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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阮.(奋战高考版)

【喻叶(R)】白蛇

      别怀疑自己男朋友的x功能。


  ———————


  !:兽形(只是一半),two根。


  *OOC预警


  ——————


  叶修处了个对象,对方有颜有钱,从头到脚透出温文尔雅的气质来,总是温和地笑着,对叶修更是体贴的不行,叶修也很是满意,不管是这方面还是那方面都很合他的心意,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这让叶修不免有些担心他对象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为此他甚至特意去请教了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要来了一些偏方,对方现在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顺便还嘱咐了他,...

      别怀疑自己男朋友的x功能。


  ———————


  !:兽形(只是一半),two根。


  *OOC预警


  ——————


  叶修处了个对象,对方有颜有钱,从头到脚透出温文尔雅的气质来,总是温和地笑着,对叶修更是体贴的不行,叶修也很是满意,不管是这方面还是那方面都很合他的心意,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这让叶修不免有些担心他对象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为此他甚至特意去请教了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要来了一些偏方,对方现在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顺便还嘱咐了他,这种事情不能因为脸面问题就耽误了治疗时间,说他有几个朋友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口风很紧,完全不用担心会传出去丢脸。


  叶修很想解释,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怀疑男朋友那方面不太行吧。


  所以他心下一狠,为了自己男朋友的脸面问题,他狠狠背下这个黑锅了。


  哦,他真伟大。


  叶修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可以了解到自己的这一片苦心。


  叶修叹了口气,思考怎么把这些偏方毫无痕迹地暴露给喻文州,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不伤害到他的脸面。


  但是一连尝试了好几天,喻文州好像都没有感受到他的暗示。


  叶修想,看来只能开门见山了。


  “文州啊……”


  喻文州放下手中捧着的书,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


  叶修咽了口口水,说:“你……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喻文州被这一句话整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叶修表情严肃地对他说:“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千万不可以耽误了治疗的时间,大部分情况下这种病还是可以医治的,你不要觉得丢脸或者什么……”因为你伟大的男朋友已经为了你把脸给丢尽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那方面有问题啊?”喻文州面上带着笑,看着眼前有些紧张的叶修,向前靠近,“要不要试试?”


  喻文州很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此时突然一说,叶修耳根一红。


  试试就试试。


  ……


       紫色电鳗:阿rua的糖罐子


       END——————


       周更(2/7)


六环以西

【笛花】有其父必有其子 29

 

*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摸一点点(别纠结公主了,并非小花的良人

 

84.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小木屋院中的盆景抽了许多嫩芽,秋千架上的藤蔓也开出小花。

 

李莲花本以为小姑娘家都喜欢花花草草,而植物在海边的沙地不易生长,才专门请无颜弄来一院子黑土和花肥,谁知李豆豆对花草树木兴趣缺缺,每日只顾着骑驴赶鹅……

 

“老笛呀,”李莲花靠在门框上,看着在院子里奔跑的李豆豆苦思冥想,“你说是不是胎教出了问题。”

 

笛飞声抱臂倚在门的另一边,答不上话。

 

恰巧方多病从......

 

*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摸一点点(别纠结公主了,并非小花的良人

 

84.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小木屋院中的盆景抽了许多嫩芽,秋千架上的藤蔓也开出小花。

 

李莲花本以为小姑娘家都喜欢花花草草,而植物在海边的沙地不易生长,才专门请无颜弄来一院子黑土和花肥,谁知李豆豆对花草树木兴趣缺缺,每日只顾着骑驴赶鹅……

 

“老笛呀,”李莲花靠在门框上,看着在院子里奔跑的李豆豆苦思冥想,“你说是不是胎教出了问题。”

 

笛飞声抱臂倚在门的另一边,答不上话。

 

恰巧方多病从门外进来,被追鹅的李豆豆撞了个满怀,忍不住举起小姑娘亲昵了一番,毕竟自从这家里有了她之后,那傻鹅总算没心思追他了。

 

“哟,你俩杵在这儿当门神呢。”方多病放下李豆豆,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笛小花呢?有人寄了封信到天机山庄,信封上连个字儿也没有,指名了要交给笛飞声的儿子。”

 

李莲花正了正身子,伸手接过信封,指尖摸了一下又递给笛飞声,“西南的缅纸?”

 

笛飞声拿着信封翻了个面,仔细看了看,应了一声,“嗯。”

 

“笛小花,”李莲花对着二楼窗户喊道,“公主给你写信啦。”

 

头顶“吱呀”一声,笛小花跳了下来。

 

“啧。”李莲花皱眉,把信交给笛小花之前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故作厉色道:“跟你说过几次了,嗯?不许学有些人走窗的坏毛病,你忘了妹妹上次跟着你从屋顶往下跳啦?”

 

笛飞声瞥了眼李莲花的后脑勺,抿了抿嘴,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85.

 

撕开信封,里面就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笛小花只花了片刻便读完,面不改色地把纸叠好放了回去,再抬头发现三个人都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便解释道,“公主说她父王突然要给她定亲了。”

 

“定亲?和谁啊?”方多病吃了一惊,“她不是跟你有十年之约吗,如今才是第七年。”

 

“七年过去,如今公主也确实到了婚嫁的年纪。”李莲花细细观察了笛小花的脸色,实在看不出什么波澜,试探道:“信上可还说什么了?”

 

“说我回信的话她便不定亲。”笛小花淡然答道。

 

李莲花一时语塞,方多病拍拍笛小花的肩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你回吗?”

 

“回吧。”笛小花答,正当李莲花脸色大变之时又道:“信就算了,回份贺礼。”

 

李莲花松了口气,“那这贺礼可得好好挑……”

 

笛小花思索片刻,“爹爹你书柜里摞着的剑谱不错,我拿两本吧。”

 

“啊?”李莲花摸摸鼻梁,“那个……你要不再想想?”

 

“就它了。”笛小花说罢便进了屋。

 

“什么剑谱?”方多病疑惑道,“李莲花,你又新创什么武功了?”

 

“我买话本子的时候顺便买来的。”李莲花耸耸肩膀,看着笛小花的背影,忍不住拍了笛飞声胳膊一掌,“你这儿子可真随你,薄情寡义,不解风情。”

 

“难不成该学你,李相夷死了十年都让人念念不忘。”笛飞声哼了一声,见李莲花语塞,又道:“我说的是我自己。”

 

李莲花眼睛放大,惊讶地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被盯得不大自在,与李莲花对视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李莲花歪头,摸摸下巴,满意道:“不过倒也没有那么薄情寡义,不解风情哈。”

 

 

wb有剧透过,笛小花官配是秦云的儿子小莽夫,等志抬了,会联动嘟,大概是这种画风:

 

秦云的儿子小莽夫比笛小花小一岁,小时候长得更像卢云一点,娇娇弱弱的外表,但一整个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是唯一一个管豆豆叫大姐的人。他虽然剑术不如笛小花,内力也差点,但是拳脚功夫不输,笛小花不能伤人只能平a跟他耗着,后来被他缠得烦了,一见到他就施展“日促身法”,有时候逃到树上,有时候逃到房顶上,有时候跟他爹上一品坟入口一样直接跃到山崖上

 

安七

【笛花】暗恋死对头的那些年(一)

暗恋。

剧情大概在修罗草之后,但笛飞声内力没被全封。


笛飞声和方多病灰头土脸的被李莲花撵着修好了刚在他俩斗殴中误伤的窗户。

其间还参杂着李莲花的絮叨。

“你们要打去外面打,不要毁我的房子,我一介穷医生有个地方住多不容易,再拆家都去给我睡树上。”

“汪汪汪!”

狐狸精在旁边助阵。


最终方少侠拥有二楼客房,他得意的冲笛飞声扬起下巴,扭头三两步冲上楼。笛飞声刚想张嘴就被李莲花攥住胳膊,

“诶呀老笛,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另一只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大晚上的别折腾,睡觉睡觉,你睡床还不成?”

李莲花的袖口很宽,此时松松垮垮的堆在肘间,露出一段莹白的小臂,许是太...


暗恋。

剧情大概在修罗草之后,但笛飞声内力没被全封。




笛飞声和方多病灰头土脸的被李莲花撵着修好了刚在他俩斗殴中误伤的窗户。

其间还参杂着李莲花的絮叨。

“你们要打去外面打,不要毁我的房子,我一介穷医生有个地方住多不容易,再拆家都去给我睡树上。”

“汪汪汪!”

狐狸精在旁边助阵。


最终方少侠拥有二楼客房,他得意的冲笛飞声扬起下巴,扭头三两步冲上楼。笛飞声刚想张嘴就被李莲花攥住胳膊,

“诶呀老笛,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另一只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大晚上的别折腾,睡觉睡觉,你睡床还不成?”

李莲花的袖口很宽,此时松松垮垮的堆在肘间,露出一段莹白的小臂,许是太困,他胡乱的揉着眼睛,眼角泛起红晕,融在月光里。

笛飞声不禁想起,很久以前,这人也曾以臂遮眼,阻挡二人交错的视线……


怔愣间,他已被李莲花拽进一楼的卧房。

一楼的卧房相较于二楼的确要小一些,但五脏俱全干净整洁,他看着李莲花从柜子里翻出床新被,十分肉疼的放在床上,然后将旧被挪至小榻。

“笛盟主,请吧。”李莲花大方挥手,继而背对着他躺下。

笛飞声向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转身熄灭烛火,自去床上打坐调息。

他的内力大半被修罗草封住,以至于方多病那小子都能跟他比划比划,即使李莲花说非洗髓不可解,他也从未放弃。


压抑的咳嗽声。

笛飞声骤然睁眼,就见榻上之人蜷缩着,传出阵阵闷咳,将李莲花抱紧的被子拨开,映入眼帘的是颈项上不详的青黑。

“喂!李相夷!”

笛飞声将人扶起,内力涌入,帮他压制,但悲风白杨被封大半,仅剩的如泥牛入海,顾不上丹田被抽干的疼痛,他加大内力的输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不能死。

不管他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都绝不能这样死了。

在抽干最后一丝内力后,笛飞声呛出口血,痛恨被修罗草封住的自己,再想到罪魁祸首便是身前半死不活的家伙,实在不知道该怨谁,最终只能恨恨的说一句,

“活该!自作孽。”


李莲花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骂自己,心想我都这样了还要挨骂,难得生出些委屈,挣扎着睁开眼,只见笛飞声脸拉的比山长,活似谁欠他银子不还。

笛飞声见他睁眼,赶紧摸脉,本以为山穷水尽,不曾想峰回路转。

悲风白杨如涓涓细流,压制碧茶之毒的蔓延,扬州慢腾出手脚,反倒开始缓缓修复破损的经脉。

也正是他内力被封十不存一,才能和同样不剩什么的扬州慢形成配合,二者一破一补,一镇一生,在李莲花体内盘旋,倒是条未曾设想过的解毒思路。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李莲花惊异不已,本以为没几日好活,还愁时间不够寻找师兄的遗体,没想到或可续上些许时日。


“多谢笛盟主。”

“你中毒了。”

二人异口同声。

李莲花弯起嘴角:“我中毒,你竟不知?”

笛飞声看着他笑便觉刺眼:“我为何会知?”

李莲花倒开始惊讶,笛飞声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那么十年前的决战或许另有隐情。

他严肃起来:“十年前,不是……”

没等说完,笛飞声便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你羞辱我。”笛飞声眼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我只求与你公平对决,何须这等阴私伎俩。”

他的愤怒中甚至带上了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悲伤:“就算对决,我也没想过让你死。”


李莲花竟有些无法直视笛飞声的双眼,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圆月,

“笛飞声,现在的我已经没法和你决斗了,不如看看新的万人册,那个浮屠三圣最近名气很大……”


“我会治好你,我们再打一场。”

“然后呢?”


笛飞声的真诚有时会让李莲花感到好奇,这人一心追求武学巅峰,好像没有旁的心愿念想,十年前他们没闹僵的时候他便问过,那时的笛飞声更年轻气盛,理念不同的他们好生吵过几架。

但李相夷光明磊落,从不因此记仇,而笛飞声又十分好哄,只要用新招式与之过招便可。

十年时光,李相夷已神坛不在,笛飞声可还一如既往?


是啊,然后呢?

笛飞声被问住了。

输了,再打,可赢了呢?

他出身于血海,奉行的是你死我活,但输给李相夷时,他没有死。

当然,那不算什么正式的决战,可在笛飞声的世界观里,无论是何境况,都不会有例外。

“你很厉害,能和我打成这样的,不多。”少年天才对他说。

交过手,喝过酒,闹出过轻狂又暧昧的故事。

直到那一天。


所以,然后呢?

他陷入混乱的思绪中,这比悲风白杨的第八层更难突破,比武学境界更难琢磨。

这涉及到武痴的知识盲区。


他的手无意识的松了,李莲花趁机解救自己的脖子,但虚弱使他没了支撑便向前倒去,额头磕在鼻梁上,将笛飞声磕回神,低头抬头间,两人的唇恰好贴在一起。

记忆深处的片段闪现,那些被命令忘记的,被刻意隐藏的画面……


他们无意识的加深了这个吻,甚至尝到对方嘴里的血腥味,而这使得骨子里带着的好战因子更加活跃,笛飞声又将他摁回墙上,木墙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他们想。


清晨,方多病吐出嘴里咸得发苦的粥,狐疑的问:“李莲花,你这嘴角怎么破了?”

转头又问笛飞声:“你也是,这么咸的粥,你没味觉吃不出也就算了,但你嘴上的伤不疼吗?”

笛飞声沉默的放下空碗,练刀去了。

怀疑的视线又转回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夺过粥:“给你换一碗。”


方多病望着二人相继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

“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译者

【重生】我料青山应如是 00

说明:接剧版结局后,剧版设定+融书梗

序 江湖再见

       方多病与笛飞声循着李莲花的糖袋打马赶去海边的那天,是个适宜捕鱼的好天气。滚滚潮水扑打在礁石上,卷起一股细沙慢慢地后退,层层叠叠,碧浪喧腾。许是沿岸的渔民也正如浪涛般忙着撒网收网,是尔此刻沙滩上除了这长途奔袭略显狼狈的两人,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迎着海面静静立着。

       大海独有的咸湿气味萦绕在所有人鼻尖。方多病死死盯着前方那人所穿的狐裘,再三确认与自己记忆中的别...

说明:接剧版结局后,剧版设定+融书梗

序 江湖再见

       方多病与笛飞声循着李莲花的糖袋打马赶去海边的那天,是个适宜捕鱼的好天气。滚滚潮水扑打在礁石上,卷起一股细沙慢慢地后退,层层叠叠,碧浪喧腾。许是沿岸的渔民也正如浪涛般忙着撒网收网,是尔此刻沙滩上除了这长途奔袭略显狼狈的两人,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迎着海面静静立着。

       大海独有的咸湿气味萦绕在所有人鼻尖。方多病死死盯着前方那人所穿的狐裘,再三确认与自己记忆中的别无二致,旋即眼珠滴流乱转,嘴巴倒要张不张。而笛飞声则显得镇静许多,只在入眼的一瞬自觉小指跳了一下,暗自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一时谁也不说话,直到骏马被风中裹挟的海沙所累狠狠打了个响鼻,那备受瞩目的白衣人才施施然转过身,挠了挠脸,卖出一副隐隐讨好的笑脸:“唷。”

      “——李莲花!你还好意思唷!”

      方多病如梦初醒,奔上去冲着李莲花的手臂就要拽,只是笛飞声先他一步,利落地将三指搭在李莲花右腕上——劈劈而至,有表无里,涣散不收。就算笛飞声不通医术,也知道这种脉象只有半只脚进棺材的人才会有。他也没出言质问什么,单单捏住李莲花的手腕不放,没了动作。方多病本为着李莲花红润上几分的气色高兴,此刻看着他们一个沉默一个歉然地呆站着,刚刚似侥幸又似希冀的澎湃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缓缓低垂下头,眼眶更红了几分。

      “好啦,好啦……”

      最终还是李莲花正了正神色,左手轻柔地拍拍笛飞声的手背,抽出自己干瘦的手腕掩进宽大的衣袖里。

      “……这不是尚有余数么?关神医还说我命不足一月,转眼都要开春了,这不还是好好的?”

      “既然存在转机,就应该好好待着,再寻办法呀!还写什么劳什子的绝笔信!乘片小舟就走了!”

      方多病知道对待病人——尤其是时日无多的那类,最不该大吵大嚷地动怒。可这三个月的后悔与委屈实在做不了假,年轻人气性大,比不了他师傅那副四大皆空的样子。又指着人“李、李、李”了几声,硬是接不下去,恨恨地背过身吸鼻子,好像是要哭了。

      “你我之约,无人可以替代。”

      一听绝笔信三字,笛飞声突然将自己那日在东海边的喃喃自语又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回。他这三月来除了找人,也没少差遣人手去搜寻天材地宝,官宦富商的私库也抢了不少。明明一无所获,明明毫无进展,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好险,他与李相夷的约定,差点就要被这三四行字轻描淡写地抹消掉了。一阵迟来的恐慌蔓延上他的脊背,从前的笛飞声从来没有想过“死”。当然了,因为谁都是会死的,所以死不足惧。自与李莲花月下对饮后他更是坦荡,李相夷可以死,可以遍体鳞伤落入东海,壮烈地死去。李莲花也可以死,可以碧茶入脑毒发力竭,混沌地死去。但不可以只是一封信、一叶舟,成为一抹倩影、一抹孤魂,永远飘荡在阴阳交界之际他不甚清明的梦魇里。

      笛飞声思绪纷飞,面上仅是一顿,只言简意赅地接着道:“你快与我回金鸳盟,没了忘川花,我们另寻法子救你便是。”

      其他的话,他不多说,省得被气成方多病那鬼样子。

      李莲花的视线触及方多病颤抖的肩膀与笛飞声绷直的腰杆,笑笑:“不。”

      对李莲花此人,无论谁都已多少有几分经验教训。他不爱不想做的事,总会巧借名头推诿,嘴上说得极漂亮,再摆出言之凿凿的正气面庞,一上当便能被蒙骗掉两个裤衩有余。这回的拒绝却是一个直白的“不”字,让另两人抗议的腹稿硬是堵在了喉头里。

      “我怀疑南胤复国大计余波未了,不收拾干净,恐有后患。”

 

      三人围坐在一座隐秘的滨海洞窟中时,已是日暮西沉。李莲花称此处是自己泛舟而下偶然发现的落脚地,但另两人知道,这又是他漂亮的托词罢了。自再会以后,李莲花的右手从未自发摆动过,显然是碧茶之毒已侵蚀经筋。毒发之时,大渐弥留,多半是在昏迷之中漂流到此的。整个岩洞也少有生活的痕迹,除了几大块很不像样的碎石凑在一处充当床榻,便就剩几片湿漉漉的烂木与一席破茅草罢了。唯一看上去体面些的,也就李莲花身上那身裘衣还算整洁,没有染上血污。不知是毒素从肺腑迁向骨髓,不再终日咳血之故,还是李莲花用他的自尊,事先冲刷掉一切的痕迹。

      “你所说的‘恐有后患’,是指什么?”

      笛飞声只扫视周遭一眼便直入正题,这话也拉回了四处探头探脑,又要眼热的方多病。

      李莲花往碎石底下摸索一阵,捞出一张黄麻纸。麻纸虽已潮湿污损不堪了,但明黄色的雕纹与其上蚕头燕尾的隶书掩盖不了皇家容雍华贵的气派。

      “这是黄榜!”

      方多病身子倾上前去,有些惊讶,开始辨识起上头的文字:“......皇帝制曰......广招葛巾布袍,遁迹黄冠......论道,以奉天行......之能......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笛飞声听不懂,在一旁抱臂皱眉。

      “道士!皇帝这是要召集天下羽士论道,好像还要做什么法事!”

      方多病眼睛瞪得大大的,“李莲花,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甲寅月戊午日......不就是三月之前!这是皇帝三个月前发布的黄榜!”

      “皇帝素来不青睐道法,突然找什么道士?”

      笛飞声不近庙堂,但作为一盟盟主对武林江湖事颇有了解。皇室重佛,以佛治心,能鸿道者,人主也。说白了,就是佛家为皇帝教化子民,而皇家自诩佛心天子,保僧伽蓝摩香火不息。道家虽也曾执一方牛耳,但早就是南胤时候的旧事。对当今帝王来说,道诡异仙之流,向来不那么受器重。

      南胤?思及此,笛飞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神秘一笑,转向方多病。

      “我倒要问你,这三月间,宫中可听闻什么风声?”

      “这......”

      方多病一下子被问蒙了,三月之前,正好是李莲花修书一封,下落不明的时候。他满世界找人还来不及,连家都没回过几次,不是宿在客栈,就是躺倒在野地。怎么可能有功夫留意皇宫中的事?武林中人虽与黎明百姓共生息在一方天地,但毕竟好武斗勇,个性非凡,最排斥朝廷的约束。他行走的这些日子里,连这张黄榜都是没见过的。

      “你是怀疑,皇帝从极乐塔中发现了什么东西想要运用,才募集道士作法。”

      旁观者清,此时笛飞声的反应反倒快些。

      “正是。其实,我已有实证。”

      李莲花略叹口气,从衣襟中掏出一物。

      笛飞声的见识已很是广博,即便一心埋首于武道巅峰,也不得不承认灵器灵药对武功进境大有裨益,一次闭关,奇珍异宝流水过都不值一提。方多病行走江湖的年数尚浅,家底却丰厚,自认为见过不少鬼斧神工的宝物。饶是如此,两人见到李莲花手上的东西,也愣了神。

      一根羽毛,扇状的正羽,血般得红。末端一片斑驳的纹点,在幽暗的洞窟中竟莹莹泛光,实在不像一般的鸟类该有的。

      “......半月之前,杨昀春说宫里遭窃了。妙手空空从大内宝库偷得一物,无人知道是什么。也有人认为并非是他所为的,妙手空空虽有侠名,但宫中森严,他一介草莽怎可能视皇宫为无人之境。”

      方多病看着这根羽毛,忽而想起这件状似无关的小事。杨昀春虽是朝中人,但职权有限,这桩案子并未到他手上,他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嘴。要是平常,方多病还有心多打听几句细节,因着李莲花的事,他全未往心里去。此刻脑中灵光一闪,登时口干舌燥起来:“李莲花,莫不是你——”

      李莲花不语,敲了敲嘴唇,看上去极为无辜。

      方多病腾地站起就要开骂,被笛飞声一手掌风镇压回去,抱头絮絮碎语,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你既得了这东西,说明对皇帝的图谋也有几分把握了。”

      笛飞声的语气很笃定,又得了李莲花赞许的一笑。只是他的思绪此刻不全在这边,对推进话题并不怎么主动。

      “《大荒西经》上曾记载一种动物,名为噎鸣。黎下地是生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南胤时有西人进贡神鸟的记载,只是这鸟还未送到御前,就挣脱束缚,飞去远边了。”

      “就是说这羽毛是从噎鸣上来的?这种鸟掌管时间变化,天地晨昏?”

