,正如他一直明白我。眼泪同样在烫着我的眼球。我僵着手向他行了最后的拥抱礼,那曾是他给我上的第一堂礼仪课。我们谁都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一定不是故意不要我。


梅斯罗斯殿下没有回头。


我没有傻到以为他真的还会诏令我。除了是他的小精灵,我还有什么用处呢?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如果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会好好活”,如果他在最后的最后想的是“我并不希望你不恨我”......那我们希姆凛的二十年变成了什么?


“梅斯罗斯殿下!”我最后一次呼喊,“我没有恨你,别带着你以为的恨走......我......”我抢在那块要堵塞住我咽喉的石块之前用我最大的音量告诉了他

——“我会永远爱你的!”


我庆幸我说出了口。月亮仿佛在嗡嗡响着,将嘈杂的马蹄声都淹没。


他没有回头,只是速度放缓了——

“我知道的,小家伙。”


他没有回头。我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他的脸了。


可他是我从出生就认识的精灵,我并不需要看到他的脸才知道他在流泪。


那并不必要。



直到他们的影子都消失,希尔南队长终于放开了我。我茫然向前走去,踏着他们在尘埃里留下的足印,一直走到要塞的尽头,走到梅斯罗斯殿下当初捡到我的城门。我跌进一堆未融的雪里,如果我能一夜之间变小,变回被他捡到时的样子,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么我想我会去巴拉尔岛,既然他想让我去巴拉尔岛。即使我是他假的战士,他也是我真的领主。




7.心愿

预警:部分流血暴力向内容详细描写。


我不记得自己如何在雪里睡着,也不记得希尔南殿下如何把我捡走。再次睁开双眼,我已经去往巴拉尔岛。


我的感官开始变得奇怪。耳边开始出现莫名的絮语,我不知道那些声音来自何方,却又感到熟悉;我看到树上开满小小的黄花,伸手去碰,却只摸到冰雪;我看到鹰划过长空,我叫希尔南队长,看啊!可他却说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在一次我把小红马错当成棕红色的皮草大氅并试图在马背上趴着睡觉之后,希尔南队长不再允许我独自骑马。这不是小红的错,它现在跟我很好了。


只是阿尔达突然变得像很多重天被折叠在了一起,而我看不清任何一重。




【或许我并不真的身处温暖明亮的长廊,

或许并没有一个柔缓的声音正问我“告诉我你的愿望。”

“我要去找梅斯罗斯殿下汇合。”可我当然这样说。】


眼前随之是一个富丽灿烂的厅堂,金色的光闪耀在顶天的木质廊柱之上,各色飞鸟走兽的刻痕奔腾于墙壁之上,只是每一只的身上都沾满了血,彩石铺就的地板空余红色。这不是,这不是我的愿望。


“咻——”的一声厉响划过我的耳侧,我循声而望,只见一支利箭穿透了一位金发战士的胸膛,足以致命的地方。


凯勒巩殿下,是谁穿透了你的胸膛,为何箭尾的羽翼竟闪着金光?


他红发的胞弟们抢去他身边,却被他一把推向后阵。“凯勒巩殿下!”我的喊声无法传达。他垂首冷笑,继而再次冲向阵前,一跃越过对面的盾墙,如有神助。不待落地便凶狠地挥剑砍向后排的弓兵,一层一层的金发的士兵围着他倒下,越来越多的箭镞刺入他的身躯。他摇晃着倒下而又怒吼着暴起,直到把他从地上支撑起的不再是力量,而是胸前的箭矢。


他终于满意般笑了,他说:“欧洛米,想回收一具无罪无恙的躯壳?此刻你是否如愿以偿?”他说得断断续续,他的眼神不再明亮。鲜血汇成股从他的剑侧流淌,他用尽最后的力将剑向斜前方抛掷而出——我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头戴王冠的黑发精灵,俊美的轮廓只剩下沉默,不复一丝生气。他被深深钉在王座旁一幅繁复的挂锦上,而贯穿他身体的并不是被那掷出的剑,而是玛格洛尔殿下的长刀。



【“这不是我的愿望,这不是.....”

“而你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我仍渴望。”】



画面重新变回红色。


“弑亲者!放下武器!否则我要你们肮脏的兄弟身首异处!”我看到卡兰希尔殿下的咽喉被身后的战士用匕首紧紧抵住,血丝开始从尚浅的割痕里渗出。


战斗声逐渐停止了。


“当啷”的一声脆响是梅斯罗斯殿下扔下了剑,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放开他。”他摊开空空的左手和金属右手走向自己被缚住的四弟,“我向一如起誓费艾诺众子与多瑞亚斯的争斗将从此结束,只要你放开他。”


染血的厅堂陷入宁静,只有长廊里银质喷水池中水花迸裂的声音和在廊柱上筑巢的莺雀在神经质地啼哭。


“我指的是所有弑亲者!每一个!放下武器!”

即使在辛达战士暴烈的咆哮中,利刃穿破肉体的闷响仍不可忽视——那是卡兰希尔殿下趁战场焦点被分散,迅速抽出敌人的佩剑,直直地贯穿了自己的胸腔。剑头从背后透出,力道绝大以至于连带着剖开了身后战士的胸甲。鲜血从他胸前喷涌而出,“拿起剑,大哥!”他急促的叮嘱被血沫淹得含混,“快.......”他和身后的辛达一起重重砸到地板上, “我不让你当叛徒.......”


我看到梅斯罗斯殿下没有即刻拿起剑,而是一声不响地拎起了身前最近一个怔住的精灵,以至其双脚离开地面,他收紧手指,直到后者抽搐着停止呼吸,双腿不再蹬踹。他轰地把那精灵扔进长廊。


“费诺里安永不背叛!”接着他左手高高举起了长剑,像是举起一束火焰,“战斗至死乃天意使然!”——“战斗至死乃天意使然!”玛格洛尔殿下高亢嘹亮的声音从前阵的另一端传来,与兄长的火焰汇成一道,像是要劈开这厅堂的穹顶。



【“这不是我的愿望。”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请告诉我他怎么了。”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你折磨我是因为恨我吗?”

“你不再渴望与梅斯罗斯汇合?”

“我仍渴望。”】



库茹芬殿下不知从何处的阴影里走来,他左手里拎着一颗银色的脑袋,像从地里拔出来了颗球茎类植物。他随手将其扔进大理石质洗手盆里,血登时层层晕开染红了一池的水。他将边缘滴着血的锻造斧浸入池水里涮了涮,神态自得不似已被激愤的王之卫队围困,而他自己的亲卫队横七竖八躺在脚边。我看到辛达士兵的双手因极度的悲愤和厌恶而颤抖。


“费诺里安可以失去兄弟,迈雅的后裔就不能失去皇后?”他朗声质问如宣读神旨。随后却低语起:“迟钝的蠢货卡兰希尔,有矮人的锁子甲却不穿。”他边自言自语,边用衣摆拭干了斧缘。


乱刀砍向他的时候我闭上了双眼。



“小家伙,你在发烫,小家伙!”

耳畔传来希尔南队长急促的声音,我落水者般攥住了他的衣袖,而他则一把我拽进了他的怀里。我庆幸再次听到的是他的声音,而不是那个不肯放过我的心愿的神秘者。我在他的引导下深深呼吸。我发现我们已然不在马背上,不再身处希姆凛之外的荒野,而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难道......


“你是真的吗?希尔南队长。”我去触碰他的脸,“你能听到我吗?”


他覆住我的手,给我擦去额上的汗水。他看起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是真的。只是一路上你都昏沉着,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睡了不止一个夏天。”


“我们已经走完一路了吗?这是哪里的房间?”


“这里是巴拉尔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你喊过梅斯罗斯的名字......你太令人担心了。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我没事的,没事的。”我再次抱了他,因为我勇敢的师傅看上去有点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但是我看到了梅斯罗斯殿下的弟弟们在多瑞亚斯.....那非常可怕。”



我事无巨细地向希尔南队长复述了一切。从有一个声音问我的心愿开始,从三位殿下倒在血泊里结束。他聚精会神地听着,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鼓励我说下去。他想了很久,说这和归来的战士和他叙述的并无矛盾之处。听到他这样说我感觉就像同一道伤口被豁开了两次。看到他们的死是痛苦的,但那并不比不知道他们因何死去,只看到他们的马匹孤零零地回来更痛苦。


“弑亲者!”——那歇斯底里的骂声仍在耳边,听起来像是希望被指控的精灵在他们的声音里死去。这意味着什么我并不真正清楚,因为被冠上这个头衔的恰好是我仅有的亲人。我无法想象我会在他们面前拿起剑,而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但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精灵会对另一个精灵举起剑,而不是奥克。



“我想我没能照顾好你。”希尔南队长本不应如此悲伤,他再一次这样说。

“我想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你拖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什么都没能帮。”




那天的午后,我和希尔南队长一起去了海边。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大海很美。


我们一起看海浪一次次扑向海岸,海浪每一次退去都好像再也不会回来,可每一次都还是会回来更深地啃噬沙滩,最终留下一叠一叠的痕迹和海草、贝壳——玛格洛尔殿下曾告诉我会孕育出珍珠的贝壳。


希尔南队长陪我捡了些贝壳,我们还用沙子堆了一个小小的希姆凛要塞城堡。远远地好像有人在说“那个被梦神带走的孩子醒来了”我想我当真是睡了很久。


“希尔南队长,下一次叫不醒我你不要害怕,即使我睡了很久很久。在那座厅堂里,我只是看到了几个画面,连天光都没有暗下。”


希尔南队长抹了抹我脸上的沙子,“去做你的梦吧傻小子,只要你按时回来。无论看到到什么都别害怕。我哪儿都不会去,就保护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过着平静的生活,练剑、看海。我总觉得我还能再见到梅斯罗斯殿下,即使这种希望太像绝望。直到有一天希尔南队长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剑柄镶红宝八芒星的剑,他递给我,说现在你用它应该不会伤到自己了,它是你的了。我不敢接。


“这难道不是梅斯罗斯殿下的吗?”这和梦里被他高高举起的那把连刻痕都相同。


“我想是的。”

“他是不是疯了?”我不该这样说,但哪有战士会不要自己的剑呢?我着起急来......

“我想也是。但那天他就交给我这个。”希尔南队长皱着眉,“然后让我带你走。我答应了。”



这就是希尔南队长会做的事。无论平时如何,在梅斯罗斯殿下面前他一直都是最沉默忠诚的卫队长。如果梅斯罗斯殿下要他在战场上第一个死去,那么他会说好的;如果梅斯罗斯殿下要他活到阿尔达的尽头,他还是会说好的。



“他说红宝石撬了可以换钱,他本来应该给你更多。”

“我会还给他的。他等着。”我咬紧牙。


他就是疯了。我要去找他,亲口告诉他“你疯了。”哪怕他是我的领主,哪怕他是我的梅斯罗斯殿下。

他为什么不叫去我剜出自己的心脏换钱呢?为什么不呢?只是因为那不值钱吗?



那天傍晚的海面被血一样的夕阳染成玫瑰色,同样的声音再次回响。



【“告诉我你的愿望。”

“我要和梅斯罗斯殿下汇合。别再问了,永远是这个。”】



转瞬间火光烧满了天,木质结构坍塌跌入海浪,浪花不断被溅起,美丽的船只变成了被肢解的天鹅。我在岸的这一侧,火焰在岸的那一侧。我极目远眺,试图从红色里找到红色。


让我离得近一点吧,再近一点,也许我就能看清了。



——“醒醒!”“回来!!”


两个长着金色卷发的精灵一左一右把我往回扯,海水淹没了我们三个的小腿。风比刀子都冷。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去哪里了?我不是来和他会和吗?”我低下头,看到手上的血迹斑斑驳驳,尚未干涸。


我左边的金发精灵蹲下来掬了一捧海水,不由分说地把我沾血的手搓洗地干干净净。另一个则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肩膀,他说:“你听好了!我和炽焰不会把你扔在这里的。我们和阿塔说了我们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说过要和你共进退,就是要和你共进退!谁像那叛徒!”


“我们答应过帮你追那个铜脑袋的。”那个被称为炽焰的金发精灵说到:“但这次不一样了!等追上了他,我和三哥要狠狠揪着他的耳朵尖来给你道歉!任你打骂!”他从猎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红铜色的金属指环,那上面镶嵌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火蛋白石,美得灼眼,然后他抡起手臂把戒指远远地拋进了大海——“这还是千央万告求阿塔尼斯要来的呢!奥力的铁锤啊!一如的子女怎会蒙受如此冤屈的命运?!”


我不尽然清楚他们的话语具体意味着什么,却又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我的胸膛仿佛瞬间被酸涩委屈的眼泪涨满,脑海里催眠般一遍遍跟自己说着“他也不想这样”,可我看着身边两个涨红了脸的金发精灵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遥远的火光把他们的头发映得一片金红,他们重重地呼吸着,重重地握着我的手。


终于,炽焰把我们三个的头紧紧凑到一起,我们围困出一片小小的温暖黑暗,然后在其中尽情地流了一些眼泪。我们搂着彼此的肩膀,谁都没有再多说话。我闭上双眼。


在这片黑暗里,叫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西瑞安河口被弑亲者攻打!河口亟待支援!”



暗极反亮,待下一次睁开眼我竟已经身处于一条晨光飞扬的街道,就连脚踩的尘埃都闪耀如钻石粉末,每一缕风都带着湿润的草木香气,阿尔达安静得听不到一声鸟啼。


我本该说这一切美到超过我能形容的、好过我曾想象的,可是我的心却告诉我,这里我来过,我生活过,如今我只是回来了。


我推开一扇石门,一个小精灵迎面扑进了我的怀里,他亚麻色的头发柔顺地垂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睛稚气又倔强。他撞进我怀抱就不出去,胡乱蹭着,叫我大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量竟被衬得变得高了起来——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个小精灵了?


“大哥,”他扁起嘴巴,“下一次你去找红头发堂兄骑马能不能也带上我嘛?”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阿拉卡诺。”他的名字从我嘴边自然地冒出来。如同小兽从巢穴中探出,他歪过头睁大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开心笑着得跳到我的臂弯里——我本能地接住了他,流畅得好像我手臂的线条早就适应了他的体型。


“你明明在家里也能骑马,小家伙。”玄关处那个穿蓝衣的高大精灵这样说。


“去吧我的孩子,”穿银色长裙的精灵挽住了前者的手,丢给我怀里的小精灵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她闻起来像是露水和香草,只需一缕气息便让我眼泪要掉。


【“你本可以重新拥有这一切。”】


我想留下,但我知道我不能。


“再见阿米!再见阿塔!”

重新迈出家门的时候我和小家伙一起说道,仿佛我们排练过。


我终于也有自己的小家伙了。我牵着他的手走在这美到令魂灵叹息的大街上。他摇晃着我的手。


这时阴影却忽然飞往南方。远处雕花的檐角向远方不断伸展削尖,直到变成了一道退无可退的悬崖,我看到一团白色从檐角跌下,如同飞鸟之坠。一团灼目的光芒隐乎其中,耀乎其外。


我即刻捂住了阿拉卡诺的眼睛,他柔软的睫毛痒痒地蹭着我的手心:“大哥.......大哥,怎么了嘛。”



“弑亲者逼迫领主夫人跳了崖!”

“如此这般仍不能得偿所愿,神恩早已不再眷顾八芒星之家......”

“是你诱使我们犯下罪孽!”

“那守卫河口的剑盾兵,难道我们不曾与他们一道家乡纵马?”

“泰路芬威!”

“皮提雅———”


梅斯罗斯殿下低低地伏在双胞胎弟弟们的身上,像是在拥抱,像是怕他们感到冷,而弟弟们却安静地睡着了。他们的红发融成一团,像是边缘不规则的硕大血迹。


——“早些回去找阿米吧,去夕阳的尽头找阿米吧,上哪去寻安巴茹萨这样好的小猎手啊......”玛格洛尔殿下哼鸣着一首古老又熟悉的摇篮曲。他的怀里抱着两个小小的精灵,两个都是黑发,两个都不是我,亦不是安巴茹萨。“阿蒙埃瑞布的丛林中曾有他们的足迹吗?新生的树苗聆听过他们嘹亮的号角吗?”


“别再唱了。” 


“如果你想,可以割去我的舌头。”玛格洛尔殿下头也不抬地摇晃着怀里的孩子,用曲调应答。


【“这就是你的愿望?”】



我转而捂住了阿拉卡诺的耳朵,却只能把他蓝宝石般的眼睛留在外面。他的瞳孔激动得收缩了,我以为他在害怕,便更紧地抱住他,“我带你回家,阿尔科。我带你去平平安安的地方,你让我自己去找他。我跟一如发誓不会不带你骑马......”,可他却转头就从怀抱中扭了出去,像只幼豹般猛冲向前,我赶忙跟上去,只见一匹纯白骏马从大街的尽头风驰电掣般驰来,来者骑术甚精,一拉缰绳便毫不含糊地停在前方,撑鞍翻身下马行云流水,裙摆翻飞扬起一阵明亮的尘埃如同光雨落下。


阿拉卡诺高兴得手舞足蹈——“姐姐!!”他拱身就凑上前,焦急地扬起脸颊要姐姐亲他——“阿瑞蒂尔姐姐!!!”。阿瑞蒂尔闻声把他炫耀般高高举起,亲吻直到确认他软软的脸颊上无处被遗漏,转瞬间又被回赠了一脸湿漉漉的爱。


我记不清他们的每一个昵称了,我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每一次拥抱了。但我知道眼前爱穿白衣裙的精灵是我的妹妹,我最赤诚勇敢的妹妹,我唯一唯一的白公主。她受了好多委屈、好多苦,我一点一滴都没能帮她。


“阿瑞蒂尔......妹妹”我的眼泪第一次夺眶而出,“我的伊瑞希......你如今怎样?”我手足无措,恨自己,爱她,不敢抱她,“我算是什么大哥......”


她把阿拉卡诺稳稳放回地上,大步流星来到我面前,裙摆曳起一地尘烟。她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亲吻和拥抱,被我哭湿了肩袖,随后她一把将我推开。


“笨蛋芬德卡诺·诺洛芬威安!我愚蠢的大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瞪视着我,双目几欲喷火,天光随之一变。



芬德卡诺?救过梅斯罗斯殿下的芬德卡诺?他离去的朋友芬德卡诺?


龙焰烧红了西线的天空,那焰火的宿主黑龙却已坠落、翻滚,把一塌糊涂的阿尔达大地损毁得更加透彻——可一点明亮至极的白光仍从浓烟烈焰中透了出来,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耀眼?比持剑者额间的那颗宝石更加炫目?


除了营帐中的那两颗宝石交相辉映的光芒。


“既然注定要陷入永恒黑暗,为何不少犯些罪孽?”玛格洛尔殿下问自己的哥哥。

“既然注定要陷入永恒黑暗,为何不多犯些罪孽?”梅斯罗斯殿下问自己的弟弟。


他们照镜子般看着彼此,沉默而专注。


是梅斯罗斯殿下先开口自说自话:“如果罪能够计量,那眼泪呢?”他卸下了自己的金属右手。


“那么爱呢?”玛格洛尔殿下执拗地将兄长的脸扳向自己,将两双柔软干燥的唇轻轻碰了碰。


然后他们拥抱,命中注定他们要成为兄弟。



——“芬德卡诺!听我说话!”


