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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鸟

【也青】饺子要何时蘸醋才好?

*1w完结。

*老王吃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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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也不太能吃醋,吃饺子从不蘸醋。他自认为在恋爱关系里亦是如此,前女友们有个什么蓝颜知己,他也不怒。大家都说他大度,他倒不觉得,他只是认为天命自有安排,如果自己比不上那些蓝颜知己,那就是命中注定他们没缘。  


金元元那一群人,从小和王也一个裤衩长大的,正宗的损友,也是正宗的好朋友。所以他们交了男女朋友,都会第一时间彼此知会。 


刘牧之,是为了帮他把关,怕他这个一心科研的国家未来栋梁...

*1w完结。

*老王吃醋的故事。


————————————————


 

01. 

 

 

王也不太能吃醋,吃饺子从不蘸醋。他自认为在恋爱关系里亦是如此,前女友们有个什么蓝颜知己,他也不怒。大家都说他大度,他倒不觉得,他只是认为天命自有安排,如果自己比不上那些蓝颜知己,那就是命中注定他们没缘。  

 

金元元那一群人,从小和王也一个裤衩长大的,正宗的损友,也是正宗的好朋友。所以他们交了男女朋友,都会第一时间彼此知会。 

 

刘牧之,是为了帮他把关,怕他这个一心科研的国家未来栋梁被哪家小姐骗了。小天,是为了挖他的苦头,谁让小天的狗血俗气爱情故事比电视剧还精彩。金元元,那当然是为了和她谈恋爱的另一方着想,在对方被金元元迫害之前,先一步传授一点自救心经。 

 

王也,和他们都不太一样。说他被骗,哪个姑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死心塌地的。说他的故事曲折离奇,他就没一次不是和平分手的。说他会害了对方,那更不会了,前女友分手后对他的风评一直良好。 

  

王也这人,有钱、有颜、有身材,还能文能武。长发是在清华的时候束的,他即使穿着简单,走在路上也像是从优衣库的广告版走下来似的。他要是手里端个板子,别人准以为他来自美术学院。 

 

王也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眼界不低,能和王也在一起的,能力品相都是拔尖。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他就谈过三个。 

 

第一个,大学的时候跨国没顶住分了。 

 

第二个,过于女神,在一起的时候,狂蜂浪蝶不少,蓝颜知己天天对她虚寒送暖,无微不至得比王也还殷勤,女神很抱歉,但她还是转投了别人怀抱。 

 

第三个,知书达礼,两人一起的时候会主动和异性划清界线,金元元们对她更是夸不停口,可惜王也是要上山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妹子不理解,也没打算为了王也去理解,正如王也不会为了她留在山下。 

 

这么一看,三段恋情似乎都没有问题,但金元元她们是何人,要说理解王也其人的人,她们肯定在前十。所有的分手,都有一个致命原因,王也很会应付别人,也知道别人想什么,但如果要和他内心某样更重要的事情比较,他便会把别人划到下等。 

 

恋爱中的人,别说最高等了,起码和别的事情能来个平级吧。王也足够优秀,和很多人都能兼容,可要做到无缝契合就需要双方都为对方改变,很可惜王也没有那个打算。 

 

王也刚和诸葛青一起的时候,他也没避忌,直接就把诸葛青介绍给金元元他们认识了。他们一开始有点吃惊,然后一如既往地自来熟起来,一顿饭下去透了不少王也的老底,什么两岁的时候尿裤子,什么小学的时候脚滑掀了教导主任的假发,丑事一路从小数到大。 

 

当然也包括了王也这人不爱吃醋,无论是蘸饺子,还是谈恋爱。 

 

“我知道,上次在上海和他去吃饺子,他那碟醋一点都没动。”诸葛青闻言也只是随口答道。 

 

后来,王也和金元元他们某次小聚的时候。 

 

刘牧之说,这诸葛青礼礼貌貌,笑得如沐春风挺好相处的,就是性别一开始吓着了他,但这什么年代了,他能理解。小天说,这诸葛青和当年那小红还是小白总之是王也的第二任女友说不定是同一款,花枝招展,甚至更甚,那天他们坐了没多久,隔壁桌的女生就跑来要联系方式了,拒绝是拒绝了,但那留有三分余地的温柔态度根本断不了别人的想念。 

 

“小什么白,小白是青他弟,而且也不是小红。”正常来说,这里接下来应该要补充一下当年恋人的名字,可这一瞬间王也竟然想不起来,便作了罢。 

 

金元元难得没加入和小天的声讨,她喝了一口酒,细细品了品,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诸葛青和王也,某个方面来看,说不定很像,都是那天上捉不住的白云,当然这只是她的直觉。 

 

金元元举起酒瓶往王也的茶杯靠过去:“老王,你这次得栽。” 

 

王也护着还装着普洱的茶杯,远离酒瓶:“不栽就不会在一起了。” 

 

金元元倒也不恼,反手给自己再添了一杯,举起酒杯和王也的茶杯干了干:“看你这小样的,到时哭鼻子了别找姐姐。” 

 

 

02. 

 

 

诸葛青这人百无禁忌,只要是无毒确定能作为食材的,他都敢往嘴里塞一口,不挑食得像个广东人。他的猪朋狗友比大家想象中的还多,里面有很多是玩回来的,当然更多是吃回来的。 

 

他以前还在娱乐圈的时候,虽然名气最后没有打出来,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上至当年小透明现在已经大红的当红炸子鸡,下至给大家买奶茶的场务小助理。 

 

但诸葛青朋友多是多,像王也和金元元她们那样交心的却没几个。诸葛青不爱轻意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绪,除非心里的池水装不住,实在要满溢而出了,而恰好他身边又有同类人。 

 

傅蓉打趣过:“我们高傲的男孩,怎么就选在本姑娘面前哭了。” 

 

诸葛青一开始还是答得没心没肺:“因为我们的傅蓉姑娘长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真的是见者落泪。” 

 

傅蓉双手抱胸:“喂,后面夸人的句子是不是用错了,我的声音有难听到闻者伤心吗?” 

 

诸葛青往傅蓉那边弯了弯腰,旁人看,像是要亲上去似的。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诸葛青说出口的话却没了那份假正经。 

 

诸葛青虽然被傅蓉鄙视了一眼,但还是伸手去摸了摸傅蓉的头发,准一个八点档偶像剧的做派。 

 

“贱女配渣男嘛。”诸葛青状似无奈地感叹了一句。 

 

“停停停,渣的是你,我可……”傅蓉撇了撇嘴,贱骨头这点确实挺符合自己的,这个想法一出,她是真的伤心落泪了,自己怎么就这样呢! 

 

“我想我还是暗中给王道长通通气,免得他被你渣了,人家看着多根正苗红,你这祸水,不会把人家的根浇坏了吧。” 

 

诸葛青回想了一下王也的根在自己体内浇水的样子,那骗人的假正经,根哪有坏的样子,自己的腰要折坏了还差不多。 

 

“哪能呢,你说你不就爱渣男吗?当年您老要把我收了,现在不就祸及不到那根正又苗红的王道长吗?” 

 

诸葛青在傅蓉面前站得没正经,但放这大街上,和后面的路人甲乙丙丁一比,又水嫩嫩白净净得像根在泥土中冒出的青青小葱。傅蓉承认,诸葛青这皮相,是她这辈子面对面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了,凡是个取向正常的女人,认识了诸葛青,要说没幻想幻想每天醒来能看到这张脸,那是不可能的。 

 

“渣男分品种,你这种我没有成就感。” 

 

傅蓉可没打算一直和诸葛青傻傻地站在路边,这次自己难得来一次上海,诸葛青作为东道主,怎么也得给她请一顿吧。于是她继续向前迈进,看上去不贵的,她绝对不会进。 

 

“傅蓉大师,看来对这个很有研究。”诸葛青跟了上去,和傅蓉肩并肩。 

 

“我那些前任前前任,你都是知道的,大家都称那种叫什么来着,对了,软饭男。”傅蓉说到这里还夸张地抽泣了两下,“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那你换老实人啊。” 

 

“我才不要老实人,老实人太闷不好玩。你别打断我说话,你看看那边看到了什么。”傅蓉拉住着诸葛青的手臂,指向了一边的书店。 

 

那间书店的窗户是仿古的彩色玻璃窗,正中间拼出了一个红色的十字。 

 

傅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享受的就是那拯救别人的感觉,别人的命牵挂在自己身上不觉得很棒吗?” 

 

傅蓉有充足的自我认知,她不叫玲珑,但自有独她一份的七窍玲珑心。 

 

“你这种人溺水了,也不要别人救的,和老实人一样不好玩。我还记得碧游村,王道长就是追着你来的吧,还有你那堆A啊B啊,那个朋友A就是他吧,我看王道长也挺悲天悯人的,说不定他也喜欢这种打救别人的感觉。” 

 

男孩也不是什么都能和女孩F说的。 

 

“他喜欢打水还差不多,老大爷天天出门还得揣着个水杯。” 

 

他们又走了一路,随意地说着些毫无营养的互相吐槽的话,傅蓉看到想吃的就拉着诸葛青问,诸葛青给她说完了,她又不想吃了,诸葛青怀疑傅蓉根本就不是饿,只是想拉着自己压马路。 

 

“哥哥!哥哥!”一个小女孩拿着个花篮来到了两人的跟前,中午的太阳正烈,蒸得小女孩脸蛋都红了,“要给你的女朋友买支花吗?” 

 

花篮内的是玫瑰,诸葛青拿起了一支,抵在鼻子下嗅了嗅,浓郁的花香飘散。诸葛青半蹲了下来,这下他看清了小女孩额角的汗珠。 

 

“小小姐,我和这位姐姐,不是那种关系。但你这花,我全买了。” 

 

“谢谢......谢谢大哥哥!” 

 

诸葛青他们走的时候,小女孩还在看他们。 

 

小女孩看到诸葛青转过了头,小女孩左顾右盼,最后也只是无措地挥了挥手。随着诸葛青的嘴角一勾,一股微凉的清风忽然向小女孩吹拂而来,吹散了她身周的闷热。 

 

 

03. 

 

 

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建筑变成了蓝天,再变成了白云。上次和金元元他们聚过后,王也就很想去见诸葛青。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几回,好像这感觉就在和诸葛青在一起的时候出现过。第一次出现说不定是自己知道诸葛青被带到碧游村的时候,这种感觉大概可以称之为——急躁。 

 

从小王也就有一种超脱了世人之外的观世感,认定万物必有规律,命中总有注定,所以不急不躁,对待何事都是心平气和。 

 

一切在和诸葛轻一起之后发生了改变,有时候老王甚至产生了冲动去内景算一算自己和对方能不能走到最后。但老王从来不算自己的姻缘,一是如果答案牵扯为小,火球甚微,那自己和对方注定无缘,那时候感情未淡,终究会心疼。二是如果答案牵扯为大,火球甚巨,那自己和对方注定纠缠不清,只是这牵扯是好的方面还是差的方面,难以得出答案,最后不过徒增烦恼。  

 

人的内心有四景。初次体会到静,那是离生喜乐;静的感觉加强,那是定生喜乐;而到了在体会静的时候能获得快感,那是离喜妙乐;至于到了最后一景——舍念清净,那时候清静所带来的快感也不复存在了。 

 

曾经王也以为自己说不定有机会体悟到舍念清净的境界,可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太天真,对上诸葛青别说舍念清净了,就是离喜妙乐,他也再做不到。 

 

王也没去内景算自己和诸葛青的未来,当然是因为他知道即使不去算,只要有“诸葛青”这三个字出现,他的内景都必然会为之而烧起滔天大火。 

 

诸葛侯门,又不是湘西蛊毒,怎生自己就一副被下了蛊的模样。 

 

飞机穿梭在白云里,王也又想起了金元元对诸葛青的形容,说对方是捉不住的白云,可王也觉得更准确的形容是似云又似雾,让人捉摸不透。 

 

王也知道诸葛青窥探过风后奇门,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对方就放下了。 

 

在碧游村的时候,王也以为对方会对自己下手,结果却是对方想以自己的一命,换他的一命。 

 

甚至到现在,王也都不知道诸葛青是为了什么去的碧游村。 

 

还有一点,诸葛青喜欢自己什么,他也看不透。只是这份喜欢不作假,王也是能感受到的,无论是平日的细语中,还是在翻云覆雨时眼睛的蜜意里。 

 

表白的那方是诸葛青,那时候诸葛青隔三差五就往京城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加入了哪都通,专门负责上海到北京这条线。 

 

“青,你真这么喜欢北京,不如直接在这里待长一点时间好了,你这样一个月来回转的不累吗?” 