      方多病不愧为下一个武学天才,李相夷之后继者。就算突然知晓李莲花拖着残躯还片刻不消停,宁可串通妙手空空也不来寻自己,也并未气得走火入魔失心疯。甚至有一丝诡异的庆幸——这尘世间原来还是有事能留住他的。短暂的暗自神伤后,他自然地参与进话题来,为笛飞声将这段古文译成人话。

      “北转星移怎能容人世更改。”李莲花想想这些年的事物,话音不经意地低落,抚弄着噎鸣柔顺又坚韧的羽毛,接着说:“只是这等沾染神性的宝物若用来开坛作法,单单引得地动也不妙。我怕此物存于世间,不是什么好事。实话实说,我就是用火烤,用油浇,用水淹,也未能损伤它半分,事到如今已无法了。”

      “你这三个月,就是做了这些事。”

      笛飞声的语气很冷,甚至说得上有杀气。李莲花好像一点内力都没有了,毫无察觉,是方多病将他往后挡了挡。

      “笛飞声,你别这样。”

      “我哪样?”笛飞声脸上有笑意了,吐出的话却将气氛扯至冰点。“将忘川花抛给皇帝的是李相夷,断了少师剑乘舟等死的是李相夷,发觉后事未了,硬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还是李相夷。这其中,有哪一件事是我能左右的。我、哪、样?”

      方多病想说些什么回拗,却找不到词句。就连自己,在刚刚也是有气的。李莲花的未尽之意很明白,无非是想借他们的内力一试,将这羽毛毁掉。若是李莲花未曾留意到皇帝的异动,又若是此物李莲花可以一人处理,怕是绝无可能留下糖袋线索,引他们找到自己的。李莲花早早料理好了一切,他是想独自去死的。方多病此刻紧挨在李莲花旁边,甚至听不到他的心跳,李莲花是真的快死了。

      “......我并非,存了死志,或刻意糟践你们的心意。”

      李莲花说话了,轻轻柔柔的,不同于之前叙事时的机敏与急迫,飘荡在石洞中,有些飘渺。

      “皇帝疑心自己的身世,疑心身边的忠臣。我这个半入黄土的人倒没什么......但小宝啊,你与方家,皆不可含冤戴罪。”

      他看向方多病的眼神近乎温柔,令方多病想起那个递给自己木剑的白衣少年,眼中也是这般,带着他从未在自己的生父上得到过的柔情。

      “我虽一日都没有承袭过南胤血脉,也不想去牵扯——但这毕竟与师兄......单孤刀惹出的祸事有关,看在师门的份上,我也要管到底的。”

      “还有老笛啊。”

      李莲花是想用手指狠狠戳笛飞声的眉心的,但左臂已无力抬起来,只用挑衅的神色瞪他。

      “你当真觉得突破悲风白杨后,我会傻傻上前挨打,弄得晚节不保?”

      “......好。”

      “好。”

      笛飞声凝视李莲花片刻,配合地弯弯嘴角,不知是哪里被满足了。虽然搞不懂,但他行事一向是干脆果决的,决定了便取过噎鸣羽毛捏了捏,转而对方多病道:“我运功将这羽毛毁去,你内力不如我,从旁辅助。”

      “噢,噢!”

      方多病再忙也并未耽误练功,天资又好,扬州慢可以说得上日进月歩了。按以往,方多病必会拿此事与李莲花做交换,让他此事了了就安心养病,不管作不作数,也要纠缠几番。但这次,他只是复杂地看看李莲花,什么也没说,兀自卷起衣袖,待笛飞声出手,便跟着运起一掌。

      武力霸道,李莲花已刻意离远了些,仍是被两人溢出的内力震得胸口激荡,鼻腔股起熟悉的腥热之感。这噎鸣鸟果然不是凡物,其羽毛被如此施为竟没有化作飞灰,反而漫起热浪,光芒大盛,只消一眼便要灼伤人的眼睛般,李莲花却始终一眼不眨地盯着。

      阵中运功的两人也不轻松,笛飞声已将掌力挥出八成,方多病则毫无保留,但羽毛发出的光热渐渐不再增长,仿佛仍差上致命一击。

      李莲花也发现了,于是他缓步走来。

      “李莲花!你干什么!好好在那边待着!”

      方多病一慌,大叫道。

      哪有师傅听徒弟训的,李莲花毫不在意凑到两人跟前,碧茶之毒嗅到周围磅礴精纯的内力,翠绿色的藤蔓贪婪地呼啸起来,直冲天门。

      “李相夷!”

      笛飞声也沉不住气了,后悔先前拦住方多病咒骂此人。

      “老笛,小宝——”

      李莲花的左手颤了第三下,终于抖开袖子,以一种不合常理的迅捷与刚猛向噎鸣羽毛掷出一掌。

      笛飞声与方多病甚至感觉不到周遭的真气有何变化,也本应是毫无变化的。可方才还冥顽不灵的噎鸣羽毛却在李莲花彻底被毒素反噬,筋脉尽断的瞬间可笑地绽开了,好似其需要的是场血祭一般。

      “——江湖再见。”

      金色的光芒淹没了一切。

      这回笛飞声完完整整地注视着李莲花,直到最后一刻。

      他突然了悟。

      他只是想要李相夷一个郑重的道别。

一个脑洞

【叶黄】When Word End.(01)

01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废弃很久的超市,靠近马路的玻璃橱窗被砸得粉碎,内部的货架翻倒混乱,腐烂的水果和罐头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与泥水蜘蛛网,以及腥臭无比的某些不明液体混在一起。


超市内部的电力早在几个月前就熄灭了,只有贴在墙壁上的反光逃生标志在冷夜里充当照明。


黄少天从蹲着的姿势上站起来,举起手对着身后远处的同伴们挥舞了两下示意安全,很快身后就传来三四人的脚步声,等他们最终聚集到一起的时候,这批人中的领头者,一个叫喻文州的人先开口说话。


"这片区域没有被清理过,不知道会有多少残余,总之速战速决吧!少天在上层戒备,我和郑轩宋晓去底下,景熙辅助一下少天。"...

01

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废弃很久的超市,靠近马路的玻璃橱窗被砸得粉碎,内部的货架翻倒混乱,腐烂的水果和罐头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与泥水蜘蛛网,以及腥臭无比的某些不明液体混在一起。


超市内部的电力早在几个月前就熄灭了,只有贴在墙壁上的反光逃生标志在冷夜里充当照明。


黄少天从蹲着的姿势上站起来,举起手对着身后远处的同伴们挥舞了两下示意安全,很快身后就传来三四人的脚步声,等他们最终聚集到一起的时候,这批人中的领头者,一个叫喻文州的人先开口说话。


"这片区域没有被清理过,不知道会有多少残余,总之速战速决吧!少天在上层戒备,我和郑轩宋晓去底下,景熙辅助一下少天。"


在快速的安排之后,这三四个人迅速地分散开,按照指示,三个人潜入了超市的地下储仓区,而黄少天和徐景熙则留在表层,分别从左右两侧潜入超市内部……他们需要尽可能地搜刮一些必要的物资,例如食物,水,医疗用品之类的,黄少天拉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快速判断着眼前完好货架上的食物名称,动作轻巧地捡起需要的那部分塞进包里。


在他行动的时候几乎只能听见塑料包装相互摩擦,刷出的沙沙声,他安静地迈过地上的残骸与血迹,避开木板,纸板与破烂的报纸,时不时抬头向四处张望,警戒任何会突然出现的东西前来——东西,具体指的是丧尸。


自从三年前爆发了丧尸病毒后世界一直都是这样。


腐朽和死寂充满了整个世界,即使政府努力做出了回应,通过相当程度的暴力手段强行建立起了不同的安全区,但悲观一点来说,把所有现存的安全区面积整合起来,大概也仅占据世界上的百分之二十……而当然,也并非所有的人类都有幸在安全区内生活。


更多的区域充满了丧尸,僵尸,或者随便怎么称呼他们,这些皮肤灰白,来回游走的东西像是驱逐人类的死神幽灵,抑或是蝗虫之类的东西,会在听见响动的时候集合而来,无情地撕咬吞噬掉每一个看见的人。


为了和这些东西们对抗,安全区之外除了可怜的逃亡者们,还有一些足以与丧尸对抗的人。


就像黄少天所在的队伍,他们有些来自于政府,有些更像是由逃亡者组建起来的自卫兵。


"蓝雨"显然是前者,但比起全部由政府派遣而来,黄少天更愿意说他们是被政府招募而去的雇佣兵。


他们并非天生的军人或者士兵,只是来自相似的区域,在丧尸病毒爆发后都选择了正确的生存手段,直到被政府营救,并且在自愿的情况下接受了政府进行的一部分培训(自愿这点相当重要),接着他们组建起小队,再次离开安全区。


开始负责清理周边的区域,收集必要的物资,确认区域情况,寻找流民,以及杀死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们已经这样持续干了一年零二个月,现在黄少天可以说他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最初当然是一场灾难。


他依然记得蓝雨的首个任务仅仅是去重复检查一栋废弃很久的居民楼——那甚至是上一个队伍检查之后的地方,但很显然,上一个队伍中有人偷懒,又或者是其他区域的东西流窜到了这里(这往往正是需要二次检查的原因),因此当蓝雨进入到那个居民楼内部时,他们遇到了一个成年的丧尸。


在他们低声说着话并迈上某一层台阶时,那具丧尸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晃着脑袋和他们对视,从被咬断的喉咙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并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小队扑了过来。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蓝雨小队的人都像是冻僵了一样难以行动一步,直到那个东西几乎扑到他们脸上他们的反应神经才终于活了过来,带领他们挣扎逃窜,人生中第一次和遇到的丧尸做正面搏斗。


如果说踏入这栋楼的时候没有做足警惕是他们的第一个错误的话,在面对丧尸的时候毫无顾虑的开枪,大概是他们当时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毫无疑问郑轩的枪声引来了周边区域的所有死人,就像一个移动的巨大餐铃,害得蓝雨所有人不得不在该片区域里进行了一场和丧尸完成的大逃杀。


他们能活下来应该不全靠幸运女神的眷顾,还有郑轩高超的射击技巧,喻文州的统帅能力,黄少天天然捕捉机会的天赋,以及宋晓在关键时刻送出的那一枪。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完美的队伍,在这一年里,蓝雨没有任何的减员证明了这点。


经过一年的磨练,显然他们这支"完美"的队伍行动越发纯熟,懂得利用每个人的优势进行作战,而黄少天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持警惕,防止自己的队友在超市的仓库区被死人堵个手足无措。


如果说面对丧尸有最糟糕的地形的话,地下室绝对是其中首选,黄少天不想看见那样的局面……他嘀咕着,偷偷塞了一包在货架上找到的软糖进包里,实际上他同样不喜欢保持安静,他真的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的潜伏警惕任务能早点结束。


也许是在内心的自言自语分散了黄少天一部分注意力,导致他直到听见那声细微的"咔嚓"声时,才意识到这个超市的第一层并不只有他和徐景熙存在。


充满室内的寂静被那一声响动切断,黄少天几乎在捕捉到这一声响后迅速地摸出了自己金属匕首——在声音会引来更多丧尸的情况下,冷兵器重新回到了人们的手中。他猫腰下去迅速蹲下去,靠近声音来源的那排货架……希望那是货架,室内太黑了,他无法准确的区分出货架与墙壁的区别。


黄少天的动作很快,如果对面是个愚蠢的意外晃悠进来的丧尸,他相信自己能在徐景熙发现这一切之前就将这东西解决。


但很可惜,幸运的女神今天没有站在他这边,在黄少天掠过货架,探出脑袋后的瞬间,一束相当强烈的白光照向了他,强光令他的视线短暂空缺了一秒,随后他立刻意识到对面是人。


另一批人。


在眼下的环境里绝对算不上好事。


当世界走向终结的时候,人类比丧尸并安全不到哪里去,每个人幻想中“所有人类团结起来对抗丧尸”的画面实际上并不存在,丧尸病毒后第一时间出现的甚至就是各大政府之间的勾心斗角利益算计,四分五裂的安全区证明了这一点。


流落在安全区之外的人甚至更残暴,这一年里蓝雨陆陆续续遇到过几批人,其中有一批人中的领头者甚至愿意射穿自己下属的脑袋只为了争夺一处僻静地区的物资。


考虑到这点,蓝雨和另一批人在超市这样的物资点相撞实在是糟糕局面!黄少天低声咒骂了一句,很快在感受到有人靠近自己后挥舞匕首,他的动作很快,在政府内受到的训练成果很好地展现在黄少天的身上,有时候他挥舞匕首的技巧甚至能帮他切开丧尸的肉块,如果靠近他的人因为他被手电筒照射失去视力就会他掉以轻心的话,绝对会尝到不小的代价。


对方确实也因为他迅速敏捷的行为吃了一惊,黄少天能听见有一声赞叹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


接着他并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靠近他的那个人似乎回过头说了句什么,随后照射在他脸上的手电筒光突然被移开,转向了别的方向。


哇,他们真的拥有相当强力的手电筒……黄少天在视线恢复的几秒钟里这么想,因为当他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他发现整个超市的一层几乎都被这支强力手电筒照亮了。


另一批的人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墙壁和货架上,他们大概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留着长发的漂亮女孩子拿着那支手电筒,背后背着散弹枪,正歪着脑袋看他。


黄少天的注意力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滑向那个最初靠近自己的人——男人,留着三七分的发型,穿着一条皮衣外套,介与黄少天始终蹲着,因此他向下看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隶属于什么政府组织?”黄少天低声问,依然把自己的匕首抓在胸口。


“放轻松,小朋友。”三七分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举起手表达自己的善意,“我们今天早上才到这块区域,只不过在摸索确定这里的地形,没有要和你们交战的意思。”


黄少天依然沉默并且警惕地看着对方,虽然他并不擅长这点,但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时他不得不如此,在眼前的世界上,没有人会和毫无信任关系的陌生人过多攀谈。


“我们不属于任何政府组织。”抓着手电筒的长发女孩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是‘兴欣’。”


TBC

感谢喜欢

说好的美剧末日打丧尸!

别叶

【笛花】双修能解毒你修不修3


  笛飞声在莲花楼一楼桌边坐下。

  李莲花……李莲花不坐。

  他忙得很。

  先是收了狐狸精的狗食盆,把大黄狗也打发出门,再将门窗一一关好,接着站在门边专注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之后他蹲在水缸边洗了狐狸精的碗,又舀了瓢水仔仔细细地洗净双手,这才回到桌边,拎起桌上的茶壶,对笛飞声说:“那个,不好意思啊,笛盟主,茶水凉了。我去烧壶热水,给你重泡一壶茶。”

  笛飞声脾气向来不好,但这回被他这么晾了半天,倒也不显恼。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李莲花像个陀螺似地在这个小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这会儿陀螺转到他面前了,他才一伸手按在壶盖上,说:“无妨。”

  茶壶太小,笛飞声的手又太大。他这么伸手...


  笛飞声在莲花楼一楼桌边坐下。

  李莲花……李莲花不坐。

  他忙得很。

  先是收了狐狸精的狗食盆,把大黄狗也打发出门,再将门窗一一关好,接着站在门边专注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之后他蹲在水缸边洗了狐狸精的碗,又舀了瓢水仔仔细细地洗净双手,这才回到桌边,拎起桌上的茶壶,对笛飞声说:“那个,不好意思啊,笛盟主,茶水凉了。我去烧壶热水,给你重泡一壶茶。”

  笛飞声脾气向来不好,但这回被他这么晾了半天,倒也不显恼。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李莲花像个陀螺似地在这个小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这会儿陀螺转到他面前了,他才一伸手按在壶盖上,说:“无妨。”

  茶壶太小,笛飞声的手又太大。他这么伸手一按,半个手掌都覆在李莲花的手上。

  李莲花惊得差点把壶扔出去。

  他和笛飞声日常打打杀杀,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换作从前他当然不在乎这么一点肌肤相触,但如今芩婆将双修的大旗一展,李莲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说正经也不正经,说不正经又非常正经的阴影下,但凡出现一丁点能跟双修扯上关系的事,他都得心惊肉跳半天。

  他定了定神,一面将手往回撤一面说:“笛盟主是金玉之躯,哪能喝冷茶呢。”

  不料笛飞声就是不放他走。他压着李莲花的手说:“你做的菜我都吃了,冷茶算什么。”

  李莲花再度确认,笛大盟主全身上下,嘴最讨厌。

  他瞪了一眼笛飞声的手,说:“撒手。”

  笛飞声说:“你先坐下来。”

  李莲花说:“我烧壶水就回来。”

  笛飞声挑了下眉,说:“你到底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笛盟主虽然没读过几本书,成语倒是用得很恰如其分。李莲花恼怒地想,你都看出来我难以启齿了,还非得着急刨根问底不可吗?

  他又扯了一下茶壶,没扯动,索性把壶往桌上一放。笛飞声意图得逞,松开手,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莲花白他一眼,撩起衣袍下摆在他对面坐下,又认认真真地将两边衣摆掸平,这才抬眼看向笛飞声。

  他不悦地压了压眉毛,说:“笛盟主,你这是什么眼神?”

  笛飞声说:“我看你还能拿什么招数拖延时间。”

  李莲花说:“在外人面前重视仪容乃是礼节。你看笛盟主你今日不也穿得很齐整华贵?如今我虽然只有麻布葛衣,但——”

  “你说不说?”笛飞声作势起身,“不说我去问你师娘。”

  李莲花连忙探身,一把捞住他的袖子。笛飞声居高临下地看他。他一脸诚恳,“我说。”

  笛飞声重新坐下。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冷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笛飞声笑出了声。

  李莲花白了他第二眼,说:“我在想该怎么说。”

  他低下头,慢吞吞喝了一口茶,又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楼内,这才看回笛飞声:“这座莲花楼,你看着眼熟吗?”

  笛飞声说:“熟啊。我之前不是还住过一段时日。”

  “眼熟,”李莲花敲着桌子给他划重点,“我是说眼熟,你不觉得它似曾相识吗?”

  “不觉得。”

  李莲花觉得匪夷所思,“它其实是拆了你当初那艘船拼起来的,你看不出来吗?”

  “哪艘船?”

  “你我东海之战时,你乘坐的那艘。”

  笛飞声看看四周,问:“为什么我的船在你这里?”

  李莲花心说,何止你的船,你的赢珠甲也在我这里呢。

  “捡的。”他说。

  他一挥衣袖,继续说道:“当年的事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我离开四顾门,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就又回到了东海边。恰好你的残船被海浪冲到了岸边。我见那船楼还算完好,就当了门主令牌,用当来的钱雇人把船楼拆开拖上岸,再拼成了如今这个莲花楼。这十年来,这座莲花楼陪我走南闯北,历经风雨,不知被修补过多少回,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也难怪笛盟主认不出来了。”

  他这几句话句句都是实情,说到后面自己也微微动容,“托笛盟主的福,我这十年才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对此,李某人其实一直铭感五内。”

  笛飞声狐疑地看着他,“你是来跟我道谢的?”

  呃,那倒没有。但道谢这个理由听着也很有道理,李莲花干脆顺势接下去:“也是来道别的。

  “我自知命不久矣,想趁还能走动的时候,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把该了的心愿都了了,只求最后走的时候能此生无憾。我自认这一生还算光明磊落,虽说做过几件错事,后来也都尽力弥补了。结果盘算来盘算去才发现,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人,”他苦笑一下,“竟然是笛盟主你。”

  笛飞声一脸怀疑地问:“真心话?”

  李莲花斩钉截铁地答:“真心话!”

  他说:“东海比武之约,我是无法再兑现了。但我已将相夷太剑传给了方小宝,再过十年,他或可以替我与你一战。”

  笛飞声不同意:“他不行。”

  李莲花只当没听见,“而忘川花之恩太过深重,今生我无以为报,只能欠着了。最后还剩下这座莲花楼,我擅自向笛盟主借用了十载,如今理当物归原主。所以我和师娘今日前来,一则是向笛盟主当面道别,二则是想亲自送还莲花楼,就权当是……留个纪念。”

  ——才怪!

  李莲花压根就没想过要还楼。

  他不过是笃定眼前这人才不在乎什么楼啊船的,必定不会要他的莲花楼。然后他就可以出门对师娘说,这事不成,笛飞声不愿意。他就是赌芩婆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提起双修这种事,于是她和笛飞声鸡同鸭讲一通,相互一误会,这事没准就被他糊弄成了。

  李莲花心里盘算已定,用眼角偷偷觑了一眼笛飞声,等着他说“我不要”。

  笛飞声果然说:“我不要。”

  “你确定不要?”

  “不要。”

  很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李莲花心中欢天喜地,连戏都快没耐心演了。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了。此事就当我没有提过吧。阿飞,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站起身,轻快地走到门前,整了整脸上过于欢喜的表情,这才打开门,缓步走出莲花楼,然后又赶紧反手把门又关上。

  芩婆正在同那个高个子门卫聊天,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年轻人一脸快被逼哭了的表情。她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问:“怎样?”

  李莲花袖着手,一边走向师娘一边一脸忧郁地摇头,“他不愿意。”

  芩婆说:“我去跟他说。”

  李莲花连忙拦住她:“师娘,师娘,这种事说一遍是商量,说两遍可就是羞辱了。笛飞声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他说不行——”

  “羞辱我?”他身后突然有人说,“还个楼而已 ,有这么严重吗?”

  李莲花表情瞬间凝固。这人没事干跑出来干什么?!

  芩婆说:“还楼?”

  她板起脸看向李莲花,“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李莲花干笑两声,后退两步,再干笑两声。

  他已经在心里为自己挑选死法。

  ——————————————

  咳,别嫌我在这拖文水字数,因为李莲花宁愿ooc到死也不愿意求笛盟主双修。

别叶

【笛花】双修能解毒你修不修1

小红书提醒我今天是笛花结婚纪念日(腊月二十七),就发个俗梗给他俩助兴吧。全是私设,全员OOC,主旨是离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最重要的是,它根本称不上是一篇文,它就是个设定!

————————

云隐山上,芩婆说:“除了我老婆子以命换你命,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为你解毒。”

李莲花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真有什么好办法,师娘早怎么不说?

他说:“师娘,若是还需要伤人命,那就算了吧。”

“不伤人命,”芩婆说,“只需要一点功力,就怕你不肯。”

这听上去就更糟糕了。

李莲花思量一番,小心地说:“师娘请说。”

“子母痋作为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不单是可以控制人这么简单。”芩婆说,“痋虫这种东西,极其...

小红书提醒我今天是笛花结婚纪念日(腊月二十七),就发个俗梗给他俩助兴吧。全是私设,全员OOC,主旨是离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最重要的是,它根本称不上是一篇文,它就是个设定!

————————

云隐山上,芩婆说:“除了我老婆子以命换你命,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为你解毒。”

李莲花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真有什么好办法,师娘早怎么不说?