我愤怒的妹妹攥紧我胸前的衣料将我扯向她面前。

“你知道伊尔牟厅堂里的一刻是外面的多久吗?你怎么胆敢还在这里?!走!跑!”


“去哪......”我焦急的扯住她的手,我不知道......


“去找他!全阿尔达还有谁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吗?”


“他命令我永不成为一名战士......他不允许我跟随.......”我知道即使这样我还是会去找他,我只是想听阿瑞蒂尔告诉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义的精灵会有多坏,我相信她。


“我的大哥以前并不是个笨蛋啊!你不需要成为一名战士才能去找自己爱的人!你不明白吗?你只要是一个爱人就够了,你难道不是吗?”



【“你的愚鲁会毁灭兄长的命运。”】那个柔缓的声音如今亦变得急躁阴沉,像是压着一场阴雨要降下。乌云层层压下,阿拉卡诺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模糊。阿瑞蒂尔纯白的裙摆染上森林泥沼的污迹,被我眼泪洇湿的肩袖上蔓延着鲜血,一杆标枪贯穿了她健美的左肩,枪头上闪着青绿色的荧光。


“邪恶!肮脏!那胆敢中伤阿瑞蒂尔的邪祟,我杀了你!”我抬头向乌云呐喊,“管你是一位大能者还是一只虫豸,我杀你到天涯海角!”


“安静,芬德卡诺。”阿瑞蒂尔抬颌示意我去捂住阿拉卡诺的眼睛,我迅速照做,小孩子滚烫的泪水打湿我的手掌,“我跟你一起去杀......”他的呜咽逸出,身形越发摇晃不稳,但我还是紧紧地捂住他的眼睛。


只见阿瑞蒂尔用右手握稳了标枪,向外抽去,血肉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吓不住她。她左臂疲软地垂下,右手却紧紧斜握住枪杆,肩膀向后深深背去,髋部随之扭转。那杀过她的淬毒镞头如今斜指天空,像是那里陡然生出了能引发她兴趣的猎物。


我的妹妹一生都是个好猎手,生生世世都会是。


“那敢问又是谁毁灭了我的命运呢?!”她的怒吼响彻云霄,雕梁画栋随之震颤。标枪越过她低垂的肩膀冲向云天,借着她的力,带着她的光,直刺入最高最大的那一朵乌云,瞬间在那柔软臃肿的形体破开了一个大洞——可降下的却不是风霜暴雨,而是明晃晃的天光。山崩地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美丽的城池在我们眼前破碎成一片一片晶莹的玻璃。阿拉卡诺的视线重归自由,他拍手叫着“好耶!”跳起来去用手去接碎片给姐姐看,发光的玻璃一落进他掌心就变成小小的雪花。


这样耀眼的明亮我分明在哪里见过,在我的头脑清晰地告诉我之前,我的眼泪已经再次变得滚烫——那是我的胞弟图如卡诺带着隐秘之城的精兵,出乎所有人意料,来西线驰援左支右绌的我。那亮闪闪的一万长矛在日光下行进如同一条秘银铸就的汹涌逆流。他罕见地笑着说专程来恭贺新王,宽慰紧张激愤到快要被绷断的我——“为光明!为诺多!为英勇的至高王!”他激烈的号令于群山回唱,那响声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胸膛。


“Turco!”我勉力在灼眼的强光中仰头直视天空,泪倒流回眼睛,“你在看着我吧!你在看着我吧!”


“Turco一定在看着你,但Turco一定不会说的~”云端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爱笑的埃兰葳是我们曾见过最美的梵雅新娘,她从不为爱流泪,只为爱而歌唱。她溪水般明快的勇气我到阿尔达的尽头都不会遗忘。


“我在看着你呢。大哥。”我那沉默的弟弟啊,你永远会中爱人的激将法,不是吗?我多爱你啊。



晶莹的碎片成堆成堆的落下,世界加速坍塌。在光错迷离中我看到这个碎片里凝着风干的小黄花、那个变幻着晶球里的梦境、大的那片是希姆凛的城墙,小的是那片是圆润可爱的昆雅字母......


我不需要看清每一个,已然回想起了所有。

“走!”——“快走!”——“跑着去!”——“骑上马!”

四个声音化成四股力量,猛地把我推出了眼前的光圈。




8.诺多

预警:部分流血暴力向内容详细描写。



待我再次睁开双眼,贝烈瑞安德已全然换了模样,我亦然。希尔南队长不知该唤我路因尼尔还是至高王,他受领主所托守护的幼小精灵,忽而复刻了芬德卡诺的一切。


“称我为令你骄傲的学徒吧。”我说。


时间已经不多,他将过去替我保存的所有事物全权交付与我,简短地告诉我我此刻想知道的一切。我们拥抱作别,誓将对彼此永不遗忘。


我的心为我指出方向,为此我可以简单地穿越森林和海洋。


在火山口找到了梅斯罗斯时我并不意外,那和梦里的一切一样。他像只红蝴蝶飘忽在裂隙边缘,沉静地盯着汩汩岩浆,轻到似乎一股热风就能把他带到地心。


我看到他滴血的左手被一团白光照得一清二楚。


“迈提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我是芬德卡诺!我来和你会和!”


我看到梅斯罗斯猛然回过头,惊惧地盯着我的脸。


“我拿回我的记忆了!此前我重生为路因尼尔!”我急于说出所有、证明所有,让梅斯罗斯明白我真的是芬德卡诺,而不只是一个过度迷恋了他一百年的小精灵最终发了疯。


“我记得你把小黄花夹在羊皮纸里!我记得你在泰尔佩瑞安下牵我的手!我记得你用阿塔的帕蓝提尔偷偷给我看你每一夜的梦。我记得在希姆凛我们第一次缔结联结时我流泪了,不是因为感到疼,而是因为你那么害怕弄疼我。

我记得......我记得在遣出传令官的前一夜,你单膝下跪请求我不要用你的名字来命名联盟。我否决。我说如果东贝烈瑞安德对自己蜷缩依靠了半个纪元的防线叫作‘梅斯罗斯防线’并无芥蒂,那就没理由为自己加入的联盟叫作‘梅斯罗斯联盟’而义愤填膺。我知道你眼睛红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哭。”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梅斯罗斯发疯一般地冲撞到我身上、吻我,用嘴唇重温我每一寸的骨骼和皮肤,像是要确认它们真的又长好了、回来了,就好像这一世的我不是被他拖着一颗行将破碎的心哄着抱着好好养大,这番灵与肉都当真是第一次被他遇到。我紧紧地把他箍到自己身上,我不会放手,别想让我放手。这不是诺多重逢诺多,这是野兽遭遇野兽。


他抬起泪眼看我,他一遍遍地叫我芬德。


他说:“芬德。对不起芬德。我把东线搞砸了,我因愚蠢而受骗,我受诅咒。我让你那么绝望地死掉......我多想山脉能为你移来大军,我多想为你而死。可我没有。我没有......”梅斯罗斯的下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泪水混着脸上划伤的血迹淌到了嘴角。我明白我的心被这几道泪痕犁出的沟壑,将永不会再愈合。他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仿佛一切从未成为过往,大战只发生在昨天。这场战争究竟困住了他多久?


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红发,亲吻他的眼泪,亲吻他的伤口,我笃定地告诉他:“该说抱歉的不是你迈提莫。我同样误判了战机,我不该过早率军冲锋,我不该在那个节点离开,把你留在比死亡还焦灼的愧疚里受折磨。至于遭背叛,那从来都只是不幸,而不是任何一种罪恶。如果你还承认你眼前的精灵彼时曾是诺多的至高王,那就别再僭越地让希姆凛的领主承担全盘的罪责。”我每说出一句他就在我的拥抱里蜷得更深,我高大的爱人竟变得如此消瘦。他痛苦地摇着头,好像我对自己的归罪恰是正在把他坠进冰湖的石头。直到最后,他终于肯看向我。


“你是的。我的至高王只有你,永远是你。”

他的声音嘶哑。他顺从得像鸽子。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湖。


然后我们安静下来,额头抵着额头,直到他左手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逐渐清晰到难以忍受。我去探他的手,他惊恐地颤抖,仿佛是我的手在灼伤他,而不是茜玛丽尔。但他却没有甩开我。



“它在让你疼痛。”我轻轻覆住那只被血润湿的手。

“它认定我罪恶。”

“有罪也未必合该由它来惩处。”

“它是我阿塔做的。阿塔在里面放了自己的心。”他躲开我的眼睛。

“你阿塔永远不会甘心看你痛苦。”



即使一个纪元已经过去了,但我仍没有忘记我疯狂的伯父曾如何爱宠自己的孩子。我曾亲眼见证库茹芬用最尖刻的语言当众指出父亲的延展性理论可能存在的漏洞。当时我惊恐地以为库茹芬会因此而死,但他没有。他得到了一个新的锻造室来试验自己的设想;我见过费雅那罗为玛格洛尔的竖琴流泪,他不厌其烦地絮絮告诉自己的孩子“那真的很美。”,直到他的孩子也流下泪来,直到没有人再去在意他肩膀上还有两个安巴茹萨对称着嚼他的耳朵;我见过卡兰希尔挂着各色宝石的长发招摇成一面精彩的旗帜,闪耀到人们快忘记他以the Dark作为称号。而无论是谁上前称赞,卡兰希尔都会烦躁地解下来几颗宝石珠塞到那人手中,抱怨他阿塔为他造发饰造个没完,又亲手为他戴上,他的头皮快要被坠疼;至于凯勒巩,迟钝如凯勒巩也知道父亲不会欢喜他追随一位维拉。他曾拉我来给自己壮胆,紧张地为首次出猎向父亲讨求祝福。我看到费雅那罗眉关紧锁着亲吻了他金色的发顶,他说:“我亦曾师从奥力修习锻造。莫使犹疑的阴云遮掩猎手明亮的双眸。我给你所有的祝福。”他背过身去,他允许他走。


年幼时我也曾冒险地幻想被一个如此炽烈骄傲的精灵爱重纵容会是什么感受,那会像是被火焰吞噬周身,却发现那并不疼吗?直到我拥有迈提莫的爱,我才明白那当然不会疼,那本就是火焰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拥抱。


而迈提莫,伯父最美丽的奈雅。他那样确信自己长子的美丽与珍贵,确信到作为语言大师的他亦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只能说他的孩子是另一位真正的芬威,是他挚爱的父亲的长孙;确信到他甚至能够原谅我对堂兄那显而易见的迷恋,原谅我竟是我父亲的儿子——“半兄弟的孩子竟也没有愚蠢到无法理解奈雅的美丽,竟也没有怯懦到不敢爱恋奈雅,那么他或许还有药可救。”有时,伯父看向我的眼神似在这样说。但事实上,他从未对我说过刻薄出格的话,一句都没有。



我不知迈提莫的眼前是否闪过和我一样的画面。终于,他点了点头,轻轻地说:“是啊。阿塔不会的。”


“那么放开它?”我小心地向他建议,不想让他感到自己的执念受轻视。


“我会的芬徳。我会的。”他没有愤怒,反而凑上来亲了我的鼻尖,“我会把它还给地心的火焰,还给我阿塔。这会是一份来自奈雅的小礼物。”


他毫不费力地离开了我的怀抱,带着宝钻走向裂隙,他回头向我轻松地笑着说:“芬德卡诺,我爱你,我知道你同样爱我。你要相信我,这没事的。”



我知道你爱我.....

相信我......

这没事的......

梅斯罗斯的笑容美如金色的火焰绽满劳瑞林的嫩叶,他的话语却像惊雷炸裂在我胸口。我的心瞬间被恐惧攥紧,好似被炎魔的火鞭缠绕。他会永远离开我!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的身体先于灵魂扑向了他。我用双臂死死禁锢住了他的臂膀,使上了全身的力量把他掼倒在地面,然后又用上了每一寸身体尝试抵住他。我要留住他。我先要留住他,留住他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宁愿是我想错了,我错怪他了。他先是与我争斗,后来便任由身体被我压制。碎石从我们身下窸窣滚落到岩浆里,我忍不住去想如果那是他。在争斗的短暂过程中我想清了那瞬间把我的心紧紧攫住的恐慌是什么,那是自桑格洛锥姆以来我每一夜的噩梦——如果我没能带他走。


“你要跳下去对吧!你要我相信你的结果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岩浆吞没对吧!我没有忘记桑格洛锥姆!我没有忘记你说着爱我,说着没事的,却要我一箭射死你。”被我直白点破意图的那一刻梅斯罗斯露出了稍许不安,但紧接着便释怀般笑了。从他的反应中我绝望地确认了我没想错,他确实计划着离开我。“你不会如愿的迈提莫。就算你今天把我甩开了、打垮了,心满意足地跳下去了。我也会紧跟着你成为第二个消失在地心的精灵的。我倒真想知道地心之外又是什么!穿过火焰又有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高妙到除了费诺里安谁也不配看到!”


“什么都没有。芬徳。“梅斯罗斯依旧带着他的笑,尽管泪水同样充满了他的眼眶,“我相信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然我就白走了一趟。我爱你不是谎言,只是我不能再作为你的罪恶而活。对你的爱是我最好的部分。可是反过来呢?我不能说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我只是厌恨一次一次一次地弄脏你的命运了。我知道你爱我。”


“它本来就是脏的!“我愤怒的眼泪砸在他的脸上:”你出奔我跟了!你抢船我帮了!你拿命守的希姆凛我住了这整整一世!我本会被冻死在雪原里,被原路冻回到曼督斯,如果不是你把我宝贝一样夺回要塞烤火。难道搂抱我的,并不同样是你沾过亲族之血的手?梅斯罗斯,你来告诉我,什么叫你的罪恶,什么叫我的罪恶?有胆量的话就把茜玛丽尔塞给我,你亲眼看看它会不会同样灼烧我的手!”


我能够感到身下梅斯罗斯的身躯在颤抖。可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良久,他说:“总可以分清的。只要我放开宝钻,你放开我。”他不再发抖。


我恨他的建议。我恨他在这种时候还在谈判。我不是多瑞亚斯来的信使,也不是希斯隆的传令官,更不是他一度竟想要哄骗的黑暗大敌。我是芬德卡诺,我是他的芬德卡诺。


我无法再控制我的怒火,任它们像岩浆一般倾泻而出。我向他吼道:“没人在和你谈判!不如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谈判!谈判是第五战役后我和纳牟硬耗了十五年!他说你是否为反叛而悔过?我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他说你是否渴求用遗忘来抚平伤痛?我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他说汝等以善好作为开端的事物,终将以恶果收场。我还是说我要去找东线的梅斯罗斯会和!我说了十五年,我只有这一句!这就是我的谈判。现在曼督斯的亡魂,被我烦扰到想要复生的亡魂们正在笑呢!笑纳牟是何等的明智啊!笑那个只会说一句话的芬德卡诺又是多愚蠢、多不幸啊!他的爱人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他没完没了地说着自己什么都不是,除了罪恶。他忘了自己是芬德卡诺最爱的迈提莫!耻辱啊!芬德卡诺这些年的坚持,除了是噪音还是什么!”


于我而言,怒火中烧与痛哭流涕向来只有一线之隔。我愤怒的吼声还回荡在岩壁,我的头颅却已经伏在梅斯罗斯的胸膛嚎啕大哭了,我的泪水沾满了他的长袍,就像儿时的我受挫折后一样。挫败从不会使我流泪,但梅斯罗斯安慰我时的温柔会。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在我终于能找他会和的时候。我把灵魂都给了他,他为什么要拿它用作杀自己的刀......为什么.....


终于,梅斯罗斯也不再压抑自己的痛苦。他几乎在哭喊:”我没有忘记!那不是我。我求你别这样说......”他拼命挣扎着想从我的束缚下扭出去,甚至用断肢去推开我,却被我紧紧按回原地。我不会松手,我不敢松手。他像只委屈的受伤猎物,死都不明白为何曾和他亲昵絮语的猎手突然变得心狠手辣,非要它流血不可。如果这时猎手悲伤地说,我才是被你捕获的那一个。我太想留住你了,太想了。他会原谅吗?他会吗?


他挣不动我。他望向虚空的眼睛褪去了颜色。他轻声说:“我怎么会忘记呢?芬德卡诺。我们坐在提力安城的石阶上,坐得那么高,你靠着我。你阿塔出来对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们应承着,宴会又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只道我们交好。没人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你是真的爱我。天是蓝的。后来我把什么都毁了。”他闭上了眼,任我禁锢着,“只是别说我忘了。求你了。”


他说得那么温柔,那么温柔。温柔得像他在维林诺第一次裹住我的手,他说:“小家伙,请允许我为你示范这个。”他握着我,我握着鹅毛笔,我们在绵韧的羊皮纸上一字一顿地写下F.i.n.d.e.k.a.n.o.我几乎不用使一丝力气,只需闭上眼飘浮在被晒暖的河流。后来我们手里握的变成了剑和缰绳。后来我亲手砍去了那只手,那只河流一样的手。


“是我.....是我要请求你”,我努力把音节正常送出我痉挛呜咽的喉咙,“我求你看看我......我不是你的良知,也不是你的罪恶。我是你的芬德卡诺。”我蹭过他湿淋淋的下颌,越过他受伤的颧骨,吻上他美丽却紧闭的双眼,“我的......我眼睛里躺着一个迈提莫。我求你看看他......他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他是我最爱的迈提莫。我求你睁开眼看看他,他等了你好久。”


可他没有。他紧闭着双眼。他沉默得太久以至于我开始发慌。


我不知道我的恐惧在此时此刻竟还能再上一层。我的胸膛贴着他的,我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跃得那么浅、那么仓促。我曾在多尔露明战场上为一个失血过多的枪兵紧紧按住胸膛的伤口,他重伤的心就曾以这样的频次跳动,直到彻底停止在我的双手。难道梅斯罗斯的心碎掉了吗?是我糟糕的话语深深刺伤了他吗?是存续于阿尔达的念头比坠入熔岩还让他感到恐怖吗?是放开茜玛丽尔就等于放下了费诺里安赖以为生的骄傲吗?我后悔那样逼他。我放松对他的钳制,把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去听他一声声的心跳,因害怕它们越跳越浅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别让梅斯罗斯成为希姆凛第一个心碎而死的精灵,我向一切祈祷。我愿用我全部的恩典去交换我从未对他说过残忍的话、粗鲁地攥疼过他的手脚。只是别让我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别让我听见他的心碎掉......



然后我听到了答复。

一句压抑的、破碎的:“芬德卡诺,我是你的。”传自梅斯罗斯胸腔的深处。我抬眼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眼神明亮如银色的露珠漾在泰尔佩瑞安枝头。他向我晃了晃手,手心里空无一物。原来在我哭着听他心跳的时候,他松开了手,任由茜玛丽尔和碎石一起滚落进了裂隙。只是我连一拍心跳的时间都分不出来,完全听不到坠落的声音。令阿尔达征战不休的茜玛丽尔啊,无人得见你融化时的模样。在场的每颗心,都将自己全权交给了另一颗心脏。去吧,去找火焰吧。你也会有你的家。


“迈提莫。原谅我。”我吻上他的双唇,“请原谅我的一切。你值得所有的温柔。”


可梅斯罗斯摇了摇头,他炽烈的目光望向我、融化我。他说:“你永远都不明白自己是多好的爱人。芬德,你永远不会懂。”


我确实不会懂。


就像他不会明白因为他是梅斯罗斯,所以再好的爱人对他来说也只是刚刚好。他永远不会懂。


于是我们只能在无知中接吻,在误解中拥抱。哪怕岩浆会像海洋般涨潮,下一秒就要吞没整个贝烈瑞安德,我们也不会松手。因为我们是最愚蠢的诺多,如果不是爱到心碎,我们就不敢确定那爱真的存在;如果不是在烈焰的威压下仍相拥抱,我们就不敢确定对彼此是真的需要。


于是我千百次地亲吻我愚蠢的爱人,正如他亲吻愚蠢的我。




9.后来的事


玛格洛尔殿下有着森林般的双眸......