 

北京的景点不少,但来得多了,也早就逛完了,这次他们已经无聊到坐在公园看大爷们耍太极剑。 

 

“倒是你,之前不是说做行者吗?怎么又天天待北京了。”诸葛青伸出手,接住了几缕透过树影照射下来的日光。 

 

其实不问也知道,不就和那张楚岚有关,甲申之乱那浊水把他们都搞进去了,而现在那件事的调查正陷入瓶颈。 

 

王也不同诸葛青以前天天在家,他之前几年天天在山上,和家人聚少离多。之前做行者,是为了不惹麻烦到家人身上。现在回家,是想多陪家人一点,甲申之乱那水太脏,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不是泥沼,说不定前一秒踏进去,下一秒人就没了。 

 

“你除了跑来北京瞎玩,也天天在家,原因你懂我也懂。”王也抬头,刚好被树叶缝隙里的日光刺到了眼睛,眼睛条件反射咪了起来。 

 

王也觉得,说不定是因为甲申之乱的事情,诸葛青内心不安,而自己作为共同涉及那些事的好朋友,在自己身边可以安身一点,所以才经常跑来北京。 

 

诸葛青跑得勤,王也也接待得勤,反正诸葛青逢到必陪。再好朋友,大热天还愿意出来陪着游玩自己去过千百遍的地方,还不是一次两次,怎么也不寻常,王也知道自己不寻常。 

 

就是和诸葛青瞎坐在这树荫底下发呆,他都觉得要比金元元她们坐在空调房里吃下午茶来得有趣。 

 

王也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想自己本就改了对方的命格,对方看着又是个喜欢异性的,自己没理由再去破坏对方的未来一次。至于什么同性世道艰难的,他反而没怎么去考虑,正如清华毕业上山做道士也为旁人不解,但他从没有犹豫过一样。 

 

“谁说我是瞎玩的。” 

 

诸葛青说这句的时候,王也的眼睛还没睁开,而恰好诸葛青睁眼了。此刻两人的表情像是互换了一样,但眯眼笑做在王也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滑稽,引得诸葛青忍俊不禁了起来。 

 

这笑不同于往日那三分温柔三分戏弄四分漫不经心的模样,不是固定的诸葛青招牌公式微笑,笑得随意,嘴角的弧度、眼尾的细纹极其生动地映进了王也的眼中。 

 

王也不清楚别人看过这样的诸葛青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看过不少,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厌。 

 

诸葛青把看到王也眯眼的那份好笑怪在王也的大鼻子上,至于只要对着王也,就是那树顶落叶都会变得有趣起来这件事,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你不是来玩,是来做什么。”王也别过了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脸看也不好,拿起随身携带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诸葛青比划了一下拿杯子喝水的姿势,王也娴熟地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诸葛青豪不犹豫就对着王也的杯子喝了起来,虽然他转了个边,可王也喝水位置都不怎么固定的,止不住那块地方王也也喝过。 

 

王也内心想,诸葛青这直男心也太大了,苦的可是身边那个思想不端正的。诸葛青还挺爱喝水的,又懒得拿杯子,来京的几次,每一次都是喝王也的水杯。王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他现在早就不出家,也早就不戒色。 

 

王也瞟了一眼,诸葛青的嘴唇就压在水杯的边沿,诸葛青生得白,粉色的唇在他脸上都显得艳。等诸葛青把杯子放下,他的唇上还沾着湿意,七八月的天,王也楞是想起了春露,那滴滴落在自家窗台上的小盆栽叶子上的春露,那时候王也还住在武当山。 

 

王也记得那时候自己觉得好玩,于是压了压叶子,那水珠便顺着叶脉下滑至自己的指尖。可诸葛青不是自家的,嘴唇也不是叶子,王也碰不得。 

 

诸葛青将水杯往王也这边递,等王也的手也握到了水杯之上,诸葛青才开口说道: 

 

“那你每次都来见我,又是来做什么的。” 

 

王也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不同于水杯的温度,那来自于诸葛青的。 

 

“我当然不是瞎玩,我是来见你的。” 

 

树影间照下来的光斑有点晃眼,诸葛青的确玩的不是北京,王也觉得诸葛青玩的是自己。 

 

 

04. 

 

 

王也一到酒店,东西一拋,就躺到床上。闭上眼刚刚在来路看到的情景就会再次浮现,他这次来上海比较随意,也不想辛苦诸葛青来接自己,他本来打算等自己在酒店安顿好,再告诉对方。 

 

机场到酒店这么一段不算长的路,王也就遇到了诸葛青,王也甚至不知道要不要感叹一声缘份。王也的每段关系,都是对方先告的白,按道理这次也是诸葛青先告白的,可心境却大为不同。 

 

金元元说得没错,这次得栽。 

 

王也回答的时候也是认真的,不栽也就不会在一起了。 

 

告白是诸葛青来的,先越过界的是王也。无论是亲吻也好,还是水乳交融也罢,主动方都是王也。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对不起在武当山出家的那几年,无色无欲无求,耳根清净,这些都不复存在。不见诸葛青,他烦躁,刚刚见了,他更烦躁。 

 

谁让他看到的是诸葛青和傅蓉在一起的画面呢? 

 

王也不过问前女友们的蓝颜知己,但过问过诸葛青的这位红颜知己。王也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因为那些蓝颜知己一直就只是知己,而这位红颜知己,王也记得清清楚楚,在碧游村的时候他们在别人眼里就是蜜里调油的小情侣,那时候王也对诸葛青还没那龌龊的心思,对傅蓉的看法就是没什么看法,印象也只是诸葛青身边的一个女的、碧游村的上根器之一这种程度。 

 

后来王也心境发生改变的那一段时间,两人天天死里逃生的,哪有空想傅不傅蓉,诸葛青来北京找他,更是不会带上别人了。所以等两人正式在了一起,王也才想起诸葛青身边还有这么一位人。 

 

王也觉得直白地问傅蓉的事情有点丢人,所以从没有主动提起过傅蓉,一直等到甲申之乱的事情有了点眉目,张楚岚需要找帮手的时候,王也才旁敲侧问过一次。 

 

“还有一个人,傅蓉怎样?” 

 

王也用的不是“当年碧游村的那一个谁”,是因为傅蓉这名字经常会出现在诸葛青口中,王也想装记不清都不行。 

 

“她不太适合蹚这一程浑水。” 

 

王也内心想道,也不知道是傅蓉不适合,还是诸葛青不想。 

 

借着这番对话,王也才顺路问了下去:“你俩好像关系一直挺好的,碧游村的时候,我倒是没有怎么和她说过话。” 

 

“那是你那时候根本就没认真和碧游村的村名说过话。”诸葛青笑了笑,然后沉吟了一下,“至于关系好,傅蓉嘛,她是我掏过心窝子,过了命的朋友。” 

 

过了命不刺耳,那掏心窝子却扎耳得很。 

 

手机叮铃铃地响起,王也举起放在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写着“诸葛狐狸”这四个大字。刚刚王也在酒店大厅等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给诸葛青留了个言,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来了上海。 

 

王也从床上坐起,咳了一声,才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忽然就过来了?提前和我说一声,让我去接你啊。] 

 

“就……就是信息提醒飞上海的机票有特惠价,我想着挺划算的就来了。” 

 

王也下飞机后走了一路,后来又见着了诸葛青和傅蓉,一路都没顾得上喝水,此时喉咙干得厉害,说完这句他就走到桌子前,拿起自己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 

 

喝着水,王也就想起了诸葛青的恶行,那时候来北京,诸葛青天天问他找水喝,结果在一起后,王也才发现诸葛青这人其实根本不爱喝水,现在倒成了王也天天逼着他喝水。诸葛青爱喝带点味的,茶、可乐、雪碧都行,他那时候找王也要水杯喝水,真的就是为了间接接吻。正是王也知道这件事的那天,王也没忍住拉着诸葛青跨过了下一条线。 

 

[哦~没有其他吗?] 

 

诸葛青轻轻的笑声透过电话,隔着一层电波钻入了耳朵,王也感叹了一下文明科学的进步,除了没那股湿气,这感觉就和诸葛青平时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一样。 

 

“那我想来吹海风,这个怎样?”要王也去说想你了,不太可能。主要是被他爹和他娘从小到大那无羞无燥的举动弄怕了,说起这些话来,王也总是不能直白说出口。 

 

[那五点,在你酒店楼下等?] 

 

现在离五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从诸葛青刚刚那条街来王也这酒店根本不用这么久,这其中的时间能用来做什么,不就只能是陪着傅蓉。 

 

王也进房间后没有开空调,出汗后,头发粘在脖子上不太舒服,王也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的马尾已经被睡得歪歪斜斜。王也摘下橡皮筋三两下重新扎好,在酒店等也是等,在外面等也是等,现在显然不是一个人待着的好时光。 

 

王也拿起一旁的鸭嘴帽戴好,把水杯挂裤子上,走出了房间。 

 

 

05. 

 

 

诸葛青看到王也信息的时候有点吃惊,王也从来不会忽然来上海,真要说起来,诸葛青飞北京的次数要比王也飞上海的多得多。这时候诸葛青刚结束了和傅蓉的一天陪玩,王也的酒店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诸葛青决定把见面的时间延后一点,他要先回家一趟。 

 

倒不是诸葛青不想见王也,而只是今天陪傅蓉左逛右逛出了满身的汗,诸葛青想把这汗臭味洗走再去见王也。诸葛青有时都会嫌弃自己面对王也的时候,像个小女生似的,但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王也看。 

 

诸葛青可以在王也面前不戴笑着的面具,可还是不愿意流露自己狼狈的那面。 

 

就如王也问到傅蓉的问题时,诸葛青直白地回答了自己的想法。 

 

说别人和自己关系十分亲密,诸葛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话不应该对着自家恋人说,他只是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愿在老王面前依旧做那个永远挂着张笑脸的诸葛轻。  

 

可是狼狈的那面呢? 

 

诸葛青不敢也觉得不应,诸葛青所有的狼狈都来源于王也,展露而出后便像是自己低对方一等似的,而他想要的是平等的地位。 

 

和金元元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诸葛青是羡慕的,那些他参与不进去的过往塑造了现在的王也,而现在的王也已经不会再轻易地被旁人所影响了,他就如一座大山,你可以去攀爬,可以去欣赏,却是不能让他为自己所转移。 

 

说诸葛青因此而伤感也没有,因为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傅蓉说的“说不定王道长也喜欢这种打救别人的感觉”,诸葛青当时逃避了回答,他想到了一开始王也之所以会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就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了愧疚,认为影响了自己的命格,想要补偿,想要——打救。 

 

最后诸葛青也没让王也打救,他是自救的。 

 

他们之后又经历了种种,或许是感情的变化,总之王也已经很久没有流露过因为亏欠,要对自己命格负责的想法了。 

 

只是王也现在的内心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吗? 

 

傅蓉说自己这种人无趣,那王也会不会也这样认为? 

 

诸葛青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思考。 

 

表白的是自己。 

 

那时候诸葛青借着喝水的由头向王也索要了水杯,他喜欢王也,他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不过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来。 

 

别人是喝水止渴,诸葛青是借水止痒,止自己的心痒。 

 

水淹过自己的嘴唇,诸葛青在幻想王也的唇是不是也如这水般的清凉。诸葛青被人看习惯了,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他能感觉到王也想看自己又不敢看自己,乱瞟的视线。 

 

诸葛青看了王也一眼,王也正低头看着地板,对方的头发一直扎得随意,鬓角的几根发丝下垂在脸旁,这发型要是其他人或许只能让人觉得邋遢,偏生放王也身上仙气就飘了起来。 

 

可王也这仙气却又不是一直缠身绕,只要王也说起话来,红尘味也就飞出来了。 

 

诸葛青自嘲,并非遥不可及的仙仙儿,哪能不惦记呢。 

 

王也的视线轻触在自己脸上,久久没有转移的时候,更是让诸葛青觉得两人接近,王也正走在红尘。 

 

诸葛青把水杯递向王也,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那你每次都来见我,又是来做什么的。”王也这句提问,宛如一句引诱。 

 

乱花才会迷人眼,这夏日午后,别说乱花了,落叶也不多,有的只是嗡嗡作响的蝉鸣,嗡得人耳鸣,嗡得人心慌,嗡得人晕头转向。 

 

诸葛青不敢抬头,他知道王也在看着自己,接水杯不看水杯,看递水人,这很难不让诸葛青怀抱期望。 

 

同握在水杯上,他和王也只有一寸的距离。 

 

嗡嗡的声音仍未消停,就像是在催促着诸葛青更进一步。诸葛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灼烧了起来,他的指尖向前伸了一寸,在触碰到王也指尖的瞬间,他没再犹豫,覆盖到其上。 

 

“我当然不是瞎玩,我是来见你的。” 

 

嗡嗡的蝉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怦怦的心跳声。 

 

 

06. 