他说:“师娘,若是还需要伤人命,那就算了吧。”

“不伤人命,”芩婆说,“只需要一点功力,就怕你不肯。”

这听上去就更糟糕了。

李莲花思量一番,小心地说:“师娘请说。”

“子母痋作为南胤三大秘术之一,不单是可以控制人这么简单。”芩婆说,“痋虫这种东西,极其霸道,一旦子痋入体,就会将本不属于身体的其他东西极力驱逐体外,无论是病,是毒还是放入体内的其他东西。所以早年间南胤人经常拿它当治病的秘术。”

李莲花不解:“这听上去,也不太糟糕。”

虽然中了子痋会被母痋持有者控制,但现在母痋就在他手里。

芩婆继续道:“但这子痋要将这些东西驱出体外,也得有个去处,否则那些病气和毒物都汇集在皮肤表面,最后还是会让人全身溃烂而死。”

李莲花有点明白了,“那这个驱除的办法……”

“双修。”

李莲花差点喷了出来。

他错了,他压根就什么都不明白。

他仔细地看看师娘的脸,没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芩婆不是漆木山,芩婆从不开玩笑。

他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是要将毒过给对方吗?”

“是。”

“那岂不还是要伤人命?”

“这不一样。子痋虽然会将毒驱出体外,但它能驱逐的量也有限。以你中毒之深,一次双修,最多只能将十之一二的毒量过给对方。对普通人,这个份量必死无疑,但对一般高手而言,废掉一身功力,或可保命。”

芩婆说双修,犹如在说集市买菜。说废掉一身功力,就像在说砍瓜切菜。她年纪大,见识多,只要能救命,双修对她来说根本不叫个事。可李莲花虽然已到而立之年,和女子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在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他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芩婆看他一眼,又说:“如果是笛飞声那样的顶级高手,一次过给他十之一二的内力,他用悲风白杨数月便可化解,数年下来,他损失大半功力就可以替你解毒。”

如果说前面李莲花还能勉强支撑,从笛飞声这三个字出来,他就整个傻掉了。什么叫笛飞声那样的顶级高手,全天下笛飞声那样的顶级高手除了他李相夷,就只有笛飞声一个人,师娘的意思分明是,笛飞声就是你保命的最佳人选!

芩婆又说:“刚好子痋又在他手里。你去跟他借子痋,两个人做笔交易,解毒之后,你将母痋也交给他。这桩生意,他做起来不亏,想必会答应。”

生意,什么生意!这是做生意的事吗?

李莲花用袖子遮住脸,求饶似地唤道:“师娘……”

芩婆一剔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愿意。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

李莲花想,在笛大盟主面前,那必然是脸面重要啊。光是把双修这两个字安在笛飞声头上,他就耳朵烫得要冒烟。

“师娘,双修需得阴阳调和,我同笛飞声两个大男人,双修不起来的。”

芩婆板着脸说:“乔婉娩不行。我说的一般高手,是指万人册里前五十名那种水准。乔婉娩跟你修一次她就得死。”

李莲花哭笑不得,“我没想跟乔姑娘……”

“没惦记她就好。”芩婆横他一眼,话锋又一转,“你和笛飞声当然能双修。他们金鸳盟的雕龙画凤虽然上不得台面,给你们用倒是刚好。”

李莲花:……

怎么说呢,有个彪悍且思路开阔的师娘,心累。

他还不死心,“笛飞声那人就是个纯粹的武痴,除了武学至高境界,眼中再无其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为了小小一个母痋同意和我双修,何况还要他转为女子。”

“武痴?”芩婆笑了,“那不是刚好?十年前他天天缠着你要比武。现在你允诺他解毒之后随时可以比武,别说转为女子,恐怕让他嫁你他都同意。”

……师娘,咱能不越说越离谱吗?

李莲花继续挣扎,“上一个缠着他要双修的是角丽谯,师娘你也知道她的下场。”

芩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说:“你不就是脸皮薄,说不出口么?无妨,师娘替你去说。”

李莲花吓得腾地站了起来。

“不、不用了……”他连连摆手,“不劳师娘费心,这种事还是,还是我自己去说吧……”

————————————

这东西其实在我草稿箱里躺了三个月了,不知道有没有后续,反正在续命那篇写完前是肯定不会有的。

糖昕(笛花已退不要关注)

笛花‖作羹汤 2

翻《山家清供》的脑洞激情短打。我也试试什么叫没有番外1但有番外2~

老夫老妻日常互相吐槽,ooc都是鸽子精的。私设解毒之后笛花云隐山隐居。




《山家清供》有载,“莲房鱼包,将莲花中嫩房去穰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酱、香料加活鳜鱼块实其内,仍以底坐甑内蒸熟。或中外涂以蜜,出碟,用渔父三鲜供之。三鲜,莲、菊、菱汤瀣也。”

时值夏末秋初,倒也算应节佳肴。


“这道菜有些意思。”

李莲花翻着漆木山留下的食谱,半卧在一张躺椅上,招呼正在一旁打坐的笛飞声。

“阿飞,要不要试试?”

笛飞声掌心向上提至双肩,又覆掌缓缓落于丹田,敛了周天运转的内力,徐徐地纾了一口气,这才悠悠地睁眼:“...

翻《山家清供》的脑洞激情短打。我也试试什么叫没有番外1但有番外2~

老夫老妻日常互相吐槽,ooc都是鸽子精的。私设解毒之后笛花云隐山隐居。




《山家清供》有载,“莲房鱼包,将莲花中嫩房去穰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酱、香料加活鳜鱼块实其内,仍以底坐甑内蒸熟。或中外涂以蜜,出碟,用渔父三鲜供之。三鲜,莲、菊、菱汤瀣也。”

时值夏末秋初,倒也算应节佳肴。


“这道菜有些意思。”

李莲花翻着漆木山留下的食谱,半卧在一张躺椅上,招呼正在一旁打坐的笛飞声。

“阿飞,要不要试试?”

笛飞声掌心向上提至双肩,又覆掌缓缓落于丹田,敛了周天运转的内力,徐徐地纾了一口气,这才悠悠地睁眼:“怎么,又要拿我试菜?”

李莲花笑得一派温和,却无端透出些狡诈:“除了你,也没旁人值得我洗手作羹汤了。”

笛飞声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试便试了,左右比不得修罗草业火痋无心槐……”

李莲花飞出一记眼刀:“身在福中不知福。”

笛飞声早已惯于此人眼波纵横,气定神闲地说完后半句:“总不至于毒死我。”


先备食材。

第一桩,钓鱼。

云隐山下一汪碧潭,盈盈如玉,李莲花早先投了些鱼苗进去,算算时日,也该长成了。

七月孟秋,暑气渐退,虽不似盛夏那般燥热,秋老虎却也不容小觑。

二人便寻了树荫,临潭垂钓。

确切点说,是李莲花垂钓,笛飞声只是盘膝而坐,袖手旁观而已。

“唉,怎么不上钩呢?”

李莲花苦等了半日,奈何颗粒无收。

笛飞声促狭道:“不意外,你哪次也没自己钓上来过。”

竟是毫不留情地掀他老底。

李莲花看了看日头,发觉竟有阴云笼上来:“看样子要下雨,阿飞,帮个忙?”

笛飞声眉眼间浸了些许笑意:“如何?不钓了?”

李莲花有点尴尬地挠了挠鼻子:“钓上来的是吃,打上来的也是吃,都差不多。”

又伸手推了推他:“快些,不然赶不及午饭了。”

笛飞声随手拾起一片落叶,拈在指尖正要弹出,却被李莲花拦了下来,换了块无棱无角的小石卵。

“书上写了,要活鳜鱼。力道轻些,打晕便罢了。”

笛飞声也不多言,站在潭边等了一会儿,屈指一弹,石卵疾射入水,却未曾溅起涓滴。

一尾鳜鱼浮了上来,瞪着一双木然无神的眼,模样甚是凄惨。

李莲花啧了一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又老实不客气地把鱼捞起,收了钓竿:“走罢,回去做饭。”

回程路过漆木山与芩婆的埋骨之处时,李莲花遥遥地招了招手:“老头儿,老太婆,向来可好啊?”

又朝旁边一个小小的土堆喊道:“狐狸精,可要好好听话啊,莫太贪嘴呀!”

笛飞声不动声色,去牵他的手。

李莲花先是一愣,又坦然地笑了笑:“我没事,这不是还有你么?”

笛飞声却不松开,只拢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朝云居阁走。

李莲花见他执拗,也不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任他拉着走。

山径寂寂,偶有樵歌鸟鸣自远处传来,一路无话,似是要走到地老天荒。


第二桩,便是撷花。

莲房自是要的。渔父三鲜,莲、菊、菱,也不能缺了。

菊瓣是去岁贮藏的。莲花和菱花正值时令,鲜食尤佳。

站在云居阁小塘边,李莲花眉眼带笑,预备继续使唤笛飞声:“阿飞,请罢?”

笛飞声却抱臂而立:“我要杀鱼,你自己去。”

李莲花不依:“杀鱼又岂急在这一时半刻?速去,速去。”

笛飞声低眉敛目,颊边浮起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抬手一掌拍在李莲花腰间,掌风柔和却不容抗拒,将人送向小塘水面之上。

李莲花掠在半空,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禁苦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手。”

堪堪落水之际,他腰身一拧,臂如翅展,在水面之上悬停了一瞬,趁着下落之势,足尖接连在几片莲叶上一一点过。

衣袂翩然,手指葱白,掌中握着几枝亭亭摇曳的清莲。

笛飞声长身玉立,望着他矫若游龙的身姿步法,脸上尽是歆赏之色。

而后李莲花清喝一声,飞鸿踏雪般掠过半塘池水。

水面上一阵清风拂过,细白如雪的菱花全无踪迹。

婆娑步,蹈空蹑虚,登萍渡水。

如此绝世轻功身法,却用来打点食材。

如此绝世轻功身法,正该用来打点食材。

李莲花一手清莲,一手菱花,施施然落在岸边,埋怨地横了笛飞声一眼:“也不打个招呼,我若真落水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唔……”

笛飞声却伸手揽了他的腰,直接缄了那张令人着恼的嘴。

良久,才放过那略显红肿的双唇。

“慎言。自然不会由得你落水。”

李莲花明白他最是忌讳这话,心心念念都是自己能长命百岁,自知失言,赔笑道:“好好好,笛大盟主武功盖世,断断不会让我身陷险境。走罢,你鱼还没杀呢。”

笛飞声抱着他默立了一会儿,才松开臂膀。


莲、菊、菱花瓣摘洗干净,三鲜入瓮煨成汤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笛飞声拎着收拾好的鱼进来时,李莲花刚刚剜好莲子,浑圆翠绿,鲜妍可人。

他拣了一颗,塞进笛飞声嘴里,问道:“苦吗?”

莲子清新,莲心苦涩。

笛飞声“嗯”了一声。

李莲花用箸尖挑了一点槐花蜜喂给他,又问:“甜吗?”

花香萦绕,甘甜缠绵。

笛飞声笑了笑:“你的糖,从来都是甜的。”

李莲花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不容易啊,小心伺候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甘苦有别了呀。”

笛飞声噙着笑看他。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手,笑得舒眉展眼:“我知道,你一直分辨得出,只是少时饥馁,酸甜苦辣咸,管他什么滋味,填得饱肚子便罢了。五味不忌,如今倒便宜了我这不入流的厨子。”

笛飞声不置可否,只问他鱼要如何。

鳜鱼切块,以酒、酱、香料腌渍入味,充入莲房,上甑蒸制。

鲜食不宜久焙,半盏茶的功夫,从灶上取下,涂上槐花蜜,出碟。

渔父三鲜滤去褪了颜色的花瓣,只留清亮亮的汤瀣盛入碗中,一并奉席。


盘中莲房鱼包鲜翠欲滴,碗内渔父三鲜馥郁芬芳。

李莲花正襟危坐。

“笛盟主,请。”

笛飞声严阵以待。

尝了一口莲房,囫囵咽了:“好吃。”

又品了一匙汤瀣,没细咂摸:“好喝。”

李莲花睨了他一眼:“牛嚼牡丹。”

笛飞声却道:“我素来不重口腹之欲,平心而论罢了,若要人提些中肯建议,怕是只能等方多病来了。”

李莲花摆了摆手:“若他来了,怕是又要一番指点江山,什么桃花流水鳜鱼肥,这时节不够鲜美饱满,陈年菊瓣香气消减,又或是槐花蜜气味太盛冲淡了三鲜雅致云云。确是个老饕,只是年岁不大,口味却着实挑剔。”

笛飞声言辞淡然却也恳切:“四时风物,各有各的妙处。此番相遇,未必都在极盛之时,汇于一处,取长补短,相得益彰,倒也不失为一道珍馐。”

李莲花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为了哄我的托词?”

笛飞声递了只调羹给他:“你不妨自己尝尝。”

鱼肉细嫩,莲房沁雅,三鲜馥郁,花蜜怡人。

春夏秋三季繁花烩于一馔之中,齿颊留香。

“看来也不枉费笛盟主舍身试菜这许多年,我这厨艺还是有些长进。”

笛飞声剑眉微挑:“倒要谢过李神医洗手作羹汤了。”

“真要谢我,今天便由你洗碗了。”李莲花抿了嘴角,坐姿慵懒。

笛飞声嗤了一声:“哪天不是我洗?”

相视一笑,目窈心与。


一餐用完,也不用李莲花招呼,笛飞声敛了杯盘,径自去洗碗。

身姿峻峭,意态矜贵。

李莲花独坐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看了看天光。

窗牖之外,乌云浓蔽。

庭院内凉风一扫,下起今年第一场飒飒秋雨来。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流金铄石的喧哗盛夏,终于是要过去了。




——————

鱼:你清高,你了不起!

飞:平平无奇的物理小天才罢了。

打二还一菜刀酱

【俞亮时光】弃子争先(上)全文+番外完结

原剧向中篇 一生对手,双向奔赴,顶峰相见。上篇2.7w

布局日常温馨,中盘曲折迂回,收官柳暗花明 


全文8.3w+已完结,正文6.4w+,番外1.9w+


假装失忆伪·破镜重圆梗   上偏日常;下偏赛场   

(文艺版名字:仙人掌等待花开的时光)

时间线:北斗杯结束一年后  结局he


文案:我假意驯服,蛰伏待机,彼强自保。

         你偏不顺从,杀伐果断,弃子争...

原剧向中篇 一生对手,双向奔赴,顶峰相见。上篇2.7w

布局日常温馨,中盘曲折迂回,收官柳暗花明 


全文8.3w+已完结,正文6.4w+,番外1.9w+


假装失忆伪·破镜重圆梗   上偏日常;下偏赛场   

(文艺版名字:仙人掌等待花开的时光)

时间线:北斗杯结束一年后  结局he


文案:我假意驯服,蛰伏待机,彼强自保。

         你偏不顺从,杀伐果断,弃子争先。

 

     他的人生本来只是一潭黑白交错的平静湖泊,是时光这粒棋子带来了涟漪。

 

     尽管现实难测,黑夜漫长,纵然花开有时,落子无悔,但是人生有路,俞亮和时光有路。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若我与你海角共沉,还是胜过天过天地独行。”


上篇:1-5章   第一局棋  少年心事当拿云 

第二局棋  你的朋友们   第三局棋  最好的礼物 

第四局棋  势孤取和   第五局棋  弃子争先

上篇推荐BGM,戳《一样的月光》徐佳莹 

下篇:6-13章   第六局棋 一样的月光

第七局棋  双活   第八局棋  看花劫

第九局棋  治孤   第十局棋  仙人掌等到花开的时光

第十一局棋  中腹屠龙  第十二局棋  棋逢敌手

终局棋  愿与你海角共沉  下篇推荐BGM,戳棋逢敌手 

番外一第三个选项  番外二胜负心(勉强时光视角)

番外三[论坛体]时光明天赢了我倒立吃键盘加手抄全楼ID 

番外四我飞向你年年岁岁(俞亮视角)

围脖排过版完结版本,修了一些小bug和错字最后一部分有小幅改动,戳弃子争先(全文+番外完结)

下篇人审后没法改了,真有老坟头的,没事别屏啊,给您跪了。

下篇戳这里6-13章 内容改不了,有错别字和小bug见谅


第一局棋  少年心事当拿云

 

     初冬的一缕暖阳穿透云层照射在窗台孤零零的仙人掌上,这是今年时光过生日时俞亮送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对方说寓意是希望他在接下来的比赛场上能像仙人掌一样顽强,但时光每次看见这盆有点歪的仙人掌,总觉得其实是小俞老师生日宴来迟到了在饭店门口随手买的。

 

     这个赛季的围甲联赛已经接近尾声,今年队里的目标是保三争二,目前处于第四名的方圆建投和第三名的队伍之间差距微小。

 

     许厚正苦口婆心地给时光强调接下来比赛的重要性,“时光,你最近的状态起伏很大啊,这样下去明年二台就指不定变成谁了,最重要的一点,这赛季的成绩还直接关系到队里明年的赞助费……”

     “知道啦,师兄,我会注意的。”时光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避。

      许厚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猛地敲了下对方,“我给你小子说正事的时候能不能认真一点!”

      时光条件反射地捂住头哀嚎:“师兄,能不能别打头?打傻了影响棋力。”

      “我看你现在就很傻。”许厚瞪了时光一眼。

      “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师兄,我先走了,晚上我会认真复盘的。”时光边说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

 

      到家时,俞亮还没回来,时光随意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向沙发上倒去。

      数了数时间,他又在俞亮这儿赖了一个月。

 

      去年北斗杯夺冠后,时光就自觉地从俞亮家搬了出来。以前还和洪河住一块时,时光生活技能八级残障的事实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一个人住时这个缺点被无限放大,在第二次集训迟到,第三次把锅烧糊,第四次杯子打碎后,时光只能认命地给俞亮求救,他也想给他妈妈求救,但是上次打电话过去才被骂得狗血淋头。

 

      “俞亮,家里没杯子了。”

      正在复盘的俞亮看见时光的信息,思索几秒后回了四个字,“买个新的。”

 

      刚回过去不到一分钟手机就响了,俞亮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时光有些嘟囔的声音:“俞亮,我的意思是今天摔坏的这个就是新买的。”

      俞亮皱了下眉,这是这个月时光第几次弄坏东西了?

     “……我这周六过来给你搬家。”

     “搬家?谁要搬家?”电话另一端的时光一脸疑惑。

     “我来给你搬家,你搬到我家来,你个白痴。”俞亮说完掐断了电话。

     “喂,喂喂喂?”时光拿着已经断线的手机有些愣神,俞亮的意思是让我搬过去和他住?我没理解错?是这个意思吧?

 

      坐在俞亮对面的方绪好奇地问道:“又是时光那小子?”

     “嗯。”俞亮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放下手机继续复盘。

     “你让他搬去和你住?”方绪八卦道。

     “嗯。”俞亮依然认真盯着棋盘。

     “你不是喜欢安静?时光在家那得多吵啊。”方绪腹诽,感情和我就没话说呗。

      这次俞亮终于舍得抬起了头,语气不是太好,“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干扰我?”

     “行行行,我不问了。”方绪不再自讨没趣,拿上报纸起身走了。

 

     周六一大早,时光就被敲门声吵醒了,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前几天答应过来帮忙搬家的俞亮。

     “俞亮?这才几点啊。”时光边打哈欠边问道。

     俞亮看了下表正色道:“已经七点半了。”

     “这也太早了,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个小时?”

     “不行,我们抓紧时间今天搬完。”俞亮早就知道面前的人会赖床,所以任何请求一律当作没听见。

     “那打个五折,半个小时行不行?俞亮!”本来还在和瞌睡虫作斗争的时光转向和俞亮作斗争。

      “不行!”俞亮不由分说地拽着人进了屋子。

 

     搬家的效率在俞亮的催促下有了显著提升,两个人下午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直到进了俞亮家,时光还晕晕乎乎的,“俞亮,我好像没有答应一定要过来住吧,怎么稀里糊涂就跟着你走了。”

 

     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俞亮瞪了时光一眼,“生活白痴就有点生活白痴的自觉,你一个人住没问题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是是是,感谢领导收留我。”觉察到俞亮要生气了,时光立马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

      行李整理好以后,时光开始参观起俞亮租的房子,三室一厅,俞亮把其中一间卧室腾出来给了他,就是床有点小。

 

     “俞亮,你现在都自己做饭了?”时光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问正在厨房忙前忙后的俞亮。

     “不做饭像你一样天天外卖泡面吗?”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时光看得出来,俞亮今天心情还挺好。

     “哎呀,小俞老师又帮忙搬家,管吃还管住,那这房租到时候怎么算呀?”时光嬉皮笑脸地问道。

     俞亮正认真处理着手上的鱼,随口说道:“房租就再说吧,不会让你少给的。”

     “得嘞,您说怎么给到时候就怎么给,千万别和我客气。”其实时光心里暗自一喜,他最近的奖金都上缴给他妈了,还给了洪河一部分,确实也没什么存款,俞亮暂时不收房租他也乐得多个缓冲期攒钱。

     看着没个正行的时光,俞亮笑着摇了摇头。

 

     时光顺利地在俞亮这儿住了下来,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越来越习惯某一个人的生活是很可怕的,这种习惯还很容易相互传染,时光已经慢慢习惯了俞亮给他做饭,整理床铺,习惯了早上会叫他起床锻炼;而本来喜欢安静的俞亮也习惯了时光在家里吵吵闹闹,习惯了做饭做两人份,习惯拖着不喜欢锻炼的时光去跑步。当然对他们而言,最习惯的还是每天都可以一起下棋。

 

     在愈加密切的接触中,有些情愫在两个人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如野草般疯狂滋生,直至不经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时光躺在沙发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他这几天反复去思考自己和俞亮的相处过程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从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感情出现了变化,是他们一起去韩国比赛时开始的?还是在搬家以后日积月累的生活中产生的?亦或是两个人一局又一局的对弈中迸发的?这些问题不断充斥着时光的大脑,他不得不分出一块地方来安放自己无所适从的情绪。这份来得有些汹涌的暗恋变成了他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褚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少年棋手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会因为俞亮的靠近内心暗自窃喜,一方面又会因为这份有些见不得光的感情而惶恐不安。

     “我都忘了,你除了下棋,也没有谈过恋爱,估计没什么经验。”时光喃喃道,他突然记起褚嬴还在的时候给他说过的和南梁公主的故事。

 

     俞亮一进屋就发现时光不对劲,和以往叽叽喳喳的人比起来,今天的这位显得过分安静,这份安静一直延续到了饭桌上。

     一般吃饭的时候,都是时光说一句,俞亮接一句。可是今天的饭桌上除了吃饭声,缺少了说话声。俞亮还做了时光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这要放之前时光估计开心得能干下三大碗。俞亮用余光看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时光,你怎么了?”