玛格洛尔殿下有着天空般的歌喉......

玛格洛尔殿下在海边游荡,珍珠在海里生长......

曾用琴弦教会我加减法的玛格洛尔殿下,如果听到我的歌,请应答......



我知道迈提莫把玛格洛尔弄丢了。我告诉迈提莫我会和他一起找,找一辈子。


希尔南队长交付给我的包裹里有一张羊皮纸,那上面用优雅流畅的昆雅誊写着我们的希姆凛之歌,我不知道他在何时悄悄塞给了希尔南队长。梅斯罗斯看着那张纸发愣。


于是我又掏出了一架小小的竖琴。


我说如果你想找到一个走失的精灵,怎么能甚至不带一架竖琴呢?


他笑了起来,我融化到他身上。


他说:“如果一个走失的精灵想被找到,怎么能不爱上一个会弹竖琴的精灵呢?”


我们沿着海岸线行走,海浪曾将我们分开,如今我期待它赐予我们重逢。


总有一天,梅斯罗斯会和我一起唱起这首歌,而不光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总有一天,我的曲调会被一个点石成金的声音轻轻应答,一切将从此变得不同。


等到所有都结束,我们也许会去旅行,把小面包重新还给凯勒布林博,我明白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了。


消息远远地传来,说他在一个被称作冬青郡的地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END


Marlowe Loop
我真的好久好久好久没画佐助了,...

我真的好久好久好久没画佐助了,哇一声哭出来!!

我真的好久好久好久没画佐助了,哇一声哭出来!!

不存志

【Thesewt】无稽之谈

Summary:这是纽特十六年来最尴尬的时刻,他被完美级长忒修斯·斯卡曼德从黑湖中救了出来,作为三强争霸赛勇士的心爱之人。而更令他尴尬的是,在此之前,他与这位同他有着相同姓氏的模范学生,只交流过四次。


全文2W+ ,无血缘关系,ooc预警。


期末复习摸鱼无脑产物,私设众多,全程胡诌,bug漫天飞,小学生文笔,流水账日记


三强争霸赛的项目每届都会换,写救人质是因为我没想象力,将重要之人狭义成心爱之人是只想写无脑小甜饼orz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纽特捧着一杯热牛奶,有气无力地向面前的女孩解释道。他已经给自......

Summary:这是纽特十六年来最尴尬的时刻,他被完美级长忒修斯·斯卡曼德从黑湖中救了出来,作为三强争霸赛勇士的心爱之人。而更令他尴尬的是,在此之前,他与这位同他有着相同姓氏的模范学生,只交流过四次。


全文2W+ ,无血缘关系,ooc预警。


期末复习摸鱼无脑产物,私设众多,全程胡诌,bug漫天飞,小学生文笔,流水账日记


三强争霸赛的项目每届都会换,写救人质是因为我没想象力,将重要之人狭义成心爱之人是只想写无脑小甜饼orz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纽特捧着一杯热牛奶,有气无力地向面前的女孩解释道。他已经给自己连续施了几个保温咒,仍感觉自己从里到外散发着黑湖湖水冰冷刺骨的寒气。“人鱼认错了人,或者他们受到了错误的引导,或者根本是规则不适用,这才将我当作是他的......”他把话吞进肚子,神情尴尬,匆匆喝了口牛奶。


  “心爱之人。”莉塔耸了耸肩,补完纽特没说的话,接着又砸给他一个巨大爆料,“现在全校都在猜你和‘那个’斯卡曼德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以及你会不会成为他的舞会舞伴。赌注已经加到十加隆了。无聊的人。”


  于是‘这个’斯卡曼德先生今天第三次被牛奶呛到。


  “梅林啊。”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通红,却还是努力解释道,“首先,按照惯例,同性间不宜共舞;其次,我跟他,我们只交流过四次。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1.


  赫奇帕奇的休息室今天特别热闹。当纽特侧着身子沿通道缓缓前行,高年级的基恩正好用兴奋的语气描述今天的三强争霸赛盛况。他喝多了,声调起的很高,讲话像在吟诵爱情诗歌。


  “我们的勇士,忒修斯是第一个游上来的。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没让小斯卡曼德受一丁点伤害,他擦拭了他的头发,对待最珍贵的宝物那样。而小斯卡曼德羞涩地望着他的英雄,脸颊微红。他们初遇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星野低垂......”


  荒唐。


  纽特拿出口袋里的魔杖给自己施了个闭耳塞听。他无奈地把头撞在墙上,终于绝望地相信莉塔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他们真的花了一晚上来编排自己与忒修斯的“爱情”故事!!!






“爱情,你知道的,那些身体被满满荷尔蒙塞满的青春期疯子,最喜欢谈论爱情,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莉塔夺走他手中的牛奶,温和地宽慰,“纽特,你不应该再喝了,你今天已经被它呛了十几回。”


  “呃,事实上只有三回。”纽特飞快地解释完,歪头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可是他们应该都知道忒修斯······”他古怪地停顿一下,“嗯,是斯卡曼德。他与我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是校园明星不是吗?大家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梅林啊,你跟我提过的,他们,他们,甚至会把他换了新的沐浴露写在校园日报上。”


  莉塔这才开始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纽特看上去真的很糟糕——他甚至急速地说了那么多话,不间断、不换气的。


  但这位姑娘并没有指出她好友的状况(他已经像头死里逃生还在瑟瑟发抖的小鹿了,如果你跟他说他看上去很不好,那只会让他更加惴惴不安),她只是体贴地作了解释:“更加罗曼蒂克不是吗?校园明星和不受欢迎的人,两个极端之间不被人知晓的隐秘的交往。值得一提,你们甚至连姓氏都一样......”


  “哦,莉塔,拜托......”纽特头一次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少年人把头缩得更低了,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个可笑的,因为年轻时候的糗事被人知道而被嘲笑后只好无能懊恼的可怜老头儿。



  又是因为姓氏。每次他被推到大众面前,接受一道道疑惑、轻蔑、不屑、嘲弄的目光洗礼,都是因为那倒霉的、与忒修斯相同的姓氏。纽特可以向梅林发誓,在霍格沃茨的前三年,因为姓氏引发的事件,每件都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魔法史上格林教授会疑惑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想我叫的是斯卡曼德先生。”纽特涨得满脸通红,嗫嚅着,仿佛不善言辞般:“先生,我是姓······”   这时会有坐前排的好心人向健忘的教授解释:“教授,或许您叫的是忒修斯·斯卡曼德,而他是纽特·斯卡曼德。”而性格古怪固执的教授往往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在听完解释后紧蹙眉头:“哦,兄弟。真奇怪同一个父母出来的兄弟竟会天差地别。”


  那天,由古板教授讲述的沉闷的魔法史课堂,头一次被此起彼伏的拍桌声和震耳欲聋的笑声填满。


  “又来了,我们不是······兄弟。”纽特低着脑袋在一片哄笑声中小声辩驳。


  又来了,是的,兄弟。纽特不明白,学校里相同姓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大家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另一位斯卡曼德确认为兄弟关系。纽特去餐厅吃饭时,斯莱特林的学生有时会阴阳怪气:“斯卡曼德,你们家是不是苛待你的弟弟了,不给他吃的,他蔫得像株缺水的曼德拉草。”魔咒课的菲尔德小姐在关他禁闭前会来一句:“我想不明白,都是一个家庭成长的,为什么你和忒修斯差别那么大。”草药课的米勒教授表扬他的作业后会加一句:“不愧是忒修斯的弟弟,你和他同样优秀。”而飞行课的霍克先生甚至会说:“忒修斯,去救救你的小弟弟,抱紧他!梅林啊,小斯卡曼德先生看上去要从扫帚上掉下去了!”


  因为这样,纽特甚至还去询问他的妈妈,他是不是有个素未蒙面的兄弟(事后纽特认为自己蠢爆了),而他那不知在哪个地方进行科研考察的温厚的母亲,则在两个月后的回信中写道:“亲爱的阿尔特弥斯:我想我这辈子只与你父亲有过婚姻关系,只有你一个孩子,而你父亲亦是如此。很遗憾,如果你父亲还在世,我们可以问问他是否有远房兄弟,这样你在霍格沃茨也会有说得上话的人。不过妈妈想,也许你可以试着和他交个朋友,凭你的来信看,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相信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听我说,阿尔特弥斯,我们不需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来自你那刚刚摔进泥潭但找到重要样本的倒霉又幸运的母亲。”

  

  

   纽特其实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毕竟他向来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既然结果根本不会改变又何必在乎),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每时每刻被拿来和他人比较。 于是纽特每次听到这种言论,都会小声又迅速地辩驳:“我和他不是兄弟。”而另一位当事人,忒修斯·斯卡曼德,既不懊恼也不解释,只是置若罔闻。


  他从不反驳这种事,那些人只是借着忒修斯来贬低纽特罢了(“一个与校园名人有着相同姓氏的喜欢跟恐怖怪物呆在一起的危险怪人,哈,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玩、更具戏剧性的对比了。”纽特有一次在树上抓饲料时听见底下的学生这么解释那些“兄弟”玩笑)。所以说,这事的确与那位斯卡曼德无关。


  就像现在这样。纽特顶着全班的嘲笑站着,执拗地等教室完全平静后继续回答完剩余一半的问题。他趁格林教授打分时,借站立优势飞快地瞟了眼坐在他右前方、隔着一列课桌的那位忒修斯·斯卡曼德。


  他从来没把这当回事,就像现在这样。即使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乌龙,他也只是用手托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骨节分明的右手飞快灵活地把玩着他那根精巧漂亮的魔杖。


  纽特坐下的时候想,说实话,我应该恨他的。但他其实并不讨厌他,因为忒修斯也同他这般,无辜地被迫卷入了这场“兄弟”玩笑。



  何况虽然忒修斯不反驳,但他一直在解围。


  比如忒修斯会用飞来咒让面包塞住那名斯莱特林学生的嘴,讥诮道:“布朗,你们家是不是没教育你,两个人的事无需扯上第三人。与其用你那知识匮乏的脑袋搜罗出好不容易记起的曼德拉草,还不如吃点面包长长蛮力再上魁地奇球场。”比如纽特去交魔咒课作业时在门外听到他对菲尔德小姐的解释:“菲尔德小姐,我和纽特并无血缘关系。我向因我们相同姓氏给您造成的混淆而道歉······”


  以及······飞行课上,忒修斯一学期都选择在他旁边练习飞天扫帚。


  坐在明蓝火焰旁取暖的纽特哀嚎一声——那真的太尴尬了!忒修斯时不时地看他,这导致他紧张地根本无法控制飞天扫帚。


  莉塔却因为这声长叹会错了意,小姑娘还在为纽特的打断不满,“纽特,是你让我说的。我只是把我听到的进行简述。”莉塔赌气般走出门,“我要回去了。”她走下台阶后在楼梯平台停顿了一下,又噔噔噔地踩着台阶上楼,扒着门框嘱咐:“莉塔的善意提醒:建议你今天最好别回宿舍。赫奇帕奇那帮人肯定都在发疯,我敢打赌,他们会围在休息室把你‘吃干抹净’的。”


    纽特应和一声,心中却愧疚地想,对不起,莉塔。可我必须回去,球遁鸟宝宝需要一个新的家,我得去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我答应过她今天就完成的。


2.

 

  被夜色笼罩的霍格沃茨,四下静悄悄的,亮着的小格子窗只剩下寥寥几块。高高的塔尖撑着星河流淌的夜空,塔尖映得发白,好像被银河水冲洗过一样。纽特把鼻尖抵在阁楼的玻璃窗上,他的鼻子被冻得发红,但他没有动弹,只是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随着他的呼吸,玻璃上的白雾如湖面水波般一圈圈泛开扩大,又同落在掌心的雪花样迅速向内消融,接着又扩大、又消融······


  球遁鸟崽崽蜷缩在纽特的魔法袍内,小小的身体也同收留她的好心人的呼吸上下起伏。


  纽特最后还是没进赫奇帕奇的休息室。莉塔又说对了,他们的确像在等纽特·斯卡曼德回来以便盘问一番(为什么不问他们的明星?)。于是纽特只能原路返回,用自己被树枝划了好几道破口的脏兮兮的魔法袍给球遁鸟安了个临时小巢。


  “委屈你了,我的好姑娘。我想明天他们就不会那么好奇了。我也可以趁休息室没人的时候去拿几件干净的衣服。”


  纽特轻哄球遁鸟崽崽入睡——这孩子出生便受了惊吓,没有人安抚根本睡不着觉。


  等安置完他阁楼里所有的伙伴后,他才疲倦地靠着窗户,漫无目的地神游。


  现下眼前的玻璃布满了水蒸气,纽特透过玻璃往外看,借着灯光和星光,能看清围绕学校山脉那连绵起伏的曲线;再远一点,山的另一侧是一片沃野,时不时有牧羊人在此处放羊或赶牛,而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通过的铁路便横亘其间,像落在绿色长裙上的一根长长又卷曲的头发丝。再远一些,纽特想起在伦敦的家,这个时间段,古老的麻瓜座钟会敲十二下,纽特知道是母亲在提醒他睡觉,于是他把《物种起源》合上,拖着哈欠回卧室,经过母亲的书房时向远在地球另一侧的母亲象征性道了声晚安。


  母亲。那就再远一些,跨过大西洋,母亲会在另一块陆地上干些什么?父亲去世后,她揽下原本属于父亲的工作,变得愈发忙碌,一年里只有圣诞节才会在家休息。与纽特的交谈大多只在信中完成。纽特追溯上一次与她的见面,是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她帮自己整理好行李,也整理好自己外出调研的行李。母子俩明天一起去火车站,只不过她在入口向左转搭麻瓜火车前往德国,开展为期六年的考察调研;而纽特则向右转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开始自己七年的学业。


  十一岁的纽特虽然懂事,但对于妈妈不能送自己上学这事仍旧耿耿于怀,躲进被窝蜷成一团,压着声音哭泣了一晚。而这也导致他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睡过头,连累了忒修斯和他一起在分院仪式上迟到,于开学第一天就接受全校师生的目光洗礼。


   是了,纽特怀疑这才是大家认为他们是兄弟的根源,是一切的起因和源头。


  现年十六岁的纽特将目光像收毛线一般从远处慢慢收回,又缓缓落到远处的山上,山脉披着染有夜间颜色的雾气,晕出一种影影绰绰的暗蓝色。


  很像忒修斯的眼睛颜色。纽特想。


  忒修斯。纽特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会如此?虽然他打赌忒修斯很熟悉他,但熟悉并不意味着知悉亦或心爱,况且,他与忒修斯在这漫长六年间,也仅交流过四次,而每次交流最终都以沉默收尾······



3.


  纽特吃力地试图把行李箱搬上车,试了三次,但都没成功。他的妈妈像世界上所有爱孩子的妈妈一样,把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行李箱;同时他的粗心妈妈因为醉心研究,而忘记自己是个巫师,也忘了给她的孩子买个拥有无痕伸展咒的学校行李箱。


  他松开行李箱,甩甩手,深呼吸,再拉一次——箱子缓缓地向斜上方移动。


  快了,还有一半——纽特整张小脸涨得通红,小小的雀斑在脸上更加明显——还有一点,纽特,你要成功了,再使劲——纽特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手也松了点力——不!箱子掉下去了。


  箱子失控地往下坠,那股力量连拖带拉,蛮横地要把纽特也摔下车。


  突然,一只白净有力的手“啪"地搭在行李箱一侧,止住了箱子下坠的趋势,紧接着纽特感到一股向上的力量——箱子被安稳地搬上车。


  纽特抬头,望见一双暗蓝色的眼睛。


  那是个非常俊俏的男生,棕色鬈发,抿着嘴笔直站立,个头和他差不多大。纽特猜他也是一年级新生。


  眼睛的主人微皱着眉,问他:“没受什么伤吧?”


  纽特耳朵通红,使劲摇头,麻利地接过行李:“谢谢你。”


  “不客气。”他仍握着行李的把手,追问:“你真没受什么伤吗?需要我陪同找座位吗?”


  红晕蔓延到纽特脸上,他不太能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那会让他无所适从:“谢谢您,不过不用了。”


  “好吧。”暗蓝色眼睛的男孩这才松开行李箱的把手,轻松调侃:“小心这大块头,你刚刚差点被它吞进去。”


  纽特被逗乐了,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谢谢您的提醒。”


  

  不出意外,只有车尾才有空隔间。纽特安置好行李,从里面抽出尚未看完的《物种起源》,却没有翻开,而是临窗落座,撑着脸看窗外不断飞驰的农田和连绵不绝、心旷神怡的湛蓝天空。火车经过农田、淌过轻快跳动的河流、绕过山丘、穿过森林,纽特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落入梦境前,他又想到那双暗蓝色的眼睛。


  那是双多美的眼睛啊!夏季的夜晚,他奋力奔跑于乡下的田野间,风声滑过耳畔,他在被不断虫鸣、急促呼吸填满的夜色里停下,转了个圈张开双臂,躺倒在柔软的土地中。土屑高高扬起又落下,迟开的苹果花的香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流啊流,绿色的植物叶片哗哗作响,一只小甲虫爬上他的脸。他痒得咯咯直笑,睁开眼,便见暗蓝色的夜空,落满点点繁星,好似被无数夜明珠点缀、沉重得喘不过气的丝绒窗帘,在下一刻便“哗啦”一声,要落到他身上来了。


  那双眼就同那夜空一般······


  可我怎么可能在夜晚呢?夜晚不允许人沉湎其中。我是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去上学······还要应付分院仪式······还要······上学?!纽特猛一激灵,掰直身体,覆盖在身上的柔软的黑色布料滑落到腿上。校袍?纽特抓起来,是霍格沃茨的校袍,但不是他自己的,纽特又翻了翻,看见上面的姓名标牌:“忒修斯······”


  “醒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右方传来。纽特转头,又见上午帮他搬行李的男孩,此时他坐得笔直,手捧一本书,暗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


  “啊,不好意思,对,我醒了。你应该叫醒我的。”纽特赶紧回复,双手捧着校袍交还。他意识到自己是靠着他的肩膀在睡觉,羞愧得无地自容,脸颊火辣辣的。


  可是他怎么会到末尾车厢,还会坐自己旁边呢?纽特很疑惑,他睡着前,清楚自己是靠着窗户睡过去的,周围也没有人。


  “没关系,睡着的人总是拥有不被叫醒的特权。”忒修斯穿好袍子,站起身,把那本一页未翻的教科书塞进行李箱,“我们得下车了,希望学校能给我们留几个三明治填肚子。”


  火车早已到站。纽特透过起雾的窗玻璃,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又黑又小的站台。



  “你饿么?我这有南瓜馅饼,你可以先填填肚子。如果你喜欢它的话。”忒修斯担忧地问。


  “不了。我得尽快。实在不能再拖累你了。”纽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打开行李箱乒乒乓乓地找起校袍,他的手在一个明黄的魔法小球上停顿了几秒,果断地把它抓起滑进校袍口袋。


  “不叫拖累,先前提过,睡着的人有权不被叫醒,我是自愿的。”忒修斯坐在座位扶手上,抱着双臂,愉快地回答。


  “他真的没有一点要迟到的危机吗?”纽特心中暗想,“不过也许他不是新生,至少这样能让我少亏欠点。”纽特迅速地脱下外套,但被衣领卡住了脖子,只能急躁地加大力气。


  在衣服营造的半开放空间里,他听见忒修斯安慰:“别急,我们来得及的。需要我帮忙吗?”