 

 

诸葛青去到酒店的时候,王也坐在酒店大堂的开放式咖啡厅里,面前有一杯喝光了的杯子,王也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王也帽子压得很低,诸葛青看不清帽檐下王也的表情,只是王也一动不动,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诸葛青想起自己在碧游村是怎样叫醒王也的,不自觉便笑了起来。 

 

那时候诸葛青还不忿着风后奇门的事情,可又觉得王也这人有意思,于是他拿了根草去撩对方的鼻子。 

 

当时要是王也生气了,他也找好了借口,绝对只是朋友间的玩笑,而不是在打击报复。 

 

诸葛青放轻了脚步,绕到了一旁,想看看这次王也是不是又睡着了。结果他没走几步就被王也捉了个现行。 

 

“哎呀,被发现了。” 

 

诸葛青故意苦笑了一下,等着王也埋汰自己,可等来的只有王也平静的一句话。 

 

“你来了,那我们走吧。” 

 

很奇怪,诸葛青明显感觉到王也的心不在焉,见了面这么久,都没有叫一声自己。能见面本是乐事,现在倒是弄得他内心惶惶。 

 

诸葛青每次恋爱,都是别人顺着他来的,来得又容易,看着他这张脸,基本没人会拒绝。所以他从来没有因为恋爱这件事纠结过,有意见就直接说,散了也就散了。 

 

就是对着王也不行。 

 

诸葛青回忆了一下最近两人的相处,实在是想不通哪里出过问题。 

 

“得了,别走了,随便找个地方吃个饭就行了。” 

 

王也其实不饿,也没心情去什么高级餐厅,拉着诸葛轻就进去了手边的饺子店。  

 

晚饭的高峰时点,饺子店内颇为吵杂,王也和诸葛青面对面沉默地坐在窗边的双人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点了单后,两人就静坐着。诸葛青忽然想埋怨傅蓉,都怪她今天说的那些,害他现在忐忑不安,连以玩笑的口吻主动去问怎么了也做不到。 

 

王也低着头,还在想。 

 

其实诸葛青和傅蓉再亲密,走在路上也一没牵手,二没搭肩。花是买了,只不过以王也对诸葛青的认知,他想诸葛青多半只是见小女孩可怜才买的花。可即使自己想得再明白,心中那股气就是不能消。 

 

诸葛青对王也不爱隐瞒,能直白地告诉王也傅蓉之于他是什么,王也何尝又不是。 

 

只是二十多年来,他都没因为这样的问题开过口,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可是连“我想你了”也说不出口的人,更何况吃醋妒忌。 

 

王也思索久了,才发现诸葛青这一路也没怎么说话。王也都想用手捂脸了,除了自己不好的神色太外露,吓着了诸葛青,他根本想不到其他原因。 

  

比起丢人,他更不愿自己生的闷气影响到诸葛青。 

 

王也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来的时候,经过了南京东路,那里有个卖花的小女孩…… ” 

  

无缘无故提卖花的小女孩,还是自己今天见过的,诸葛青不明白都不可能。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可是王也应该不在意这些事情才对,诸葛青内心雀跃,又不想空欢喜一场,于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期待。 

  

诸葛青轻声问道:“见到我和傅蓉了? ” 

 

服务员端了饺子过来,一下又打断了两人正在说的话。王也好不容易放下的脸皮,又被饺子飘着的雾气蒸回去了。 

 

王也拿起筷子,夹起饺子吃了一口,这家店的饺子做得皮薄料足,就是味道有点淡。王也看了一眼,诸葛青那边放着调料瓶,最常见的辣椒、酱油以及醋。 

  

其实王也只要伸手就能拿到,但他犹豫了一下,向诸葛轻的手边指了指。  

  

王也低声说着:“给我那个…… ” 

 

诸葛青不明白王也指的是哪一个:“什么? ” 

  

王也破罐子破摔,放大了音量:“我要醋。” 

  

诸葛青疑惑:“你不是不吃醋吗? ” 

  

王也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 

 

王也的表情其实很好懂,所以诸葛青能看出刚见面的时候王也的不开心,也能看出王也现在的纠结。 

 

王也吃饺子从来不蘸醋,现在却要醋了。 

 

联想刚刚王也看到自己和傅蓉逛街的猜测,诸葛青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可能。 

 

山不可转移,遇到愚公亦可转。 

 

王也不可雕,谁又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还没遇到诸葛青。 

 

诸葛青拿起那罐醋,倒到一旁的小碟子上。从见面开始到现在这一路的局促不安都散了,只有溢上心头的点点甜。 

 

诸葛青嘴角噙着笑,把醋碟子推了过去:“王道长,想吃醋了?”  

  

王也沉默了一下,压了压自己戴着的鸭舌帽,最后叹了一口气。  

  

“是……” 

 

王也这声无奈,诸葛青内心却是敲锣又打鼓,要是脑海里的音乐能实体化,足够演一场龙凤大戏。王也那群发小也不用羡慕了,回家换衣服的自己似乎也显得傻傻的。 

 

王也说完,羞得无边了,夹着个饺子,醋一沾,就往嘴巴里塞。 

 

醋味在嘴巴里蔓延,王也依旧讨厌那酸味。 

 

只是饺子总是会在某天莫名蘸一下醋。 

 

饺子要何时蘸醋才好? 

 

心里酸溜溜的那一天。 

 

诸葛青的水杯就在醋碟子旁,王也这才发现今天诸葛青没去冰箱拿饮料,水杯里的不是茶,就是白开水,甚至那水已经被喝没了一半。 

 

王也抬眼瞄了瞄,诸葛青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天喜地,嘴巴的酸味似乎回了甘,这醋味好像又不讨厌了,现在开始饺子蘸醋吃,也不坏。 

 

王也把饺子吞进肚子里,夹起了下一只。诸葛青见王也又要去蘸醋有点吃惊。 

 

诸葛青打趣着问王也:“你确定还要蘸醋吗?” 

 

王也将饺子沾满了醋:“人总有改变的那天。” 

 

那人要何时改变才好? 

 

爱上某个人的那一天。 

 

 

-end-

八風

个人向三国同人推荐

2010年入坑,混迹过天涯、JQ研究所、论坛,粉晋江和贴吧,很多文字都在这10年中流失了,最近回顾了一些文,还是想留下一些记忆,故作此短文,权当回忆,不求全面,后续想起会有补充,推荐求精不求多,普通甜饼类车类不提。


个人喜好偏史向,雷OOC,不吃校园,CP广但不是所有都吃。文笔很重要,一等文笔沉稳老辣,二等文笔如沐春风,三等往下文笔老福特比比皆是,如史向角色讲话很日系、古风讲话很现代等,都是很常见的问题,不多赘述。


非特定CP向


(恋爱中的曹all)十二旒 by 螣蛇土灰


不说镇圈也是绝对的神文了,当年在贴吧看到时惊为天人,甚至手抄过一部分精彩片段。...

2010年入坑,混迹过天涯、JQ研究所、论坛,粉晋江和贴吧,很多文字都在这10年中流失了,最近回顾了一些文,还是想留下一些记忆,故作此短文,权当回忆,不求全面,后续想起会有补充,推荐求精不求多,普通甜饼类车类不提。


个人喜好偏史向,雷OOC,不吃校园,CP广但不是所有都吃。文笔很重要,一等文笔沉稳老辣,二等文笔如沐春风,三等往下文笔老福特比比皆是,如史向角色讲话很日系、古风讲话很现代等,都是很常见的问题,不多赘述。


非特定CP向


(恋爱中的曹all)十二旒 by 螣蛇土灰


不说镇圈也是绝对的神文了,当年在贴吧看到时惊为天人,甚至手抄过一部分精彩片段。作为曹郭荀粉,早期很喜欢曹荀那篇,尤其最后把荀郭类比两位夫人十分贴切。但多年后再回顾,最喜欢的一是曹陈(琳),二是曹徐(庶),曹陈和曹郭千丝万缕的联系颇有些“晴为林影”的滋味,影射奉孝的那株嘉木是神来之笔,曹陈这篇带到郭嘉的部分在我看来比曹郭那篇深刻得多,而陈琳,如果有人还没get到请关注央三陈琳的戏份,绝对的沧海遗珠。曹徐篇四个字形容,仙气飘飘,读来唇齿含香,徐庶和曹老板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以茶梗为引子,画龙点睛,意味悠远。


玄亮


个人最喜欢的玄亮文似乎已经遗失了,是当年在蜀宫看到的风过耳太太的两篇,去年登录蜀宫,帖子标题还在但是文已经没了,网上流传的文包也没有留档,十分可惜。


(3月7日记,感谢同人整理机,风过耳太太的《静水》和番外《鱼水》已找到,请关注同人整理机获取。感想一时说不清楚,只能说值得细品,每次都有新感觉。没想到有机会找回这两篇神文,可能会写一篇长评纪念并表达我滚滚长江般的敬仰之情。)


虽然是玄亮铁粉,惊为天人的同人却并不多,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官逼同死,史向已经甜到齁了。相父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真实发生过,任何一位作者写出来都一定会被读者讨伐OOC,相较之下同人的情节似乎都显得平平无奇了。老福特上最推荐的三篇是《割舍》by北固山下、《他是龙》by倍雍容、《左将军府二三事》by千字文,各有千秋。《割舍》,脑洞和文笔俱佳,文中丞相克制且凌厉的性格表现微妙且恰到好处,很符合我读完《亮集》后对丞相船新的认识(绝对不白莲花,绝对不温良恭俭让),显然作者对《亮集》也有较为透彻的认识,人物性格的塑造颇有深度,加上强大的用文字驾驭剧情的能力,六星好评。《他是龙》脑洞巨大且靠剧情取胜,风趣幽默,不建议剧透也不建议看剧透,请直接阅读原文。《左将军府二三事》开始追的时候惊为天人,太太深厚的古文功底是大大的加分项,追文的感想是“愿为军师将军身侧一书僮耳”(蒋费董:你也配?排队去!),文中季汉众的塑造都别出心裁却又符合历史,恍惚中读者已穿越千年身在季汉,作者娓娓道来,读之身心愉悦,不得不说左将军也太宠葛贼了(粉到深处都是黑)!


(10月8日记,因为一些评论陆陆续续在问所以说明一下,《割舍》的作者销号了,原因未知,很遗憾


10月28日记,感谢翕应,微博搜索“玄亮割舍”有奇效!)