     此刻的时光还在云游天外,并没有听见俞亮叫他,手上的筷子一直戳着碗里的米饭,半天没见他夹菜。

     俞亮伸手在时光眼前晃了晃,“时光,时光?”见对面坐着的人还是没给反应,俞亮直接站了起来。

 

     手上的触感瞬间让时光回到了现实,他动作有些迟缓地转头,心中所想之人突然近距离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光有点不好意思。

 

     俞亮见他脸有些红,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吃饭都魂不守舍。”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时光不敢直视俞亮的眼睛,赶忙抬起碗象征性地刨了两口饭。

 

     “你确定?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最近比赛的事吗?”俞亮并没有离开,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俞亮遇到问题穷追不舍的精神让时光时不时很头疼。他只能搁下碗,开始贫嘴,“报告领导,我真的没事,这几场没打好,我已经在认真总结经验,努力反思不足,争取接下来的比赛创造佳绩。”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晚上我陪你复盘吧。”时光肯定有心事,只是对方不想说,俞亮也不好戳破。

 

     眼见时光的嘴角粘了粒饭,俞亮下意识伸手给他弄了下来,这一弄让本来还在试图装无事发生的时光闹了个大红脸。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俞亮也有些愣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暧昧,本来还在说话的两人马上又安静了下来。

 

     俞亮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率先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你赶紧吃,吃了去洗碗。”

     时光这下不敢说话了,默默地夹菜吃饭,努力把自己已经熟透的脸藏在碗的背后。

 

     这天晚上,时光又失眠了,他只好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想书里的各种定式和高级死活题,以往这个方法会让他很快入睡,但是今天完全没有奏效,不仅没有睡意,大脑还很兴奋。

     “哎。”时光认命地拉下蒙住头的被子,最后直接盯着天花板下起盲棋。

 

     他不知道的是,和他仅一墙之隔的俞亮,这个晚上,同样也失眠了。

 

     这一年,在职业围棋道路上的双子星继续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故事,俞亮高歌猛进,杀入了秋兰杯世界围棋锦标赛的四强,拿下了“龙越杯”的冠军,这也是俞亮拿到的第一个国内杯赛冠军,在即将收官的围甲联赛也提前锁定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围甲冠军。时光及时调整了心态,参加了今年的升段赛,他在比赛中表现抢眼,十二轮战罢后从初段升至三段,他成为了参赛的57人里面唯一一个升段赛连跳两级的棋手,在今年的中国围棋新人王赛中时光同样令人惊艳,决赛三番棋战成1比1的情况下,决胜局中时光顶住压力以四分之三子的微弱优势战胜了岳智四段勇夺新人王桂冠,之后的长棋杯中国围棋职业锦标赛中时光也成功闯入了本赛阶段。

 

     2007年年末,围甲联赛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这几轮的比赛直接决定着方圆建投是否可以确保进到前三,比赛前许厚对几个队友千叮咛万嘱咐,特别对时光进行了重点关照,一再强调要拿出十万分的努力。

     “我真的记住了师兄!你都说了快十遍了,我一定一定一定会高度警惕,重视对手,下出水平,下出风采。”时光举着手对天发誓,他的耳朵这几周已经快被许厚念得生茧子了。

     “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你,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许厚拍了拍时光的肩膀走了。

 

     今天方圆建投主场挑战排在第四名的千阅地产队,两队的分差非常小,只要本场比赛能拿下,方圆建投的积分就可以反超对方升至第三位。

 

     俞亮并没有比赛,不过他知道今天是方圆建投队的关键战役,所以他特意到现场来观战。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时光研究下棋局,他能感觉出时光最近进步的速度很快。

 

     本场比赛由千阅地产队的二台楚亿帆四段执黑对战方圆建投二台时光三段,两个人之前交手过几次,双方之间互有胜负。

 

     执黑的楚亿帆以星小目开局,时光应以二连星。

     时光不再像往日循规蹈矩,布局阶段就猛捞实地,逼迫对手只能在外围做文章。

     时光无视楚亿帆下方阵势,迅速强势抢占右边大场,白子第62手穿刺好手,黑棋强围中空,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在观战室里安静坐着的俞亮在看到时光那步刺的妙手时不自觉站了起来,时光今天状态不错,赢下比赛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行至114手时黑棋出现破绽,时光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白棋马上尖,楚亿帆只能被迫后退。时光在中盘作战的转换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有了显著的提升,几经折腾,黑棋实地大势已去,楚亿帆自知局面已无法逆转,投子认输。

      “方圆建投,时光二台,中盘胜。”

 

     沈一朗在昨日就完成了自己本轮的比赛,赛前和时光约好本轮结束一起去找洪河吃饭,所以他提前和时光说了会到方圆建投的主场来看他比赛。此一时非彼一时,去年全胜定段的沈一朗变成了各大围甲队争相签约的香饽饽,最后他选择了离女朋友白潇潇比较近的一支队伍加入。他们队本赛季的目标基本已经完成,所以接下来的几轮比赛相对来说任务不算重,沈一朗目前同样担任队里的二台。

 

     没想到进了观战室第一个遇到的熟人尽然是俞亮,他记得时光好像给他说过搬到俞亮那边去住了。

     沈一朗和俞亮其实不算太熟,之前最深的交集是俞亮送了他一本《围棋发阳论》。俞亮和以前一样高傲,穿着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不多,只有在观看时光棋局的时候会有些许情绪起伏。沈一朗淡定走上前主动和俞亮打起招呼:“俞亮,你是来看时光比赛的吗?”

 

      发现是沈一朗,俞亮微微一怔,遂向对方点头致意,“我就顺路来看看。”

       沈一朗暗暗打量俞亮,这边顺路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围达G.C今天在这边并没有比赛吧。

 

     最终,方圆建投队拿下了至关重要的一战,以3比1的总比分战胜了千阅地产队,积分反超来到了第三名的位置,下一轮的对手是实力和方圆建投相比较为悬殊的一只降级队伍,只要发挥正常就可以顺利拿下。

     比赛结果出乎意料的好,许厚赛前紧绷的心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终于抵达终点拨云见日,连带着看时光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他热情地邀请时光一起吃饭,不过提前有约的时光只能婉言谢绝,“师兄,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见个老朋友,下次一定。”

 

第二局棋  你的朋友们

 

     赢下比赛一扫之前阴霾的时光心情很好,很快丢掉了之前连输两轮的包袱,连蹦带跳走到门口,发现沈一朗和俞亮都在门口等他。

    看见沈一朗并不意外,但是俞亮也在他是没想到的。

 

    “阿郎,好久不见。咦?俞亮,你怎么过来了?是专程来看我比赛的?”时光嬉笑着就搭上了俞亮肩膀。

     被戳破心思的俞亮有些不自然,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就是路过。”

     “哟,不好意思承认是吧?没事儿,我都懂。既然你看了,你说说,我那一手尖是不是神来之笔?”时光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的人。

      “嗯,今天挺好,我觉得62手的刺更出色。”观战全场的俞亮对时光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不重要,反正都是我下的,哈哈哈。”

 

      沈一朗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忍不住打断无视他的两人,“时光,今天晚饭要叫上俞亮一起吗?”

      “好啊,一起去。”还没等时光同意,俞亮抢先一步应下。

      “你还真是不见外啊,俞亮老师。”时光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停下的出租车,“那还等什么,赶快上车。”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洪河选的一家火锅店,当看见时光、沈一朗,还有俞亮一齐站在他面前时,洪河恍若隔世,有一种自己还在赛场上拼杀的错觉。

 

     洪河的爸爸瘫痪在床快一年了,家里的瓷器厂现在离不开人,洪河要照顾他爸还要兼顾一些厂里的事,暂时还脱不开身。他之前一度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下棋了,但事情总是朝着好的方向转变,这期间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亲,以前学棋时对方并不支持他,两个人因为围棋的事经常发生争执,所以他和父亲之前的关系很僵。后来他定段成功,还拜入林厉大师门下,签约了围甲站队,父亲的态度才有了明显转变。

     几个月前的一天,洪河偶然看见了他爸歪歪扭扭写在纸上的几个字,“回去下棋”,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师傅林厉九段和女儿林灿都来看过他好几次,回想起自己当年好不容易拜师成功,学棋多年来的种种艰辛,洪河也是百感交集,师傅给他说了很多,不停鼓励他不要放弃,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讲出来。时光和沈一朗也经常抽空过来看他,除了带一些围棋相关的书籍,还会给他讲围甲赛场和参加比赛的各种见闻,甚至会抽空在医院陪他来上一盘。私底下两人还会给他钱,一开始洪河怎么都不愿意接受,顶不住时光的软磨硬泡,在对方同意打欠条的情况下先收下了。

     只有在这些时候,洪河才真正感受到,他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围棋,家人和朋友们也没有离开过自己。

 

     想到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洪河百感交集,眼睛不由得泛红,时光连忙冲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洪少侠,不至于不至于,你这一上来就这么感动,我都不知道下一句说啥好了。”

     上次见到时光还是三个月以前,那次时光还在给他抱怨,最近下棋下得太臭。

     “时长老,今天比赛情况如何?赶紧给组织汇报。”时光愉悦的情绪迅速感染了洪河,洪河勾着对方故作严肃地询问。

       时光使劲拍了下洪河的背,立刻拿腔拿调进入了演说模式:“我时长老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今天这局棋那下得叫一个精彩,时光选手今日执白,开局势如破竹,中盘大杀特杀,妙手数不胜数,胜利早早就掌握在了小爷的五指山之中。是吧俞亮?”时光回头朝俞亮骄傲地扬了扬头。

 

     “贫,你就继续贫,我看你这是老虎吃香烟——胡吹一气,不就是赢了一局围甲比赛吗,我还以为是拿了世界冠军,不知道是哪位少侠上次还在给我说下得太臭,没脸见人。”洪河笑出声,他一直以来就佩服时光那种莫名的自信。

     “洪河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拿个世界冠军给你看看。”时光给洪河做了个鬼脸。

     “行,我就等着时光选手的冠军。外面这么冷,都别光站着,菜我都点好了,今天这顿说好了,我做东啊,你们谁也别和我争。”洪河催促着大家往包房走。

 

     四人落座后发现菜已经全上齐了,红油锅底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各种肉类和蔬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呵,洪少侠,您今天这破费了。”时光望着这一桌子的吃的,哈喇子都要留下来了,为了留着肚子来吃下午这一顿,他今天中午可才吃了半碗面。

     “尽情吃,随便吃,放心大胆吃,不够再点,管饱。”洪河拍了拍胸口。

 

     俞亮自然地给时光拉开了椅子,还给他把围得乱七八糟的围巾取了下来,自己才落座。

     沈一朗和洪河看着俞亮对时光的亲昵行为都有些吃惊,两人下意识互相对看了一眼。

 

     “那个,沈舵主,时长老,俞……俞亮,别愣着了,开始吃开始吃,一会儿凉了。”看着吃饭也是一本正经的俞亮,洪河在叫他的时候突然就卡壳了。

     “没事儿,你以后就叫他俞掌门,别看他在外面沉默寡言,其实在家里还是很能说的。”时光看出沈一朗和洪河面对俞亮都有些拘谨,忙出来缓和气氛。

 

    “俞?俞掌门?”洪河敬佩地给时光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取外号还是您会取。”

    “谁让俞亮老师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了一盆仙人掌,我这也是从他那儿得的灵感。”时光偷瞥了俞亮一眼,煞有介事地回答。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嫌弃就拿回来还给我。”俞亮嘴上虽然不依不饶,手上还是在不断给时光夹菜。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仙人掌不就在你家窗台上?还给你不就是换个窗台?这不还是在你家窗台上?”时光不依不饶地呛了回去。

 

     沈一朗好奇地凑到洪河耳边,悄悄问道:“他们两个平时相处就这样?”

     “那可不,不见面就问,一见面就争。”洪河嘿嘿一笑,夹了个丸子吃掉。

 

     羊肉在热气腾腾的红油锅里滚了一圈,又在蘸碟里走了一转,最后进了时光嘴里,刚出锅的羊肉很烫,时光一口下去,嘴巴差点被烫起泡。

     “啊,这也太烫了。”时光张着嘴哈气,手不停扇风。

     “时光三段,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没人和你抢。”洪河见时光这像饿了几天的吃相翻了个白眼。

      俞亮倒是一副很紧张的表情,又是倒水又是拿纸,还咬牙切齿补了句,“在家里是每天没给你吃的吗?出来吃饭这么急。”

 

      沈一朗见两人的相处模式,斟酌着确认了一下,“俞亮,时光现在是和你一起住?”

      俞亮点了点头,“嗯,我们住一起。”


    “还不是都怪某些人不辞而别,这不是只好找大慈大悲的小俞老师接收了。”时光剜了洪河一眼。

     突然被提到的洪河不干了,只见他筷子一放,义正言辞反驳道:“时光同学,我这是事出有因不存在不辞而别,你不要把自己缺乏生活技能,不能独立行走这个事赖在我洪某人身上。”说完还朝俞亮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还是俞掌门艺高人胆大,下棋比赛这么辛苦,还得抽出时间去饲养这只猪,在下佩服佩服。”

 

     “喂喂喂,你说谁是猪?有本事再说一遍!”本来还在风卷残云桌上食物的时光一下子站起来,做势要找洪河理论一番。

     洪河假装四处张望,“谁是猪?我提名字了吗?气急败坏?有些人别代入那么快。”

 

     这顿火锅在几人吵吵闹闹中结束了,四个人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酒足饭饱的时光脑子都是放空的,这可能是这段时间他心情最好的一天,除了见到沈一朗和洪河,最高兴的还是从洪河嘴里得知,他不会放弃围棋,等处理完父亲的事,他会重新回到赛场。

 

     俞亮今天饭桌上话不多,一般其他人问问题,他会偶尔答上一两句,但他对这次聚会打心底里是满意的。俞亮以前没有机会近距离去接触时光的朋友,今天还是第一次。

      快到家门口时,俞亮拉住了时光的手,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夜晚的路灯很暗,不然应该能看见时光红透的脸。

 

     旁边有人的时候他可以和俞亮正常相处,一旦只剩他们两人时,时光总是没来由的紧张,特别是俞亮和他的一些不经意肢体接触。

     “谢我干什么?你应该谢洪河,今天他请的客。”时光努力用玩笑掩饰自己的慌乱。

     “谢谢你带我来见你的朋友。”俞亮回答得很认真。

     “嗨,俞亮你别这么正经,我朋友不也是你朋友?走了,回家陪我复盘。”时光挣脱了俞亮的手,急急忙忙从兜里找钥匙开门。

 

     沈一朗和洪河一起离开的,两人几欲开口,又都想等对方先说。最后快分道扬镳时还是洪河沉不住气,“阿郎啊,你有没有觉得,时光和俞亮不太对劲?”

     沈一朗仔细想了今天发生的事,缓缓道:“我今天在观战室遇到了俞亮,比我还到得早,他给我说他是顺路过来看比赛的,但是围达和这边根本不顺路,说明他就是专门来看时光的,饭桌上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俞亮对时光好像……”沈一朗顿了下,思考了下措词,“嗯,好像额外看重。”

 

     洪河不置可否,“这俞亮老师,对时光一直都很看重,从时光还在道场时就这样,他们今年还一起参加了北斗杯,赛前时光犯浑,俞亮还给他报名,肯定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洪河抓了抓头,揣测道:“他们就是看起来吧,太亲密了?”

      沈一朗点了下头,“总感觉俞亮很多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不过时光也很习惯。”

     “咱孩子看起来除了下棋别的方面不太聪明的样子,不会哪天被俞掌门送去哪里卖了吧?”洪河最后把一切归咎于时光不仅生活技能没有,情商还低上面。

     “不可能,今天在观战室我仔细观察了,俞亮看时光下棋那个表情,比自己上场还紧张。”沈一朗明显不赞同洪河的说法。

     两个直男瞎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分别时沈一朗约了洪河周末一起在围达网下网棋,棋瘾早就犯了的洪河一口应承下来。

 

     距离07年围甲联赛最后一轮还剩不到十天,围达G.C队已经提前锁定了本次围甲联赛的冠军。

     方圆建投近几轮连战连捷,时光二台状态神勇,连续几轮中盘取胜,也保住了第三名的位置。最近许厚看见时光都是活颜悦色,没事还猛夸,和之前次次批评形成了鲜明对比,夸得时光看见他就想跑。

 

     “师兄,你别夸我了,我都要飘了,还是说说我这盘棋的不足吧,比如这一手,是不是挖断更好一些。”时光指着棋盘一脸严肃地问许厚。

     “那不行,该夸的时候一句都不能少,今天就休息一下,要劳逸结合,先别说棋了。一会儿一起吃饭,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按理说应该下周联赛结束后我们再庆祝的,但是我下周要回一趟老家,所以就改成今天吧。”

     “别啊师兄,我下午有重要的事,能不能改个时间。”时光已经放了几次许厚鸽子,本来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突然想起今天的日子,只能摆手回绝。

 

     “多重要?还能比我们队庆祝胜利重要?”许厚抱着手一脸不满。

     “今天俞亮生日,我总不能让他改个生日吧。”时光大义凛然地回道。

 

     许厚还是不依不饶,“我知道你们两个私下关系好,但是方圆建投的二台要和围达G.C主将吃饭抛弃队友也不太好吧?时光你就说你是不是叛徒?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今天不去的人年终奖金减半啊。”许厚给刚过来的其他几个队员使了个颜色,几个人一起强行架着时光走了。

     “喂,你们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来人啊,这边有人绑架。”时光大喊着试图从中挣脱出来,无奈他孤身一人实力悬殊。

     在许厚的盯梢下,他被方圆建投的一群人浩浩荡荡押到了饭店。

 

     今天是俞亮十八岁的生日,他回家和父母、师兄吃了饭。

     俞晓旸退役以后依然时刻关注着儿子的动向。

     “小亮,去国家队集训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饭后俞晓旸沉声问道。

      俞亮略微思索了一下,从容回答:“我会认真准备的,爸。”

     “嗯,希望你明年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对儿子最近表现很满意的俞晓旸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从家里出来已经快八点了,本来约时光早些碰面的,结果下午临时接到对方的电话,说许厚要求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先和方圆建投的同僚们聚餐。

     时光打电话说的时候还有点惴惴不安,就怕俞亮生气,俞亮语气倒是很平静,说他们可以推后一些再聚。

 

     一坐上方绪的车,俞亮就开始给时光打电话,打了三个都没人接,俞亮的眉头皱了起来,方绪见俞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亮,你是要找时光?”

     俞亮没有直接回答方绪的问题,反而问了个别的,“师兄,你有许厚的电话吗?给我一个。”

     “啊?有,你等我看找一下。”方绪诧异了下,忙翻出手机查电话。

 

     “请问是许厚师兄吗?我是俞亮,时光还在你那边么?我打不通他电话。”电话刚接通,俞亮就急切地问道。

     “喂?俞亮啊。哦,时光……时光他在我们这儿,我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俞亮居然找上门了?许厚看见旁边喝多了的时光有点心虚。

     “那你们在哪儿?我过来接他。”

     “我们在万博酒店,你可以……”许厚话没说完,对面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师兄,麻烦你把我送到万博酒店门口。”俞亮和许厚通完话后满脸阴霾,怪不得时光不接电话,原来是喝多了。

 

     挂了俞亮电话的许厚也清醒了,他忙用手肘捅了捅时光胳膊,“时光,你赶紧起来,俞亮马上到了。”

 

     没多久,穿着一身驼色大衣的俞亮风风火火闯进了包厢,一眼就看见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时光,没和其他人打招呼,他直接把人拽了起来。

     时光喝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时光,时光,你醒一醒。我是俞亮,起来,回家了。”俞亮使劲拍了下时光的脸。

     脑袋仿佛有千斤重,时光努力把头抬起来,眼神逐渐有了焦距,似乎终于认出了面前站着的人是谁,他抿了下嘴,结结巴巴问道:“是,是俞……俞亮吗?”

     “你这是喝了多少?人都不认识了?”闻着时光身上的酒味俞亮气打不过一处来,昨天是谁还在那里信誓旦旦说要陪他过生日的,现在喝成这个鬼样子。

 

     “那个,俞亮啊,时光他就喝了两小杯,真没多喝,我们今天也是因为高兴,你别生气啊。”许厚忍不住替现在还不在状态的时光解释。

 

     俞亮微微颔首,“谢谢大家平时照顾时光,不过拜托下次不要让他喝酒。”俞亮的语气冷漠而疏离,说完一把揽住时光走了出去。留下许厚和方圆建投一干人面面相觑,许厚感觉背后有点凉飕飕的,刚才他甚至还有一种俞亮狠狠瞪了他的错觉,是错觉吧?

 

      坐在车上时,时光差不多是半个人挂在俞亮身上,路上红灯不少,车走走停停,时光有点晕车。

     “不能喝酒还喝,你是白痴吗?下次这样真的不管你了。”面对时光的时候,俞亮充分把“口是心非”四个字演绎到极致,嘴上不饶人,手上一直给时光揉着肚子。

     “俞亮,我,我难受。”时光头埋在俞亮怀里喃喃道。

      本来还铁青着脸的俞亮,看他这个样子,什么气都消了。

 

     充当司机的方绪此时正默默从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两个人,右边这个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认识他这么多年,除了围棋,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弟对一个人如此重视上心,左边这个醉醺醺的叫时光的孩子,也是个围棋天才,他是师弟现在的同居室友兼竞争对手。

 

     到达目的地,俞亮和方绪道别后拖着摇摇晃晃的时光朝家走去。

 

     “小亮。”方绪下意识喊了一声。

     俞亮缓缓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师兄,还有事吗?”

     俞亮这一问把方绪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住对方,只好和俞亮道别,“没事,你们早点休息。小亮,生日快乐。”

     “谢谢师兄,晚安。”

 

      看着前方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方绪若有所思。

 

第三局棋  最好的礼物

 

     俞亮进家以后的第一件事把人提溜到了卫生间,果不其然,时光趴在马桶边吐得死去活来。

     看时光这个样子,俞亮也是哭笑不得,忙去给他拿纸巾倒水,“下次别喝了,你这什么酒量。”俞亮轻轻给时光拍背。

 

     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以后时光终于稍微清醒了些,最起码能认出旁边站的是谁了,他撑着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小声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喝多少。”

     “行,我信你,下次一口都不准喝。”俞亮说着去给时光找换洗衣服。

     “嗯。”吐完以后时光整个人虚脱得靠在浴室边上。

 

     把衣服递过去,俞亮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现在这样能自己洗吗?”