  话音未落,纽特把套头衫像拔酒塞一样拔了出去,他踉跄了几步,看着忒修斯担忧的神色:“呃,我好了?”又接过忒修斯递给他的校袍:“谢谢。我们走吧。”



   车站一片漆黑,灯已经熄灭了,纽特随着忒修斯下车,落地时微微抬头,眼眸映满横亘天空的银河。有淡淡光亮照映,好歹能看清指引箭头。忒修斯不知从哪找了盏点燃的油灯,他看到纽特惊讶的眼神,温和地解释道:“我同列车长借了盏灯。走吧,希望我们不要成为一年级的焦点。“他做了个鬼脸。纽特扑哧笑了一下。奇怪,为什么他总被他逗笑?


  忒修斯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自然地牵过纽特的手,”抓紧我。“


  纽特回握那有点冰凉的手,犹豫了一下,用空着的手将口袋里的魔法球塞进忒修斯的口袋。


  忒修斯挑眉。


  “我妈妈给我的取暖球。带着它可以让身体暖和一点,她在野外不方便施保暖咒的时候经常用到。你手很冷。”纽特小声解释,偏头不去看忒修斯的眼神。


  他们正在经过幽僻狭窄的小路。


  纽特已经看到巍峨城堡的一角,一个个明黄的窗口随着他们的前进逐一呈现。


  沉默填满无尽的夜色,纽特的心怦怦跳,脸也发烫,他怀疑自己态度太强硬惹恼了对方,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前行。


  小路愈发狭窄,而尽头豁然出现宽阔的湖泊、矗立山坡上的灯烛辉煌的城堡。


  ”我的荣幸。纽特。“忒修斯的声音随着蓦然降临的光亮响起。


  纽特侧目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揉搓手指,无言沉默:这可真是······



4.


  “这可真是——太倒霉了!”道格·赫尔弗哀声长叹,“你把我害惨了,忒修斯,这可是我第一次被关禁闭和扣分!我妈妈也许会扣我零花钱。”


  “这也是我第一次,会不会让你好受点?真的很抱歉,道格,检讨我会替你写的。”


  ”并不会,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打架,但这是我第一次打架,而我第一次打架就被抓住关禁闭。哦,这可真是不值。“道格看向他的室友,这哥们嘴角和眉骨都青肿了一块,脸耷拉着,明显怒气未消。也难为他仍好脾气地同他交谈。


  ”说实话我以为你反感打架。你看上去不像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但你竟然已经跟那群斯莱特林从一年级打到现在。里奥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去禁闭室的路还很漫长,脚步声回荡在迂回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寂寥。道格害怕这种氛围,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我吗?那可能是二十四岁的我会干的事,但现在我才十四岁。青春期男孩总是血气方刚,打架在所难免。”忒修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过如果能用非暴力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我自然很乐意。但对付他们只能采用暴力。”


  “也是,那群斯莱特林嘴臭得像多年未洗的公共厕所。但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呢?打架处于主动地位才有优势。”


  道格回忆:今天是和斯莱特林学院一起上的魔咒课。四年级的魔咒课老师是莱斯特教授,那是个严厉的女人,脸总是绷得紧紧的。她今天脾气格外不好,扣了两个讲悄悄话的斯莱特林学生十分。这两个斯莱特林学生正好坐他和忒修斯的后排,道格也认识他们——布朗和格林——两个心胸狭窄又善妒的大块头。他们被扣分后安静了一会,又趁着莱斯特教授转身的时候压低声音讲话。


  格林:“这老太婆今天是中了恶咒,还是她男人终于摆脱了迷情咒,受不了她的棺材脸要跟她离婚,火气那么大?”


  布朗环视一周,嗤笑道:“我猜是因为斯卡曼德。”


  格林明知故问:“斯卡曼德?是坐我们前面那位年级第一、把女孩子迷得团团转的小白脸吗?”


  布朗语气夸张:“哦!当然不是!汤姆,你看不出来吗?老太婆可舍不得对他那张俏脸生气。”他说完这段话,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像猪叫。



  但后面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布朗笑够了,又发出粗重的喘息:“是我们这位优秀的斯卡曼德的——‘小弟弟’,脑子构造完全与他不同的小怪胎。你明白了吗?虽然我们这位优秀的斯卡曼德先生的脑子构造也不一样,但显然那位小斯卡曼德更加奇奇怪怪了。我说,这就是家族疾病吗?”他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自豪,又难听地笑起来。


  道格身旁一直移动的笔在他们讲“小弟弟”这一单词时便停了下来,握笔的手青筋暴起。道格用余光缓缓往左瞥,惊讶地发现刚刚还面色如常的忒修斯现在脸阴沉难看得像夏季风暴来临前黑压压的天空。


  格林应和:“哦,就是那个怪物啊。”他伸长脖子环视一周,又伏下身子“嗬嗬”地笑:“果然不在,他干嘛去了?”


  布朗回答:“是和他那丑陋的怪兽交///配?还是去研究杀人魔咒去了,我说,他有一天进阿兹卡班我都不意外,毕竟他看上去······啊!我的头发!!”


  布朗惨叫一声,格林也跟着嚎叫起来,将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们熊熊燃烧的头发上。他们大声呼叫着,手忙脚乱,把桌子上的书和墨水瓶都扫到地上,然后跳出座位在地上打滚。周围的学生也都惊叫起来。


  “安静!!!”莱斯特教授气急败坏地挥了下魔杖,两股水流“哗”浇灭了火焰。那两颗硕大笨重的脑袋开始呲呲冒白烟。大家哈哈大笑。“斯莱特林,扣二十分!”莱斯特教授声音颤抖,看起来气坏了。

  

  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次事故是他俩自己愚蠢地玩魔杖念错咒语导致的。但道格知道是忒修斯,不过他也不好过问——这老哥在大家都很慌乱时,正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飞快地转动他的魔杖。表面看上去满不在乎,实际已经怒火冲天:他和里奥观察过一年,一致认为,忒修斯在转魔杖时说明他已经怒不可遏了。


  一下课,布朗和格林就在教室门口拦住他们。这两人的头发还湿哒哒地贴着头皮,看上去像落水狗,道格努力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笑出声。


  “斯卡曼德,是不是你!!”布朗凶狠地问道。


  “哈,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我?”忒修斯给书包施了个漂浮咒,活动了下手腕,抱着双臂询问:“你有证据吗?还是你狭隘得只能看见我,所以认为是我?这样我诚恳地介意你去医院看看,嗯,最好去圣芒戈。”


  布朗冲上去一把揪住忒修斯的领子,格林同样挤了上去。道格把书包扔地上,准备随时给他们一拳。原本在走廊里走动的人都围了上来窃窃私语。


  “哼,就是你。你是不是又欠揍了。别以为成绩了不起就能横着走。我可教训过好几个跟你一样的小白脸。”布朗上下打量忒修斯瘦长的身体,“一拳就被打得站不起身,狼狈极了。”

  

  忒修斯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悄悄活动了下手腕。


  ”让我想想,那些小白脸里面好像也有个姓斯卡曼德的,你们多配啊,都会被我一拳······“一记拳头带着强劲的风招呼到他脸上。布朗被打得松开忒修斯的领子,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刚准备还击,又被忒修斯一拳击中肚子,痛得跪倒在地。他挣扎着站起来,但下巴被狠踢一脚,于是又翻倒在地。


  那个斯卡曼德狠狠拽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问:“继续说。嗯?你把纽特怎么了?布朗,我记得我二年级时告知过你,别动纽特。你听进去了吗?我不是说过吗?你招惹一次他,哪怕只提他的名字,我就在你招惹完后揍你进圣芒戈一次?”


  布朗吓得肥下巴不断颤抖,二年级时被揍得鲜血直流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头,他几乎要求饶投降,但他听到人群中女生们的惊呼:“哇,忒修斯打架也太帅了!”屈辱不满恐惧便化成一股怒火——他拿头狠狠撞击斯卡曼德,在对方被撞得后退一步时,利用体重优势反压制住他,往那他早看不惯的脸上猛击一拳。打第二拳时,斯卡曼德反应过来,架住他的手,咬牙要回击,他的手劲极大,把布朗的手掐得没一丝力气。好在格林这傻冒终于反应过来,扑过来扯斯卡曼德的头发。而道格紧跟着用手臂死死圈住格林的脖子,不断击打布朗的头部······


  场面终于混成一团,四个人扭打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巫师不用魔杖决斗而用拳打脚踢的方式打斗实在少见,他们几乎没见过真正的肉搏呢。还是四个人!有凑得近的人突然惊呼:”哎呀,别看了,快去找教授,忒修斯的脸要被打破了!“人群这才喧闹起来。好几个人带着教授赶来:“教授,布朗他们突如其来地揍斯卡曼德。”




  “所以,你故意让他揪你领子,让大家以为是布朗挑衅你,而你是防卫?”道格总算把事情盘明白了。“不过结果不错,我们只要关禁闭写检讨,而斯莱特林扣了七十分,那两傻子既要关禁闭还要在挨完手心后写三英尺长的检讨,我想想就发笑。”道格哈哈大笑。


  “到了。”忒修斯回了一句。他们默念咒语,刻满繁琐花纹的石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明亮温暖的房间。


  “看来已经有关禁闭的朋友替我们暖过屋子了,感谢梅林,不然阴森森的我可睡不着觉。希望不是那两傻货,否则我们还要干一架。”道格继续往前走,在阴暗处踢到一堆软软的东西,他抬起脚,感觉鞋子黏糊糊的。


  “梅林,这什么恶心的东西。”他把提灯拿近,弯下腰,随着昏黄的灯光靠近,那堆褐色的蠕虫缓慢蠕动起来,又吐出一大堆粘液。“呕。”道格被这软趴趴的生物恶心到了,拿起魔杖思考用什么咒语对付,而忒修斯拦住他的手:“他们······”



  “他们没有危险的。很安全。别伤害他们。”温和又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格抬头,发现是纽特·斯卡曼德。道格也不管那堆软趴趴的生物了,他戳了戳忒修斯:“嘿,这不是你那······”道格习惯性地想说“小弟弟”,但显然忒修斯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每次听到这种称呼都会皱眉),于是硬生生转弯:“······可爱的纽特·斯卡曼德吗?”


  “可爱?”纽特睁大他湖绿的眼,惊讶又好笑地重复。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只有那堆生物“沙沙”蠕动的声音,以及火焰“啪”的跳高炸裂声。


  说点什么吧。道格尴尬地想——他看出纽特也很尴尬,只是抿着嘴盯着那堆生物——那么,我们稳重的忒修斯,你赶紧说点什么吧,这太尴尬了。道格用胳膊肘又戳了戳忒修斯,对他做口型:“说点什么。”但梅林啊,忒修斯根本没看他,脸上的戾气被一脸傻样替代。


  怎么回事啊?哥们你不是每天在看他吗,也没见你天天傻成这样。道格急得额头冒汗,再次用力撞了忒修斯一下。忒修斯被撞得往旁边走了一步。鞋子碰撞声让纽特往他那看了一眼。


  好了,他都看你了,这下你该说点什么了吧。救一救这该死的氛围!道格心中摇旗呐喊,随即他思维呆滞。


  这忒修斯!他竟然开始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子、摆弄领带 、掸校袍,他甚至不断拨弄他的头发!!!


  “好吧,好吧。斯······纽特,我能这样叫你吗?你怎么也在这?”话出口,道格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你可以这么叫。如你所见,我在关禁闭。”纽特并没有认为这是个傻问题,严谨认真地回答。


  感谢梅林!忒修斯终于发出他那金贵的声音:“纽特?你关了一下午吗?我今天在课堂上和餐厅都没见到你。”


  道格:说实话,忒修斯,你有点过度关注·····


  好在纽特没有反感,他耐心地回答:“我只比你们早一个钟头,并没有一下午。只是下午我没去上课,也没去餐厅。”


  道格:说实话,纽特,倒也不用这样诚实,旷课怎么在你这就是件随口一提的小事······


  道格很欣慰忒修斯摆脱了那傻样,恢复侃侃而谈的优秀学生模样,虽然问的问题都是:“纽特,他们有打你手心吗?让我看看。”“纽特,需要我帮你写检讨吗?”“纽特,你吃过饭了吗?还饿吗?”


 道格无语:拜托,别告诉我你真是他哥。


  而纽特则迅速回答,“没有”“不用”“吃过了”。


  话音刚落,道格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那两个斯卡曼德这才像是发现屋子里有第三人似的惊奇地看向他。道格脸微微红:“今晚有禁闭就没吃饱。”


  纽特歪着头,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他,充满经验地细声说:“你应该吃多点的,关禁闭其实是个体力活。事实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随后他抽出魔杖(他的魔杖竟然没被没收?)一挥,低头念了句咒语,指了指那些蠕动的生物,褐色的虫子变成一块块蓬松的约克夏布丁。


  “很优秀的变形术。”道格干巴巴夸奖,“但是我做不到吃虫子。”


  “哦,他们本来就是布丁,是我把他们变形成弗洛伯毛虫的,为了画像,打发时间。”纽特微笑道,“所以我说他们是安全的。弗洛伯毛虫很可爱,总是懒洋洋不愿移动。”


  纽特把布丁放到他面前,道格发现他在布丁下面垫了好几层的《校园日报》。


  “谢谢。”道格抓起两块布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太饿了,就算他吃到一半纽特同他说这实际就是弗洛伯毛虫他也会继续吃下去,更何况纽特不会这样做。“酷极了,纽特,你的变形术真的很优秀!我敢说,忒修斯的变形术都没你那么棒。你说对吧,忒修斯。”道格边吃边真心实意地赞扬,拍了拍忒修斯的肩膀。


  “谢谢夸奖。” 纽特的耳朵藏在微长的棕色头发里隐隐发红。


  “他本来就很优秀。”道格听见忒修斯小声嘀咕。


  你应该大声说出来的,兄弟。道格十分疑惑,现在的这个忒修斯完全不忒修斯,他有点担心布朗那石头脑袋把忒修斯的镶金脑子砸坏了。



  “所以,纽特,你除了关禁闭,还需要写多长的检讨?”道格吃了纽特的零食,已将其划为自己人(再说他本来就是赫奇帕奇),说话也开始随性起来。


  “十二英寸。”纽特声音紧绷。他感觉忒修斯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他,这令他十分紧张。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我们也是,十二英寸。不过忒修斯得写两份,他把我那份包了。”道格笑嘻嘻地转身翻开课桌盖子,摸出两卷羊皮纸、一支羽毛笔和一瓶墨水,排列在桌上,“好了,忒修斯先生,开始干活吧。别摆出那副饥饿的眼神,我记得你吃饱了。”


  忒修斯收回目光,恶狠狠地夺过道格手中的羽毛笔。


  “原来他是饿了,而我刚刚竟没有询问他。”纽特羞愧地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弥补什么,便拿出羽毛笔,鼓起勇气向忒修斯提议:“其实我可以帮忙写一份。我的已经写完了,正好空闲,而且我对写检讨很有经验。”


  纽特怀疑自己又说错了话。


  忒修斯坐对面,眼神再次奇怪起来。与前一次不同,他的眼睛里涌动着隐隐的惊讶和喜悦。这使得他整张脸明亮了起来,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英俊。


   忒修斯缓缓问道:“你知道我的字迹?”


  纽特晃了晃羽毛笔,湖绿的眼睛疑惑地看他。忒修斯别开眼,耳廓微红,把视线移到羊皮卷上:“我的意思是······”


“哥们,被打傻了?”格林搭着他的肩膀,”这是字迹羽毛笔,能随意模仿别人的字迹。纽特,你可真有钱,买这一只羽毛笔估计得花我半学期的零用钱。“


  纽特抿嘴微笑:“是我妈妈送我的,她说帮莉塔代写检讨,最好笔迹也要像。”


  “莉塔是?”道格八卦地问,自动忽视忒修斯不满的眼神。


  纽特含混答道:“朋友······一个好朋友。”他摊好羊皮纸,小心地看向忒修斯,语速极快地询问:“所以,说说你们检讨的事由,以及经过,我好落笔。”


  “打架。”忒修斯撑着下巴,模模糊糊回答。他好像没见过羊皮卷似的,一直盯着看。


  “打架?不好意思?忒修斯?”纽特憋笑,再次询问。


  忒修斯的脸颊慢慢变红,即便被道格推了推,也没再接话。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是的。打架。”道格给出解释,“布朗那伙人说话不好听,下课后还想揍我们,忒修斯和我只能打回去。”


  “好吧,打架。”纽特握着羽毛笔开始在羊皮卷上书写,继续问,“为什么?”


  “他们在编排他人。就这样。”忒修斯简短回答,同时紧紧握住道格的手,威胁他别乱讲话。


  纽特蹙着眉毛有些为难:“忒修斯,能否请你说得具体一点?最好把前因后果以及他们说了什么讲得······清楚些?”


 你指望不了他,他今天犯傻! 道格呲牙咧嘴地接话:“我知道!我知道!纽特,我知道整个事件流程。嘶,痛痛痛······是布朗他们——布朗和格林,他们上课讲忒修斯的坏话,越讲越难听。忒修斯气坏了······他们又在课下拦住忒修斯,骂他小白脸。”


  纽特飞快地在羊皮纸上书写,嘀咕道:“并且布朗和格林在课后辱骂······所以,什么是‘小白脸’?”


  纽特微微睁大湖绿的漂亮眼睛,歪着头一脸纯真和善地问忒修斯。


  梅林啊。忒修斯感觉自己的内脏都扭曲起来,他抑制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喜悦,努力放缓自己的心跳,试图让它别跳得那么快,让自己别那么傻(今天晚上他一直在干这事)。纽特,别这么看我······他在问我什么问题······不对······看着我······但别一直,别用这种眼神,拜托,纽特,我会不由自主······


  “就是说,他们嫉妒忒修斯长得帅!是不是,忒修斯?别害羞,那不像你。众所周知,好多人都爱慕你。”道格一掌落在忒修斯背部,大声嚷嚷。


  忒修斯被拍得干咳几声,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整理头发,并暗自感谢道格,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哦······”纽特匆忙低下头,抿嘴继续埋头书写。


  禁闭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笔尖摩擦声。不一会儿,没事干的道格便困得东倒西歪,眯着眼,无意识地往忒修斯身上靠。忒修斯一手继续写字,一手迅速拦住道格歪过来的头,并略随意地将其压到课桌上。


  “忒修斯,你这样会把他吓醒的。”纽特被这一动静惊呆了,他想到列车上的那次——梅林啊,他是往忒修斯身上靠了多少次才让忒修斯放弃抵抗?