加推一篇《定军山》by还魂草,这位太太的作品可以说是篇篇精品(个人心目中新水洗船同人里唯二两篇神作均出自这位太太之手),文笔意境均为上品,《定军山》回想起来有种云里雾里的朦胧感,些许惆怅,意境悠远。


维亮


最喜欢的一篇是曾经发表在粉晋江的《策反者》,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存档,姜维不是天生的甜姜和小棉袄是设定中最吸引人的地方,甚至可以称之为危险,后期当然不免为丞相所折服。


(2月28日记,天降甘霖,枯木逢春!在老硬盘中找到了自己17年存下来的《策反者》!!已投稿给同人整理机


瑜亮瑜


推荐《曲有误》by沉袖遇羽《灭焰》by柴桑,前者是瑜亮,后者是亮瑜,都是老文了,好就好在二人有争有斗,充分阐释了什么叫一时瑜亮。



曹荀


还记得当年入坑曹荀找不到文的时候在论坛求同人热评第一是《易X天品三国之进退失据》。。曹荀有点类似玄亮属于史向站得死死的但是精彩的同人不多的情况,大概老夫老妻都是如此,最喜欢的还是腾蛇土灰十二旒中的曹荀篇,印象很深作者说曹操从来不缺妥帖的照顾,缺的是荀彧般的虐。还有一篇《失于流年》by彼岸归人,作者最早发表于JQ研究所时我还写过一篇长评,老福特也有,这篇好就好在写出了曹荀宿命的相遇和分道扬镳,二人注定同行,也注定无法同归,再来一次也还是同样的结局,令君不得善终,阿瞒不得称帝。


曹郭


粉晋江当年有一篇郭嘉中心的《焚琴煮鹤》印象深刻,具体是不是曹郭却记不清了,文笔老练,但似乎没有流传下来,可惜。


权逊


强推《将死》by炎鸟,这篇凡入坑权逊必然拜读过,不虐就不是权逊了,大帝渣啊,真渣。


权瑜


《劫波渡尽》by 正月初五,base扭三权瑜,一篇好的权瑜文应该有的自我修养,有情又有趣(容我在此表达对《更漏》的不满,说是猎奇我同意,其他就不谈了,多说伤人)。


权肃


权肃文不多,个人最喜欢的一篇是曾经粉晋江的神文《驯悍记》,不喜现代文的我竟然被这篇深深吸引了,要说原因,一是文笔老练,一是人物性格极度贴合原作(此处指扭三),全文用扭三权肃代入可谓无缝衔接,学生权不懈努力攻略老师鲁兔的过程可谓get到了年下的精髓,如果有人有存档please私我!!!跪谢



姜钟姜


老福特姜钟姜圈不算冷,但是是假圈,推荐的只有一篇钟姜的《昏宴》by延熙十九年,发表于2014年。昏宴中姜钟之间利用猜忌却又纠缠不清的关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姜维的凉薄与郎心似铁,钟会虽猜疑却泥足深陷,最后姜维的自白和两人之死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没有强行煽情,没有画蛇添足地解释人物的想法,一切都通过对话和行为自然展现,笔法冷静,对于一个好作者来说这份自持是十分难得的心境。虽然没有煽情,但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姜维的愧意,钟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一切已然成空,值得吗?这个只能问士季自己。这份遗憾和无法回转正是健胃消食片组最精髓之处,就算时光倒转,什么也无法改变,而现实中两人在分道扬镳前共同走向终局,使得所有可能的背叛从此悬而未决,这份诡谲和瑰丽有致命的吸引力。题目《昏宴》,个人妄加揣摩,一方面文中钟姜二人成婚,这份关系中没有女子,因此为“昏”;另一方面谋反失败,姜维的拱火,钟会的犹豫,都是失败的引子,两人不可谓不昏。全文代入老三的钟姜几乎没有违和感,樊伯的苦姜气质绝佳(在我这儿绝对超越了老年葛亮),流氓兔钟会可可爱爱(喵,喵啊),看得人很是满足。


另一篇十分推荐的是《江有汜》by 危无咎,设定是姜维有能力读档重来,最后一世两人竟同朝为臣,为曹魏/司马效力,姜维因为前三世对钟会不住,极力想在这一世补偿,但讽刺的是两人在同一阵营反而有更多的猜忌和嫌隙(其实世事莫不如此),作者对钟会性格的剖析很有见解,这份解读在我看来是本文最珍贵的部分。最后一世姜维伐蜀的遭遇和前三世的邓艾竟然有很多类似之处,算是作者用心沙盘推演的结果,这些都超越了姜钟CP本来的视界,将本文带到了新的高度。


姜钟包括邓艾诡谲的命运交集侧面反映了曹魏末期混乱的世事,也是两晋南北朝大混乱的前兆,如果说三国时期的百姓苦不堪言,两晋十六国就是地狱在人间,此处墙裂推荐安州牧的两晋十六国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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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说句题外话外加求助,当年在粉晋江有一篇意识流神文,点击率三国tag之最,作者叫孙小妹,名字我不记得了,是一篇无法归类到任何CP和类型的超长篇神文,文章主角是骚嫂婶二(亮瑜懿权),脑洞清奇,包括但不限于:黑帮扛把子策和他的布加迪威龙,东吴黑帮火拼期间慢吞吞开着小绵羊姗姗来迟的鲁兔,背着斧头跳舞宣传的吕蒙甘宁凌统,白月光相爱相杀的玄亮,写老爹和赤兔重口味周边署名六边形隐忍帝的二丕,文章早河蟹了,欢迎有印象的朋友们分享心得。


感谢光小暗的鸟笼,神文已找到,名叫《永远的大盗罗宾》,可惜是残本,还是欢迎各位围观,切记不要点评转增加热度喔!

Miyanei

[希多林]今天吃什么呢?

时间线在野炊结局后,不含无双剧情(写的时候还没玩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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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多刚从卓拉领地后方的瀑布逆流而上,就看到他想找的人正盘腿坐在托托湖边的珊瑚树下。明明大雨连绵,这人却连兜帽都没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狐狸——连这只狐狸都被他从瀑布腾跃而出的声音惊跑了,可海拉鲁最出色的剑士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对狐狸刨出的小坑出神。

“林克!”

希多以惯有的华丽姿态落地,高昂的声音使空气都少了几分湿冷:“福拉拉拖说看到你往这边来了,怎么不去领地转转?不是说卓拉随时欢迎你吗!”

“最近……”

之后的话语被寡言的剑士敛入心中,林克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和淤泥。希多紧紧盯着这张脸,...

时间线在野炊结局后,不含无双剧情(写的时候还没玩T T)

/

希多刚从卓拉领地后方的瀑布逆流而上,就看到他想找的人正盘腿坐在托托湖边的珊瑚树下。明明大雨连绵,这人却连兜帽都没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狐狸——连这只狐狸都被他从瀑布腾跃而出的声音惊跑了,可海拉鲁最出色的剑士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对狐狸刨出的小坑出神。

“林克!”

希多以惯有的华丽姿态落地,高昂的声音使空气都少了几分湿冷:“福拉拉拖说看到你往这边来了,怎么不去领地转转?不是说卓拉随时欢迎你吗!”

“最近……”

之后的话语被寡言的剑士敛入心中,林克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和淤泥。希多紧紧盯着这张脸,即使是他也很难从林克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只能听对方用毫无异样的语气说:“公主殿下想来,要提前探查周围情况。”

“这样啊。”希多没有追问,只是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林克的肩膀,顺势搂着人往瀑布走去,“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你是拯救了卓拉和海拉鲁的英雄,不要担心会给我们添麻烦卓。”

——珂答夫妇经常养护领地的速速莲,斯八巴会定期派人补充两侧大桥上的物资箱,也有卓拉抱怨英杰大人总会不小心打碎瓶罐,但谁都能听出抱怨之下的亲昵与喜爱。毕竟是林克啊!这个身材矮小的海利亚人是如此完美,就连王姐曾经的追求者都顶多嘀咕一句喜欢在别人睡觉时偷田螺的怪人。而希多?他甚至考虑过给林克修建居所,可惜金发剑士很少在领地逗留,这也是希多一听福拉拉拖的话就赶来的原因——万一林克真的只是路过怎么办,那他岂不是错过了和挚友抵足而眠的一次机会卓!

这样想着,希多保持着爽朗的微笑,手看似无意地压住林克的肩膀:“大家都在期待你来呢!没事的话就去领地转转吧?”

林克被压得左肩一低,他瞥了希多一眼:“知道了。”

“嗯,很棒的回答!”

希多拍了拍挚友的后背,没忍住摸了一把被雨水打湿、垂落下来的金发。他尽量不表露出第一次抚摸毛发的兴奋,且用上全部的自制力才及时收手:“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克,我在领地等你卓!”

/

希多从谒见室的空地前向远处望去。这个位置能轻易将领地与族人尽收眼底,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某个喜欢悄悄来领地的家伙——就像现在,莲花池传来了池水被搅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湿漉漉的金色脑袋钻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个背着鼓囊背包的身影溜进鱼乡旅馆,下一秒,食材被哗啦啦丢进锅里的声音响起,希多忍不住往右边挪了两步,好更清楚地捕捉到挚友每次做饭的满意欢呼。

……越深入了解林克,他就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随着年龄渐长,希多已经很少在领地随意走动了,但他总能听到族人感叹林克的高尚品德——“无论拜托什么,海利亚的英杰大人都会认真地答应下来,不出几天就将事情办妥呢!”

无论拜托什么吗?

在林克走出旅馆、转向希多的瞬间,卓拉王子将视线锁定在了正门的大桥上,假装自己完全没注意友人的动向。他就这样目不斜视地挺直腰背,直到对方走到跟前,才让目光落在那双很少展露情绪的蓝眼睛上。

“林克?”

非必要不开口的剑士用下巴点了点手上的餐盘,餐盘上盛着五只被煮得通红的螃蟹。希多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螃蟹不在卓拉的食谱上,可林克看起来也不像自己要吃的样子……等等,他知道外头的人会饲养犬类,那个词怎么说的,“宠物”?他们会将食物放在手心里来获取犬类的亲近……难道林克是在寻求自己的喜爱吗!?不不,林克应该知道他是自己亲爱的挚友,这是显而易见、母庸质疑的事。可如果不是这样……莫非,林克是希望自己能饲养他卓!?

见希多半天没有动作,林克伸手从螃蟹上掰下了一根蟹腿。他直接将这奇怪的食物举到希多胸前,言简意赅地问:“尝尝?”

等回过神来时,希多发现自己已经低头叼住了蟹腿。林克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又掰了一根示范吃法。被触碰的皮肤仿佛在发烫,希多索性将蟹腿连壳带肉地吞了下去,就在他思索如何让林克多待几天时,林克将吃空的腿壳往盘子里一丢,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领结——希多被拽得险些撞到林克身上,他勉强稳住身体,因为挚友蛮横的手无法起身,只能狼狈地弓着腰问:“林克?!这是在做什么卓!”

好似温暖的海水拂过头顶,他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林克没什么表情的脸。在胡乱揉了几下希多的脑袋后,林克收回手,丢下一句“晚上给你捏饭团”就翻身跳下高台,只留希多捂着脑袋在原地发傻。

似乎,曾经也有这样一只手抚摸过他……可明明只有父王和王姐摸过他的脑袋,而卓拉的皮肤向来是冰凉湿润的,他不可能搞混。

……刚见面的时候,林克究竟想说什么呢?

/

“喂——林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叫住他的珂答,又看了看再次鼓起来的背包,然后就开始在包里捣鼓什么。没等珂答开口,他把树叶包好的三个大饭团往珂答怀里一塞,一言不发地继续朝外走去。

“诶?诶!等等,林林!这是给我的!?”

……林克加快脚步,几秒之间就窜上柱子爬去了高层。见他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珂答才放弃地抱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料理回到旅馆。她的丈夫卡提担忧地走了过来:“没事吧?你们闹矛盾了吗?”

“这倒没有啦。”珂答蹭蹭丈夫的手臂,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过我已经有亲爱的了,怎么还躲着我走啊。不过,一见我就跑的林林倒有点像小时候了……”

那时珂答不过是从未出过领地的卓拉少女,每天追在“林林”身后求他带自己去冒险,每一次,林克又会以各种出乎意料的路线逃跑,晚上再一身伤地回来找米法大人治疗……如今再看,当时的气恼与执着都显得可爱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还经常将新尝试的料理托人送给我呢,毕竟我们是朋友卓啦!”

毕竟米法大人说,如果总这样躲着,珂答会难过的。

珂答笑着把卡提推回柜台,自己也再次投入旅馆的工作中。

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呀,米法大人,我已经不再是会大声问出“我和米法大人你选谁”的孩子了,可林林还是当年那个勇敢又爱吃、愿意帮助所有人的骑士哦!