     “放,放心,我能搞定。”

     “那你抓紧点,有问题叫我。”俞亮还是不太放心,关门前担忧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我没事。”时光摆了摆手。

 

     时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10点,他急匆匆从冰箱里把白天买的蛋糕拿出来。

     俞亮在客厅里看书,音响里正放着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

     现在的俞亮就像一副画,时光一下子就看呆了,白色的针织衫外面罩着一件淡灰色的毛衣外套,一只手翻着书,一只手搭在沙发上,在暖橘色灯光的映衬下活脱脱的一个贵公子。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长得好看,比赛时门口还会有小姑娘一直等,就为了看他一眼。只是今天晚上,好像俞亮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好看。    

 

     “俞亮,十八岁生日快乐。”

     听见声响的俞亮仰起了头,不远处的时光正抬着蛋糕缓缓朝他走来,这是十八年以来第一次有除了亲人以外的人给他过生日。即使很多年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俞亮都会去不断去回忆起这个晚上。

 

     “对不起啊俞亮,今天好像时间不多了,不过仪式不能缺。”时光的酒显然还没完全醒,走路都走不稳,差点连人带蛋糕都摔了。

     “没事,今年你过生日我也迟到了,咱俩这算是扯平了。”俞亮忙扶着时光,帮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

 

     被俞亮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时光慌忙转过头咳嗽了两声,“咳,你快许愿,蜡烛要烧完了。”

     “好。”俞亮笑得温和,闭上了眼睛。

     时光唱起了不着调的“祝你生日快乐”,然后猛然想起还有礼物没拿出来忙冲去卧室找,走前还不忘叮嘱俞亮,“记得多许几个愿望啊,不准睁开眼睛。”

 

      在房间里翻了五分钟的时光终于想起东西放在哪儿了,他匆忙拉开了床头柜的箱子,赫然看见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生日快乐,俞亮。”时光边说边把藏在手心里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谢谢。”俞亮缓缓睁开了眼睛,时光手中那个小小的棋盘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好奇地问道:“这是?”

      “这是送你的成年礼物。”时光献宝似的把小棋盘递到了俞亮眼前,“这可是我专门找人做的,花了不少钱。俞亮五段,麻烦你一定好好保存。”

 

     时光的礼物远看只是一个围棋的小棋盘,近看俞亮才发现上面四个星位的地方都分别镶嵌了一颗白子,每个棋子中间各有一个字,在棋盘天元上方刻有“俞亮”的名字,连起来就是“俞亮天下无敌”。

      看着这个用心的礼物,俞亮心中被莫名的情感击中了。

 

      俞亮从小就知道,他和时光不一样,时光有很多朋友,而他只有自己,因为他是世界冠军俞晓旸的儿子,所以生下来就注定会比其他同龄人肩上的担子重,过早就展露出的天赋让他很快踏入了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除了围棋,他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在他的逻辑里,就算交朋友也必须是与他实力匹配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找到那个能和他当朋友的人,直到他在黑白问道围棋会馆遇到了时光。

     九岁那年自己在棋盘上被杀得丢盔弃甲泣不成声,多年后高中联赛再次相遇震惊于对方下出让他难以接受的棋局,后来自己定段成功,时光也进入弈江湖道场成为了冲段少年。他在不断突破自己,也看见了时光棋力的突飞猛进,之后北斗杯报名前得知时光不下棋,他感到不解和愤怒,他可以接受时光讨厌他不和他做朋友,但是绝对不能接受时光说不下棋,所以当北斗杯预选赛最后时刻看见时光出现在赛场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

     再之后两个人一起参加了北斗杯双人赛,顺理成章拿下冠军。回国后他们一起在围甲联赛比拼,去国内各项杯赛搏杀,到世界赛场崭露头角,这每一个努力奋斗的时候自己都不是一个人,他们两个就如同桑原棋圣说的“围棋世界的双子星”,在光与影的交织中奔走,在纵横十九线里相互追赶。围棋是孤独的,但是时光是自己一生的对手。

 

     俞亮在某天意识到对时光感情变质时也经历了惶恐和挣扎,但每次和时光一起下棋的时候,他的内心又会异常平静。慢慢地他接受了自己的这一点不同,接受了这份可能一生除了围棋以外唯一的悸动。他一直在找机会要不要给时光说,可是他也和所有暗恋的人一样,怕喜欢的人拒绝自己,怕说出来以后两个人朋友都没得做。他自小的性格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在遇到时光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他的情绪也会随着时光的一言一行而起伏变化。所以在看见时光送的礼物时,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从他的胸口破土而出,他想不顾一切赌一把。

 

     俞亮抓住了时光的手,连同这个小棋盘一起紧紧包裹在两人手中。

 

     看着对方的表情,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声说:俞亮,你赌赢了。

 

     时光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两个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他很想避开视线,但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无法动弹。

     互相对视十几秒后时光败下阵来,有些尴尬地说:“俞亮,你别这样看着我。”

     俞亮牢牢握住时光的手,认真看着面前的人虔诚地说道:“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时光,这是我十八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时光听完这句话,眼眶瞬间红了,他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和俞亮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围棋,都尽量不去想别的,似乎这样做可以让两人的关系能够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可是这一切都有一个临界点,在俞亮这句温柔的感谢说出的刹那,时光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所有的克制如大厦倾覆土崩瓦解。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还在起效果,他猛然抽离了俞亮的手,大声朝对方喊道:“俞亮,我不要你的感谢。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温情脉脉的一幕蓦地变了,俞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了时光的眼泪,他有些慌了。

 

      时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明明不应该在俞亮生日这天哭的,可是人的情绪在长期压抑后会在某个契机到来时迎来一个爆发点。

    

      俞亮上前轻轻环住面前的男孩,低声细语道:“你有事可以给我说的。”

      时光难过得抱住了他,头埋得很低,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今天你生日,我,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病了,有段时间我老失眠,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都是你,为了不想你,我就盯着天花板努力集中精力下盲棋,有时候一直下到快天亮,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你从我的脑子里赶走。你离我近一点我就好高兴,高兴完了我又自责自己这样不对,我每天都想要看见你,又每天都害怕见到你。这些事我不知道能给谁说,这些你都不知道,我本来也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你知道我的心思就不会和我一起下棋了,比起我们没有办法当朋友,我更害怕你不和我下棋。俞亮,对不起。”时光破罐子破摔把心中的想法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听着时光的话,俞亮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心疼,手上那些冰凉的液体似乎变成一种控诉和宣泄。从时光的反应他能够大致判断出对方有着和他一样的心情,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时光压抑得这么痛苦,他本来应该主动先说的,没想到时光抢先了一步。他伸出手想给时光抹掉眼泪,结果对方的眼泪越来越多,这大滴大滴的泪水犹如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头,前所未有的刺痛。

 

     “时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些,我不知道你这么难受。”俞亮拉起时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语气异常坚定,“我以前说你不过是我犯的一个错,后来我才知道,犯错的人其实是我。我一开始的确是被你的围棋所吸引,我当年去韩国努力学棋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和你一起下棋,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吸引我的除了围棋本身,最重要的是下棋的你。”

 

     手心下感受到的是俞亮的心跳,耳边是俞亮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俞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时光听着听着从满脸疑惑到不可思议,他的眼泪也在震惊中缩了一部分回去,他急切地想要确认对方的意思,“俞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我也害怕过,我也担心我说了你会拒绝我,我也每天都想要看见你,想要和你一直下棋。”原来把心意说出来的感觉是如释重负,俞亮的包袱放下了,他一直在等待的这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站了。

    

     时光听完俞亮这番表白,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他努力想从俞亮的脸上寻找出一丝是在骗他的证据,但是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他的思绪在这一刻被俞亮深情的眼神全部占据。

     时光曾经在心里设想过很多次告白后的结局,每一个都和今天晚上发生的不一样,每一个设想都只会让他向后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他从来都没有勇气去假设他们两个心意相通的可能性,可是现在俞亮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告诉他: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俞亮缓缓垂下头,鼻尖顶住时光的脸颊蹭了蹭,他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时光红透的脸和近在咫尺如蝴蝶展翅的睫毛,似乎是担心对方拒绝他接下来的行动,俞亮抬起一只手盖住了时光的眼睛,轻声道:“闭眼。”接着,他做了之前早就想做的事。

     柔软的触感里混合着泪水的咸湿,俞亮试探性贴着时光的嘴唇厮磨,耳边音响里传来的是马克西姆重新演绎过的《野蜂飞舞》。一个巨型棋盘仿佛在他眼前拔地而起,古人有“天圆地方”的说法,棋盘的方形象征大地,棋子的圆型象征天际,白子代表着白天,黑子代表着黑夜。曾经因为困惑迷茫筑起的那一道道心墙顷刻间尽数坍塌,豁然开朗以后的俞亮看见方圆之间只剩下他和时光两个人。

 

     眼睛的上方是俞亮的手,时光透过他的手心感受到了不一样温度,当嘴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时,他脑子里迅速回闪过两人的种种过往,从相识到现在,从陌生到依赖,僵住的身体也在这个夹杂着眼泪的吻里慢慢放松下来。他突然想起今年生日时俞亮送他的那一盆仙人掌,俞亮告诉他如果养得好能看见开花,之前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记得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很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妈妈养的仙人掌开花。可是这一刻,他想要去相信,因为在闭上眼睛时,他看见了一盆完全不一样的仙人掌,那坐落在刺座上的红色花朵正迎着微风缓慢绽放,窗台上的仙人掌能不能养出花时光不知道,但是此时他心中的仙人掌已经开花了,永不凋零。

 

     时间在这一刻都静止了,当俞亮把手拿下时,时光的眼睛还紧紧闭着。

     俞亮一根一根掰开时光还紧紧握着的手,拿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

     “这个,我会好好收藏的。”见时光还坐着不动,俞亮轻笑出声,“你个傻子,你要这样一直不动吗?陪我吃蛋糕。”

     听到俞亮的声音,时光才回过神,脸红到耳根的他慌忙低下头,避开了对方探索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咳咳,吃啊,蛋糕当然要吃,我去拿刀,你来切。”

 

     “俞亮五段,成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万事顺利,围棋事业节节高升。”嘴上被奶油沾满的时光笑着祝福道。

     “那我也祝时光三段新的一年妙手多多。”俞亮第一次觉得,原来奶油蛋糕也没那么腻。

     “你都许了什么愿望?”吃完蛋糕后时光还在乐此不疲打听俞亮许了什么愿。

     “先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俞亮显然没有上当。

 

     第二天起床时,时光的酒彻底醒了,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在床边开始迟钝地回想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他依稀记得被许厚一干人绑了去聚餐,自己喝了两三杯就倒了,好像俞亮来接他回家的……对哦,昨天是俞亮的生日,他记得他拿了礼物出来,然后还哭着给俞亮告白了,最后俞亮不仅没有拒绝,还吻了他?等一下等一下,本来还在打哈欠的时光想到这一步时瞌睡虫完全吓跑了。他现在大脑里只有一句话:我和俞亮接吻了。

     “啊啊啊,我的初吻啊。”时光大叫了一声把头重新埋进了被子。

 

     做好早餐的俞亮正准备来叫时光起床,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对方的喊声,他忍不住回了一句:“大早上嚷嚷什么?我也是初吻,你不吃亏。”。

     时光把被子拉下来就看见穿戴整齐的俞亮正和他大眼瞪小眼,自己的脸好像又烧了起来,时光只好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继续假装缩头乌龟,小声说道:“俞亮,你能不能先出去。”

     知道时光不好意思,俞亮也不拆穿他,走上前拍了下被子,笑着说:“我先走了,早餐放桌上了,你赶紧起床。”

 

     在两人确定心意之后又过了两周,时光发现他们的相处模式变化并不大,还是一起吃饭,一起下棋,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可能是,他和俞亮更亲密了。

 

     今天晚上的时光依然在失眠,原来暗恋失眠就算了,现在都明恋了还能失眠,他盯着天花板惊恐地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以前睡不着时天花板上是他的棋盘,现在睡不着时天花板上是他和俞亮在亲吻的画面。

 

     年少的爱恋是藏不住的,少年棋手浓烈而真挚的情感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俞亮和时光其实没有仔细考虑过。可能是因为太年轻,所有奋不顾身的时候会少很多借口和理由,所以除了单纯的坚持也许别无所求。

 

第四局棋  势孤取和

 

     俞亮五段今天刚刚顺利结束了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的前两轮比赛,他作为上一届的四强种子选手免选参赛,第二轮顺利拿下后他还在给时光发信息汇报赛况。 

 

     飞机当天下午五点降落在了方圆市,俞亮下机后打开手机,上面是方绪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俞亮直接拖着行李箱先去了方绪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差点被里面刺鼻的烟味给熏出来。

     “师兄,什么事这么急?”俞亮敏锐地察觉到今天如果有事应该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方绪沉默了几十秒,终于舍得把嘴里叼着的烟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他神色复杂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仍在了俞亮面前,语气不善地道:“拿去自己看。”

 

     这个时候的时光并不了解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他还在家里等着俞亮吃饭,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俞亮并不会回来吃饭。

 

     俞亮从信封的封口处隐约看见了里面是照片,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给自己鼓了下气,慢慢把信封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照片不算特别清晰,但是俞亮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家门口,那是他比赛离开前和时光道别的场景。一共三张,一张是两个人牵着手,另外两张是他们在亲吻的照片。照片应该是从比较远的地方拍摄的,所以像素并不高,但是拍照片的人也清楚,就算看不见具体的正脸,只要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看见照片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谁。

 

     见俞亮看完照片,方绪终于开口了,“小亮,你没什么想给我解释的吗?”

     俞亮放下手里的东西,身体有些僵硬,低着头,小声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师兄,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本来以为俞亮好歹会找个借口,没想到直接就承认了,对于这个回答,方绪相当不满意,气得当场站起来拍桌子,“什么叫没什么解释的?你和时光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住一起还住出问题来了?”

     “是,我和时光是在一起了,但是我们没有影响到工作,我今天比赛还赢了。”俞亮平静地回答。

 

      看见图片和亲耳听见俞亮承认的冲击力是完全不一样的,方绪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小亮,你还是没明白。你知道这个照片要是被有心人爆出去会怎么样?有可能你,有可能时光都会下不了棋,你马上就要去国家队集训了,集训前如果出事你想过后果么?”

 

     听见可能下不成棋,俞亮的表情有了一丝慌乱,“时光他知道这件事吗?”

     方绪恨铁不成钢地来回踱步,狠狠说道:“我看你是没救了,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他,你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照片我大概知道是哪家报社拍的,今天我沟通过,他们只是求财,况且围棋现在只是个冷门项目,他们就是想讹一笔钱。”方绪自嘲地笑了笑,他还记得今天早上对方说的那句,“你们这个项目关注的人少,爆出来热度不高,所以我们才打算卖给你。”明明是通过暴露职业选手的隐私在敲诈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方绪内心极度厌恶这种行为,可是反过来想,他是不是应该庆幸围棋小众才让对方觉得爆点不够能来和他谈判,或者应该庆幸这件事最终还是能用钱去摆平。

 

     “小亮,你现在只有十八岁,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知道我现在可能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们这样的关系,现在的社会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你说你的感情不会影响到你下棋,这个话我可以信,但是外面那些人呢?他们会相信吗?会有人听你解释?如果这个照片爆出来,有的是人可以拿来做文章,你们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确定能承受住狂风暴雨的舆论?你可能会说你可以,但是时光他呢?你想过他吗?他的承受能力我并不看好,你们想比赛的时候不停有人在背后对你们的感情指指点点?”方绪说完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他一直觉得他很了解他这个小师弟,毕竟从小看着长大认识这么多年,但是今天他才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从小,师弟就是天之骄子,早熟聪慧,是旁人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小小年纪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围棋天赋,进入职业棋坛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表现抢眼,他本来以为这样的孩子,所有的行动都是有迹可循的,今后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像师傅俞晓旸那样的世界冠军,直到收到照片的时候方绪才知道,他的师弟也会有偏离轨道的时候。

 

      方绪还记得去年俞亮过生日那晚的场景,可能从那个时候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就不对劲了,他今天在心里无数次问自己,如果能提前阻止,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那现在呢,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吗?

     “小亮,你和时光,还是先分开比较好。”方绪严肃地和俞亮下了最后通牒。

 

     俞亮表面上强装着镇定,其实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他和时光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他并没有去考虑过师兄说的这些,他知道方绪在气头上,任何争辩都没有意义,他起身拉上箱子,说:“谢谢师兄,对方要多少,你就从我的奖金里面扣吧,如果不够可以给我打欠条。至于我和时光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小亮,师傅师母,应该也知道了。你爸他,身体不好。”见俞亮不愿再多谈,方绪斟酌了下,于心不忍地告诉他,毕竟到这一步也瞒不住了。

 

     方绪拍桌子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办公室外的很多人,围达G.C不少队员都跑去他办公室门口站着偷听,大家都很好奇,这师兄弟不是感情特别好吗?还会吵架的?可惜方绪这间屋子隔音效果太好,也没听清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他们的主将俞亮五段拉着行李箱一言不发冲出来大家才散开。

      唯一一个在认真打谱没去凑热闹的穆青春说了一句,“人师兄弟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不用复盘的?”

 

     快到家时,俞亮给时光打了电话,让他先吃饭,自己可能要很晚才回去。

     耳边狂风大作,挂掉电话的俞亮抬头眺望天空,灰蒙蒙的。

 

     尽力整理好心情,俞亮敲响了家门,家里的电视正播放着天气预报,今天晚上方圆市将迎来一场大雨。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母亲父亲,握了握拳头,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俞晓旸听见声音,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神色凝重地看着俞亮,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俞亮母亲欲言又止地看着儿子,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俞亮上前拉了下母亲的手,安慰道:“妈,我没事。”说完跟着俞晓旸走进了书房。

 

     锁门落座,俞晓旸示意俞亮坐到对面去。

     两个人坐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俞亮在想自己的措辞,而俞晓旸只是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俞亮记得父亲这个眼神,那是他以前每次因为失误输掉比赛时都会看见的眼神。

     手心的汗水因为他的紧张增多,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最终,打破沉静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他努力在脑子里快速组织着应该说出的话,“爸,我……”

     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开口就被俞晓旸严厉地打断了,“俞亮,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俞晓旸的这句话让俞亮瞬间愣住了,他原本以为父亲好歹会先听他的解释以后再发话,原来,根本不用,他不想听,准确说,他不需要听。

      俞晓旸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在俞亮的心上来回扎孔,“我同意你出去住,是希望你能静心下棋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明天一早就立刻给我从那边搬出来,回家住。我相信时光他能够找到新的室友,你下个月就要去国家队集训了,我不希望这中间出现任何问题。俞亮,你记住,你姓俞,做事情要考虑后果。”

     这两年因为心脏问题,俞晓旸大力说话会有些费力,但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帮俞亮作出选择,他的儿子和他性格很像,有时候固执得可怕。

 

     手上的指甲嵌进了肉里,似乎只有短暂的疼痛能让他清醒。俞亮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这些年来,陪着他的,一直只有围棋。父母把他送到了少儿围棋培训班,用不了几个月,里面所有的小朋友和大朋友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现在都还记得同桌的那个小男孩,最开始下课会喊他去操场上玩,后来随着他们对弈的次数增多,那个小朋友再也没有赢过自己,之后,操场上只有他一个人。

     稍微长大了点,他开始在黑白问道下棋,很快里面的大人也下不赢他了,周围都是找他下指导棋的大人,只有他变成了唯一的小俞老师。

     再晚点的时候,一个叫时光的男孩送了他一块电子表,一场碾压式的失败让他下决心远赴韩国学棋六年,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努力,只是晚上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幽暗的棋室里也只剩他一个人。


     他的父亲俞晓旸是世界冠军,在他的心中,父亲是一座高山,是榜样,也是他一直想要努力去成为的那个人,但是他很孤独,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只需要围棋这个朋友就足够了,直到时光莽莽撞撞闯入了他的生活。这十年来,是这个亦敌亦友的人在陪着他,他们一起分享生活,一起进步,一起去不断征服这方寸之间的恒河星数,他每次转身的时候都会庆幸,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太孤独。在这个黑色和白色描绘的世界里,因为时光,他第一次看见了彩色。他不可能放弃围棋,同样他也不会放弃他喜欢的人。

     俞亮心中汹涌的情绪比那些盘中错节的棋局还要复杂,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心口的那一点微弱光亮似乎也沾染上了水雾,他想擦拭掉那些水雾,让更多的阳光能够照进心底。


     刚才还垂着头若有所思的俞亮缓缓把头抬了起来,他鼓起一个十八岁少年破釜沉舟的勇气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父亲,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爸,我从一生下来,您就帮我选好了要走的路,我一直都按部就班地去学围棋,去定段,去参加比赛,我在努力地做一个能让你们满意的好儿子。可是我有时候真的很累,我以前一直期望能得到您的夸奖和认可,但是您每次回家都只关心我下错的地方。我不是从小就不爱说话,可是没有人愿意和我玩,我不知道怎么去交际,这个您没有教过我。爸,这些年,您只教了我下棋,没有教我怎么去交朋友。”

 

     俞亮说着说着有些难过,“我也羡慕过别的家庭,羡慕别人的父母会陪孩子去游乐园、给他们买游戏机,您在世界各地比赛很少在家,每次回来也只是关注我的棋力有没有进步。我以前很在意您陪我的时间少,但我还是更感谢您,因为比起游乐园和游戏机,我确实更喜欢围棋。我曾经以为,我是因为您的原因才选择了围棋,可是我现在想通了,其实是围棋一开始就选择了我,我就算不姓俞,我也会去下棋的。时光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会因为我是世界冠军俞晓旸的儿子对我另眼相看,他把我看成和他一样的人,给了我很大的斗志和压力,时间长了,我控制不住。”

 

     努力维持的平静在说到时光时,俞亮有些情难自禁,他的声音变得哽咽,“爸,您还是要逼我选。我循规蹈矩了十八年什么都听您的,能不能恳求你们,原谅我唯一的一次离经叛道。我设想过很多个终点,但是每一个终点里都有围棋,都有时光。对不起。”俞亮知道他竭力控制的情绪闸门已经关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面前的棋盘上晕染开来。

 

     他的人生本来只是一潭黑白交错的平静湖泊,是时光这粒棋子给他带来了涟漪。

 

     俞晓旸诧异地看着对面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儿子,长高了,想法也多了,现在的他的确没办法理解俞亮的感情生活,但是今天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听见儿子和他说这么多话,第一次看见他这个优秀的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狠话,外在表现得再成熟再坚强,终究只有十八岁。

    

     俞亮抹掉眼泪站起来,脱力地说:“爸,对不起,我情绪有点失控。您早点休息,我会尽快从那边搬出来的,今晚就不打扰了。”说完他深深地向面前有些失神的男人鞠了一躬,走出了房门。

 

     俞亮从家里出来时还听见母亲在背后不停喊自己,他虽于心不忍,但他今天更想回另一个家,哪怕这是最后一次去那边,他都有话想和时光说。

 

     此时的方圆市下起瓢泼大雨,俞亮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

     路面湿滑,司机还开得急躁,车速过快导致刹车失灵,在一个急转弯时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

     俞亮记得自己最后残存的意识是他刚拿到今年因氏杯参赛的资格,还一场没比。

 

     接到方绪电话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时光当时趴在家里沙发上睡得正香。

     “绪哥,你说什么?”听见俞亮住院,时光魂都吓没了,“俞亮!俞亮他怎么了,他没事吧?”