  “哦,没事,纽特。”忒修斯用手随意梳理头发,尽量放缓声音,“他喜欢趴课桌睡觉。”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低着头写检讨。


   醒来的道格被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搅得浑身尴尬:你们说话吧,你们不是有很多话想说吗?想说就说吧,我不是在睡觉吗?没人会打扰你们的。


  可是两位斯卡曼德先生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面对面坐着,沉默地书写。


  只有燃烧的火焰回应了道格。


  它响起轻微的炸裂声:“啪”。



5.


  “啪。”


  忒修斯合上魔药课的课本,转身同好友里恩交谈:“里恩,明天我不去霍格莫德,劳烦你跟道格也说一声。”忒修斯微微侧过身子,偷偷用余光关注坐在教室末尾的那个赫奇帕奇学生——纽特·斯卡曼德。


  “好吧,忒修斯。但我能知道原因吗?你知道的,道格一定会不断盘问我的,我不想我的周末旅行被他毁了······”


    里恩还在喋喋不休。忒修斯的注意力完全投到了那个垂着棕色小脑袋的身影上。梅林,忒修斯略带担忧地想,他一个人拿得动那么多东西吗?我要不要过去帮他?可那会让他感到不自在,他会更加讨厌我的。何况,他既然能背着我从禁林走到校医院,他应该也不需要帮忙······


  “忒修斯,忒修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里奥在他眼前挥挥手。


  “原因是我要准备魔药课小测,就这样。”忒修斯看到纽特踱步出教室门,旋即背上书包,大步朝门口走去。


  “模范学生······等等!魔药课并没有布置小测啊!他怎么了?他难道真在追求谁?!”里奥为这一推断激动不已,把东西扔进坩埚,急吼吼地要去找道格分享。


  去霍格莫德的那天天气晴朗,黄色的太阳直直地钉在天上,湛蓝的天空拥抱着大地。米黄的阳光把城堡的地砖、墙壁照得发烫,当然也照亮了每一个去霍格莫德的学生扬起的笑容。


  “他真这么说?”道格疑惑地同里奥并肩走出城堡大门,“他是不是真有点不对劲?自从他那次在禁林摔断腿后。”里奥双手插兜:“可不是,他甚至不愿编个像样的谎言。昨天你没看他那表情,在一瞬间像被施了火焰熊熊,要把我闪瞎。” “好吧,你说的对,他可能真的春心萌动了。”道格赞同般点头。





  春心萌动的忒修斯快步穿过草坪,他走得有点心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校袍飞扬在风中。幸运女神眷顾,当他跑到禁林边缘时,他“观察”了一个月的纽特正四肢着地以一种可爱的姿势趴在草地上。


  忒修斯不敢靠近,他怕惊扰到纽特和他的小动物,便屏住呼吸放缓脚步,在距离纽特三英尺的地方站定——希望纽特忙里偷闲能瞥他一眼。


  太阳缓慢斜移,阳光斜斜地照着禁林树木。期间偶尔有果子啪嗒落下,滚进一旁的灌木丛,惊得躲在那处的小虫子四处爬散,但那没惊扰到纽特,也没干扰忒修斯。忒修斯不知疲惫地站立,腰板挺得笔直,看纽特偶尔往左或往右挪动,而透过层层树叶落下的明晃亮斑滚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个发光的小绒球。忒修斯微笑着,眼神柔和。


  “呃?斯卡曼德?”临近傍晚,纽特终于起身,被站在右侧方的人影吓了一跳。


  “纽特,我们上次说好的,叫我忒修斯。”忒修斯急切地想上前,无奈站太久不挪腿,双腿现如被灌了水泥般沉重,只能装作沉稳地回答。


  “哦,不好意思,忒修斯。”纽特低下头,盯着被风吹落的落叶。“你来这干什么?我是说,你来禁林干嘛?啊也不是,其实是······”纽特不断调整自己的询问方式,他微缩着肩膀,明亮的眼睛隐匿在刘海之下,十分拘谨。


  “纽特,我是来找你的。”忒修斯朝纽特走去,一股柔软之情占据他的心脏,他不自觉轻缓声音,生怕惊着这小鹿,让他逃往丛林深处。“我是来道谢的。为上学期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说的是二年级的事。他跟人打赌去禁林,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正好遇上在禁林找月光草的纽特。纽特什么也没问,担忧地摸了摸他的伤口,随后将自己的校袍撕成几条,用自己的魔杖和就近找的树枝做了简单固定,背起忒修斯踉跄地赶往校医院。


  纽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番,他看上去想起来了,因为他的脸涨得通红,比地平线展开的晚霞还要明艳。“这,这可真是。这只是举手之劳呀。忒修斯,你那时已经道过谢了。”他的手不断地揉搓衣袖。


  怎么只是举手之劳呢?忒修斯叹息。那么单薄的一个人儿,要背着一个比他高比他重的同龄人,穿过宽阔的草坪、爬几十级台阶,怎么能是举手之劳?忒修斯如今闭上眼,思绪仍能落在那晚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落在纽特的喘///息声里,落在从他饱满光洁的额头滑落的汗珠上,或者落在他紧紧贴着纽特背部的胸膛——那里装着颗心脏,早在两年前的夜晚被播下一粒种子,如今正酸涩而热烈地跳动。


  “好吧,如果你还要道谢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在得到忒修斯肯定回答后,纽特继续说:“你有加隆吗?只要一枚,或者是别的亮晶晶的东西?”


  “加隆我倒是没带。不过我有这个,它算亮晶晶吗?”忒修斯从校袍口袋掏出自己的家族徽章递给纽特。


  纽特被它折射的霞光闪了下眼,满意微笑:“哇哦,当然,绝佳材料。”


  他接过沉甸甸的金徽章,转身走了几步,复跪在地上,把徽章抛到几步开外的地方。忒修斯单膝跪在他身旁,沉着声音问:“纽特,这有什么用?”纽特冲他“嘘”了一声,眼神死死钉在那块区域。


  突然,灌木丛“细细簌簌”晃动起来,不少小叶片掉了下来。纽特压低身子蓄力:“他来了。”  话毕,一只黑漆漆的生物像一道闪电般扑向徽章,而纽特也在此时猛地扑过去,发出一声巨大的落地声。


  “纽特,你没事吧?”忒修斯抽出魔杖,走了几步跪在他身边,焦急地对着拱起的身体询问。


  身体不断抖动着。


  忒修斯心疼坏了,安慰道:“没事,别怕,纽特。再忍耐一下。”那团小身体开始发出沉闷的笑声:“忒修斯,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笑声清亮明晰起来。纽特翻了个身,露出清澈的眼睛,双手举着那有着扁扁长鼻吻的毛茸茸小生物,整张脸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我只是太开心了,我可是等这小家伙等了一个礼拜。嘿,你好嗅嗅。哦,忒修斯,你的徽章真的是绝佳材料。”


  纽特坐起来,双腿盘地面对着忒修斯,湖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忒修斯,给你看看他的神奇!”


  他双手握住嗅嗅的两条后腿,把它倒过来轻柔地抖动几下,嗅嗅的小爪子在空中徒劳挣扎,而一大堆亮晶晶的东西反射着傍晚梅红霞辉纷纷坠落,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给,徽章。”纽特把徽章递给忒修斯,坐在一地琳琅满目中,笑着问:“怎么样?神奇吗?”


  忒修斯接过徽章,看着纽特湖绿色的眼眸——因为笑得太开心而覆上了薄薄的水光。在深秋的时节,在太阳即将坠入地平线,黑夜吞噬最后一缕残光的时间点,分明暮气沉沉,他竟不可思议地感受到蓬勃的生机,感受到种子吸饱水分顶破土壤的力量,感知到它将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他的心脏怦怦跳动着,跳动得毫无规律,只是一个劲地加快。他透过纽特的眼睛,看见被层层树木环绕的静谧湖泊,搅拌着树的倒影,将无色的水染出别样的新绿。而他涉入湖中,望着自己摇晃的倒影——望着纽特闪着微光的眼睛。

  

  “是的,这可真神奇啊。”忒修斯呢喃,“太神奇了。”


  “是啊,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家伙。”纽特抚摸怀中的嗅嗅,眼神柔软,“你叫什么名字呢?”

  

  

6.


  “泰迪!”


  纽特对着自己不断耸动的校袍口袋小声责备:“小淘气,你不应该跑出去。脚伤还没好,万一被大家看见,你很难逃脱!”


  周六清晨,走廊一派宁静,温柔酥软的风悄声穿过。纽特有幸成为今日第一个经过走廊的小巫师,他护着藏在巫师袍里的嗅嗅正匆匆赶往秘密阁楼。


  就在这当口,走廊另一侧响起杂乱的嬉笑和脚步声。纽特抬眼,迎面走来的是赫奇帕奇学院高大的魁地奇球队队员。真糟糕,那群运动员的观察力可不一般。他尽量缩着肩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偏向装有嗅嗅的口袋那侧,企图不受关注地经过他们。


  但六年级的魁地奇队长却不愿意放过纽特这一活生生的例子,他因为队员起得晚耽误练习处在气头上,眼下正好有个榜样:“你们看看那位赫奇帕奇学生!起得多早!我肯定他已经锻炼有一会了!” 于是七八道目光唰唰落到纽特身上,队伍突然安静下来。


  纽特不明所以,只是把头压得更低,手牢牢地制止乱动的泰迪。他快要跟他们碰上了,可别出什么意外。像——


  “所以叫斯卡曼德的都喜欢早上五点起床吗?就为了遥遥相望?”一个男生语调滑稽地真诚发问。笑声便在那群人中间蔓延开来,新问题被不断提出,大家都在起哄忒修斯。“你们是约好的?不至于吧?忒修斯?就为了在走廊见一面?”“他这么见一面才有力气找金色飞贼!”“这不公平,忒修斯你不能独享早起的秘诀。快告诉队长你是怎么起早的,他今天中午会兴奋地塞下一整只烧鹅。”“不,基恩,我们没有小斯卡曼德,我们可早起不了。”“忒修斯级长!如果我们现在把脏兮兮的小斯卡曼德洗干净,你会慷慨地告诉我们秘诀吗?”


  纽特抬起眼,看见穿金丝雀黄队服的忒修斯被簇拥在人群中,额前垂下一绺蜷曲的头发,正歪着头眼带笑意地看他。他冲纽特眨眨眼,笑容格外灿烂,用没握扫把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纽特下意识摸头,红着脸抹下一片象征早春降临的嫩绿的树叶。




  “纽特!嘿,纽特!”

  

  再快点,加快脚步,再加快脚步,他到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但他跑不过忒修斯的。方才还在背后追赶他的忒修斯,成功快他一步在前方拦住他。


  “纽特,梅林啊,你怎么跑那么快?”忒修斯轻轻握住纽特的胳膊,在纽特视线落到前又缓缓松开。


  “呃,忒修斯?你们周六也训练?”纽特观察到忒修斯紧贴着脖子的队服领口已被汗浸湿。他怎么流了那么多汗?纽特无意识想。怎么还有更多的汗,顺着凸出的、滚动的喉结,一滴滴滑到领口微微晕开,还有流入里面的、流入微微起伏的胸口······



  “······纽特,小家伙,你在听吗?”忒修斯语气轻快,音调上扬。


  “呃,我很抱歉,我在听,请你继续说。”纽特强迫自己回神抬头,无辜地回望忒修斯。


  忒修斯这回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甚至笑得身体发抖,垂下的那撮蓬松的卷毛也跟着跳动。



  好吧,校园名人。“如此英俊,尤其是他对你微笑时,耀眼得如日光一般。”(他们该找个文笔好点的,莉塔把报纸递给他当饲料盒材料时评价)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忒修斯放柔声音,朝他走近一小步,微微低头:“你刚刚在看哪里?”


  纽特说不出来,那太冒犯了。


  他们的距离更近了,是在呼吸对方的呼吸。


  “纽特。”忒修斯轻声呼唤,近乎耳语。他伸出手,开始替他整理那在树丛翻滚而凌乱的衣领——理完校袍的帽子和衬衫领,又耐心地解开他匆忙系得一团糟的领带,重新打结。


  纽特不敢动,顺着忒修斯的动作微微昂头,为稍粗糙的手指掠过自己肌肤的触感战栗。那是一双有力的手,此刻却轻柔地游离在自己的脖颈处,而自己的脖子开始往外沁汗。那手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喉结,散发火热的温度。


  他盯茵茵绿草,看简朴华丽的廊顶雕花,暼被廊柱切割分明的天高云阔;他观察周围的一切事物,认真严谨,却不敢假装随意地偷窥忒修斯的神情。偶尔划过忒修斯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笔直挺拔的鼻梁,目光也如被火烫到般折回于走廊外的风景上。梅林啊,他在干嘛?我在干嘛?我明明应后退一步拒绝的,可我现在想的却是再上前一步、再一步,然后——闭上眼睛。


  现下知道为什么《校园日报》会特意刊登忒修斯的沐浴露牌子。纽特晕乎乎地想,这味道太香了呀,香得能燃烧周围的空气,香得能模糊一切声音。不然,为什么全身仿若被火燎般滚烫,为什么只能清晰地听见他温柔的嗓音?春风啊,春风呀,你为什么还不吹来?自那一头绵延不断的山脉吹来,往此处俯冲,用你柔和的身躯,裹挟住此处的粘腻——然后随便去哪里——去高山、去草场、去乡镇、去田地、去一切美好的地方、去任何我所向往的天地。但请你,请你别往夜色中去。



  可是春风未来。他们仍在呼吸对方的呼吸。




  那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纽特,不用理他们。他们没了玩笑就活不下去。”忒修斯嘴角下撇,冲他办了个鬼脸。


  纽特无法抑制自己的微笑。


  忒修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加隆,弯腰递给泰迪(纽特这才发现泰迪正用小爪子扒着口袋露出小脑袋),他用指腹轻碰泰迪的头:“你也是,小家伙。现在扣分严格,别到处乱跑被人发现。我可不想扣你妈妈的分,让他伤心。”


  泰迪紧紧扣住加隆边缘,塞进自己的肚子,兴奋地活蹦乱跳。纽特捂住口袋,小声说:“他太闹腾。我得走了······”忒修斯点点头,伸出的手又收回,“回去睡觉吧,纽特。我也要去练习了。让我们互道声早安吧。”




  纽特在走廊尽头转身回看。明黄色的挺拔身影转了个弯便消失不见。


  真糟糕,为什么那股香味还未散去?远处传来的击球的清脆声音分毫不差地击中纽特的耳膜,击得他的心咚咚跳动。所以也许,也许不是香味的原因,纽特想到那双低垂的暗蓝色的眼眸——香味是不会让那燃烧全身的火焰,也烧到心里去。




7.


  今夜,准确地说,是夜晚,是象征新一天开始的混沌夜晚——只要清晨尚未降临,它便无穷无期。空气异常寒冷,无风无月,纽特口中呼出的白气尚未散开,便凝成小小的水珠落在睫毛上。要下雪了。他漫步于学校附近的树林,像个校园里四处飘荡的透明鬼魂。


  凌晨一点十分,纽特不在阁楼睡觉,而是违反校规外出挨冻,意欲驱除身上不断散发的、烧得他双颊滚烫的热气——下次得换个柔和点的火焰,这次施咒太用力了。他先是四处走动,踩得地上的枯枝清脆作响,然后对着一棵主茎畸形的树,呆呆研究其上迂回的纹路,半个钟头后,他干脆躺倒在地——今夜虽无月,但星河壮阔,澄澈明亮,若丝绸飘带不断抚摸着他的身体。纽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他感到气馁和懊恼:即使他不停分散注意力,他仍旧无法将昨日那双暗蓝色隐含着担忧的眼睛从脑海中剔除。他可能要疯了。


  他睁开眼,他真的疯了——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脏再度剧烈地跳动——忒修斯披着披风,正双手插袋,在星空下俯视他,暗蓝色的眼睛明亮得竟让天空相形见绌。“纽特?”忒修斯总这么叫他的名字,最后一个音节含混模糊,暧昧不清,他自言自语:“看来今天我不只要给自己扣分,还要扣你的分。”


  纽特支起上半身,双手撑地想要起来。忒修斯先一步半蹲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看上去冻坏了。”他把披风解下,身体探过去,比空气灼热的呼吸洒在纽特的耳背。他用披风裹紧纽特的身体:“这样能让你暖和的。别乱动,也别扯下来。嗯?别冻感冒了。”


  “忒修斯,可是你会感冒。”纽特抓住披风一角试图解开(他为什么系得那么紧?)。


  “哦,纽特,我不会的。”忒修斯用手背触碰这乱跑的小家伙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他心神摇晃。“还记得吗?我有你送我的取暖球。”他将球从口袋取出展示给纽特看。但他在拿出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后悔——他又犯傻!取暖球上的魔咒最多维持两个月,魔咒消散后便是个普通的玻璃珠子。可他却珍藏了六年,并且不断给它施加魔咒——太明显了。


  纽特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不再解开披风,而是静静地看着手掌心那颗小小的散发暖意的小球,暖融融的光柔和了他的脸部轮廓。“这可真棒,我妈妈总算干了件靠谱事。”他惊叹,笑着对忒修斯说,“你知道吗?除非是她工作上的事,不然她很不靠谱。”


  “是啊,妈妈真的很靠谱。”忒修斯盯着纽特看向他的眼眸。


  “呃,忒修斯······那是我妈妈。”纽特纠正。但效果很糟糕,两个斯卡曼德都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问题,但都不敢往深处细想,只是把触在一起的眼神挪开了。



  忒修斯学着纽特的样子盘腿坐下,撑着下巴,轻松问道:“所以,小探险家是出来观察星座吗?”


  “不。”纽特活动下双手。“我只是,睡不着。失眠。”


  “看来我们境地一样糟糕。”忒修斯苦笑,“我甚至都闭不了眼······失眠真的很痛苦,而我恰恰又不愿用睡眠药水。”


  ······为什么不愿用?纽特想关心地问一句,但这是人家的隐私不是吗?同时忒修斯也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今天是新的一天,看来我们会过得不错。毕竟对你而言,昨天挺糟糕的。”他换了个姿势,扭头看向树林的深处,紧张又苦涩地说:“糟糕透了吧······被莫名其妙地绑在水下,被莫名其妙的人救起······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想要争夺荣誉······又被全校关注,你一定不喜欢这样。”


  “我很抱歉,纽特,为昨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忒修斯转过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纽特感觉胃部发沉,他紧张地揉搓手指,有一种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而那种冲动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将破土而出——只要他能推把力,或者只是,平静地朝土壤浇浇水。他感到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拼命强迫自己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心爱、心爱之人?是人鱼混淆了是吗?或者规则不适用,或者······”


  “纽特。是你。”忒修斯平静地回答,“没有任何的错误。甚至正确清晰得不可思议。我隐藏得够深了,但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看清——你的确是我的心爱之人。”


  “梅林。”忒修斯喜欢他?!纽特不知如何接话,他全身嗡嗡发抖着,耳边好像有几百只恶婆鸟在鸣叫,叫得他脑子一团浆糊,他胡言乱语:“可是你这么、这么优秀。大家都喜欢你。你行事稳当,长相帅气,头衔众多,前途、前途光明,大家都喜欢你。而我,我只是一个······”


  忒修斯打断了他的话,他轻笑:“纽特,你是在对我表白吗?”