/

整个下午希多都在纠结林克为什么要摸他脑袋。不如说林克突然给他分吃的就很奇怪卓!认识以来挚友总是行色匆匆,别说一起吃饭了,连交谈都很少超过三句……他一直在等林克的“饭团”,可直到晚餐时间,熟悉的身影都没出现在卓拉广场上。

如果是往常,希多会不在意地猜测挚友去讨伐怪物或者帮别人解决困扰了,但这次他很难心平气和地略过此事——很在意啊!超级在意卓!可恶,林克是故意放他鸽子的吗?希多早就发现友人平静面容之下的恶趣味了,不如说早从一开始他发现林克会在没人的时候哼歌、玩盾、欺负波克布林的时候就确认了这一点——不搞清林克的目的他实在没法安心办公卓!思及此,希多决定先将公务放在一边,动身去寻找林克的踪迹。

屋顶没有、睡池没有、杂货店没有……虽然林克很少住旅馆,经常随便找个地方猫一晚上,但希多还是看了眼鱼乡旅馆:这里也没有。显然林克又一次悄声离开了卓拉领地,可希多总觉得对方一定还在这附近,他没有请族人帮忙,而是乘着夜色迅速向几个猜测的地点奔去——

他所寻觅之人正坐在东部蓄水湖的桥头上,安静地望着平静的湖面。

数月前这里还徘徊着暴动的瓦·露塔,而现在?灾厄被拔除,神兽不知所踪,有人说它们载着百年前牺牲的英杰去往未知世界了,也有人说它们被塞尔达公主秘密拆解研究……

金发的剑士将驱魔之剑从背后拔出,却不是为了斩杀敌人。他将老伙计揽在怀里,轻轻抚过这把传奇之剑的剑身,明明外表只有十七八岁,可当林克再次抬起头时,希多恍惚间感觉开口的不再是会因烹饪失败而懊恼的少年,扑面而来的沉重与肃穆使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你看到了。”

“……”

希多扬起笑容,金色的眼瞳紧紧锁定住海利亚英杰的双眸:“不愧是林克啊。”

在那长久盘踞于海拉鲁城堡的灾厄消散时,希多以为自己会和无数欢呼或痛哭的族人一起庆祝这必将载入史册的时刻。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开心,甚至胸腔里隐隐生出一股可怕的怒意——直到父王沉稳地握住他的肩头,告诉他“去吧”,希多才笔直地冲向瓦·露塔,几乎化作一道虚影。那个时候……

“即使被林克从盖侬手中解放,神兽也很危险,不要再靠近了。”

米法制止了他试图进入神兽体内的举动。在那样温柔、悲伤又欣喜的目光中,希多仿佛被钉住四肢,只能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道遥远的宁静身影。

——这些年,父亲过得还好吗?

——慕兹力老师……还在生林克的气吗?

——你已经能独自攀越瀑布了呢,希多。

希多放轻脚步走到林克身边,干脆也盘腿坐了下来。他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最终扬起一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王姐说,有我在她就放心了卓!”

“变了不少。”

“哈哈,是吗?我只记得有个抢走了王姐的讨厌的家伙……嗯,那是你吧?”

“两次。一次你还哭了。”

“——什么?不可能!我从小就是男子汉了卓!”

“去吃饭团吧。”林克将驱魔之剑收入剑鞘,利落地站起身来朝卓拉领地走去。

“等等,林克!究竟——”

包里有兽肉和水之果,卢比够买几捆海拉鲁米,嗯,鲜肉饭团。

……

第一次,是在卓拉广场。

小小的卓拉自以为藏得很好,可海利亚的剑士一眼就看到了石柱后显眼的艳丽身影。他看了看米法——对方正为难地哄着因海利亚人到来而生气的慕兹力。不爱说话的剑士想了想,悄无声息地绕到柱子后,直到他站定,小卓拉都没发现他,还在小心翼翼地朝外探头探脑。

少年剑士伸出手,迅速又精准地捏住了卓拉小王子的鱼尾——卓拉族的鱼尾在变态发育后会退化成装饰性器官,可该有的触感却一点儿都不少。不等小卓拉痛呼出声他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食指竖在唇边,似乎在说“你不想被发现吧?”

这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瞳又惊又惧,很快,对外族剑士的好奇占据上风,小卓拉点了点头。剑士揉了揉对方滑溜溜的小脑袋,听到这小子怯生生地说:“你就是最近总是找姐姐玩的海利亚剑士吗?慕兹力说……说你是坏蛋……”

坏蛋剑士做了个鬼脸。

他又了指上方,还用双手比了个叉——这个一看就是米法弟弟的孩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姐姐,还是乖乖点头,很快消失在了剑士的视野里。

第二次,是在卓拉大桥上。

米法笔直地朝前方走去。塞尔达担忧地问:“米法,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米法没有回头,只是收紧了握着光鳞之枪的手,“希多……他会坚强起来的。谢谢你,公主殿下。”

作为英杰与近卫骑士守护在侧的林克,是三人中唯一回头看的人。小小的卓拉即使哭也要咬着嘴巴,生怕发出声音,甚至连鼻涕泡都憋了出来。

剑士想了想,在那双眼泪汪汪的金色眼瞳的注视下指了指自己的剑,便不再回头。

/

正如林克所言,几日后塞尔达公主到访卓拉领地。公主和多雷凡大王在讨论海拉鲁复兴事宜,趁两人寒暄,希多悄悄靠近退守一旁的剑士,压低声音问:“喂,林克,你说的见过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卓?”

林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那姿态仿佛在说“工作时间,闲聊禁止”。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塞尔达忍住笑意,提高声音说:“林克,你可以去和朋友叙叙旧哦?”

“公主殿下!很抱歉打扰到您和父王卓,还是让林克继续守卫您……”

不好意思的样子,和小时候很像呢。

一眼就看出林克的坏心思,塞尔达和多雷凡大王对视一眼,笑着朝林克挥了挥手。这一次林克才有所动作,他认真地行过礼,越过希多率先走出谒见室——不用看都能凭声音想象出卓拉王子假装镇定告退的模样。林克稍微放慢脚步,直到希多咬牙切齿地捏住他的肩膀,才一脸无辜地回过头去。

“咖喱饭?”

“……真是败给你了卓。先回去吧,听说领地附近还零星分布着几群怪物……”

林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林克,你已经把怪物都讨伐了吗!?”

伟大的勇者竖起一根手指,又随手指了个方向。

“——哦哦,一起去讨伐最后的怪兽吧!我希多绝对会助你一臂之力卓!”

“咖喱饭。”

“……如此百折不挠,不愧是我的挚友。”

/

没人知晓林克是何时与希多确认恋爱关系的。

卓拉族人只是愈发频繁地见到海利亚英杰出入领地的身影,有一次昂特还说看到了王子大人和金发的海利亚哥哥在水亭约会。不过,他当时的描述是“大哥哥看起来不太开心,希多王子也很沮丧的样子”,大家都以为是领地出了问题,还担心过好一阵呢!直到慕兹力大声嚷嚷出“什么!?你在和林克谈恋爱!?”——卓拉王子与海利亚英杰的佳话才迅速传遍了整片大陆,不少卓拉少女心碎地躲在水池边流泪,至于佳话的主人公嘛……

“——”

希多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叫出声。他深吸一口气,遏制住举枪突进的冲动,注视着这只悄无声息潜入王族寝室的“波克布林”:“林克,你先把面罩摘了卓。”

表情无辜得仿佛在问“我没摘吗?”的家伙直起身来,该说不愧是林克吗?连这等魔物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忘记了。”不等他反驳,林克将面罩摘了下来,露出金发蓝眼的英俊面孔。

……希多冷静地将警戒的长枪放到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几日不见的恋人。黄澄澄的头发被怪物面罩蹭得四处支棱,表情却始终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其真实想法。他张开双臂将这可恶的家伙按进怀里,顺势把脸埋进对方温热的颈窝,迷恋地呼吸着林克独特的、仿佛蕴含着山川、大地与海洋的气息——在本能欲望的促使下,希多忍不住露出尖利的牙齿,不轻不重地抵进海利亚人光洁的皮肉里。

海拉鲁的勇者平时有很多事要忙,何况他更习惯于行走旷野。因此当林克问“一起?”时,希多只是活力满满地朝空气挥了一拳,以灿烂的笑容回答:“我要留在领地照顾族人卓!林克,也有很多只有你才能处理的事吧?”

林克成功被这副模样蒙骗了过去。遗憾被剑士熟练地藏了起来,他照常在荒野与山川间游荡,直到小半个月后才扛着一头肉质鲜美的牦牛回到卓拉领地——

这时林克才发现希多爽朗微笑之下的异常:身形高大到难以忽略的卓拉王子始终紧紧黏在他身后,直到他皱起眉头(勇者总不能当着王子的面“取用”卓拉物资吧?),才暴露出无法忍受长期分离的异地问题。

……恐怖的逼供与惩罚环节暂且略过。他们认真讨论了每个月的相处时间,一开始希多还矜持地定为一周,再后来?他甚至会在林克出发时将人拖在怀里,不情愿地咕哝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有时林克被某件事绊住脚步、没能在约定时间赶回来,这头敏锐的鲨鱼还会像有“林克雷达”般精准地寻过去——陪伴需求得以解决,希多却时不时会遇到些小小的困扰,比如头饰凭空消失卓、饭变得很咸卓、走在路上突然被香蕉绊了一下卓……当然,以及突然出现在寝室里的“波克布林”卓。

该说不愧是在危险年代行走旷野的勇者吗……不,这不是敬佩林克的时候,他真的不想再毫无防备地撞上一张怪物脸了卓……!

“学了哈特诺的起司料理。”

对恶作剧效果极为满意的坏蛋剑士,轻巧地开启了新的话题,“明天,一起吃吧?”

大醉酩酊

【宫三】告别未遂

*宫城良田与他失败的无数次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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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未遂》


“叮铃——”


宫城家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宫城良田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们刚吃完晚饭没多久,母亲在屋内看书,安娜在餐桌上忙活她的日本语作业,宫城找了件买错码的卫衣,把自己连人带脚都塞到棉质布料里,争取在十二月的镰仓捂出点难得的温情。


神奈川的冬天挺冷,风中有海的腥味,宫城并不讨厌这股味道,也说不上是不是怀念,他偶尔能从晴天下的海滩边想起冲绳,虽然两者...

*宫城良田与他失败的无数次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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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未遂》

 

 

“叮铃——”

 

宫城家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宫城良田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们刚吃完晚饭没多久,母亲在屋内看书,安娜在餐桌上忙活她的日本语作业,宫城找了件买错码的卫衣,把自己连人带脚都塞到棉质布料里,争取在十二月的镰仓捂出点难得的温情。

 

神奈川的冬天挺冷,风中有海的腥味,宫城并不讨厌这股味道,也说不上是不是怀念,他偶尔能从晴天下的海滩边想起冲绳,虽然两者之间的海在他眼里完全不一样,但风的味道会变苦,感觉也不坏。

 

不过宫城不喜欢神奈川的冬天,比他想象中要冷,令人懒惰,他常常会穿很多衣服,短袖叠着卫衣,卫衣扛着外套,然后暖呼呼地把自己团成一团,听着电视机微弱的声响悄悄打瞌睡。

 

——所以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没打算去接。

 

“阿良!去接电话啊。”宫城安娜在旁边喊她,她正在埋头苦写一篇阅读,白热化阶段,完全腾不出手来。

 

宫城良田合着眼,脑袋歪倒在沙发上,敷衍地“嗯嗯”。

 

 “叮铃铃——”

 

但是铃声并没有因此截断,安娜烦躁,她又喊:“阿良——”

 

清脆的电话声太过吵闹,比宫城卧室里的闹钟要厉害百倍,像某种催命符。他抗拒地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啊……知道了……”

 

宫城在沙发上挪了两下,他好像把自己团的太结实了,卫衣绷到了极致,四肢被灌满了铅,双腿发麻拿不出来,稍稍一动就难受得龇牙咧嘴。电话还在孜孜不倦地叫,他头一回觉得这个熟悉的声音仿佛要穿透他的耳膜,像是平静的家中突然到访一位破口大骂的客人,他很坚持,一脚踹开大门,正声厉色地指着宫城良田的鼻子,控诉他如此不屑一顾。

 

“怎么了?”屋里的宫城薰忍不住问道。

 

宫城躺在沙发上艰难地说:“等、等等,安娜,你去接一下!我的腿动不了……”

 

“啧!”安娜这才迫不得已将自己从作业本上拔出来,她扭头瞥了一眼正在沙发上和衣服作斗争的宫城良田,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笨蛋被自己的衣服缠住,她可真是这个家的救世主。

 

不请自来的客人被安娜赶出门外。

 

“您好,这里是宫城家,请问您是?”

 

“啊……是的,嗯,阿良吗?”

 

“稍等一下。”

 

安娜把听筒搁置在橱柜上,她冲宫城吐了吐舌头。“好凶”,她用口型说。

 

很凶……?