     “昨晚他坐车回来的路上车子侧翻撞上了隔离带,司机右腿骨折,小亮他还好,就是额头受了点伤,别的都没事。”方绪本来没打算让时光知道俞亮出车祸的事,但是小师弟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告诉时光,方绪这才赌气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俞亮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时光边说着边冲进卧室拿衣服。

     方绪是站在病房门口打的这个电话,听见时光说要过来,他很快抬头望了一眼,师傅和师母还在里面,他只能轻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形让时光和俞晓旸夫妇碰面感觉不太好,只能为难地说道:“小光,现在这边不太方便,你还是晚上等我通知再过来吧。”

 

     时光整个人都是蒙的,他被“俞亮出车祸了”这个事实给彻底砸晕了。他本想立马就冲到医院,但是方绪又不让他现在去。难道俞亮受伤很严重?绪哥故意瞒我?时光被自己的想法吓倒了,他在家里坐立难安,拿着手机不停翻看俞亮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时光,我晚上回家。

      这个骗子,根本就没有回来。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时光哪里都没敢去,在家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下午他尝试着坐在棋盘前,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回想昨天和岳智才下完的网棋,可刚摆了不到二十步,他就垂下了手,不行,根本静不下来。

     因为得不到任何新的消息,时光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太害怕了,记得褚嬴走的那天也是没有任何征兆,他特别怕俞亮出什么事。

     忍不住把已经摆弄了数十次的手机不停拿起来看,他在等,等方绪给他回电话,紧紧拽着的手机就像拽住一个希望,他无数次想按下拨通建,又无数次把手机放下。

      时光在内心给自己说:再等一等,再坚持一下,俞亮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俞亮。如果过了九点绪哥还没给我回电话,我再打过去。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时光期盼已久的电话终于响了,他急急忙忙拿着钥匙冲出了家门。

 

第五局棋  弃子争先

 

     “妈,爸,你们先回去吧,太晚了,我真的没事。”俞亮坐在病床上向父母道别。俞晓旸的身体不允许他熬夜,俞亮拒绝了母亲晚上要留下来的要求,让他们两个先行回家。自己的伤问题不大,医生说要不了太久就可以出院。

     俞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这才过了短短一晚上,她就感觉儿子和回来时不一样了。俞晓旸轻叹了口气,“小亮,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随后拉着妻子走了。

 

     “您好,请问下316病房怎么走?”时光赶到医院时,俞晓旸夫妇已经离开了半小时。

     方绪正站在俞亮病房门口一言不发地吞云吐雾,看见时光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他才抬起手指了指病房,精疲力尽地说:“小亮在里面,你不要和他说太久,他现在需要多休息。”

      时光都来不及和方绪打招呼,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托方绪的福,这边是独立病房,时光进去就看见了病床-上一脸倦容的俞亮。

     “俞亮,你怎么样了?”时光最近印象中的俞亮还是那个参加秋兰杯前夕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在门口和他气定神闲道别的俞亮,而不是这个穿着病号服看起来还很虚弱的病美人。

 

     熟悉的声音让俞亮很快抬起了头,刚才还黯淡无神的眼睛瞬间就有了光芒,“就是个小车祸,我没事的,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俞亮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和时光解释。

     不过时光对俞亮这个敷衍的解释明显不买账,“什么叫小车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住院啊俞亮五段,头上还有绷带,麻烦你有一点病人的自觉。”说着拉起俞亮的手,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整得俞亮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都染上了一抹红。

     “幸好手没事。”时光把俞亮的两只手来来回回仔细检查了五分钟才给他重新放回被子里。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倒苦水,“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家里怎么过的,下午我坐在棋盘前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一直担心你会不会有事。俞亮,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下午五点就到了吗?为什么会这么晚才打车?哎,明知道天气不好,你就不能等今天不下雨了再回来?我白天本来要过来看你的,绪哥他说不方便不让我过来,我就一直在家里等他电话。”

 

     时光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让俞亮有一种自己还在家里的错觉,直到听到“不方便”三个字才将他又拉回了现实,他略微皱了下眉,看时光的反应,他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车祸发生后,他和受伤的司机很快就被路过的行人送到了医院,他是受到冲撞突然晕厥,因为有安全气囊的保护,他只是轻伤。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还没亮,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想了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比赛,想了他和时光的每一局对弈,想了他和时光去韩国参加北斗杯的事,还想了他和时光的现在,他们的未来。今天从师兄那里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又坚定了他内心的决定。

 

     俞亮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棋院给了一个去日本东京进修的名额,是不是打算让你去?”

     时光听见这个问题马上呆住了,他也是前天才得到的消息,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给俞亮说。本来以为是短期进修,结果白川老师帮打听下来和他想的不一样,这个进修是要去很长时间的,一开始觉得机会难得还跃跃欲试的时光听见是长期的就退缩了,他不想离开俞亮那么久。

     “是有这么回事,哎,我这不是,还没得来得及给你汇报吗?俞亮,棋院说要去四年,四年啊,这太长了,我一开始以为最多也就一年。”时光望着俞亮,声音变得颤抖,“俞亮,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分开的,进修在哪里不能进修,犯不着去这么远的,我……”

 

     俞亮打断了还在慌忙解释的时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时光,你不能放弃,这个进修,你必须要去。”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希望我去?”俞亮的反应大大出乎时光的预料。

 

     俞亮眼神示意时光坐到床边,“时光,你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时光疑惑地看着俞亮,对他的提议很不满,“你不先说什么事就让我答应你,哪有你这样的。”

     俞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握住时光的手,认真地说:“这次你听我的,你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

     “行行行,我答应你。你手能不能轻一点,病人还这么大力气。”时光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就一口应了下来。

 

     见对方同意了,俞亮稍微放心了些,但手上的力度并没有减轻,他异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时光,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你都能认真听。”

 

     俞亮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给时光说了,从他下飞机方绪给他看照片开始说起,到他回家和父亲摊牌还有两人的争执,从家里出来打车后遇上车祸,最后是他的计划。

 

     本来漫不经心的时光眼睛慢慢瞪大,听到后面脸色煞白。

     看着俞亮这么平静说这些事,他既害怕又难过,他害怕他们两人的关系给俞亮带来伤害,又难过俞亮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的质问。但在听到俞亮的提议时,他还是本能地拒绝了,“俞亮,四年太长了,我一个人远走高飞什么都不用想,你呢?你一个人在这边要面临什么?我不同意,我不会离开你的。”

 

     早就料到了时光的反应,俞亮并不意外,他今晚的任务就是说服对方。

     不可否认,在听见时光说出我不会离开你时,俞亮心里很高兴,但此时也不是高兴的时候,俞亮继续耐心和时光解释:“现在师兄和我爸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时光,我没法保证还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人知道。是,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可是你想过没有,先不说公众没法接受同性相恋,如果我们关系曝光,棋院这边势必会管,到时候我们两个有什么砝码去抗争?周围其他人呢?很多人只关心我们能不能赢下比赛,能一直赢还好,但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总会有输的时候,你难道希望我们以后输掉比赛不是有人在分析是哪一步出现了恶手,而是在背后说都是因为我们没把心思放在围棋上,因为感情影响了比赛,你确定你希望听见这些话?我们都是职业棋手,我相信你也很清楚,有时候场外事会直接影响场上的发挥。下棋讲究一个心无旁骛,如果被干扰到难以集中精力,我们还怎么比赛?我不可能拿我们两个的前途来赌。时光,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这是俞亮和时光在一起后,除了探讨棋局以外说话最多的一次,俞亮说的这些时光之前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一心只是单纯地想着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下棋,可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选择。他虽然不想和俞亮分开,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他们执意反抗在一起,肯定会影响到他们两个的职业生涯,他也没有办法拿俞亮的未来去冒险。

     时光避开了俞亮的视线,道理他都懂,可还是很难过,所有的一切才过了一天,就都变了。

     “我,我现在脑子很乱。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时间太长了,我已经习惯和你在一起了,没办法想象分开那么久。”

 

     “时光,你听我说。”俞亮亲了下两人紧握的手,真切地说道:“我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放弃全世界来在一起,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赢得全世界。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现在这样做,是在给我们的未来创造一个机会,创造一个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机会。时光,永远不要放弃围棋,也不要放弃我。”

 

     最终,时光还是被俞亮说服了,俞亮没有说错,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没有可以去对抗现实的实力,想要一劳永逸,需要付出代价,哪怕,哪怕这个代价会让他们两个从此以后相隔千里。

     “俞亮,我听你的,我会去的。你也要在这边加油。”

 

     临走前时光想起什么,倒回来突袭亲了俞亮一口,一脸认真,“俞亮,我去这么久,你送我那盆仙人掌我是带不走了,你帮我好好照顾。还有,请你一定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提升棋力上面,不准和其他女生男生眉来眼去,这就算是我时光盖过章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俞亮重重地点了下头,回答得很快:“好,我都答应你。”

    

     从病房出来之前,时光听见俞亮说了最后一句话,“时光,我会让你看到仙人掌开花的。”

 

     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时光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的家里安静起来是这么可怕,短短的时间出了这么多事,他的生活很快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家里的一切,眼睛扫过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和俞亮的身影。

     厨房里做饭的俞亮;会给他整理床铺的俞亮;客厅里听他解说《神探狄仁杰》的俞亮;书房里陪他一起下棋复盘的俞亮;和他争论乌冬面是不是面的俞亮;蹲在地上捣鼓拼图的俞亮;对着衣柜纠结穿哪一件衬衫的俞亮;比赛前不断给他鼓励的俞亮;还有那个,睡前会和他说晚安的俞亮……每一处都有俞亮的痕迹,但是家里只有时光一个人。

 

     时光小心地把从窗台上拿进来的仙人掌搁在书桌上,拿起笔给俞亮写起了告别信,他想好了,明天一早就给棋院回电话。不过在走之前,他也想和俞亮有一个约定。

 

     这个晚上,时光躺在俞亮的床-上辗转反侧,他一只手蒙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东京真的好远啊,我今天问了阿朗,距离方圆市将近三千公里,我一点都不想走,但是我答应俞亮了,不能食言。可是我舍不得他,舍不得这边的人。

     在进入梦乡时,时光好像看见了很多人,俞亮,洪河,爷爷,褚嬴……大家都在,没有人离开他,很多人都在陪他下棋。

 

     第二天一早,俞亮就主动和他爸妈说病好了回家的事情。

     俞父和俞母很诧异,特别是俞晓旸,他还记得俞亮和他极力抗争的样子,今天怎么回事。

     看着爸妈困惑的表情,俞亮决定再加一把火,“比赛不是结束了吗?时光已经搬走了,我不回家去哪儿?”

 

      俞亮这一说完,俞晓旸夫妇愣住了。

     “小亮,你说什么比赛?”俞晓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北斗杯啊。爸,你怎么了?”俞亮也是一脸疑惑。

 

      站在一旁的方绪赶忙上前解围,把师傅师母喊出了病房,分析道:“小亮这个可能是因为出车祸撞击了头部导致的,我们找个医生看看。”

     “天啊,儿子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会不会影响他今后下棋?”俞母一听方绪的说法,急眼了。

 

     过了一天,方绪找了脑外科和心理学方面的医生来给俞亮做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俞亮可能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一个是因为车祸脑部受到撞击,还有就是在车祸发生以前和俞晓旸的对话也造成了刺激,遗忘了一些想要逃避的人或者事。

     期间做了一些测试,俞亮除了忘记了北斗杯之后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其他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张医生,那小亮这样什么时候能恢复?会影响日常活动吗?”俞母担忧地询问道。

     “对日常生活方面是不会有太大影响,不过因为每个人脑部受到的刺激和身体状况不一样,所以这个恢复的时间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失忆几个月就可以恢复,有些人比较严重的,会需要好几年。不过您放心,大部分情况都是可以自愈的,你们可以帮助他回忆一下事情发生的场景,或者找一些他熟悉的人来多和他交流,用选择性刺激来逐渐缓解他的症状。”张医生耐心地给俞母解释。

 

     除了这个小插曲,俞亮一切如常,俞晓旸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俞亮的棋力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相反水平还有增长的趋势。他忘记的除了这一年多的事,还忘记了和时光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医生说恢复的时间或长或短,但是俞晓旸私心里希望儿子最好不要想起来。还有一个从方绪那里了解到的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时光马上要去日本棋院进修四年。

     离开病房前,俞晓旸故意给俞亮说了时光要去进修的事观察他的反应,当时捧着一本《围棋发阳论》翻阅的俞亮听见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挺好的,恭喜他。”很快低下头的俞亮眼底里是化不开的忧郁。

 

     俞晓旸看着病床上还有些虚弱的俞亮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值,看来时光对他儿子的感情也没多深,一声不吭就要走了。四年对于一个职业棋手来说是很长的时间了,就算俞亮哪天突然想起来,时光也早已远在千里,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记不得。尽管那天晚上俞亮说了很多,但在俞晓旸看来,年轻人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时间一长,淡得很快。

 

     “方绪,我们打算尽快让小亮出院,回家来休息一段时间,等国家队集训时我们再送他去北京。”俞晓旸顺势给方绪说了办理俞亮出院手续的事。

 

     非常巧合,俞亮出院的这一天,恰巧也是时光去东京的日子。

     自从那个晚上碰面以后,俞亮和时光再没有联系过,出租房里的行李也是方绪去给他打包的,毕竟他现在是一个记不得出去租过房子的“失忆人”。

 

     “小亮,这是时光留给你的。”方绪上车以后把一个袋子交给了俞亮。

 

     俞亮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里面放着他送给时光的仙人掌,当年还给时光的电子表,还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俞亮把信封拿了出来,封面上写着“俞亮亲启”四个大字,他颤抖着手慢慢打开了信:

俞亮五段:

     见信好,你看见这封信时应该已经身体康复顺利出院了吧。银行卡里是这些年欠你的房租,你一定要收下,这块电子表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我现在应该在去往东京的飞机上了,你当初那么小就可以独自去韩国学六年棋,我这次去日本进修也不会输给你。我们虽然不能住在一起天天下棋,但也要继续努力去取得更好的成绩。

     俞亮,我会在世界大赛的舞台上等着你,打败你。

     我们一起相约仙人掌开花的时候相见吧,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你一定要等我回家。

                                      

                                             时光  2008年

 

      “小亮,你真的不进去看一眼吗?”方绪于心不忍地望着站在机场门口的俞亮,他作为时光以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伤心。

     俞亮紧紧握着手里的信,瞪大的双眼不由自主搜寻着远处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他知道方绪是出于好意把他拉到了机场,想让他在时光离开以前去见上一面,但是他不能。

     俞亮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沉稳,如果现在见到时光一定会忍不住挽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们的计划出现任何纰漏,他知道时光耳根子软,如果他挽留,时光一定没法走。

 

     直到时光乘坐的航班信息变成了已起飞,俞亮才转身看着方绪,冷淡地说:“师兄,我们走吧。”

     “你这是何苦呢小亮,真断了不好吗?”方绪试图从俞亮的脸上找出一丝悲伤的情绪,然而他失败了。

     “师兄,谢谢你,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再难我也会走下去。”此时俞亮的眼神异常坚定,机场里是来来往往人群的喧闹声,呼啸而过的风也似呢喃细语,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在诉说着离别的迫近。俞亮大步朝着前方走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沈一朗是在睡得浑浑噩噩时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摸索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努力把身子支起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才指向七点,刚刚被声音吓跑的瞌睡虫立刻又回来了,来点提醒上显示着“洪河”两个字,沈一朗立即按下了接听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起床气,“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

      “阿郎啊,大事不好了!俞掌门真的把孩子送走了。”洪河的大喇叭声隔着听筒都震得沈一朗一愣一愣的,他只得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什么意思?送谁走了?”沈一朗疑惑地问道。

     “去日本了!时光他去日本棋院了,听说要去四年。”洪河从大老师嘴里得知时光去日本的消息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日本?什么?时光去日本了?”沈一朗一分钟前刚戴好的眼镜吓得从鼻梁上滑落,他偶然回忆起不久前的某天晚上,时光莫名其妙问他东京距离方圆市有多远。

     “已经去了一个月了,除了他家里人,都没几个知道的,我也是才从大老师那知道的。这小子搞什么鬼,这么大的事都不给我们说,还是不是兄弟了。”洪河说到这个就义愤填膺。

     接完电话,沈一朗一点睡意都没了,他在床铺上呆坐了几分钟,想起了更要紧的事。沈一朗急急忙忙起床去翻桌上的电脑,上面还存着他之前在日本棋院学习时认识的朋友的各种联系方式,他得给这些人打个招呼,在日本关照下他的好兄弟时光。

ps.文章题目来源于围棋十诀之一弃子争先,简单解释就是可以舍弃掉一些局部好处转而去获取全局的主动优势,利用弃子争得先手之后以谋求全局更大的利益。

我真的搞不懂lof的排版 (▼ヘ▼#)

为爱发电连载麻烦,全写完了,不吃的多只好自己来写。今天先发上半部分,下次发完,我只搞纸片人,不追星不吃rps,大家最好不提真人。

上部分偏日常,下部分内容两个人征战赛场,结局he。

绪哥这边是自己人。出现任何ooc和bug都算我的,和俞亮时光无关,谢绝写作指导,勿ky。希望各位收看留言,否则总感觉在自言自语,三鞠躬。

我的名字叫甜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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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吃到的超香的笛花粮👀(持续更新

  粮单

  (ps强推一下《后事》心理描写太贴了,一点点暧昧和推拉真的香死。还有我个人心中笛花的神文《半载春》真的太牛了,病弱花温柔笛天花板,就是还没更完,大大说正文be番外会he,个人私心在看其他重生文时会把这篇文会代到重生文之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心中小舟从此逝之后老笛照(liao)顾(bo)花花的天花板文)

推推吃到的超香的笛花粮👀(持续更新

  粮单

  (ps强推一下《后事》心理描写太贴了,一点点暧昧和推拉真的香死。还有我个人心中笛花的神文《半载春》真的太牛了,病弱花温柔笛天花板,就是还没更完,大大说正文be番外会he,个人私心在看其他重生文时会把这篇文会代到重生文之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心中小舟从此逝之后老笛照(liao)顾(bo)花花的天花板文)

Joyce

【笛花】娶了落难的宿敌为妻后

假如十年前东海之战后笛飞声找到了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并且把人家救了又娶了)

  

药魔作为江湖有名的毒医和神医和金鸳盟高级打工人,江湖上的秘辛他自然知道不少。

其一,他家的尊上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不仅没有死在东海之战中,还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观音垂泪治好了伤,恢复了功力。

其二,他家尊上不知从何处掳来了一个身中剧毒的美人,勒令药魔不惜一切代价治好这位性命垂危,苍白又纤瘦如一支细莲的病美人。

其三,这掳回来的美人原来是尊上昔日的宿敌:江湖第一人李相夷。

药魔战战兢兢给自家盟主跪下了:“尊上,老朽无能,这碧茶之毒乃是天下至毒,药石无医啊。”

笛飞声坐在李相夷的床边,隔着一层朦胧暖昧的白色幔......

假如十年前东海之战后笛飞声找到了中了碧茶之毒的李相夷(并且把人家救了又娶了)

  

药魔作为江湖有名的毒医和神医和金鸳盟高级打工人,江湖上的秘辛他自然知道不少。

其一,他家的尊上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不仅没有死在东海之战中,还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观音垂泪治好了伤,恢复了功力。

其二,他家尊上不知从何处掳来了一个身中剧毒的美人,勒令药魔不惜一切代价治好这位性命垂危,苍白又纤瘦如一支细莲的病美人。

其三,这掳回来的美人原来是尊上昔日的宿敌:江湖第一人李相夷。

药魔战战兢兢给自家盟主跪下了:“尊上,老朽无能,这碧茶之毒乃是天下至毒,药石无医啊。”

笛飞声坐在李相夷的床边,隔着一层朦胧暖昧的白色幔帐看着床上的人。

他撩开那层床帐,看见李相夷皱着眉缩在床上,咬着嘴唇,因为疼痛额上全是冷汗。

笛飞声忍不住伸手擦去了他额上的汗,却意外听到了李相夷的一声轻柔的呻吟。

笛飞声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

“药魔,无论如何,我都要他活着。”

“李相夷的命,只能是我的。”


笛飞声想起来他刚找到李相夷的时候。

他沿着东海之滨一路寻找,最后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浑身发冷、瑟瑟发抖的李相夷。

附近的村民告诉笛飞声,这是个从东边来的病秧子,怕是没几天好活了。这个病秧子沿着这个村落买过些干粮,说他叫作李莲花。

村民劝李莲花快些回家去,别再漂泊在海边。

李莲花只摇了摇头:“我是个漂泊之人,无家可归。”


李莲花。

笛飞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把因为寒冷不停打颤的李莲花揽进了自己怀里。或许是因为感受到温暖,李莲花瑟缩地闭着眼窝进了笛飞声的怀里。

笛飞声找李相夷是为了和他打完东海未尽的那场战,一决生死,分清高下。可如今看见缩在他怀里的李莲花,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鬼使神差的,他把李莲花打横抱起来,抱在怀里带回了金鸳盟。

许多年以后笛飞声回想起那天的感受,像是一朵流浪的莲漂到了他手边,又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惴惴不安地被他抱回了家。


碧茶之毒是天下至毒,无药可医。

但笛飞声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一掷千金,勒令药魔用最金贵的药材吊住了李莲花的命。

李莲花醒来那天,深冬落了第一场雪,天地间连成白茫茫一片。

一直沉睡的苍白病美人睁开眼,神色朦胧又惘然。

他沙哑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笛飞声。”

“笛飞声,是你啊。”

他的口吻温和而熟稔,好像他们之间没有过生死之战,没有过碧茶之毒,也没有他沉睡的数百个日夜。只是昨日离别,今日又相逢的老友。

药魔因为李莲花的清醒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上。

笛飞声却恍然觉得眼眶莫名发热,他伸手握住了李莲花放在锦被上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节。

“嗯,是我。”


李相夷变了。笛飞声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李相夷狂傲而风流,终日混迹于江湖之中,总有救不完的人,管不完的闲事。他像个燃烧的太阳,很少睡觉,很少休息,不怕冷不怕热,照拂着所有的人。

李莲花却像只受过伤的小狐狸,终日倦倦地蜷缩在笛飞声的卧房里,靠着床边的火炉发呆。笛飞声若是不来看他,他能一个人这样坐一整天。

笛飞声责问药魔是不是他的治疗出了岔子。药魔却摇了摇头,叹气:“尊上,这恐怕是李门主的心病。老朽也无可奈何。”


无奈笛飞声只能亲自以及头一次做起了开导人的工作。

靠在床头的李莲花看见笛飞声来也无甚反应,只是安静地往床里缩了一个位置,让笛飞声坐下。

笛飞声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斟酌了一会自己的口吻:“你若是担心你的内力,我已经遣了药魔去寻忘川花了。天地之大,我总会找到办法恢复你的武功。”

到时候,我们再堂堂正正战一场。

不知怎的,笛飞声鬼使神差把下面那句话咽了下去。

李莲花却无甚反应,只是默默地蜷在被子里,无声地看着窗外静默的落雪。

良久,他才沉静地低声开口。

“笛飞声,李相夷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现在是李莲花。”


笛飞声无法接受,李相夷是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不接受也不允许李相夷的消失。

可李相夷人虽活着,心火已灭,说到底与死无异。

笛飞声在那段时间里想尽了办法让李相夷恢复斗志。

他找来了李相夷的少师剑和门主令,甚至带来了肖紫衿和乔婉娩订婚的消息,带到李莲花面前。

但李莲花不为所动,依然终日躲在笛飞声房中赏茶、看花、喝药、午睡。

他的眼中既没有仇恨,也没有遗憾。

笛飞声再次感觉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最后笛飞声走了一招险棋,却险些酿成终生最大的遗憾——肖紫衿和乔婉娩的订婚宴上,他强行带李莲花回了四顾门,逼着他见了肖紫衿一面。

肖紫衿在李相夷失踪“身亡”以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四顾门的掌事人,也一直广告武林,愿不惜一切代价寻回门主,也是他的挚友和兄弟,李相夷。

笛飞声以为见到昔日的旧友,能让李莲花重燃昔日的江湖梦;他却没有想到,在李莲花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肖紫衿执起剑,剑尖指向了李莲花。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既然已经决定销声匿迹,又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和阿娩,为什么要回来搅混四顾门?!”