  “哦,忒修斯,我是说大家。”


  “那么你呢,纽特,你呢?”


  “我很怕让你知道这件事——关于我爱你这件事。可事情发展至今,大家都知道了,你也有权知道为何如此,不是吗?”忒修斯眼神带着决绝,在提起爱时却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拾起一片绿色的落叶,用缱绻地描摹脉络,想象那是纽特的眼睛。“我每天都在想你。即使我们能在同一张长桌吃饭,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在同一个长廊相遇,即使我可以骑着扫帚远远看阁楼里你的身影,我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你。我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但遇到你之后,我好像是从出生睁开眼的那刻,便一直在思念着你。有一天,我意识到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尝试把白天的时间塞满,打魁地奇、看书、做作业、学习,而一旦我停止下来——比如我打完魁地奇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望着宽阔的草坪;比如被某个作业难耐得抓耳挠腮的时候;比如走在路上的时候、安静吃饭的时候、晚上睡觉前,我还是想着你。即使我在忙碌时不会想到你,但忙碌之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未曾在深夜梦到你,但清晨醒来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于是我知道了,总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会朝既成的结果发展,不管过程、不问原因。”


  完美的演讲。“他的演讲总是震撼人心、惊艳绝伦。”(还是那奇怪的《校园日报》)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忒修斯的口才,他的话很有煽动力和感染力,足以让纽特晕头目眩了。但他仍试图弄明白一些事情:“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如果真是这样,那其实是我的荣幸。你不需要道歉的。我妈妈说过,爱并不具任何过错。”


  “我给你惹麻烦了。你昨晚不是连休息室都不敢进去?”忒修斯叹口气,“你不希望被关注,可是因为我,从开学来你便被他们拿来与我比较。他们每次说那些话,都会让我很痛苦。”忒修斯歉意地望着纽特:“我不敢,纽特,我害怕,害怕我说出来便会打扰你。我已经打扰你的生活了对吗?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被别人嘲笑至此。如果没有我,也许你的校园生活会更加幸福。”


  纽特摇摇头,很惊讶忒修斯是在担心这个:“并没有,忒修斯。是你跟我说的,不用理他们。而我也并没有理会那些嘲笑或玩笑话······好吧,虽然有几年是很在意,也只有三年······你也没有给我带来麻烦,或者恰恰相反,你让我的校园生活有趣起来。”


  忒修斯的脸仿佛被明艳的阳光照亮:“纽特,你每次都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纽特的脸和脖子开始变红,他嫌披风太热,偷偷将其松开。忒修斯又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同四年级关禁闭时一样的那种。他闭上眼睛,心跳快速跳动着,透过黑暗,仿佛看到美丽的花束被高高抛起,他晕乎乎地回答:“可是,可是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同样爱你,以你爱我的方式。忒修斯。我只知道我看到你就没缘由地开心,无法停止地微笑。我只是、只是在你靠近时会欣喜雀跃,我开始不介意那些恶俗的玩笑、不介意与你并提的姓氏,不介意与你一起出现在任何地方。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爱,但我每天遇到你,都会偷偷祝你万事顺意。”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啊。纽特。”忒修斯眼神奇异地燃烧起来,像明亮的太阳。他伸出双手轻轻放在纽特的脸颊两侧,轻柔地摩挲,爱恋的目光不断徘徊。纽特仍闭着眼,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类似花束要在空中散开,随后簌簌落满地。


  “我很抱歉纽特。”纽特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我情不自禁,我控制不住自己。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纽特又开始微笑(他说什么话都能让他笑出来):“我以为,我以为,你在任何事情上都同样勇敢。”


  “除你以外,纽特。”


  纽特点点头。他睁开眼。又看见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他缓缓贴近他,纽特只觉静谧夜空携着万千星光向他奔来,而一个温柔的轻吻,静静落在嘴边。


  今夜,准确地说是夜晚。夜晚无风无月,但星野低垂,他们眼神相撞在一个美好的夜晚,又各自红着脸转开。



8.


纽特·斯卡曼德先生,一向以他的母亲为榜样,他从母亲身上学到了严谨的优良品质。


 所以,错误必须得到纠正。他得跟莉塔说一声,说他下结论太果断仓促、太主观。而他犯下的错误便是断言他和忒修斯不可能相爱,笃定他们之间只是无稽之谈。



END



忒修斯:所以,我可以邀请这位先生,在圣诞舞会上做我的舞伴吗?

纽特:按照惯例,同性不能共舞。

忒修斯:为了能得到共舞的机会,我不介意戴假发。

纽特:那他们会觉得你是个怪人。

忒修斯:达成效果。那样显得我们更般配,不是吗?

纽特(叹口气):不,我来戴假发吧。

忒修斯:那我也会陪你戴假发。

纽特(皱鼻):按照惯例,同性不能共舞。

Rex

【星辰糖果罐/第14颗】告诉佐助我爱他(一发完)

“每次一想起佐助,我都觉得……好幸福。”


注意:

1、上一棒 @一只黄书 ,下一棒 @Bonnie 。

2、698+,我流叔鸣佐,退休七代目/永生神明助,非常非常人夫且亚萨西,两个都是,所以极度OOC。

3、通篇流水账,撒狗粮注意,齁甜注意。


01

漩涡鸣人老了。

就像秋天沉甸甸往地上坠的果子一样,这个念头忽然坠进宇智波佐助的心里。


但他明明只有三十七岁而已。


02

之前迎战大筒木时,鸣人受了很重的伤,便辞去了火影的职务。本来按樱的意思,是让他安心在家休养的,但这人实在不...

“每次一想起佐助,我都觉得……好幸福。”

 

注意:

1、上一棒 @一只黄书 ,下一棒 @Bonnie 。

2、698+,我流叔鸣佐,退休七代目/永生神明助,非常非常人夫且亚萨西,两个都是,所以极度OOC。

3、通篇流水账,撒狗粮注意,齁甜注意。

 

01

漩涡鸣人老了。

就像秋天沉甸甸往地上坠的果子一样,这个念头忽然坠进宇智波佐助的心里。

 

但他明明只有三十七岁而已。

 

02

之前迎战大筒木时,鸣人受了很重的伤,便辞去了火影的职务。本来按樱的意思,是让他安心在家休养的,但这人实在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老实了没两天,便去忍校和志乃还有伊鲁卡当了同事。

鹿丸给他算做退休返聘,不但退休金照拿,还额外比照特聘教授待遇,给他支付了一笔工资,把鸣人美得傻笑了好几天。

他是个自来熟,在小孩子中很是混得开,春花还没来得及换过一茬,他就成了全校最受欢迎的老师——虽然课讲得稀烂就是了。

佐助在外面游历时,经常能接到鸣人的紧急联络,一开始他还会紧张,后来心里就毫无波动了。

佐助佐助,水属查克拉和火属查克拉能相互融合么?佐助佐助,学生不懂怎么在水面上行走,我该怎么解释?佐助佐助,土之国的岩石雨是怎么形成的来着?

佐助佐助……

佐助被白痴教师骚扰得烦不胜烦,开了传送门回去跟鸣人真人快打,打完后两人勾肩搭背地去吃拉面,吃完鸣人擦擦嘴巴上的油,问,佐助你要不要一起来啊,教书很有意思的。

佐助拿筷子挑面汤里的番茄吃。鸣人刚才一直在唧唧呱呱地说着学校的事,聒噪到他头痛,他左耳进右耳出,只捕捉到了最后这一句。

不,教书并非我的志向。

鸣人拖着腮帮子看他,声音拉得好长好长:可是我很无聊啊我说,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佐助:……

鸣人摸了摸后脑勺,眼里流露出一点迷茫,喃喃自语:我忽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了诶我说。

所以陪——我——嘛——

佐助放下筷子,一黑一紫两只眼睛静静凝视着鸣人。鸣人蔫蔫地趴在案桌上,没了刚才眉飞色舞的劲头。

他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了,漩涡鸣人还是那个超级大笨蛋,如果没有外界赋予的意义,无法回应和满足他人的期待,就会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枯萎掉。

于是他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将近二十年的问题。

鸣人。佐助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游历?

他状似云淡风轻:去外面走走,看看你所守护的忍界,或许就能找到一些乐趣了呢?

鸣人半天没有说话,而佐助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后厨忽然传来清洗餐具发出的碰撞声。

漩涡鸣人回过神来,挠挠头问,是要打烊了?

佐助点点头:……对。要打烊了,你吃完了么?
早就吃完啦我说~

佐助拿起放到一边的斗篷。

那走吧。

 

03

接下来回到漩涡宅的一路上,佐助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表现得就像是失了忆一样。

鸣人也是如此。

他准备开门时,却摸不到钥匙了,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下佐助:佐助你带钥匙没有?我的好像落在学校了我说。

佐助啧了声,解开斗篷,从暗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钥匙。

这个暗袋不是盛放武器的忍具包,里面的空间很小,只有一枚钥匙,一朵干花,和一条项链。

鸣人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弄个钥匙扣,万一丢了怎么办?哪怕用一根绳子穿上也好啊。

佐助匪夷所思:漩涡鸣人,你以为我们只有六岁么?

他说完后意识到鸣人的钥匙确实丢了,遂问:你的钥匙还配了钥匙扣?

鸣人超大声:当然有啦!我还把它用绳子系上在脖子上了我说!

——但还是掉了啊。

话说为什么已经套在脖子上了还会落到学校啊,是白痴么这人。

佐助有点想笑,他瞟了鸣人一眼,口吻居高临下:我七岁①后就再也没被关在门外了。

鸣人翻了个白眼,愤愤地跟着佐助进了屋。

两人在外奔波一天,回到家后是一定要先泡澡的。鸣人在玄关蹭掉鞋袜,一路边走边解披风和外套,向卧室走去:你先洗还是我我先洗?

佐助也直接把斗篷搭在玄关,赤着脚往浴室走:我先,你去把床铺铺好。

鸣人从卧室探出一个脑袋,叮嘱:佐助酱,洗澡水要烧热一点哦。

雷火双精·好用无比·全自动热水器·佐助不耐:啰嗦。

鸣人从壁橱中抱出佐助的寝具,本想直接铺在榻榻米上,想了想去厨房洗了个手,又撩起T恤下摆闻了闻,感觉有股淡淡的汗味,索性脱掉上衣,又蹭干净脖子上的薄汗,才跪在榻榻米上给佐助铺床。

直起身的时候他捶了捶自己的左膝,这里在对战大筒木时被整个击穿过,后来托小樱的福勉强修补好了,却不能维持蹲跪之类的动作,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痛。

脊背也是,他在最后一战中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法子,杀死敌人的同时查克拉耗尽,直接从空中坠落,差点摔成烂泥,脊椎断成了好几截。

如果没有砂忍那边提供的技术支持,他恐怕已经无法站起来了。

佐助在浴室里叫他进去搓背,一叠声地催,鸣人翻了个白眼,拖长嗓音说嗨嗨,来了来了。

浴室里水汽蒸腾,浴缸里已经蓄满了一池热热的洗澡水。佐助坐在淋浴间的小凳子上,头顶着毛巾,很不开心地看着他。

样子像只被淋湿的黑猫。鸣人在心里偷偷想,没敢笑出声来。

慢死了。佐助控诉道。

鸣人脱了衣服走过去,坐在另一个小凳子上,捞起搭在佐助头上的毛巾就准备给他擦背,被佐助躲开。

鸣人:?

佐助面无表情:擦背的那条在那里。

他指了指鸣人的右手边:你已经毁掉我无数条洗脸毛巾了。

鸣人嘟囔:你这家伙麻烦死了。

鸣人过得糙得很,并不理解为什么佐助那么介意洗脸毛巾拿来擦背。难道这人在外风餐露宿时还会在斗篷里挂一溜毛巾,每次在河边洗澡时都分门别类么?

他光想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好笑,某次趁佐助不在,偷偷摸摸给樱讲了,樱的表情很古怪,介乎于想笑和幻灭之间,最后狠狠锤了他一拳。

鸣人直到现在还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樱又要打他。

 

04

夜深了,是个睡觉做梦的好时候,而宇智波佐助未眠。

他面无表情地躺在被窝里,回想当年,只觉得后悔。

早知道的话,他当初说什么也要把钱全部给鸣人,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

 

05

漩涡宅并不大,鸣人是个众所周知的穷鬼,当年买下这套小小的一户建,几乎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

佐助本来打算把自己的钱都给他的,却被拒绝了。当时还是个青年模样的鸣人笑着咧出一口白牙:佐助的钱就收好吧,以后娶妻了,你也要有房产才行啊我说!

佐助那时还很听鸣人的话,鸣人说什么他都顺从接受,于是他收好自己的钱,看着鸣人继续头痛地数存折里的余额。

他道:鸣人。

鸣人抬头:嗯?

他问:所以,你买房子,是准备结婚么?

鸣人愣了愣,掩饰似的垂下头,继续写写算算:不啊,并没有,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佐助便没再话了。

虽然鸣人说你是我的朋友,亦是木叶的英雄,但其实两人都明白,他的身份是被漩涡鸣人监察的战犯。顶着这个不平等的身份,足以扼杀佐助一切与鸣人交流的欲望。

他陪鸣人去办手续,拿到房产证明的鸣人开心地笑着,佐助冷眼旁观,已经做好下一刻对方通知他参加婚礼的准备。
没想到鸣人问他,要不要搬家。

佐助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哈?搬家?

鸣人笑着用大拇指蹭了蹭鼻尖,表情有点羞赧:反正你又没地方住,来嘛来嘛,佐助。

佐助……佐助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当鸣人把一份两把的钥匙分给他一枚的时候,佐助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鸣人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回望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住到你的家里?

鸣人却好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佐助接过那枚闪闪发光的钥匙:你是笨蛋么。

啊?

……算了,等你打算成婚的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

嗨嗨~

 

然而没有女性的居家环境,是可以想象的糟糕。一开始佐助和鸣人一人睡一间房,家务彼此分担,倒也还好。

后来佐助解禁,像鸟儿一样飞出木叶,空巢阿鸣很快就不耐打扫房间,杂物渐渐堆得满地都是,后来几个同期过来聚会,发现实在没法下脚,一起帮忙来了个大扫除。奈何指望几个有妻有子的大男人会做家务实在是痴人说梦,他们也只是把不用的东西堆到了空房间——也就是佐助的卧室——而已。

当鸣人意识到佐助没地方睡的时候,佐助已经带着风之国的沙尘迈入了家门,然后敏感地停下了。

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学会了一点说话的技巧。他慢吞吞道:我去旅馆睡。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鸣人一个飞扑抱住他的腰:别走啊佐助助助助助——

当晚鸣人打开了佐助的房间门,无视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杂物,艰难跋涉到深处,挖出了佐助的寝具,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很殷勤地给佐助铺好了床。

请休息吧,佐助少爷。他讨好地说,还带上了万年没用过的敬语。

佐助控制嘴角不要上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还差不多。

他们把两床被褥并在一起,晚上睡觉时,一个只要侧过身体,就能看到另一个的面庞。

佐助。鸣人轻轻叫他。

嗯?他回。

真好啊我说。

什么?

鸣人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他们长久且沉默地注视着彼此。

……鸣人?

对视很久很久之后,佐助微微避开了鸣人的视线。

鸣人眯眼笑了起来:真好啊。

……嗯。

第二天佐助是被踹醒的。

鸣人的睡姿豪放至极,一条腿直接从被窝里伸出来,怼上了他的肚子。

他觉得这样不行,决定让两床被子远离彼此,可无论他离多远,鸣人晚上总有本事滚到他的铺盖里,再舒展自己无处安放的长腿。

佐助:……

昨夜的欣悦与怅憾尽皆烟消云散,他只恨房间太小,不够鸣人造作。

 

06

宇智波佐助,男,三十七岁,未婚,于睡梦中再次被好友漩涡鸣人踹醒。

他顶着低气压和黑眼圈,再次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把积蓄全给鸣人。

 

大房子多好啊,房间大了鸣人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再也碍不着他的事儿了。

但佐助转念一想,房子太大了,清洁很麻烦。

还是小点的好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小点有温暖的味道。

毕竟他从前的家,也只是一幢拥挤的一户建而已。他深深眷恋那里,远胜过宇智波的祖宅②。

鸣人平稳的呼吸像是什么催眠曲,哪怕他被鸣人惊醒数次,可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能平稳地再次进入梦乡。

陷入熟睡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盘算明天要做的家务。

他要清理榻榻米,这个鸣人不能做,膝盖会痛。

唔……还要干什么来着?

佐助沉沉睡去。

 

07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清理榻榻米。

鹿丸一大早亲自敲门,邀佐助去火影楼商量在火之国境内搭建通信基站一事。

鸣人刚刚给自己绑上大扫除专用的白色头巾,眼睁睁看着佐助匆匆换下同款围裙,裹着黑斗篷就跟着鹿丸走了。

鸣人下意识追了两步,查克拉刚运行到膝盖处,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鸣人:……什么嘛。

他皱着脸叹了口气,缓缓松开刚才被当作拐杖、用来支撑身体的扫帚。

……我已经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啊。

 

08

当晚佐助披着满身星子回家。

鸣人在沙发上等得睡了过去,感觉灯亮了,才迷迷糊糊地道:佐助回来啦,吃饭了么。

佐助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还没,你吃了么?

鸣人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草草扒拉两下凌乱的金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厨房走:既然你回来了,肯定要等你啊我说——牙和雏田送了几条秋刀鱼过来,我做成了拌饭……现在应该还是热的吧。

睡姿不规范外加夜间的凉气,让他饱受摧残的骨头隐隐泛酸发冷,针扎一样的痛。鸣人心道不妙,可不能被佐助发现,若无其事地把饭菜端进餐厅。

佐助也帮忙端盘,灶台的小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小豆年糕汤,红豆已经熬得化沙了,他盛了两碗,又夹了一小碟酱菜。

这玩意当然不可能出自他或鸣人,而是樱、井野、雏田几个女性之手,以及鹿丸等男士的夫人的接济。换做二十年前,佐助一定不会想到,他会因为几条鱼几坛酱菜,和曾经的同期恢复成能够一起喝酒的关系。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吃饭时鸣人还嫌弃地挑挑拣拣:这个醋昆布一尝就是樱的手艺,和手鞠比差远了。

佐助无语:你小心她又揍你。

鸣人委屈:但是就是没那么好吃啊我说。

两人边吃边聊,佐助夹了一筷子秋刀鱼慢慢咀嚼:牙和雏田喜欢吃什么?

鸣人想了想:你之前带回来的温泉馒头,雏田好像很喜欢。你下次再经过花之国,就再带一点回来吧——哦对了,天天学姐好像也喜欢那个,上次她送了自酿的酒糟过来,你还记得吧。

佐助点头说好。顿了顿又问:你喜欢么。

鸣人:……啊、啊?

佐助:……

佐助:我说温泉馒头。

他们隔着餐桌彼此凝望,食物蒸腾出白气。

鸣人的眉毛渐渐纠结成一团:我?我的心永远属于一乐拉面啊我说!