 

宫城良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是某一科的老师吗?他最近的作业都有交啊,虽然正确率不怎么样就是了……还是哪个不对付的同学?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从衣服里解救出来,为此,弹飞的绳带还在他的下巴上狠狠抽了一把。

 

“嘶……”宫城拧着眉扑到电话前,他磕磕碰碰地捡起听筒,发麻的手搓了搓疼处,“您好,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是……”

 

“宫城良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毫无礼貌,直白地阻止了他的自我介绍——但这个声音,肯定不是老师,也不是同学,他非常笃定,更不是什么现任的社员,宫城愣住了,他觉得有点熟悉。

 

宫城的心底咯噔一跳,脑海中的困意登时烟消云散。他的指尖在可视屏幕上一通乱点,企图查到来电显示上的那串号码,让他确定对面的人是谁,哪怕他从始至终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的电话,可他的心脏先一步发出声来:“三……”

 

只是客人好无情,他第二次打断了他。

 

“宫城良田。”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给你三分钟,现在,立刻,马上,下楼来领死!”

 

……

 

挂了。

 

宫城怔怔地举着听筒,耳边响起聒噪的忙音,大脑似乎还没处理干净刚刚发生的一切,打电话的人是谁?他说什么了?什么三分钟……

 

听见他半晌没吭声,安娜趴在椅子上冲傻傻的宫城眨了眨眼:“阿良,是谁啊?”

 

是谁呢?手中的电话突然从掌心跌落,在橱柜上砸出一声惊天巨响,宫城良田顿时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往房间挪去,迈开两步才想着要把听筒捡起来轻轻放好,发麻的双腿一路火光带闪电,扎得他回房间的两米路上仿佛踏过千万重险阻。

 

他龇牙咧嘴地扔下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套着袜子往门口跑,把安娜莫名其妙的“你别跟奇奇怪怪的人一起玩啊”和母亲后知后觉的“不要太晚”甩在身后。

 

三分钟到底有多长?宫城良田也不知道。

 

反正他从四楼往下跑的短短几十秒里,脑海中足够闪现出很多想说的话,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所有的一切是为什么,直到他的双脚在一楼站定,才像漂浮的风筝终于降落在草坪,生出一丝恍然大悟的冷静来。

 

宫城把手插进口袋里,他的卫衣有些太大了,在外套里晃得乱七八糟,胸口烙着一块突出来的折痕,是他方才裹成一团时留下的印子。宫城把脸埋在温凉的掌心里用力搓了两把,神奈川的夜晚冰冷,呼出的热气像一团白色火焰,将一方小小的眼底照亮。

 

即将高中毕业的湘北篮球队队长在钢制大门的扶手上看见自己,扭曲得像个哈哈镜,可他还是一眼看清自己扬起的嘴角和眸中漫出的月光。

 

宫城整理好表情,给自己打气般攥了下拳,在平坦的地面上毛躁地蹦了两下。他重重地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一道瘦长的身影站在一条小道之隔的灌木丛边,他穿着一件深色毛衣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脖间草草围了一条格子围巾,插着兜笔直地站着,好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宫城却一下子就想笑,简直和从前还在篮球部的时候一样,无论穿得怎样,围巾总像毛巾似的随意搭在肩头,半点不讲美观。

 

三井寿伫立在他眼中,像一个提前到来的圣诞夜,宫城良田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给自己打电话,突然出现在自己家楼下,但他现在很难想清楚这些……就像他根本没办法留意到三井寿杀气腾腾的脸色,蓄势待发的臂膀,还有夹在裤腿和鞋子缝中的一小枝树杈。

 

“三井前辈。”宫城朝他摇摇手,游刃有余的脸上没表现出太多,但尾音听起来愉快又温柔,“好久不见。”

 

宫城往三井的方向走了两步,不慎踩到了自己没能系好的鞋带:“啊,等我一下……”他正打算弯腰,忽然一双手破风而来,像锁链一般攥住了他的脖颈,宫城猛地呛了一下,这一秒让他瞬间忆起了某个色彩犹新的阴天,他一如那个重要时分被再一次抡到了冰冷的水泥墙上。

 

——?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仿佛笑到一半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三井寿的拳头还没落下来,可他的呼吸像一巴掌已经真真切切地落在宫城的脸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回事?

 

宫城抬起眼,他在这一刻才猛地看清久别重逢的学长脸上写满的不是“欢喜和怡悦”,而是“愠怒和焦虑”,好凶……比安娜形容的还要真实。

 

哎,怎么回事?

 

三井寿垂眸睨他,浓烈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将他盖住,没有校服,没有长发,却恰到好处地笼住了宫城良田眼眸里的那片月光,他的拳头“唰”一下落在耳畔,掀起一阵劲风,把宫城的耳朵都震聋。

 

怎么回事?

 

宫城良田看见他气势汹汹地皱着眉,嘴巴在动,但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能顺着开合的嘴唇分辨那些意思——有没有搞错,他国中学的那点唇语还真能用上。

 

他读懂三井寿整个人都在说。

 

“你要去美国,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

 

夜晚好黑,有虫子寄居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一声一声地鸣叫,它们好像在催促宫城清醒,提醒他赶快说些什么,不然三井寿的愤怒听起来太过无厘头。

 

“……哈?”宫城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仿佛三井的拳头已经将他的期待锤得天花乱坠,他们宛若两辆不处在同一轨道的列车,气流彼此刮伤,相互交错又背道而驰,“我没……”

 

咄咄逼人的客人好像没多少耐心,他第三次打断了他。

 

“妈的,你、你太不够意思了宫城良田!”三井有点气昏头,眉头紧紧簇在一起,圆眼睛随着眉头挤在一块儿,看起来颇为凶狠,但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虚张声势。宫城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他发脾气的声音,一时间直白地冲进耳朵,竟让他恍若隔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三井没有给他解释的空间,自顾自地揪着他的领子往下说:“我只是两次没来吃饭,又不是不在神奈川了,你这混蛋联系不到我吗?”说到这里,他似乎暗自给自己火上浇油了,接下来的嗓门一句比一句还要大,“要不是不小心听到我们学校教练说起赴美推荐学生,我是不是压根就不知道你决定要去美国了!”

 

“樱木就算了,怎么流川那个家伙都知道的比我早!我太久没揍你了臭小子,我现在就打死你……”

 

宫城良田越听越不对劲:“等、等等等等……”他失聪的耳朵迟钝地恢复正常,三井寿的嗓门险些又把他脑袋吼到短路,他连忙抓住三井的手腕,感觉卫衣领子已经在苟延残喘,哀叫着救命,“三井前辈怎么知道我要去美国了?”

 

“我不是说了吗!”三井瞪着他,“回宿舍的路上偶然听见的,说什么湘北的小个子后卫,化成灰我都知道是你……”

 

“OK,OK。”宫城迅速举双手投降,他又问,“那什么时候花道和流川也知道了?”

 

原本稍微冷却了两秒的氛围顷刻消散,三井的眉毛倏地立起来,如果不是气氛不佳,宫城良田甚至想要鼓个掌,哇好厉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井前辈气成这个样子,像一只不断充气又漏气的气球:“他妈的,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都去吃了好几顿饭,这种事还要让我来告诉你吗……少废话了,你……”

 

“好、好……”宫城受不了了,直到这一刻,他总算拼凑出了整件事的基本面貌,心脏突突地跳,甚至忍不住地想要给自己三分钟放声大笑的时间,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个好时机——他索性一把捂住三井的嘴,阻止他再没完没了地漏气,低声安抚道,“我知道了,三井前辈,你先别说话,给我一分钟解释的时间,不过分吧?”

 

宫城仰着头,直勾勾地望进三井那双不忿到眯起来的眼睛,他没打算给客人驳斥的机会。

 

宫城说:“我是要去美国了,就在下个月,机票已经买好了,没记错的话是1月17号。”

 

言罢,三井立马不耐烦地往后仰了仰,企图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

 

“我和花道还有流川吃了两顿饭,老大也在,嗯……吃的汉堡,那家店还不错,前辈你没来真的太亏了。”

 

宫城良田慢吞吞地说,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比他高一截的,早就毕业的前辈。三井寿在一年前踩着岌岌可危的分数线被特招进了一所神奈川的体育大学,名气很大,是管理严苛到魔鬼的名气大,近乎全封闭式校园管理让散漫惯了的三井苦不堪言,开头一个月就喜提两次警告,课余时间根本没办法跑出来聚餐,训练紧张时甚至连周末也难见面。

 

樱木花道在上次吃饭时哈哈大笑,说他隔着校门口的铁栅栏看到熟人了,小良你知道吗,咪叽好像在坐牢啊!

 

所以,宫城明白自己不用去细想工作日的夜晚三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楼下,他挑起眉毛,话头一转,冲他有些狡猾地笑了笑:“但是有没有可能……他们也还不知道我要去美国啊,三井前辈。”

 

“……”

 

“……”

 

掌心下的挣扎陡然停止,月光刹那间僵直成冰凝,宫城果不其然地看见三井的眼睛忽而瞪大,像受惊的猫一样圆溜溜地睁着。这下应该不会漏气了吧,宫城心想,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任由夜风抓住机会,争先恐后地涌入他们空白的咫尺之间,像海一样宁静而沉默。

 

三井的神情看起来很狼狈,怒容和讶异仿佛冰火两重天,他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十分滑稽:“……怎么可能……你票都买好了……”

 

是啊,宫城想,他连机票都买好了。阵风汹涌地掀起飞沙走石,他听见楼上有人絮絮叨叨着把窗户关上,三两盏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像是要把极夜都燃烧。

 

宫城扯了扯卫衣,没有回答,他用手潦草地压下那些歪歪扭扭的折痕,腹诽着三井前辈真是一点没变,冲动得好像年龄倒着涨,却还是能让自己一下子高兴起来。

 

1月17号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死线,宫城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鞭挞自己,组织一些词不达意的句子与他普通的生活告别。

 

而宫城良田根本不擅长告别。

 

“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宫城耸耸肩,他紧张的肩膀放松下来。一通闹剧结束,神奈川的冬天让他有些扛不住,三井从天而降在他的眼前,仿佛往大海里丢下一根火柴,熄灭了,仍有一刹那烧得滚烫。

 

宫城往衣服里多此一举地瑟缩了一下,没由来地流露出难得的坦诚,像颗破裂的芝麻圆子:“大家好啊,想不到吧,我要去美国了?”

 

“哈。”三井被逗笑了,脸上的愠怒还没完全散去,他望见宫城被他讥讽为歪歪扭扭的眉毛微微向下撇着,好像有一肚子言不由衷。

 

冷却的脑子并不迟钝,三井敏感而直接地察觉到了宫城的犹豫和不安,他斟酌了好久,将还没收回去的拳头硬生生换了个落点,他轻轻地,把指节抵在宫城的肩膀上,小声嘟哝着:“这有什么的,能去美国打球,明明超酷啊……”

 

还在湘北的时候,他们常常这样,不是什么特别的动作,还可以抵在胸口、臂膀、后背,是胜利的无声表达。宫城意外地扫了他一眼,应该没有理解错,他别扭地接收到了三井生硬的羡慕和喜悦,于是他忍不住笑出来,这一次没有再尝试装作若无其事。

 

“啧,笑什么。”三井顿时一阵脸热,他放下手,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吓唬得太用力,竟然掌心发麻。他尴尬地甩了甩,胡乱塞进厚实的毛衣口袋里,嗫嚅着溢出一句“抱歉”,“我以为,他们都早就知道了……等等,所以,我是第一个吗?”

 

唔,虽然还有母亲和安娜,老师和教练,但也算是吧……?宫城良田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看见三井寿原本闹了乌龙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电光火石般凝滞成了得意洋洋、暗自窃喜的模样,让他再一次叹为观止,哇,原来能比翻书还要快。

 

“算你还有点良心!”三井叉着腰想,得亏自己反应迅速智勇兼备,不然等到宫城这小子通知他,可能下一秒就是飞机起飞的紧急时刻,实在称不上靠谱,三分神射手的敏捷可不止在球场上,在生活上也足够令这小子好好学一壶的。

 

算了,大发慈悲原谅他好了!三井寿不计前嫌,他理了理袖口,在夜深人静的群租小区里不由自主地放空了一秒。

 

该怎么办,他都从学校翻墙出来了,现在回去和明天回去都一样是三次警告,可恶,要不是因为还能打篮球,谁能受得了那种鬼地方……才不要这么早就妥协。

 

三井和宫城默契十足地沉默着,似乎都在思索这个夜晚的出路。晚饭过后,阒无人声,就这样结束了吗?宫城想,他应该和三井前辈好好道个别吗,应该吧,可能下个月之前也不会再见?害他从学校里跑出来,真的很抱歉,虽然他们之间总是鸡毛蒜皮一大堆,好像掰扯不干净。这是否就是他所说的“一会儿就回家”?可宫城心里清楚,他一点也不想说再见。

 

正揣摩着,站在宫城身前的三井忽的动了,他拍了下自己的掌心,转身就走,言简意明道:“好,我们去吃饭吧。”

 

……?