肖紫衿一时眼睛发红,咬牙切齿。

“李相夷既然死了,为什么不能死得安静一点。”

肖紫衿的剑锋一闪,便锐利地刺向李莲花:“拔剑,你既然回来,那你我之间就必有一场生死之战。”

李莲花却只是慈悲而沉默地看着他,一味运轻功躲闪。

“紫衿,”他轻轻地开口,“我并无此意。”

到底是受碧茶之毒所害,李莲花在运功时踏错了一步,眼见肖紫衿的剑就如破竹要刺穿李莲花的肩颈,笛飞声大马金刀地持刀运轻功踏风而来,挑了肖紫衿的剑又抱着李莲花飘然而去。


从四顾门回来以后李莲花就大病了一场,终昏睡不醒。恰逢金鸳盟叛乱频出,笛飞声只能一面平息叛乱,一面抽出空来照看李莲花。

看着李莲花睡脸的时候,笛飞声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他才知道原来人的心脏是会痛的。

笛飞声一直想找回李相夷与他一战。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他最想要的是这个人活着,安安稳稳地存在在那里。李莲花也好,李相夷也好,笛飞声只想要这个人活在他的世界里。

从婚宴回来第十四天,笛飞声从药魔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李莲花醒了。

坏消息:李莲花把他打晕了跑了。


这一次笛飞声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找到了李莲花,他大病初愈,脚程自然不快。

笛飞声找到李莲花的时候,李莲花穿着身粗糙的素白长衫,系了一条青色发带,蹲在村落的集市上怔怔地看那些卖的白菜。

笛飞声只觉得刺眼。

李相夷向来风流多金,笛飞声救了李莲花以后也从未短缺过他的衣食,都是按金鸳盟最好的给。

笛飞声看得心痛,莲花本就该在清水中细养,怎该落在尘世污泥之中。

笛飞声脱下他那件镶金线的黑色大貂,盖在了李莲花身上,从背后把人抱进了怀里。

李莲花像是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挣扎,温顺地靠进他怀里。

笛飞声替他拢了拢领子:“这次是我过分了,你生我的气,也不必离家出走吧。”


长久的沉默。

“笛飞声,我没有家了。”

李莲花靠在笛飞声怀里,漆黑的曈仁里一时间空洞无神。

“师父死了,师哥没了,四顾门也不是我的归处,如今天地间,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去哪都一样。”

笛飞声忽然死死地把李莲花抱紧,他的怀抱在冬日里过分温暖,李莲花也没有挣开。

“李莲花。”

李莲花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说话。

笛飞声的口吻沉沉的,不像在玩笑。

“李莲花,你和我成亲吧。”

“我们办一个全江湖最大最隆重的婚礼,比四顾门那场还要大。”

“以后,你和我就是一个家了。”

李莲花僵在他的怀里,像一条冻僵的鱼在温热的水里无法思考。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听见自己沙哑地开了口。

“好。”


彩蛋是笛盟主办的整个江湖最大最隆重的婚礼和婚后的温馨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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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灯录(十)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的极限拉扯


26


李相夷就这样枕着笛飞声的肩膀,直到清晨才逐渐睡熟过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他隐约记得自己入睡还未多久,身边便响起一阵及其轻微的动静,然后屋子渐渐动了起来。李相夷朦胧间睁开眼,似乎听见了笛飞声的声音叫他继续睡,他便安下心来,又重新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是被屋外嘈杂的车马人声吵醒的。


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笛飞声并不在屋内。


李相夷微锁起眉头,刚想出去看看究竟,推门便看见笛飞声负手站在楼外檐下,正在同无颜说些什么。无颜脚边堆了一些木材和...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的极限拉扯


26


李相夷就这样枕着笛飞声的肩膀,直到清晨才逐渐睡熟过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他隐约记得自己入睡还未多久,身边便响起一阵及其轻微的动静,然后屋子渐渐动了起来。李相夷朦胧间睁开眼,似乎听见了笛飞声的声音叫他继续睡,他便安下心来,又重新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是被屋外嘈杂的车马人声吵醒的。


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笛飞声并不在屋内。


李相夷微锁起眉头,刚想出去看看究竟,推门便看见笛飞声负手站在楼外檐下,正在同无颜说些什么。无颜脚边堆了一些木材和工具,看上去是用来修缮二楼的。一同站在屋外的还有几个工匠打扮的男人,束着汗巾,背着锯凿。


笛飞声见他从楼内出来,便不再多言,挥手打发走了无颜和修房的匠人。


屋外街市熙攘万分,更胜平日,都民仕女皆穿着如云罗绮,头戴珠翠,喜笑盈盈。李相夷万万没想到车竟然驶进了江陵城,他疑惑得看向笛飞声,问道:“为何进城了?”


天边那轮红日已是摇摇欲坠,给巷坊楼肆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李相夷不觉他一觉竟睡了这么久,江陵城里已经燃起了阑珊灯火。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不太确定似的,看向笛飞声的眼神更加迷惑。


“今日上元。” 笛飞声转过身来答道。他一直没有忘记年节之事,昨日停下的地方离江陵城不远,他便绕道而来。江陵府繁华,他想,李相夷该是喜欢凑这热闹的。


李相夷倒是愣住了,仿佛从笛飞声嘴里听到了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话语。他张口半天没冒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才捋顺了舌头:“你带我来江陵逛灯节?”


这实在不是笛飞声会做的事。不知是不是太过惊讶了,李相夷竟傻愣着忘了调侃。


笛飞声也没料到李相夷竟是这般反应。他甚少惦念什么节庆喜日,自幼孤身一人,这个节那个日于他不甚有关。记忆中,上元五夜连灯,那般火树银花红红火火,这么些年来,他也从未想过去看。这次,他确实对耽误了李相夷正月过年的喜气感到有愧,才想到要做此补偿,难得起了这样的念头。


但这念头此时却被李相夷如此堂而皇之得说了出来。


他仔细瞧了瞧李相夷瞪大的双眼,那里面是单纯的惊讶,竟让他一时无法分辨李相夷眼里的神色是否欢喜。笛飞声愣了愣,抿紧了唇,一声不响得往屋内走。


李相夷这下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蓦然绽开满脸笑容,赶忙拉住了笛飞声,“哎,别走,既都到了江陵,今夜不好好逛一逛岂不可惜。” 他见笛飞声面上紧绷的神色似乎缓下来了一些,又笑道:“这几日光想着一品坟之事,我都忘了已到了正月十五了。”


说话间,夕阳又下沉了几分,已透出了几分夜色,更衬得满城的灯火通亮璀璨。


李相夷走在前面。他今日换上了扬州剑舞时的那身白衣,腰间几缕红色腰带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街上多是倩影巧笑的姑娘,从深闺而出,娉娉婷婷。她们为这一日灯会花尽了巧思,专挑了与月色相宜的白裙,戴上了金珠闹蛾,只为了在灯影朦胧中撞一段好姻缘。李相夷悠悠然穿梭其中,途经的男男女女见了,都要为他伫足上片刻。


笛飞声脸色淡漠得跟在后头。街上赏灯的众人瞧完了李相夷,再回头瞧见虽是一身黑衣华服却同尊瘟神一般的笛飞声,痴迷喜色霎时僵在脸上。笛飞声仿佛早就看惯了别人见了他时的忐忑神色,丝毫未觉有何不妥。李相夷也察觉了行人变脸似得忌惮,回头果然瞧见了笛飞声的一张冷脸。


“笛大盟主。” 笛飞声见李相夷停了下来,也停下了步子,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灯饰,却没想李相夷唤了他一声,随即欺身凑到他面前。李相夷的手冷不防得抚上他的脸,扯了扯他一边嘴角,“赏脸笑一笑,哪有人逛花灯是这般脸色的。” 


笛飞声愣了一瞬,冬日夜里气温低,李相夷仗着有扬州慢护体,只着薄衣,手却有些凉。笛飞声不自觉抬手握住了仍扯着他脸颊的双指。突然被温暖的手掌包裹,李相夷触电般松了手,那张冷脸上随着李相夷的力道翘起一些的嘴角重新挂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的神情。但笛飞声却没放手。李相夷的手背紧贴着温热的掌心,那温度瞬时烧上了他的面颊,染上一抹红光,却分不清是否是映上的灯影。


他没有挣脱笛飞声的掌心,反手回握了上去,拉着笛飞声停在灯栅外扎缚的一排琉璃灯盏前。灯上挂着绢纸细条,早已写好了寥寥藏头隐语。


“白日一同玩,夜里一道眠,到老不分散,人间好姻缘。” 李相夷对着花灯缓缓念出其中一条,转头看向笛飞声,“可猜出来是什么了?” 笛飞声不解其意,摇了摇头。李相夷只笑了一下,又转回头去,往边上挪了一步,掀起下一盏彩灯上的灯谜:“娘子娘子,身似盒子。麒麟剪刀,八个叉子。” 他又转头去看笛飞声,却见笛飞声仍是对他摇了摇头。


“你这人啊,当真无趣。东海畔住了许久,连螃蟹也打不出?”


李相夷不再问他,寻着下一盏灯谜去了。笛飞声松开了从方才起便一直握着的李相夷的手,任他在一盏盏锦绣灯火前流连驻足。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李相夷看灯,笛飞声观人。


他随着李相夷的步子缓缓朝前踱步。那灯上画着许多故事,栩栩如生,有剪彩似白牡丹花灯,亦有芙蓉莲花异样灯火。笛飞声随手揭开一张灯谜,绢纸上面淡雅的笔迹引经据典,却只落了寥寥几字——死而轻于鸿毛。


“故无贵无贱。”


李相夷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笛飞声闻声猛然转头。李相夷不知何时已经踱了回来,他的目光落在笛飞声手中的纸条上,坦然道出谜底。


“我去过高处,也见过褴褛。风光霁月,柴米油盐,如何不算圆满?”


李莲花的话仿佛仍在他耳边,笛飞声心内忽得一动,李相夷却已几步退了开去,转身一跃,飞身上了河堤。河对岸楼宇之上,不知是谁今夜为了讨心仪的娘子欢心,燃了漫天银火,噼里啪啦绽在夜空里,如火树银花,饶是李相夷也看得痴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李相夷回头去寻笛飞声,见那人并未跟上来,只站在原地出神。烟花明明灭灭的流光里,笛飞声却仿佛要融进夜色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看着夜空,又像是看着自己。李相夷不爱见他这般,又飞身回去,一把将笛飞声也拉进灯火里。


灯火照亮了笛飞声的双眸,如此,他便能看清里面映着些什么。笛飞声微微垂下眼看着李相夷,那如扇般的睫毛抖了一抖,遮住了一小片光明,却仍挡不住满天烟花的倒影。在那双星眸里,琉璃灯火都仿佛失了颜色。


在那片浩瀚穹宇里,李相夷觉得,他似乎看见了自己。


“走吧。” 李相夷突然说。


“去哪儿?” 笛飞声问道。


“回去了。” 李相夷说着便往回走,但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河堤之下,仕女官人正学着皇宫妃嫔放万盏江灯。


“走之前,也陪我放盏河灯吧。”


还未等笛飞声开口,李相夷便顾自下了河堤。他花了几文钱买了两盏方灯,将其中一盏递到笛飞声手里,转身往灯壁绢纸上题字许愿。笛飞声看了眼手中灯纸上的莲花图案,又看了眼一脸认真的李相夷。他并未有什么心愿,此生所愿全凭自己双手而得,也无需求神拜佛。他走到岸边,正欲将那盏河灯放入水中,却被李相夷按住了。


“佛家说燃灯是为了祈福。这次不能不写。” 李相夷把笔塞进他手里,不依不饶。


笛飞声接过笔,想了一想,并未避讳李相夷,在河灯上写下“如君所愿”四个大字。随即手上一震,河灯借着内力稳稳当当落入水里,随万千灯盏一起朝下游漂去。


他看见李相夷呆楞的神色,开口道:“我没什么愿望。”


李相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学着笛飞声一般运起内力,将河灯送入水中。那盏河灯在水里悠悠转了一周,便混入灯海找不到了。


笛飞声目色极佳,只那一周,他便看见了李相夷写在灯壁上的愿景。他原以为凭李相夷的性子,他写下的必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一类的大道宏志,却未想,李相夷只在灯侧各写了四个字。


不负此生。


亦复何求。


笛飞声骤然愣在原地。他望着河面顺流而下的万盏花灯,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片一望无尽的荷塘,摆渡人载着他,用竹篙指着接天莲叶无穷碧里那株欲败的莲花。


“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世间与涅槃,亦无少分别。”


摆渡人勾起李相夷的河灯,放入水里,那平静无波的水面顿时微波四起,枝枝莲心从荷叶间窜起,而那小荷早已悄悄露出尖角。


“李相夷是我,李莲花也是我。若没有他,我自然也不会是我。”


“下雪了!” 李相夷的一声惊呼,终于把笛飞声拉回现实。一抹沁透的冰凉落在他的鼻尖,笛飞声抬手去摸,在指尖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水珠。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落在江面上,落在繁灯上,落在赏灯人的发上。那白雪絮絮,仿佛要洗尽铅华。


原来,他始终是他,不必尝尽人世苦楚,他仍旧是他。


原来,他从不必担心遍寻无处李莲花,他可以就此心无旁骛得往前行。


原来,他的李莲花,早已在未来某刻,等着与他重逢。


笛飞声勾起了嘴角,他淡然的脸上逐渐扬起一抹仿若李莲花的笑容。


李相夷兴奋得回头正好瞧见了,满是惊奇,张口问他:“你在笑什么?”


笛飞声笑着垂头,他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伸手替李相夷拂去落在头上的飞雪,缓缓道,“笑这雪下得及时。”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四舍五入过情人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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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灯录(七)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


21


“你来了。”


李莲花今日穿了一身素白外衣,正坐在院外的方桌前等着他。他拍了拍身旁的条凳,从袖子里漏出来的那只手清瘦白皙,像是反射着银白月辉。


笛飞声稍一怔愣,往前的步子便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重新迈步,在李莲花对面坐下。李莲花看着他笑了一下,把伸出的手缩回了袖子里。


那桌上却是与往日不同的。几样小菜比平日里精致了不少,看着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发现了他扫视桌面的目光,抬手指了指高悬于天的圆月,问道:“阿飞,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未等笛飞...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


21


“你来了。”


李莲花今日穿了一身素白外衣,正坐在院外的方桌前等着他。他拍了拍身旁的条凳,从袖子里漏出来的那只手清瘦白皙,像是反射着银白月辉。


笛飞声稍一怔愣,往前的步子便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重新迈步,在李莲花对面坐下。李莲花看着他笑了一下,把伸出的手缩回了袖子里。


那桌上却是与往日不同的。几样小菜比平日里精致了不少,看着竟是色香味俱全。


李莲花发现了他扫视桌面的目光,抬手指了指高悬于天的圆月,问道:“阿飞,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未等笛飞声作答,把桌上一盘月团朝笛飞声的方向推了过去。


“今日是中秋,快尝尝。”


中秋佳节,千里共婵娟。


好在他们同沐于这一片皎洁月色之下,并未相隔千里。


“你做的?” 笛飞声朝他挑起一边眉毛,嘴角挂上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李莲花抬手摸了摸鼻尖,眼神躲闪了一瞬。那眼神转了一周,最后决定从实招来:“不是,隔壁老余今日去了午市,特地让他从市集上带回来的。” 说着,他将盛着月团的碟盏重新往前推了几分。


笛飞声了然,从碟子里拾起一只菱花团,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马皱起了眉。李莲花疑惑得看着他,“怎么了,不好吃吗?”


笛飞声摇了摇头,他伸长手,将那咬了一半的月团递到李莲花面前。李莲花却没有抬手,凑近了就着笛飞声的手咬了一口。红豆芝麻的内馅柔软绵密,味道浓郁。他点了点头,从笛飞声手里接过剩下半块月团,又细细咬了一小口,对他道:“对你来说,确是甜腻了些。”


笛飞声为自己倒了杯酒,清酒入喉,方才觉得解了些腻味。


李莲花吃完了那半块月团,也伸手讨酒。可还没等他碰到酒壶,笛飞声的手先他一步,把酒壶挪到自己的手边,又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李莲花瞥了他一眼,这次却没接。


“阿飞,今日就让我喝些酒吧。”


笛飞声不语,李莲花便一瞬不瞬得盯着他。半晌,笛飞声终于软下心来,他为李莲花斟了一小盅,却仍将酒壶放在他触手不可及的位置。


李莲花倒也不恼,他接过酒盅,颇为珍惜得抿了一小口。然后,他的眼神便落在了那酒壶壶壁上。笛飞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


酒壶上开着一朵莲花。


“这是我师父的酒壶,” 李莲花开口解释道,“当初一心想下山来,把他的酒壶也戳了洞,当真是调皮。” 他讲起李相夷,仿佛在讲一位故人。


笛飞声看着他,心想他今日确实与往日有些不同。他平日里晒晒太阳钓钓鱼,甚少提及往事,旧时的李相夷于他,恍若已隔世。可李莲花今夜的话,倒是格外多了些。


“你早已弃剑不顾,竟还会想起李相夷吗?”


李莲花看向他,眼里并未因为笛飞声的话产生多大情绪起伏,“李相夷原本也是我,想起或是不想起,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顿了顿,又道:“若没有他,我自然也不会是我。”


这番话,自笛飞声从那叶扁舟上找到李莲花以来,已听他讲过数次。每当旧事重提,李莲花便总如此作答。这人曾恨了李相夷十年,到头来尘埃落定,反倒像是与昔时的自己成了故友。


笛飞声从前不理解他的坚持,如今也看不懂他的淡泊。可他敬他,从前如此,如今亦然。


“几番辗转,沉疴难起,” 笛飞声的眼神暗了下来,“李莲花,如今我竟看不出你的悲喜。” 他从头到尾仔细端详李莲花眉眼间流露出的神色,是真的瞧不出一丝苦楚,“你并未有悲伤。”


李莲花听了他的话却笑了,他摇了摇头,重又举起杯盏,那一盅清酒不知何时悄悄见了底。


“为何要悲伤?” 他笑着问道,“我去过那高处,也见过褴褛;风花霁月,柴米油盐。如今人生过半,仍能得一人相伴左右……” 他深深看了笛飞声一眼,因酒气沾染了些许氤氲的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流转,“怎能不算圆满?”


“就未有不甘?”


“烦恼灭,三火息;三相寂,离诸趣。自性清净心,我自悠然,又何须不甘?”


良夜后半风渐起,李莲花紧了紧衣襟,似是感觉有些凉了。他撑着桌面起身,还未站稳,便感到头晕目眩,腿一软又重新跌坐下去。笛飞声飞速来到他身侧,撑起他半边身体。李莲花却向他靠了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笛飞声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动,好半晌,李莲花才重新抬起头来。他看着笛飞声的眼睛,从那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找到了一丝难掩的惶然。他伸手覆上了笛飞声撑着他肘间的五指,摇了摇头道:“你其实不必为我执着至此。”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重又闭上双眼,靠在笛飞声肩头。


笛飞声看向怀里的人,知他酒意已上头,于是将人打横抱起。李莲花没有反抗,任笛飞声将他抱回了屋中,放在榻上,又用厚实的锦被将他裹严实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纤白的手从被衾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袖。模糊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阿飞,陪我躺一会儿吧。”


笛飞声回过身,见李莲花睁着的眼睛缓慢得眨了眨又缓缓盍上了,手却仍松松拽着他的衣袖不放。他握上那只冰凉的手,将它重新塞回被褥里,然后和衣在李莲花身边平躺了下来。


李莲花仿佛找到热源般往他的身边凑了凑,下巴就着那样的姿势轻轻搁在他肩上。


笛飞声并未有半点睡意,他睁着眼望着房梁上被月色映上的银霜,忽得想起李莲花方才说的那些话,手心不自觉渐渐收拢,紧握成拳。不知是不是酒意带走了李莲花身上的温度,他感到紧挨着他的身体在衾被之下仍微微颤抖,于是他不动声色得运转起悲风白杨。


一只微凉的手却悄悄覆上他紧绷的手背,轻轻摩挲,将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展开,然后将自己的掌心与他贴合,彼此相握。


除了那只暗暗作祟的手,李莲花侧卧的姿势一动没动。他仍闭着眼挨在他肩头,呼吸清浅,胸口的起伏逐渐变得规律。就在笛飞声以为他已然沉沉睡去之时,李莲花却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那声音里浓重的鼻音仿佛梦中呓语,但出口的一字一句却又无比清晰。


“阿飞啊,你可知百岁千年,也不过只此一瞬。”



22


笛飞声猛然惊醒,睁眼便见熟悉的房梁悬在头顶,上面天竺技艺的吉祥纹雕在前世某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早已烂熟于心。笛飞声眨了眨眼,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他的一番动作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笛飞声感到身下的软塌向下凹陷了一下,然后一张更为熟悉的脸朝他靠过来,他迷茫的眼神短暂得对上焦点,仍旧迟钝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分辨,一个名字便从他嘴中轻声泄了出来:“李……莲花……”


但回应他的却不是李莲花惯常悠然自得的笑容,而是一把更为年轻亮丽的声音:“什么莲花,现在是冬天,哪儿来的莲花。窗外有腊梅,你要真想看,倒是可以帮你摘上一枝。”


笛飞声瞳孔微缩,骤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竟是李相夷。他条件反射般得从床上迅速坐起,却牵扯到了前胸的伤口,动作一滞,忙用一侧手肘撑在榻上。


李相夷被他突然得反应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他,嘴里嗔怪:“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笛飞声无心理会李相夷说了什么,他环顾四周,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他竟身在莲花楼之中。


“既然醒了,把药喝了。”


李相夷给他递来一碗半温的药,那药碗就摆在床头,像是随时等着他醒来。笛飞声却没有接过,他双唇紧抿,凌厉的目光略带防备得上下审视着眼前人。李相夷被他那眼神瞧得不耐,直接将药碗塞进笛飞声手里。他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看上去还憋着一股子气。


“这楼从哪里来?” 笛飞声厉声问道。


李相夷似是对他的问题早有所料,他虽然没给笛飞声好脸色,却还是如实回答道:“你伤的不轻,把你捞起来的时候差点没了气息……”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更差了些,“我用扬州慢护住了你的心脉,但你身上的伤还需尽快医治,幸好你那些个忠心的属下寻过来的及时。”


他停顿了一下,见笛飞声的神色没有丝毫缓解,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东海畔偏僻荒凉,你的金鸳盟又相距千里,我只能找人把你海上漂着的船楼捞上来。让你待在这楼里养伤,总比在马车上好些。”


笛飞声仍然眉头紧皱,可他现下沉下心来仔细观察,倒也察觉此刻的莲花楼与他所熟知的略有不同。屋内横梁纵柱仍然很新,斗拱卯榫连接处完善齐整,窗棂门楣处的木件雕刻精细,没有常年使用的磨损痕迹,也不似曾经莲花楼那般修修补补,木材不一。屋内干净空荡,只有寥寥数件木作。他偏头看向门外,果然没有看到“莲花楼医馆”那块醒目的招牌。


但他仍未完全打消心中疑虑。李相夷却没给他机会,把药碗推了推,道:“赶紧喝了,你现在的伤,光凭这些草药可恢复不了内力。”


笛飞声这才想起来,他稍稍运气探了探自身气海,倒是与他料想的差不多。少师当胸一剑虽有损他心脉,但李相夷明显没有对他下死手。只是即使如此,他浑身功力却也没保住一半。


李相夷见他乖乖喝了药,从他手里夺回药碗,又从怀里摸出一颗糖豆递到他面前。笛飞声挑眉瞥了他一眼,眼里的戏谑之色着实精彩,他嗤笑一声,反嘲道:“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爱吃糖?”