 

09

吃完饭,两人一起挤在窄小的灶台前洗碗。

佐助说自己明天就要动身去火之国一趟。

这次建立基站的提案,是五大忍村联合上交的。如果能够建成,对整个忍界都有很大的意义,木叶上下都很重视。除却方便民生外,佐助也希望能够借此尽量消灭国别之间的隔阂,只要能够一起富裕起来,有了利益牵绊,想必战争也会逐渐消弭吧。

鸣人点点头,沉稳的模样,仿佛又是那个曾所向披靡的七代目了。

放心,你的背后就交给我吧。他说。

佐助摇摇头,他从未不放心过,但这话他不好意思直说,反正鸣人也懂。

他决定换个说法:倒是你,吊车尾的,不和我一起么?

这已经是佐助第二次直白的邀请了。若算上从前拙劣的暗示,更是数不清多少次了。

鸣人觉得有点荣幸,还觉得有些开心。于是咧嘴笑了一下。

佐助挑眉:?

水声哗啦啦作响,佐助接过鸣人洗好擦净的盘子,把它们放进碗柜里。因为缺了一只手,所以做起来很麻烦,他每次都只能一个一个地放,鸣人看不下去,想把他赶去洗澡,佐助却不肯。

对不起啊,佐助。鸣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佐助再次:?

鸣人却不答。哪怕酒饱饭足,他的骨头还是痛得他想缩起身体。

但漩涡鸣人早就不是那个一遇到伤害,就把脖子缩进高领运动衫里的男孩了。

他站得笔直,低头仔细把盘子擦得光可鉴人,接着露出了颇为自得的表情:看,本大人的价值,在后方也能得到最大发挥嘛!

佐助冷着脸看他,没说话。

鸣人的笑脸挂不住了,慢慢僵在了脸上。

佐助从他手里抽走这最后一个盘子,把它摆好。

……嗯。

佐助轻轻应了一声。

 

10

睡觉前要洗澡洗衣服。

鸣人一边哀叹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一边给要洗的衣服掏兜。

从前他和佐助都没这个习惯——洗衣机难道不是一种只要把脏衣服丢进去就可以的神奇机器么——直到某次洗衣服时,不知道谁兜里的纸巾没有掏出来,沾得御神袍和佐助的黑衣黑裤黑斗篷上全部都是纸屑。

为这个教训,樱还狠狠嘲笑了这两个人一顿。

……啊,这好像也是十七八年的事了。

鸣人漫不经心地想着,顺便从黑斗篷的暗袋里,摸出一枚钥匙,一朵干花,一串项链。

项链是鼬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是家里的。花……花是哪来的?

鸣人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捻起那朵干花,对着灯仔仔细细地打量。

它到底何德何能,有资格放进小佐助紧贴着心口的暗袋的位置?

想了半天得不到答案,他索性扯着嗓子喊:佐助,佐——助——

佐助从卧室里探出一个脑袋,他刚才在擦头发,偏长的乌黑发丝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全部洇在洗褪色的棉质家居服里。

鸣人把花展示给他看,语气无辜:这朵花还要么,我把它扔了我说?

——别扔!

佐助的语气难得的急促。

鸣人:……

佐助:……

两人面面相觑。

鸣人自言自语:和一朵破花吃醋会不会显得我很没品啊我说……

但他现在真的很想把掌心这朵花攥烂。

漩涡鸣人是个有话就说的好男人,他直接就问了:为什么?

宇智波佐助欲言又止:……

宇智波佐助梗住了:总之,你把它们放在一起就好。

鸣人更不爽了。

 

晚上睡觉时他拉着佐助玩了一场枕头大战,才算气顺。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佐助拉着脸抱怨这游戏幼稚无聊,但最后还是跟鸣人打得有来有回,并且相当兴致勃勃。

佐助半梦半醒间,鸣人冷不丁忽然问:那是你送谁的礼物吗?

佐助刚想回答,忽然清醒过来,垮起一张猫脸,幽幽望向鸣人。

鸣人半点心虚都没,嬉皮笑脸道:我好奇嘛我说。

佐助问:那你告诉我,鸣人,洗碗时,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11

你为什么要道歉。

 

12

鸣人其实是一个不喜欢道歉的人。

他年轻时脾气很倔,又非常好强,学生时代他们发生冲突时,很多时候鸣人哪怕意识到自己错了,也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仿佛说一句对不起是天大的事,能压塌他的脊梁。

相比之下,佐助竟然是更软和好脾气的那个。

后来长大,鸣人仍是个不爱低头的家伙,但他知道说对不起了。

佐助印象很深的有两次。

一次是他被宣布无罪时,鸣人解下他手腕上的查克拉封印,很严肃地对他说对不起,佐助,这个让你受到伤害的木叶,我会背负着起它,修正那些错误的。

其实佐助当时没有信。他相信鸣人是认真的,但他不信任木叶,也不觉得鸣人有那么大的能力。

木叶嘴上说着他无罪,但是要去鸣人对他进行长达一年的、寸步不离的监管。鸣人向他说明条例,然后又说,那你就看着我吧。

看着你什么?

用你的眼睛,看着我能走到哪一步。如果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令你失望的话……

鸣人扬起自己仅剩的那只手,蓝眸坚定灼人:我等着你像斑那样制裁我。

佐助按住心底涌动的热潮。

然后抬手,与他击了个掌:那就说定了。

 

第二次是对雏田。

其实鸣人和雏田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佐助并不清楚。多奇怪,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应该无话不谈,可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两人却始终有意识地回避了。

就像鸣人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了樱的事,佐助也从没过问过雏田。

他只是在安静地等待鸣人告诉他,佐助,我要结婚了,恭喜我吧。

然后他就可以把钥匙交出去了。

没想到他等到的是一场聚餐。那天鸣人下班以后回来,对他说:牙请客喝酒,我们一起去吧。

佐助并不想跟同期扯上什么关系,冷淡地说没兴趣,然后鸣人挠了挠头:他终于追到雏田了,高兴得很,一起嘛。

……雏田?

嗯,对啊。

出于一种他也理不清的微妙心情,佐助答应了。

牙是真的非常高兴,续了两次摊,几个人一直喝到半夜,所有人都在笑,佐助坐在他们中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也确实产生了微笑的欲望。

后来所有人都喝高了,雏田把醉成一滩的牙往店外搬,鸣人还算清醒,说放着我来。

他们扶着牙往外走,佐助只听到鸣人忽然说了一句:抱歉啊,雏田。

雏田嗯了一声。

佐助觉得鸣人也醉得不轻,走过去准备把人拽走,正好听到鸣人说:牙是个好男人啊我说,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又道:一直以来……谢谢你。

佐助把人带走了,夜里对方爬起来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照顾醉鬼令人心情烦躁,佐助不耐道:这么舍不得就去追回来啊。

鸣人:哈?

他的蓝眸瞪得圆滚滚:你在说什么啊我说,当年追回来一个大笨蛋已经够累了。

佐助手痒:……

佐助叹气:算了,跟白痴说这些干什么。

他转身欲走,就听鸣人在身后道:从来没有舍不得,只是愧疚罢了。

佐助停下脚步:……

鸣人的声音很安静:你可不要误会了啊,小佐助。

佐助重新迈开脚步,心想,他为什么要误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13

所以你为什么要道歉。

 

14

这次佐助出差了半个月。

 

佐助年轻时,不羁得像握不住的青鸟,或是一阵风,一场雷,总是毫无留恋地把一切抛在身后,心无挂碍。

鸣人说服自己接受了,并且能在每次佐助回到木叶时,笑着说欢迎回来。

但渐渐的,佐助不会一年到头无影无踪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从一年一次渐渐变成一年两次、一季一次。

满三十岁的那年深秋,佐助再次回来了。

之后的某一天,鸣人被冻醒,睁眼一看木叶下雪了。他欢呼一声跑下楼去堆雪人。堆到一半他又跑上来,摇醒了还在睡懒觉的佐助。

佐助把头埋进被褥里,懒散道:走开,吊车尾。

鸣人非想小伙伴一起玩不可,拽着他的衣领把人往外拖:来嘛来嘛小佐助~

佐助把自己更深的团进棉被里,声音含混,像只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的猫猫:我见过的雪景已经够多了,就是因为想过个暖和的冬天,我才回来的。

鸣人这才意识到,佐助这次回来,已经安安分分待了两个月了。

他不知为何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你是回来猫冬的?

那不然呢?

那就过完新年再走吧,去年你家的墓,还是我帮你扫的,你这个笨蛋。

嗯,好。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自打鸣人负伤,佐助已经变成了木叶常驻人员,一年也就出去三四个月的样子。

鸣人曾笑话他越老越恋家——佐助的容貌渐渐和同龄人拉开差距后,周围人都不再当面提他的年龄问题,只有鸣人总爱逮着这点笑他——而佐助没有反驳。

其实在这方面,鸣人真的没有笑话佐助的资格。

这天他下班回来,随便用前一晚的茶汤泡了碗剩饭,撒了点柴鱼片和海苔对付着吃完,又去后院把晾干的衣服收了,发现自己实在闲得发慌,只好想佐助打发时间。

一个佐助,两个佐助,三个佐助……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好多佐助。

佐助佐助。

佐助就是在这时回来的。他满身暧昧香味,手里拎着好几兜和周身氛围格格不入的特产。

这男人年轻时还要装一装,好歹对自己特级危险份子的身份有自知之明,知道把空间门开到木叶门口,只身入内——或者干脆把鸣人叫出来,交待完事就走。

现在他连样子都懒得做了,感应到鸣人的查克拉位置后,轮回眼一开,就直接出现在了鸣人眼前。

理所当然的,木叶结界的报警装置根本没响。

鸣人诧异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很忙?是出了什么事么?

佐助摇了摇头:大名招待下榻的旅舍香薰太重了,我回来睡。

鸣人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根了,却还要抱怨:佐助少爷,你真是越来越娇气了,我都快休息了,还要给你忙活。

佐助看他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样子,不爽之余,忽然起了一点坏心眼。

他坦然道:其实是大名请了竹取屋的花魁前来侍奉,她对我有意,我就逃回来了。

鸣人忽然愣住了。

半晌后,他才讷讷道:不、不是说,要面见三次才行?

佐助乌黑的眼眸看着鸣人:对,这是第三次。

鸣人:……

佐助说完忽然回过味来,眯了眯眼:鸣人,你很懂嘛。

火影七代目·两次救世主·改变世界格局的男人·鸣人打了个哈哈:大名他,比较喜欢邀请各家花魁招待贵客。

这下轮到佐助莫名不爽了:她青眼你?你答应了?

鸣人不自在得仿佛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没有。我说谎了。

你还会说谎?佐助的表情颇为玩味。

鸣人别开头不看他:我说,我说……我养了一只猫,要赶着回家喂。

佐助看着他,像是终于高兴了,又像不太满意:就这样?

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这样。

他匆匆转身,说我去烧洗澡水。

 

其实鸣人也对佐助说了谎。

彼时丝竹乱耳,佳人在怀,媚眼如丝邀他入幕云雨。

鸣人笑着连斟三杯酒赔礼,一口气喝下肚,才对美艳的花魁说:抱歉,我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花魁问:是妾身不够美么?

鸣人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那是为什么呢,鸣人君?

当年一个黑发银眸的女孩子,也曾这样凄楚地问过他。

是啊。为什么呢。

他又喝了杯酒,才道:嘛……我也不知道啊我说。

大概因为有个人,在家等我吃饭吧。

 

15

既然已经回木叶了,就一定要吃一顿拉面再走。

吃过早餐,两人顺便把伴手礼整理出来。

唔,这是牙的……这是天天学姐的,这是鹿丸的,这是樱的——这瓶虫酒是给谁的?你为什么想起来买这么奇怪的东西?

佐助道:给志乃的,他上次给的卷轴帮大忙了。

鸣人骂他:送志乃虫酒!你是笨蛋么!?

佐助:啧……唯独不想被你骂笨蛋。

两人吵吵闹闹把礼物分好,挨个送过去,完成这项艰苦卓绝的任务后,俱觉身心俱疲,遂准备沿着南贺川散散步。

路上遇到一个落单的小孩,孤零零地坐在河岸边那个熟悉的位置,盯着水面发呆。

鸣人的心弦忽然被触动了,他走过去蹲下,柔声问:嘿,你是哪家的孩子?是迷路了么?

佐助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

小孩才三四岁大,迷茫地辨认了好一会儿鸣人,估计在寻思怎能称呼,最后怯生生地说:爷爷……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鸣人被爷爷这个称呼打击了一下,勉强振作起来问:还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么?或者家住在那里?或者长相?

小孩接连摇头,四下看了眼,然后眼睛一亮,指着佐助说:妈妈的头发颜色和这个哥哥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泄气地垮下脸。

——啊,是最常见的黑发呢。

 

折腾了半天,终于帮这个小迷糊找到了父母,回家的路上鸣人叹了口气,说小鬼可真是麻烦啊,幸好我没有孩子。

佐助今天一路上都很沉默,这时忽然问:鸣人,你为什么没有小孩?你很渴望有个孩子吧。

他想听的,肯定不是因为我没法生这类的废话,不过鸣人已经是个狡猾世故的讨厌政客了,又把皮球踢了回来:那你呢,为什么不要?

佐助回答:我不想宇智波的血脉继续留存,悲哀的故事,截止到我身上就可以了。

鸣人笑了:那就当我想陪你好了我说。

佐助看着他:你如果有个孩子,以后……他可以代替你陪我。

两人俱都沉默下来。


风寂静地吹过,拂去漂在南贺川之上的落叶。

三十多载的光阴横亘而过,从前有两个孩子无数次驻足在这里。

但这对风、对山川、对注视着一切的天空来说,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刹。它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三十年。


鸣人捉住那片叶子,放在手心把玩。

他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三十七岁……在我们老爹那个年代,确实是已经可以被叫“爷爷”的年龄了呢。

佐助道:你现在生还来得及。

鸣人忽然起了童心,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拖长声音拒绝:不——要——

为什么?

佐助问出口陡然发觉,他总是在问鸣人为什么。

因为我想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被你推出门晒太阳,然后对别人介绍,这家伙叫漩涡佐助,是我最疼爱的孙子~哈哈哈哈!

佐助心想这算什么。如果鸣人答应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改名叫漩涡佐助,但以鸣人的性格,更可能是主动要求改名叫宇智波鸣人吧。

……如果鸣人答应的话。

佐助忽觉心痛难忍,他止住思绪,不再深想下去。

前面蹦蹦跳跳的鸣人被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两个人忽然安静了。鸣人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一拱一拱得像条可笑的毛毛虫。

佐助站在原地,觉得这一幕简直顺着视网膜扎进了他的脑子,几乎要把他的脑仁搅碎。

 

漩涡鸣人老了。他想。

 

他没去扶鸣人,他知道对方是何等要强的人——而是任由鸣人自己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直到看到他站稳了,才走过去帮着拍去膝盖上的浮灰:你的身体怎么了?

鸣人隐去脸上的表情,他轻快地伸展了一下背脊,骨头发出噼啪的声音。

人造脊髓神经失灵……我大概要去我爱罗那里一趟了,脊椎得换一根新的我说。

佐助不抱希望地问:要我陪你吗。

鸣人熟练道:不用啦,不过一个小手术而已——你不是在忙建立基站的事嘛。

佐助点点头:那你和我爱罗约好时间,我开门送你过去。

鸣人灿烂地笑了起来:好啊。

 

16

我爱罗陪鸣人去检查身体,拿到身体报告的时候,风影头痛道:……你要我要怎么和佐助交代。

鸣人吹了声口哨,装没听见。

论傀儡术的集大成者,其实是千代与蝎祖孙,奈何两人都已去世,许多精妙的手法都已失传,所以鸣人才不得不频繁更换零件。

每次手术都有不小的风险,所以他们两个会先喝一顿饯别酒,再去动刀子。

闲话间鸣人开玩笑,说最近风之国环境治理得很不错,佐助每次从这里回来,带回家的沙子一次比一次少。

我爱罗笑着叹气,说你不用试探我,鸣人,佐助君确实找过我了。

鸣人夹起一片烤牛舌,放在嘴里嚼了嚼,面颊上的胡须跟着一动一动。

你告诉他了?

没有,但他大概猜到了,佐助君很聪明的。

才不是呢,你们都被他的精明面孔骗了,那家伙明明是个笨蛋啊我说。

风影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笨蛋明明是你吧。

鸣人有点醉了,他缓缓放下筷子:所以说你们都不懂。佐助他……那家伙。

他细细体会胸腔中翻滚不休的痛楚,分神回忆那天佐助露出的表情,是不是也感到了同样的滋味。

那家伙。他的呼吸中都带着酒气:没有比他更白痴的家伙了。

我爱罗忽然察觉什么,也放下酒盏:……你们没有在一起么?

鸣人挥了挥手:我们可是朋友啊,朋友!

我爱罗:……

大家都是百十年的人柱力,你跟我玩什么爱与和平。

鸣人啧了一声:都说了,佐助是个笨蛋啊。

我爱罗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鸣人醒醒,你才是笨蛋。

鸣人沉默半晌,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才缓缓道:我遇到过一只猫。

我爱罗会心一笑。不料鸣人道:不是在说他,是真的猫——后来它死了。

……为什么?

鸣人凝视窗外的月亮。风之国地处荒漠,月亮倾倒在沙地之上,格外洁白明亮。

鸣人:它的主人死了,它无法接受,就绝食而亡了。

我爱罗:……

鸣人大笑:你当我在担心佐助自杀?不,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担心的反而是他太坚强,哪怕情感和意志都被消磨殆尽,还要支撑下去。

我爱罗震惊到差点打翻酒盏。这种丧气话,并不像是鸣人会说的。

鸣人露出了拼命在忍耐着什么的表情:佐助已经是神明了,在你们眼里,他很聪明,很强大,这次打败大筒木也多亏了他……但在我看来,他很笨拙,也很一根筋。不过万幸这家伙很好满足,朋友……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你知道么,我爱罗,年轻的时候,我总想着要留住他,拼命地想让他增加羁绊,想让他扎根在木叶里。

但我现在不想了。

血肉之躯终归是要消失的,而神明恒久不灭。

鸣人盘腿坐着,坐姿歪歪斜斜,他的颧骨上浮出一点潮红。

他笑着说:我已经老啦……只剩下拖后腿的作用啦。

 

17

与此同时。

佐助在同樱喝酒,年轻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狼狈的神色。

我说你啊,佐助君。樱大着舌头数落他:都二——十——年了!

佐助有点挂不住面子,下意识用酒杯挡了一下脸。

樱冷笑:你挡什么挡,没用的男人。

佐助如坐针毡,很想一走了之。樱拦住他,问:佐助君,花呢?

佐助装傻:花?什么花?

樱比划:我和井野给你挑的,开得很灿烂美丽的那束花啊!

佐助卡了一下,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朵干花:是这个么?

樱捧着它,眼泪都要被这根朽木气出来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佐助绞尽脑汁地搪塞:我把它放在了家门口,想要在出门散步时拿出来,然后……

樱面无表情地重复:然后?

佐助不知怎么就怂了:然后鸣人先打开的门,他看到了放在门口的花。

樱以凌厉的视线,无声催促他往下说。

佐助想逃:鸣人很高兴,说真好看啊佐助,你觉得这花是送给我们谁的。

樱温柔道:那您说了什么呢,佐助君。

佐助眼神游移:我说……我不知道,可能是给你的吧。

 

18

鸣人喝醉了,对我爱罗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我爱罗说你讲吧。

鸣人说,之前佐助给我送了一束花,一看就是井野挑的,上面没写名字。我问他,佐助,这是谁送的。

我爱罗难掩心中酸楚,他配合地问:佐助君怎么说?