 

宫城迟了一秒去捞他,三井像是完全料到了,理直气壮地把他计划的肉麻兮兮的告别踹回了胃袋里:“干嘛,我还没有吃晚饭,翻墙很累啊!”

 

 

 

当他们走出小区的时候,宫城良田心想街边吃顿拉面就差不多吧,当他们乘上的士,宫城良田心想也对,这附近没什么好的,还是要找一找,直到这辆的士车的沿途风景从城镇楼房变成了丛林遍野,似乎有着往山里越开越深的趋势,宫城彻底意识到这好像是一顿不太寻常的晚饭。

 

“喂,三井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

 

三井老神在在地抱着双臂,枕着坚硬的头枕闭目养神,就像枕着一块砖:“跟我走就是了,很好吃的。”

 

他担心的明明不是这个。宫城叹了口气,他现在开始思考要如何跟家人解释“一会儿回来”变得太迟。宫城悄悄瞥了三井一眼,在昏暗的车厢内看清他的侧脸。他们真的很久没见,一时间甚至难以察觉他到底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再长高一些。

 

算了,宫城良田靠在玻璃窗上想,他没办法拒绝三井寿。

 

最后他们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脚下下了车。

 

除了满目的树丛,唯有五米开外的公共电话亭旁亮着一盏灯,宫城隐约看见一间木屋,似乎是荒山野岭中唯一的补给站,一条石阶沿着山坡蜿蜒向上,几经辗转,消失在密林深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饭必须要到这里来吃,宫城腹诽,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三井绑架卖掉,他站在阶梯前,顶着三井探究的目光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一遍,终于在膝盖上的装饰小兜里摸出刚好一通电话的钱。

 

感谢上天,宫城开始欣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愧是神奈川第一后卫,非常有完美的大局观。他如愿给家里打了电话,在三井“你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纯良了,有没有搞错啊”的嘲笑声中一步步往山上走。

 

“是三井前辈不讲道理吧。”宫城说,山路不陡,他们晃晃悠悠地向前行,耳畔传来一两声寂寥的虫子叫,冬天总是这样安静,夏夜会被蝉鸣占领的夜晚终于人去楼空,宫城只能听到自己的低声喘气,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好像很少走在三井身后,哪怕是当年还在湘北的时候也一样。一开始,三井寿还不算合群,空落落地坠在队伍最后,后来他们打成一片,就嬉皮笑脸地站在了队伍中央,跟着赤木从他们小小的篮球馆走到世界去。再后来,人来人往,宫城坐上队长的位置,他始终站在前方,拥有了自己带领的队伍,真正学着像一个领导者成为生活的主角。他偶尔回过头来的刹那,还能看到某双熟悉的眼眸,从萍水相逢的某个午后,跌跌撞撞地跨过优越与伤痛,最后拼拼凑凑组在一起,竟然也能搭成一座摩天大楼。

 

只不过宫城终究会讨厌时间,讨厌回不去的五个人的家,讨厌那个灰尘遍布的山洞,讨厌孤身一人的野球场和天台,讨厌鲜血和汗水遍布的篮球馆,讨厌那一场掌声鸣动,讨厌那张被他好好收进相册里每个人的自信飞扬的笑脸,也许有一天他也会讨厌神奈川。

 

他看着三井的背影,仿佛初次看见月食一样惊奇。三井好像瘦了,肩膀的折线将软塌塌的毛衣都撑起形状来,但也许在大学里受到了严苛的管教,走路时将背脊挺得格外直。挺好笑的,宫城没由来地想起他们在天台和篮球馆打的架,那个留着长发的不良好像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完美落幕了,成为洪流里一粒飘走的沙。可他还能从片段式的节点里记得发尾掠过指尖时柔软的触感,好碍眼,好恶心,好生硬。

 

他一直都不讨厌。

 

直到一条石阶走到尽头,枯山水在凌乱的小路旁缓缓呈现,一支暖黄色的灯笼悬挂在篱笆枝头,小小的屋子成了山林间唯一的主人,宫城恍然发现他们走进了一片窄小却丰满的静默花园。三井先一步推开了门,朝他挑挑眉:“到了。”他看着他,下巴藏在格子围巾里,被灯光浸得很温柔,他简单地笑起来,“真的很好吃哦,我保证。”

 

 

 

这并不像一家餐厅,倒像是一个家庭旅馆。狭小的大厅里只有两张桌子,在宫城还停在门口犹豫不决自己是应该先脱鞋还是先说“打扰了”的时候,三井已经从善如流地拉开了墙边的椅子,在墙上的菜单指指点点。

 

主厨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听见声响,他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顿时眉开眼笑:“小寿,你带朋友来了吗?”

 

宫城靠在椅背上,闻声连忙应了一句“请多指教”,他饶有兴致地瞥了三井一眼,心道这种普通的问题却在彼此之间犀利无比。

 

三井顿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嫌弃地撇撇嘴:“怎么可能,是眼中钉呢。”

 

“你有这么好心吗?”宫城揶揄,“大晚上的请眼中钉吃饭?”

 

三井瞪着他,一下子没能很快接上话:“我什么时候说请你吃饭了,是我自己要吃。”

 

“噢。”宫城点头,漫不经心地往椅背上一靠,再将敞开的外套严严实实地拢上了,一副退出战场的潇洒模样,“那正好,我刚刚在家已经吃过饭啦三井前辈。”

 

于是他再次欣赏到三井精湛的变脸特技,上扬的眉峰一下子耷拉下来,眉头压低,露出一副浮夸的凶相。

 

宫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放肆的笑声在木屋里盘旋几许,他忽然感到无比轻松,好像照片里的他们五个人真的一起吃过一顿汉堡,花道说炸鸡最香,老大和自己力挺烤鸡腿,流川默不作声地吃掉两个牛肉,三井前辈冷笑一声说,没品的东西,到底懂不懂鱼排的含金量啊!然后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决定以篮球定胜负,在月光下推搡着跑向篮球场。

 

宫城也讨厌鱼排。

 

宫城在三井的拳头落下前大声讨饶:“我要一份炸鳗鱼——”

 

 

 

三井平日里嘴比电线杆子硬,但在吃食上却没骗他,老人的手艺细腻又精湛,将食材原原本本的鲜甜恰到好处地保留了下来,吃的宫城几近落泪,他也许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家常料理了吧,三井前辈真可恶,居然用这种拙劣的小把戏报复他。

 

一碗拉面让三井鼻尖冒汗,他在桌上断断续续说个不停,说大学生活真是毫无人性,说这是他老爸发现的店,说他们篮球队的中锋脾气好差,小前锋倒是比流川要听话,说他每天早上要晨跑五公里,说他不过是晚了两分钟到教室就被记了警告,说他沾上枕头就睡的集体宿舍,说他无论怎样还是挂了科的英语,又说到他在联赛里一人狂砍二十七分,说他被簇拥着去教队里的短板前辈投篮。

 

他说得怨声载道,说得不胜其烦,说得洋洋得意。三井用筷子一下下戳着面碗底部没吃完的干笋,振振有词地说教练是个地中海秃顶,不苟言笑但确实战术超群,不过当然比不上安西教练。他垂着眼,好像有些困了,恹恹地放慢语调,慢吞吞地说,后卫啊,比你这个小子要高好多,实力很强,但是……

 

但是……

 

三井寿突然闭上了嘴,宫城良田也不再笑,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诡谲的空气像一张网,薄如蝉翼,让宣之于口的话变得踯躅难行。

 

宫城扯了扯嘴角,突地坐直身子:“我们回去吧,三井前辈。”他倨傲地不去看时钟,去衡量到底过去多久,他们从神奈川冬天的纷繁里逃出来,逃亡到星霜荏苒的芜杂中,口袋里只有一个钱包,一个什么也没有,仿佛丢失了很久的自由。

 

无论如何任性,他们还是要跨出店门的。老人笑眯眯地来送,那双浑浊的眼中仿佛看出来些什么,他并没有说下次还要带朋友来,只是温柔得仿佛水一样包围他:“小良喜欢就好。”

 

夜已经很沉了,宫城和三井往山下走,这次他走在前辈前面,目光如炬地盯着鞋面上一颤一颤的鞋带敲打着花纹,再把来时没好好看过的路,钻牛角尖似的想要描摹清楚。

 

风从大海跋涉到此处,将鳞次栉比的树丛摇得沙沙作响,犹如一首流行乐播到最后,渐出的惊涛骇浪虽有留恋,但仍是涓埃之微,不值得铭记什么。

 

餍足之后,宫城良田又开始酝酿他没能说出口的告别。

 

到底应该怎么说呢?他苦恼得想拔掉两根头发。三井前辈,谢谢你请我吃饭,虽然过程十分莫名其妙,但炸鱼排很好吃,味增汤也很好喝,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味道,我……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他眼里只有这顿饭呢?宫城摇摇头,把腹稿团吧团吧扔掉,另起一个开头。

 

三井前辈,谢谢你今天特地从学校跑出来找我。一开始真的被你吓到,还以为我们又要打架了,但看见你不高兴,我却感到开心,因为去美国这件事,我真的很想和你分享,但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直拖延到今天。你会祝福我吗?会觉得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

 

他磕磕绊绊地打着草稿,总觉得讲出来会被三井的大嗓门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像两根平行线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遥迢相望,各怀心事。

 

直到宫城良田的身后传来一声始料未及的巨响,还有洪亮的“我靠”,震得他迅速回过头去,望见三井寿跌坐在抬台阶上痛呼,皱着脸狼狈地爬起来。

 

“没事吧?”宫城去拉他,想不通并不潮湿的石阶怎么还能惹人跌倒,“你不会一边走一边睡着了吧。”

 

“怎么可能!”三井白了他一眼,佯装气恼地想要去揪宫城的耳朵,他不耐烦地甩开宫城递过来的手,径自越过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们重新迈开步伐,披着黯淡无光的月亮,好像这个赖以为生的夜晚再也不会停止。三井能看见山脚下的那盏路灯了,这里偏僻得像是乡村,单行道的马路上连陌生的人影都不见,更别说来往的汽车,他们还有一段需要步行的路途,回到宽阔的大马路上。三井寿想了很久,心血来潮的一顿饭够不够?他是不是还应该对宫城良田说点什么,去美国要加油啊,要努力打篮球,不要太沉迷汉堡了,还是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吧,不然你真的不长个了可不好。

 

三井寿和宫城良田肩并着肩站在电话亭旁,凝视着自己被路灯拉成好长一串的漆黑影子,才短思涩地缝补自己拙劣的发言稿,要好好学习,要好好吃饭,要好好喜欢篮球,要好好生活,也不知道焦头烂额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立场叮嘱旁人这样做。

 

宫城深吸一口气,影子的发梢被风吹得动了动,他在口袋里藏起冰冷的双手,准备开启他大厦将倾的告别:“三井前辈——”

 

“宫城。”三井冷不丁地打断他,表情肃穆而骇人,第四次了,“我送你一样礼物吧。”

 

……

 

“……啊?”宫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噎得重重咳嗽了两声,球场上思绪灵动如他,现在却真的没能跟上三井鬼神莫测的脑回路。他环顾四周,又掏掏口袋,除了能摸出两粒干燥的灰尘,什么东西都没有,“你哪有礼物,而且我又不需要。”

 

要强的前辈哪听得了这些。凭什么不让送?三井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木屋,和山上的餐馆同一个风格,想必是老人特意开在山脚下犒劳路人的小卖部。

 

三井握住宫城的手臂,把他连拖带拽扯到了小卖部前,振振有词地拍打着橱柜上的玻璃:“去选。”

 

宫城欲言又止地看看漆黑一片歇业中的小卖部,里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很多东西,两个断了电的大冰柜,架子上垒砌了各种口味的干货和膨化食品,墙角堆着好几摞啤酒,橱柜里井井有条地陈列着香烟,像一支小小的万花筒,每一丝空间都使用得当。他又看看岿然不动气定神闲的三井,感到自己在湘北没好好学习日本语的后果都落到今天,他除了憋出一句“你有病吧”甚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宫城竭力保持清醒:“前辈还有钱吗?”

 

“瞧不起谁呢。”三井大手一挥,在口袋里摸了一通,神色却逐渐不对劲起来,他的眉眼鼻子嘴巴一齐变幻莫测,“嗯……?钱包去哪了?”三井抬起眼皮,见宫城满脸直白写着“我就知道”正戏谑打量他,他茅塞顿开自己在山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想必是方才掉了出去。

 

回头找寻并不丢人,但宫城那张脸太让人生气了,眉毛一边高高挑起,像一座陡峭的山峰,眼睛亮亮的还藏着笑,欠打得昭然若揭。三井咋舌,不容置喙地催促他,似乎执意要在这一秒解决问题,宫城不再行动就真的会被他绑去卖掉:“去拿啊!”

 

宫城叹气:“我不想拿,我们没钱。”

 

“我明天就来给钱!臭小子。”三井的手指向漆黑的木屋深处,他在球场投篮时不多犹豫,连带现在也没有,铁了心地要送点什么。他再度装出穷凶极恶的模样,哪怕宫城良田知道这只是稍纵即逝的魔法,南瓜车会变回南瓜,三井寿也没有生气。

 

“一顿饭已经足够了,前辈。”宫城看着他,从始至终只是看着,把三井脑神经搭错的每一秒都画在他的草稿本上,满腹发言稿被搅得乱七八糟,词不达意,不成文法,他推敲许久的告别又要重写了,可他还是不讨厌。

 

宫城高兴地笑起来,风眷恋地拂过他的脸颊,他说:“我的记性比你好,不会忘了你的。”

 

三井一下没了话,涌到嘴边的强势像他国中发脾气时扯散的磁带,洋洋洒洒缠成一团。

 

他们傻愣愣地站在木屋橱柜前对峙,凉风从棉质丝线里渗进四肢百骸,却被真实的体温灼烧。

 

一秒,两秒,三秒,宫城将他从第四秒开始一点点涨红的耳尖也满意地收进草稿本里,并不出所料地得到了“三井风格”的回答——三井握成拳的手在玻璃上又敲了下,这次明显没有控制好力道,慌张地漏出巨大一声:“闭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还对前辈这么不礼貌真是皮痒了……给我去拿!”

 

好吧,好吧。他就知道。

 

宫城良田总是没办法拒绝三井寿。

 

于是他晃进去,从冰柜里随便抽了只矿泉水,“咚”地砸在橱柜上,像个踢一脚才会动一下的布偶:“这样可以了吧?”

 

常温的矿泉水在瓶子里摇晃出“咕咚”一声,宛如某种行动收工的凯旋欢呼。他们变成坏孩子了,宫城想,他在这个意料之外的夜晚跑到深山老林里偷了一份礼物,他的主犯正不甚满意地叉着腰,审视两人潦草的战利品,嘀咕着坏话:“差劲……你就不知道拿点进口巧克力啊。”

 

这里怎么可能有进口巧克力?宫城很用力地嗤笑他:“别再梦游了,三井前辈。”

 

月亮寄居在云层背后,悄无声息地观赏了一整场落荒而逃,它平等地照耀在世人身上,指引着每一种意犹未尽的秘密得到救赎,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宫城在行人寥寥的山路上,听见走在身侧的,三井轻缓的呼吸声,他握着那瓶矿泉水礼物,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煞费苦心地计划起他第五次失败的告别。

 

 

 

三井前辈,谢谢你邀请我陪你吃饭,我本不那么喜欢鱼排,但今天却觉得也很美味。我要去美国的事,还请你先不要声张,我一定不会拖得太久,久到上飞机的那一刻才让大家知道。哦,不过我忘记说了,其实流川可能才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他也要去美国……算了,你先别生气,除了他们以外,你确实是第一个,这样会高兴一点吗?

 

直到在家楼下看到你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三井前辈已经从湘北毕业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明明我也认识了不少了不起的新生,你知道吗?新入队的几个后辈也总是吵架,他们像花道和流川的翻版,于是两两相加,我比老大还要头痛。

 

湘北再度打入IH赛了,三井前辈有看吗?虽然成绩没有特别满意,但我带领的队伍,好像也不赖,今后一定还会变得更好。我很想看到,也很期待即将到达的美国,我想我不会讨厌那里,我会爱上它。我的英语还是不好,但肯定比你要好些,我现在已经可以灵活询问公车站、便利店、洗手间在哪里了,应该就够用了吧。

 

谢谢你的礼物,明天请一定不要忘了去还钱,我不想收下一份受之有愧的礼物,哪怕它只是一支矿泉水,要做个善良的好人啊,三井前辈。

 

我会好好吃饭,也会好好打篮球,这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像它对你也非常重要。我会好好生活,英语也再学一学吧。

 

……

 

一次完整的告别还需要什么呢?宫城良田绞尽脑汁地想,表达现状,表示感谢,再畅想未来,他已经足够礼貌,什么也不缺,只需要等待气流的盘旋与新时代的高科技将他送到异国他乡,宫城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即将步入大学的年轻人,和所有人一样,会笑会闹会发火,会神采飞扬。

 

他什么也不缺。

 

路灯被一路向前的两个人甩在身后,颀长的影子开始变得透明,它像黯淡的萤火虫,焚烧夜晚的最后一点光景。宫城的手在口袋里轻轻地握了握,他这次一定要、绝对要、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像只织茧的飞蛾穿上铠甲,把自己从头到脚一点点包裹起来。

 

他什么也不缺了,这是一份完美无缺、毫无错处、面面俱到的告别书。

 

 

 

宫城和三井路过一棵参天大树,树影层叠交错将云影遮住。三井寿似乎想起来什么,他沉吟一声,倏而停住脚步:“等等,宫城。”

 

“……嗯?”宫城良田止息好久,宛然如生地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叫他,醒过来的刹那打了个哆嗦,有些难以忍受地搓了搓牙。

 

三井陷入了思考:“我有给过你地址吗?”

 

“什么?”

 

“地址啊,家庭地址。”三井理所当然地比划,甚至不明白宫城停滞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紧张,“等你去了美国也没关系,只要有地址,应该就可以写信联系到我吧。”

 

三井扭头睨了宫城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猝尔觉得宫城看似平稳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好像月亮坠落的天然之灾,像堤坝崩溃的汹涌潮汐,像腐烂的苹果在草地里摔得四分五裂,流出漆黑又苦涩的甜。

 

“写信啊,很简单吧!”三井笑了起来,他摸摸下巴,指尖触及那道久违的伤疤,“虽然从美国到日本,应该要很久,三个月、半年?”

 

三井愉快地说,他把围巾扯高,遮住大半张脸,绘声绘色地遐想着他们仍未诞生的信件。一月,安顿下来就要给我写信的啊,也许等我收到已经是夏天,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比赛应该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等着我来跟你炫耀好成绩吧。入秋之后,快告诉我美国的天气怎么样,你是在哪个城市?纽约波士顿旧金山?宫城?……宫城?

 

一次完整的告别还需要什么呢?宫城良田过犹不及地想,他什么也不缺了,不缺新生活的问候,不缺老朋友的怀旧。他不缺不再常见的日本语,不缺来自神奈川的祝愿,不缺他收在书桌最底层抽屉里最遗憾却最光荣的五人相片,不缺一通姗姗来迟的电话,不缺一道擦过脸颊的拳风,不缺一份炸鳗鱼,不缺一瓶矿泉水,不缺一个家庭住址,不缺一个夜晚,不缺一个月亮,也不缺三井寿期待的,憧憬的,不舍的,该死的笑脸。

 

 

他什么也不缺了,这是他全始全终、尽善尽美、无暇可击的告别书。

 

他打了那么久的草稿,从提交申请到尘埃落定,从接收通知到决定日期。

 

他始终告诉自己,他什么也不缺了。他会竭尽全力爱上另一个国度。

 

 

可他突然在这一刻,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三井寿。

 

 

“你和我说话都能走神啊宫城良田,是不是真的想被打。”三井不快地拽了一把宫城的袖子,他凑上前去,擒住那双弥散的眸,像宣布什么重大新闻一样一字一句地念着,确保眼前的人原原本本地明晰,“听到了没有?记得给我写信啊。”

 

宫城良田一寸一寸地将目光挪过去,他在看清三井寿的样子,头发修的好短,连鬓角都剃了一点点。皱起眉头来很凶,但实际上需要一个笑容就能哄好。前辈真的瘦了,侧脸的轮廓更清晰些,还有着成熟的、大人的棱角分明。围巾又散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于是他看见他沿着脖颈一点点攀升的、浅淡的红潮,在神奈川的冬天将自己彻底淹没。

 

连同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好多年的草稿本,从“今天我在野球场遇到一个自说自话的烦人家伙,他居然说我是小学生,但篮球打得好像还不错”开始,细细碎碎,有抓不住的亲人,有记不起的童年,有最难熬的光辉,有舍不得的想念,直到他截止在此时此刻,文理不通、七零八碎、千疮百孔的告别书。

 

宫城仰起头,眼睛酸痛,喉咙干涸,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他透过枯黄树叶的缝隙,窥见穷途末路的亘古月光。

 

宫城良田深吸一口气,他像一个相形见绌,破茧后剩下的空壳,于是这个夜晚在他的五脏六腑里自如穿风,他几乎快要捏碎那个怀抱在手里,平平庸庸又如获至宝的礼物。

 

“嗯,好的。”宫城良田低声说,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十八岁的冬天里第一次拒绝三井寿。

 

 

 

 

摇摇晃晃的车灯点亮夜晚,陪伴着月亮踏上回家的路。宫城和三井各坐一边,中间留下一道楚河汉界,如同为了装下银河和海水。

 

晚间十二点半,三井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点清醒过,他一度腹诽自己上个大学像是进了养老院,每一个生活习惯都被矫正得越来越健康。他的脑袋抵着车窗,在震颤的归途上昏昏欲睡。

 

宫城坐在车室的另一头,他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手里的矿泉水,从日文看到英文,从英文看到数字,看着空旷的气泡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像地处在世界两端的无聊人,在他有恃无恐的奴役下无尽折返,在相触的顷刻间交换生存的养料。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回去找三井的钱包。据他本人所说,算了,里面除了还剩几个硬币什么也没有,最多掺着一张数学考试的小纸条。

 

“干脆回家吧。”三井烦恼地抓乱了自己的一头短发,他扒住车座,对的士司机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家庭住址。

 

好吧,好吧。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宫城叹了口气,绿野回到城市,接连不断的光影从他不胜其扰的脸上淌过,明到暗到明,像好多个更迭的日升月落,被他不假思索地遗留在当下。他别过脸,望见三井合上双眼,几乎要把整张脸埋到围巾里平静的睡颜。

 

宫城无声地摇摇头,这家伙不皱眉的时候,分明看起来帅得一塌糊涂。

 

这下终于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了,宫城松快地看向窗外,他怀抱着他的礼物,心脏扑通跳动,露出了一个舒展的笑容。眉眼弯起来,犹如神奈川冬天的月亮,他不厌其烦地计划起第六次失败的告别。

 

 

一次完整的告别还需要什么呢?宫城良田无忧无虑地想,表达现状,表示感谢,再畅想未来,他什么也不缺了。

 

宫城良田根本不擅长告别,他在新本子上写下草稿,等待它终有一天不再残失。

 

 

三井前辈,今天是我刚到美国的第一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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しゅごウィスキー! 日奈森琴酒...

しゅごウィスキー!

日奈森琴酒某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生了三个蛋……!!


封在家精神失常产物 守护威士忌

彩蛋是那个三缺一(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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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夏子(已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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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 3:00 虽然画的...

9月12日 3:00 

虽然画的是早晨 但时间没排上早晨


我妈:这画的不就是你的床吗 上面这么多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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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画的是早晨 但时间没排上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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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备忘录指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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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刊名:夜明けの唄(黎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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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ぐさり

出版社: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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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修图:@杜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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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士忌组面对内讧时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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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老师觉得摘了帽子很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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