鸣人哈哈大笑:他说他不知道!哈哈哈哈!

我爱罗沉默了一下:笑点在哪里?

笑点在后来他藏了一朵在身上,还以为我没发现——所以说,他是大傻瓜嘛——哈哈哈哈哈……因为太傻了,所以显得很好笑啊。

鸣人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


19

樱扒拉着佐助的肩膀左摇右晃。

加油啊佐助君!你可是两度拯救了世界的男人!这次千万不要怂了!再拖下去鸣人就要变成老头子了!

佐助:……啧,管得还真是多啊你们。

 

20

鸣人被推入手术室前,砂隐村的医忍照例问:七代目大人,这场手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您确定要继续治疗么?

是。

你有需要交代的遗言么?

有。

好的,是什么呢?

告诉一个叫宇智波佐助的人,我——

是?

啊抱歉抱歉,不是这句,换一个。

好的。

 

00

如果我不在了,请告诉佐助,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永远是自由的。

 

Fin

 

请回头看标题。

 

————————

①:宇智波被灭时佐助七岁。

②:关于宇智波宅的场景有两个,一个是一栋一户建,看格局并不算大,一个是绘着团扇标记的和式庭院。我做了私设,前者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家,后者是宇智波祖宅。

-

算是《今日良宴会》的if,面对同样的情景,鸣人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设置了一点彩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如果喜欢的话,想要夸奖~


朱蓍草在Mithrim

【轻松向】一名无辜辛达去了沙盖里安

•该无辜辛达喝醉了,所以存在语言破碎、逻辑混乱等奇异现象,作者不背锅(啥)

•速打轻松段子,依旧费诺里安文学,主四五无cp向,ooc有,慎入

 •是修文重发,改来改去还是这样,诸君看个乐就好


啊,怎么,这一回是我输了?

——好吧,好吧。那么我照惯例给大家讲个故事,维拉证明这是我的亲身经历,真精真事,绝无虚言,而且相当刺激……喂!Gelmir!我的好大人,您又开始啦?Elbereth在上,您为什么又在笑!这事儿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罢了。诸位,我们不用理会他。让他自个儿好好犯傻去吧,来,我们接着说故事:

这一切都发生于我们英明睿智的Felagund王一次决策中微不足道......

•该无辜辛达喝醉了,所以存在语言破碎、逻辑混乱等奇异现象,作者不背锅(啥)

•速打轻松段子,依旧费诺里安文学,主四五无cp向,ooc有,慎入

 •是修文重发,改来改去还是这样,诸君看个乐就好


啊,怎么,这一回是我输了?

——好吧,好吧。那么我照惯例给大家讲个故事,维拉证明这是我的亲身经历,真精真事,绝无虚言,而且相当刺激……喂!Gelmir!我的好大人,您又开始啦?Elbereth在上,您为什么又在笑!这事儿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罢了。诸位,我们不用理会他。让他自个儿好好犯傻去吧,来,我们接着说故事:

这一切都发生于我们英明睿智的Felagund王一次决策中微不足道的失误——谁能想见,我,一个灰精灵,更只是一名负责编纂之事的小小文官,竟能得王上青眼相加,忽而走马上任、身负军资谈判之责前往Talath Rhunen与Caranthir商讨相关条约呢?

在此声明,我确实全心拥戴我们的君王—— 但那可是Caranthir啊!那个脾性最暴躁可怕的Feanorian!王上如此这般狠心送我区区一个文职辛达入费诺里安的虎口,我真的还有命活吗?

我想在座的朋友们不难设想出我那时的惊恐怖惧之情。鉴于我相较于Feanor家族的成员是如此弱小、无助且武艺生疏,承认这个不是什么丢脸面的事情。

我并不怕诸位笑话。说真的,我在东去全程都寝食难安、忧思甚重。白日坐在马上,我就要想起费诺里安弓马娴熟,如若在Caranthir盛怒之下,恐怕我纵马奔逃也躲不过他朝着我的屁股射上一箭;夜里盖好毯子,我就会幻想Caranthir坐在漆黑的大殿中擦拭锋利的刀剑,阴恻恻地露出雪白的獠牙,与下属一同低语商议如何将我这个冒失无礼来犯他领地的辛达喂进狼腹……

——是,是,我明白关于费诺里安的种种流言有许多并不符实,但这不妨碍Caranthir在亲族会议时斥骂堂亲的赫赫威名啊!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那还是Angrod殿下,更何况如今将要与这位如恶龙般聚敛财富的亲族讨价还价的是我呢?

我就在这样惶然不知所措中度过了宝贵的赴Talath Rhunen一途的时光,既恐于面对传闻中的那位Caranthir殿下,又惧怕办砸差事有负王恩,将王上对我的信任弃诸东流……在我的记忆中,那一程沿途树木铅灰沉默、了无生气;嗜血肉的鸦类栖于铁青色的枝桠中,在惨白阴郁的穹宇下喳喳嘶鸣,更添旅人愁绪。

最终,无论情愿与否,我还是于某日午后抵达了Caranthir位于赫列沃恩湖畔的森严堡垒。然而其时此地的领主并不在他的殿宇中,仅有副官前来接待我们一行。

这位副官真真是一位沉稳可亲的大人,行止言语可谓谦和有礼,难得难得。我几乎要受他感动,感念Elbereth于此龙潭虎穴中仍不忘为我留存些许亲族间的脉脉友谊。

可远离荣光福地的可悲现实瞬息击破了我的微末幻想——就是这样一位好副官,彬彬有礼的好副官,可亲可近的好副官,不曾想吐露出的字句却比赫列沃恩湖更加幽深黑暗、残忍难言——

他是这么说的。大人。他这样周到地称呼我。大人,请您恕我等招待不周,殿下今日恰与久未相聚的两位兄弟相约外出骑猎,晚间方能归来。

两位兄弟。我听了他的话,刹那间,难以置信地,彻底僵住了,半晌过后才直愣愣地问他:什么兄弟?

大人。他还是这么周到地称呼我,面带恰到好处的漂亮微笑。自然是Celegorm与Curufin二位殿下,这是自然的,大人。

自然的,自然的。我望着他那开始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笑脸,猛然一阵头晕目眩、如坠冰窟。Elbereth啊——三个费诺里安……

大人,大人?这副官居然依然这么周到地称呼我。您还好吗?

三个费诺里安

大人,殿下晚间将设宴款待诸位贵使……

三个费诺里安——

大人,晚宴时另两位殿下也会列席……

三个费诺里安

我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三匹毛皮油光水滑、利齿森白的巨狼微笑着盯着我,那微笑同这副官的一样使我悚然。

——晚宴,哈,晚宴。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纵然豺狼当前,但本人肩负Felagund王的殷殷期许,身兼军资谈判之重责,怎能临阵脱逃、畏缩不前?

于是,自然地,我打起精神、鼓足勇气、气势汹汹地如约来到巨狼们的眼前。这宴饮厅正如我所想,并不华美非常,但却古拙简朴,线条流畅的凿石多过珠玉宝石,较Felagund王宴请我等之处不可同日而语。

我栖身于此等风俗全然陌生之地,先前的一鼓作气立时就衰竭了一半。而余下一半,在我见到主位上的Caranthir殿下正一瞬不瞬盯着我时,也化作青烟翩然离我而去了。

这位Feanor第四子姿容言表毫不辱没其父的盛名,面容坚毅若刀凿、目光专注而锐利,并不作一词,就有凛然气势迎面而来。更遑论那位安于侧席的第五费诺里安似乎也在饶有兴致地审视我,那削肉刮骨般的探究眼神仿佛将我逼至了无所遁形的境地。

我不禁屏气凝神、战战兢兢,一概应对皆不敢疏忽大意,好容易才捱过了这场简直要择我而噬的可怕席面。

宴后,我忙不迭离开这处厅堂,方略微松懈了精神,豫备踱步行回使团暂居的住所。而正在我穿过回廊时,席间那位不时打量我的Curufin殿下竟恰从旁侧厅室走出,与我偶然相遇。他见到我时面有讶色,但很快就回复过来,又亲切、又尊重地向我致意,随即还彬彬有礼地邀我同行。——朋友们,这就要说到我此行的最大收获了:在此前我决不敢想象鄙人竟能与一位Feanor之子攀上丁点儿交情;但这位Curufin殿下,啊,这位殿下,并非我夸大其词,他着实诚恳、着实谦逊,更妙语连珠不负机巧之名,实在是再亲和不过的一位好大人呀!

于是可以想见,我受宠若惊地答应了这位好殿下的邀请。而他就趁此同行良机满怀歉意地向我问询道:此地的水土是否使您不适,贵使先生?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我出言否认,可他眉宇间的愁绪竟因此愈发深重,又低声对我说:请恕我冒犯,方才席间——我很难不注意到您似乎心神不宁、惴惴不安……您又是Felagund王麾下的挚爱亲随,身份贵重如斯,使我不得不的贸然揣度您是否对此地风物、亦或我那兄弟的不周招待感到不满……

哎呀,诸位,请听一听这番情真意切的动听话,如此体贴入微、如此细致周到,怎能不令我大受感动呢?

所以我自然不愿对这位殿下隐瞒什么,同样十分诚实地告诉他,我仅仅是因为面见诸位大人物,尤其是此地尊贵的主人而有些紧张。

他似乎有些不解,又说道:可是,大人,我自以为我那兄弟今晚并未刻意刁难您。

您是对的,殿下。我只能苦闷地回答他。Caranthir殿下不曾为难我,但——但,恕我难以忘却他曾与Angrod殿下……激烈,呃,争执……的盛名。

听了我的话,Curufin的唇角抽动了一下,神情变得古怪,但看起来并没有遭受冒犯的愤怒。过了片刻,他才露出迟疑且忧郁的神色,低声说:这样的话大约不应当由我说,但我的这位四哥的确是一位……正直的……领主。他秉性如此,不通圆滑变通之理,对待下属臣民仁至义尽,面对外人却难逃刻薄寡恩的声名……他说着,长叹一声,静默半晌,忽而又轻快起来,对我道:我那四哥是为了领地与军备时时受累。而我与他不同,伴随在兄长身侧自然轻松自如许多,更时常与Felagund通信神交——我对他可谓关切非常,您此行前来是与我四哥相谈协商,并不用太顾忌我,所以请您与我多多详谈一些您那位王上的事吧。

就这样,我与Curufin殿下在短短几天内就产生了亲密的友谊,我们无话不谈,他则所知甚广。话题偶然涉及此次的军资谈判内容时,尚未多说几句他便会得体地打断我,声称自己定要避开这类嫌疑,绝不利用我们的友谊使我的任务受到半分阻碍。

而我也并未辜负谈判之职,几番争论下,虽难以挣得更多余裕,却也使价格稳稳踩在了王上所授的底线上,不至于动用了另一笔“不到万一绝不可使用”的预备金。

谈判在双方拉锯中逐渐接近尾声,使团内部已经决议签下合约。

又一日,我应邀来到偏厅外等待面见Caranthir殿下,却隐约听见Curufin在里头坚决地说了些什么……什么“你四我六”“我送的礼物”云云。而Caranthir则激烈斥责道:“那分明是Tyelpe的东西”“滚回罗瑞恩去吧!”

——诸君,你们不难想象出我那时有多么尴尬无措,仿佛误入了一对正在争吵的夫妇的书房。但仍然还是那位可靠的副官大人为我打开偏厅的大门。甫一抬头,我就见厅内气氛僵持,Caranthir安坐于书案后面露不耐,Curufin立于一侧抱臂不语。但一见我来,Curufin就放松了身形,微笑着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亲切地说:吾友,今日是请你来看另一些东西,我们先去库房探一探再谈其他——就不劳那一位日理万机冷血无情的好殿下招待了。他这后一半话说得既讥诮又冰冷,话落就听见Caranthir重重哼了一声——我猜这就是命我们赶紧滚的意思,而Curufin殿下也确实立刻带着我走了。

我们一路到了库房。Curufin看起来并不愿多谈自己与兄弟之间的矛盾,而是向我介绍起了库中一座座精巧无比精铁打造的树木雕塑。说起这些铁质的大作,Curufin兴致颇高,无不自豪地告诉我这由他的儿子Telperinquar所制。关于这些艺术品的材质、锻造手艺,他更是了如指掌。但一径说着,我的这位好殿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等我发问,就告诉我,Finrod——我们的Felagund王,听闻有这样一批卓越的大作,不免心动不已,准备了一笔资金,暗暗命人前来采买,要他们带回去装饰他堂皇的厅堂……

此话一出,我惊若大梦骤醒,一时只觉眼前云开雾散,终于知道王上那一笔“不到万一绝不可使用”的预备金究竟是为何而预备的了。

虽然Felagund王不曾明确告知我等有此交易,但临行前王上的殷殷嘱咐犹在耳傍,那一句秘密的吩咐此时完全在我心中发出名作“恍然”的芽儿——什么叫“额外带上一笔不到万一绝不可动用的秘密资金”——“不到万一”!多么精妙的一个词组!朋友们,请看一看!王上预先设置了这样一个玄妙精致的条件:“不到万一”!一个熟练的诗人,或者一个卓越的爱诗的人,对这个词恐怕再熟悉不过了!我是能说出这样一个词与诗篇所附的恍惚悬浮的音律能够互起什么作用的。这样一个巧妙的引用也使我多多咀嚼了许久,才理解王上所述的“万一”分明在暗示如今这一等境况,在暗示这一单堂亲兄弟间早已谈好的秘密交易呀!

一旦想通了这件事,我实在喜悦、庆幸。想必王上派遣我来干这一件差事,也存着要我这个小小文臣特特去细心琢磨他那句秘密吩咐的念头吧!我可总算能放心大胆、挺胸抬头地自夸不负王上那时沉着凝重的嘱托了——想到这里,我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一笔款子的存在告诉了Curufin殿下。

那Curufin一听我果然带了财帛前来,不免面露不舍,经我百般劝慰,方艰难不已地点头应许我带走这些铁树。

最后的最后,我完满完成了王上的任务,带上合约与一大批精美的铁艺大作回来复命。只不过,在我为王上呈上一应文件与Curufin殿下的私信时,王上的神情看似平静从容,但依照我这些时日与Finwe一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平静中似乎又透露着古怪的笑意与恼怒。——这实在太过奇怪,我并不敢肯定。总而言之,回来后我官升一级,转而去司掌诗歌的编修,Felagund陛下也如愿拿到了合约和钟爱的器物,那一波三折、诡秘莫测、有惊无险的出使一事就这样结束了。

——只除了——哈,你们瞧,自我回来那次与Gelmir说了这一程的见闻后,每每说起这件事,他都要大笑不已——喂!Gelmir!究竟有什么可笑的?你莫再说什么我被费诺里安骗了的话啦,那铁树不分明是王上自己要买来装点厅堂的么?

唉,一言以蔽之——我的故事说完了,咱们继续下一轮吧!

 

一些该无辜辛达并不知情的后续:

我们尊敬的、伟大的Felagund王,挥退复命的使臣、屏退众人后拆开了堂亲的私信。只见Curufin在信中洋洋洒洒地赞扬纳国斯隆德使臣深明大义、真诚友善,寥寥数语间就轻易被套出了带价几何、底牌几何,为东线之繁荣发展之所需钱财贡献了巨大助力,更决心购买Tyelpe的心爱之作进献给敬爱的王上,其一片赤诚可谓昭昭日月可鉴;又不忘苦心劝诫堂亲切勿玩物丧志,以致他稍加缀饰就可令使臣支付重金以换取王上可能的钟情爱物,可见在纳国斯隆德暗流之下,王上的小小爱好早已使阿谀腐败之风盛行,不知何时方能整治完全,还纳国斯隆德一派朗朗乾坤……

“…………”

读完此信,我们温文尔雅、气量非凡的Felagund王一时无言,想了又想,最终被气笑了。

 

一些该无辜辛达并不知情的后后续:

无法可想,Finrod只能取用私库的财帛平了这笔买树的糊涂账。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英明神武的Felagund王最终还是心气难平,铺开信纸,倒也并非告状,只是将Caranthir与Curufin合谋所做的好事向Maglor复述了一遍。




—THE END ?—



一颗蛋

我为什么疯狂安利精灵宝钻

之前在微博吹过,这边也搬一下,占tag/打扰首页别圈小伙伴致歉,但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卖中土和宝钻的安利,委屈巴巴脸,大家了解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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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宝钻之前,我对精灵的认知停留在“长得好看又能打”,是打架时候的开挂利器和负责掉落装备派发任务的NPC;无欲无求,完美却疏离,叶子可能是里面最有人味的一个了(所以非常喜欢他)——这种雾里寻花般的距离与不真实感让我对这个种族并没有多么特别的感情,只会舔颜和玩一玩所谓中土超模/千年老精梗——直到我看完了宝钻。
第一纪元属于精灵的血泪悲歌实在过分震撼。第一次知道了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能更佛的种族原来心里也曾充满了昂扬的激情和斗志,为了心中...

之前在微博吹过,这边也搬一下,占tag/打扰首页别圈小伙伴致歉,但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卖中土和宝钻的安利,委屈巴巴脸,大家了解一下嘛

————————————————

看宝钻之前,我对精灵的认知停留在“长得好看又能打”,是打架时候的开挂利器和负责掉落装备派发任务的NPC;无欲无求,完美却疏离,叶子可能是里面最有人味的一个了(所以非常喜欢他)——这种雾里寻花般的距离与不真实感让我对这个种族并没有多么特别的感情,只会舔颜和玩一玩所谓中土超模/千年老精梗——直到我看完了宝钻。
第一纪元属于精灵的血泪悲歌实在过分震撼。第一次知道了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能更佛的种族原来心里也曾充满了昂扬的激情和斗志,为了心中一个目标不惜立下毒誓放弃神赐的恩典,明知不可而为之地燃烧自己的生命至死方休。欺骗与背弃,忠诚和勇敢,完美的表象下也有不完美,出色的皮囊里有更美丽不羁的灵魂,哪怕魔戒中观音菩萨一样的盖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小公主,在众王子间作为唯一的女子陈情激辩。
……然后他们的样子忽然就立起来了。这群可爱可敬又可怜可叹的生灵为了  自己的所谓信念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沧海桑田动辄千百年过,诺多王族血脉断绝唯余凯兰崔尔一人,难怪他们会变成魔戒里的模样渐渐衰微,现在回头去看这个种族简直感慨万千,沉甸甸的尽是昔日荣光和伤痛的记忆还有眼中渐渐暗淡的星辰,因为命运注定属于他们的神话般的时代终于是过去了。
托老太厉害,编年史般的文体读起来丝毫不觉得枯燥,(看似)平淡克制的叙述却能勾勒出一幕幕盛景,一路读来好像亲历了一遍阿尔达的兴衰。如果说霍比特人和魔戒是两个出色的、发生在一个叫中土的奇幻故事,那算上精灵宝钻他就是真的创造了一个古老的、完整的、有始有终的世界,从上古时期的神话和史诗,到这个大地上的生灵挣扎与荣光的岁月,再直到世界的尽头和故事的终结。
生命不息,我吹托尔金不止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