“不要拉倒。” 李相夷见他不接,索性丢进了自己嘴里,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饶是迟钝如笛飞声也看出来了李相夷的面色不虞,像是憋了一肚子气,却又偏偏不朝他发作。他看着如此的李相夷,突然想起坠海之时恍惚间听到的一声“阿飞”,一时不知那是否是自己弥留时出现的幻觉。


他正欲张口,窗外却响起了些许动静。


门被打开,来的人竟是无颜,同他一齐进来的还有药魔。无颜将带来的饭食放在桌子上,看见笛飞声醒了,忙激动得上前行礼。 李相夷拉住了他,让他去外面打些水来,又遣了药魔替笛飞声诊脉。笛飞声看着二人对着李相夷唯命是从,讶异之余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重伤昏睡不过几日,这俩人竟已经被李相夷治得服服帖帖。


但他毕竟是李相夷,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药魔为笛飞声诊了脉,又查看了他胸前的伤口,对他颔首道:“尊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若想完全恢复功力,恐怕还得费一番周章。”


笛飞声点了点头。有上一世的经历,他对自己现下的情况了若指掌。他从前用了十年时间,花费不少灵丹妙药才功力尽复,如今倒也不甚在意。


方才一直坐在桌边的李相夷却突然起了身。他摸出一只木匣递给药魔,药魔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忘川花。


“这……” 药魔一时踌躇不定,他看看李相夷又回头看看笛飞声,也不知道他是在犹豫忘川花的药效,还是疑惑他为尊上寻来的奇花怎么就到了李相夷手里。


笛飞声也看见了木匣里的忘川花。他轻咳了一声,朝药魔递了一个眼神,又抬眼对着李相夷道:“不必,忘川花给了你便是你的。”


“即是我的,如何用它自然由我来定。”


笛飞声没有反驳,却也一动不动,他又看了一眼药魔。


药魔接到笛飞声的眼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李门主,这忘川花虽是能解百毒的奇花,但对尊上确实不太对症。若单服阳草,虽与尊上的悲风白杨同属,但现下尊上经脉有损,若驾驭不了刚猛至阳的药性,恐怕更加危险。”


这话里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李相夷没再纠缠,他思考了片刻,未等药魔再开口,突然又道:“那一品坟里的观音垂泪,能帮他恢复吗?” 


笛飞声听了则是一怔,眼神像把刀似得落在李相夷身上。李相夷被他瞧得有些不适,但又不甘示弱:“怎么了?”


“你如何知道观音垂泪?”


李相夷似乎觉得笛飞声的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我是芳玑王后人,封磬早就将南胤卷宗全数给了我。况且,这一品坟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笛飞声被他问得一愣。此话不假,观音垂泪在江湖上的确早有传闻。不知是不是这仿似莲花楼的小楼、以及那声朦胧中的“阿飞”扰乱了他的心绪,竟让他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怀疑。


“观音垂泪乃难得的灵药,确能令尊上的伤尽复。” 药魔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一品坟吧。” 李相夷斩钉截铁,全然没有给笛飞声再开口的机会。


无颜从屋外打了水进来,还未与笛飞声说上一句,便又被李相夷差遣着去准备干粮马匹。无颜看了眼笛飞声,见笛飞声对他点了点头,领命出去了。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笛飞声从榻上起来,走到李相夷面前。


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笛飞声知道他有话想说,但李相夷既不主动挑明,他便也不问。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相夷的满目愠色,这张脸连生气起来也生动动人,他却仍能从他隐忍紧绷的唇线里看见昔时李莲花的影子。想到李莲花,他的眼神沉下几分,从楼里走了出去。


从外头看,就更明显了些。眼前的车楼确实与从前的莲花楼有七八分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的船楼是金象的手笔,楼上的木刻雕花全都出自金象之手,繁复却又不奢华,是天竺独有的技艺。


当初李莲花捡了他的大船,十年里修修补补,早已有了一番他自己的味道。无论是楼后他精心养护的菜地,晾晒的腊肉药草,或是门前挂着的杜鹃,水缸里养的金鱼,无不透着只属于李莲花的烟火气。


这车楼虽安了轮毂,像了外形,却失了灵魂。


李相夷也从屋内跟了出来,他安静得站在一旁,半天没同笛飞声说一句话。


笛飞声的目光从车楼上收了回来,他看向不发一言的李相夷,想了想道:“我既输了你,是我自己技不如人,灵药我自会去寻。”


李相夷听出了他话里拒绝同往的意思,脸上怒意更甚,一口气提到了一半,却冷笑了一声:“一品坟外有奇门遁甲,里面机关重重,没有我的帮助,笛盟主当真寻得到那观音垂泪吗?”


笛飞声本想答他不劳费心,但见李相夷不悦的脸色,终是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开了口,却换成了一番调笑:“没想到短短几日四顾门便没落了,这江湖竟不需要李相夷主持正义?”


这话当真惹恼了李相夷,他一个箭步上前,但捏紧的拳头却因想起这人方才重伤苏醒,生生松了开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心绪,“四顾门没了李相夷照样运作。笛盟主也无需多言,你的伤既是我造成的,我自会随你找到灵药。” 他顿了顿,泄气般得转身回屋去,“饭菜在桌上,笛盟主醒了,自己吃吧。”


待笛飞声再进屋时,一楼堂内已没了李相夷的影子。


桌上的饭菜还一动未动。他望了眼木梯的方向,独自在桌边坐了下来。



23


待天色渐暗,寂静了一下午的车楼内才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响动。木质的楼板嘎吱响了一下,又再无动静。


笛飞声停下运转周天的内息,睁开眼。半晌,他起身走出屋内,上了楼檐。


李相夷果然坐在那里。他的手边放着那只酒壶,看上去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李相夷发现了他,别过眼去不看他。


笛飞声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李相夷一整日都没有吃饭,肚子空空醉的也快,现下喝了半壶酒已经有点微醺。他看着笛飞声伸出的手一言不发,许久也不见笛飞声收回动作,他撇了撇嘴,还是从笛飞声手里把油纸包接了过来。


展开一看,原来那油纸包里躺着一块桂花糕。李相夷盯着手里的糕点愣神片刻,他记得早前无颜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不知道笛飞声又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拿起来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浓郁,清爽的甜味很快就渗进了他的心里。连杜康都没能解决的不畅快,竟被这小小一块桂花糕抹去了大半。


笛飞声并未就此离开,他在李相夷的身边坐下。李相夷一小口一小口得咬着桂花糕,他吃得很慢,像是怕那糕点太快便吃完了。


但一块糕,总有吃完的时候。


李相夷掸了掸落在腿间的碎屑,缓缓说道:


“那日东海之约,你是来赴死的。”


笛飞声半天没有出声,他犹豫了片刻,方才答道:“我并未有此意。”


“未有此意,那日最后为何卸了刀?” 


李相夷终是问出了口,但他此刻出口的语气却比预想得平静许多。他该是气极了的,只是这股郁结的闷气似是也在这几日里消化了个干净。


“笛飞声,” 见他不答,李相夷终是露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我对你而言算什么呢?你决意赴死的那刻,可曾想过我?”


他这话问得莫名,笛飞声却被他问得一时语塞。他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李相夷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缄口不言,他叹了一声,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突然开口:


“我从前不曾问过你,你口中的‘李莲花’究竟是在叫谁?”


笛飞声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拍,他陡然一愣,转头紧盯着李相夷,“你为何……”


“我为何会知道?” 李相夷打断了他,“你不是第一次念叨那个名字了,我又怎会不知?”


果然他今日初醒时脱口而出的呓语,李相夷并不是没有听清。但笛飞声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前尘往事,早已不复存在,多说无益,只是徒增烦恼。


李相夷目不转睛得看着笛飞声的双眼,眼里满是期冀。然而他等了好久,等来的却依然只有沉默,他故作潇洒得转回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说算了。” 


他似乎已经醉了,朦胧的醉眼直勾勾得望着笛飞声,他眨着眼睛,轻哼着唤了他一声:“笛飞声……”


他朝笛飞声靠过来,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笛飞声能感到尖利的下颌骨磕着他的肩窝,带来沉重又酸楚的钝痛,可他却并没有将人推开。


“你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我好像能看见你,却又总是看不透你。”


他略微抬起头,迷蒙的眼神缓缓扫过笛飞声紧绷的侧脸,又重新低下头去,在他肩窝处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仿佛喃喃自语。他带着酒意的温热气息洒在笛飞声颈侧,让那里原本微凉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你心里藏着的那些秘密,什么时候才愿说与我听呢?”


笛飞声没有动,李相夷也没再继续往下说。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许久,笛飞声听到肩膀处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去,李相夷已经睡熟了。酒醉的人,睡得极其安稳。笛飞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与记忆中的李莲花渐渐重合。


他抬手拢了拢李相夷额前落下的碎发,熟睡的人仿佛察觉了外界的轻扰,不耐得往他肩头深处又蹭了蹭,竟引得笛飞声一阵发笑。


那短暂的笑容却突然僵在脸上。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勾起的唇角,愣了愣,默默收回了手。


他总觉得李相夷与李莲花是不同的,却又道不出缘何执于将他们分得分明。那日皇城宫外,李相夷问他为何拒他千里,他心里仿佛有个答案,却又看不清晰。直到方才那一瞬间,他才蓦然意识到,那竟是源于他不能言的惶恐。


他惶然于李莲花早已遍寻无处,更惶然于李相夷的身影逐渐盘踞于他心间,日星月移,曾经深种的那株莲花,或许终有一日也会凋零枯萎。可他深知他从未有过半分后悔。李相夷本就该如此,不受苦楚,不沾尘染。


无论重来几世,他都不会让李相夷成为李莲花。


笛飞声将仍然熟睡的李相夷抱起,放回榻上。正欲转身,却发现李相夷的手正死死揪着他的衣角。那画面似曾相识,笛飞声犹豫了一瞬,伸手试图将自己的衣角抽回,李相夷却拽得更紧了。睡梦中的人挣扎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就在笛飞声想要用上内力的时候,低声叫了一句“阿飞”。


笛飞声停下了动作,原来他昏迷坠海时听到的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的眼色沉了几分,运起悲风白杨,将自己的衣角从李相夷手里轻轻抽了出来,却没有离去。他守在李相夷的床边静坐良久,一夜未眠。















六环以西

【笛花】有其父必有其子 25


*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忆往昔小段子




73


东海之约后第三年春,方多病与昭翎公主大婚。


李莲花在天机山庄的内院里偶遇了苏小慵,实现了第二次假死后的第一次掉马。


眼看着小姑娘泪眼婆娑,步步紧跟,李莲花感念之余有些为难,想起临走前笛飞声塞给他的“脱身法宝”,便犹犹豫豫地从袖子里摸出来。


他想过那可能是某种能召唤笛飞声的信号,再不济可能是包迷药,却万万没想到里面装着一只皱皱巴巴的虎头鞋,婴儿穿的那种——甚至就是笛小花早晨右脚上穿的那只。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鞋,苏小慵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还没从眼眶里滚出来,她不解地看向李莲花...


*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忆往昔小段子




73


东海之约后第三年春,方多病与昭翎公主大婚。


李莲花在天机山庄的内院里偶遇了苏小慵,实现了第二次假死后的第一次掉马。


眼看着小姑娘泪眼婆娑,步步紧跟,李莲花感念之余有些为难,想起临走前笛飞声塞给他的“脱身法宝”,便犹犹豫豫地从袖子里摸出来。


他想过那可能是某种能召唤笛飞声的信号,再不济可能是包迷药,却万万没想到里面装着一只皱皱巴巴的虎头鞋,婴儿穿的那种——甚至就是笛小花早晨右脚上穿的那只。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鞋,苏小慵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还没从眼眶里滚出来,她不解地看向李莲花,“李大哥,这是……”


李莲花摸了摸鼻梁,“那个,早上出门走得急,错把孩子的鞋带了出来,让苏姑娘见笑了。”





74


三个时辰前。


李莲花从箱子里取出无颜替他置办的新衣裳,还拿出块新面具来戴上。他站在铜镜前打量了自己一番,全身上下黑不溜秋的衣着,没有一点李莲花的影子。


他拍了拍榻上闭目打坐的笛飞声,“怎么样,认不出来了吧?”


笛飞声睁眼,只看了一眼又闭上,“瞎子才认不出来。”


李莲花哼了一声,“我从前不戴面具活了十年也没人认出我来,如今只要笛盟主你离我远点,保证没人多看我一眼。”


笛飞声不答,解开盘着的腿下榻,从怀里摸出一块团在一起的帕子,“你把这个带上。”


李莲花不解,但还是接过来,帕子里显然包着东西,可摸起来柔软,像是绸子里裹着一小块团起来的布。


“这是什么?”李莲花说话间便想打开。


笛飞声按住李莲花的手,笑了笑,“我赌有人会认出你来,到时候记得找个理由打开,可助你脱身。”





75.


入夜,下山时银光皎洁,李莲花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岔路口等待着的身影,那人同往日一样,一手提刀,一手抱着他的白狐氅衣。


李莲花慢悠悠地走过去,自然地接过衣服披上,“我说笛盟主,你可真会猜,不仅猜到会有人认出我,还猜中了那人是谁。”


“那当然。”笛飞声轻笑一声,“苏小慵是真心待你之人,我看你是什么样,她看你就是什么样,我认得出,她自然也认得出。”


李莲花歪头看了眼笛飞声,“笛盟主,你可知你这是在为情敌说话。”


“那又如何,她不是我的对手。”笛飞声道。


李莲花看着他昂首阔步的得意劲儿摇了摇头,抬手猛拍了他胳膊一把,恶狠狠道:“天这么冷,你居然把你儿子的鞋脱下来揣进我兜里,让他光脚丫子?”


*圣诞快乐🎄

*彩蛋是尾气,豆豆篇最后一段,1000字而已

*生怀养笛小花番外 





二号厅

十年前就把这个地方买了

富婆姐姐

更爱了更爱了

还有小资金,这是人家碗面的,不是你的,用的倒是顺手

十年前就把这个地方买了

富婆姐姐

更爱了更爱了

还有小资金,这是人家碗面的,不是你的,用的倒是顺手

胖乔

【笛花】楼后小记

#剧设,一点点续写

#这次保甜,巨甜,巨巨巨巨——不甜你打我!




“据说那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之时皇城驿馆内却出了一桩奇案。有人瞧见那库舍国使者的脑袋凭空飞起,第二日便知那各国前进送来的宝物在皇库中不翼而飞的消息,仿佛那库舍国的使者分明就是恶鬼前身,化作人样潜入皇城,盗取——”


“停停停,说书的,你可是越来越离谱了,若是什么使者是恶鬼,为何只要财宝不要人命?!”


“你怎的能随意打断我?此事如今闹得满皇城皆知,自然是我在皇城的老乡传信给的我,不信,我把他叫来与你相与如何!”


一楼吵起来了,二楼的包厢靠厅堂的窗户便被人伸手关上。送茶点的小厮好奇,还没顺着那缝隙望...

#剧设,一点点续写

#这次保甜,巨甜,巨巨巨巨——不甜你打我!




“据说那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之时皇城驿馆内却出了一桩奇案。有人瞧见那库舍国使者的脑袋凭空飞起,第二日便知那各国前进送来的宝物在皇库中不翼而飞的消息,仿佛那库舍国的使者分明就是恶鬼前身,化作人样潜入皇城,盗取——”


“停停停,说书的,你可是越来越离谱了,若是什么使者是恶鬼,为何只要财宝不要人命?!”


“你怎的能随意打断我?此事如今闹得满皇城皆知,自然是我在皇城的老乡传信给的我,不信,我把他叫来与你相与如何!”


一楼吵起来了,二楼的包厢靠厅堂的窗户便被人伸手关上。送茶点的小厮好奇,还没顺着那缝隙望一眼,就被门口的抱刀大汉吓得缩紧脖子,战战兢兢抱着案盘跑了。


“楼下如何了?怎么不说了?”门窗都合上,屋里顿时安静不少。笛飞声本以为李莲花已经撑着桌角睡着了,不料声音一停,这人又醒了。


“两只耳朵都能听见了?”他伸手过去摸了摸那只最让他担心的左耳,李莲花不动声色的抬手拂开他,顺便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还不行,我一只耳朵便够用了。”


笛飞声挑了一下眉,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杯子,伸手屈指敲了一下。笛飞声了然,给他倒上了茶水。“我第一次知道你有兴趣当一只耳。”


“有时候毒舌的话说多了夜里走路是会掉坑里的,你给自己积点德也挺好的。”


李莲花说的头头是道,可是笛飞声只是抱刀看着他,一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李莲花抿了一口茶,在舌尖咂了一下,马上转移了话题。“欸,刚才他们为什么而吵起来了?”


“不是说够用?”


“你别跟我犟。”李莲花摆明了要耍这个无赖,他有些懒,成日看着总像缺觉。实际上也不缺,只是去毒如抽丝,让他看着没什么精神罢了。夜里靠在笛飞声肩头,他比谁睡得都沉。


“皇城有个外藩进贡的使者死了,宝物丢了,沸沸扬扬,一群废物。”笛飞声毫不客气的点评,李莲花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沸沸扬扬?”


“自然,否则也不会你我只是出门喝个茶的功夫,都能听见这小镇上也说。”笛飞声还是想带李莲花去药王谷看看身体,虽然那老头儿不喜欢他。前些日子他才让人拔了他专门用药喂出来的百解灵芝回来给李莲花补身体,这会估计正拿着账本上金鸳盟卖惨。


卖他也看不见,反正他不在。


“那就真的不太好了。”李莲花手脚并用的从小榻上爬起来,然后满地找鞋。他私下里和笛飞声独处时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因而第二只鞋还是笛飞声从另一边给他捡回来套上的。李莲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同他道。“风紧,扯呼。”


“……”


笛飞声并非不知道李莲花为何这么紧张,自李莲花毒发失约到现在,百川院众人苦寻无果只好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笛飞声身上,这也让笛飞声无端端的身边多了一大批潜行的刑探。因此才有了门口站岗的大汉。


如今百川院也不怎么盯着他了,因为实在没什么新东西可发现的,无非就是大魔头决定后半辈子素衣渔院,每天除了钓鱼就是在院子里种菜。刑探们盯他的头三个月就没见过他离开渔院十五里。后来终于肯远行去一趟小镇,结果是为了买辛料。


然后重新回到渔院,开始生火做饭。好像那个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到恶人忽然金盆洗手羹汤朴实,虽然每次搞得都像渔院着了火。据说后来笛盟主厨艺也稍有进步,此为他贴身护卫传出,到了能刚刚能入口的地步。


百川院百废待兴耳目回缩的紧俏,人手跟不上,笛飞声就有时间天天光明正大的带李莲花出门下馆子了。


李莲花喜欢左林镇上的卤货,因此他们来这边的频率也大一些。笛飞声干脆在镇上一处避开集市安静的客栈包了一间上等房,以年算银两,李莲花不想回渔院时便在这待着。


李莲花对此贴心的安排表示笛大盟主简直多此一举,因为他听不见。准确来说是听不清,太嘈杂的时候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碧茶之毒摧毁了他的根基,虽然扬州慢正在他体内缓慢运转逐渐恢复,但此时还是不能大动气力,否则眼晕耳鸣,恼人十分。


深秋夜里总是凉些,他被笛飞声抵在床侧里面。铁臂束的结结实实,李莲花向后仰头便能靠着他的肩膀。


他翻了身,笛飞声被他的动作搅醒,低头鼻尖蹭着他的额头。“要喝水?”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动了一下眼睫,缓缓的睁开,在黑暗中盯着笛飞声贴里上的暗纹。“人的脑袋真的会飞起来?”


“你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觉得有些新奇。”


“不困?”笛飞声伸手勾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身上,李莲花枕着他的胸膛,手指悄悄的从拉扯间敞开一些的贴里缝隙摸进去。“可能是烧鸡回了魂。”


“李莲花,说人话。”


“撑得。”李莲花摸到了什么,在“说实话”的同时掐了它的一把。笛飞声皱眉,将他的爪子从怀里掏出来。李莲花就老实了,他不在动,因为后背上的手隔着衣料,有些烫。


“从前倒是尝试过,不过那需要很大的力气,以及很快的刀,出刀速度不能慢,才能一击让人的脑袋飞起来。”笛飞声攥着他的那只手,翻身将他压下去。


“在笛盟主这,杀人也成了一门武学。”李莲花被压住了鼻子,说话翁里翁气的。笛飞声知他狗嘴不吐象牙,低头咬在他的颈边,也不曾多用力就放开了。“金鸳盟那个地方的确能写一本,回头让你编纂如何?”


“不。”李莲花偏头,他拒绝的义正言辞,他其实也是真的好奇,十年前虽然该知道的一个不落,可是金鸳盟是个没有太多规矩限制的地方,十年过去,说不定新意更多。


“你太沉了笛盟主,压死人了。”


“叫什么笛盟主,不认识。”笛飞声原本还撑着自己,一听李莲花那欠人收拾的语气,干脆直接卸了劲儿一整个压上去,让李莲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瞧见他师父。


“阿飞。”李莲花伸手扯了扯笛飞声的头发,若有所思。“明天还得换个地方。”


“无所谓,那小子敢来,我给他赶走便是。”按照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能让人的脑袋一击飞出,并且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入皇库偷走所有财宝。那必然是江洋大盗,江洋大盗哪里找,十个里面有九个都跟江湖武林逃不开。


这还是一件坏事,首当其冲就是域外第一魔教金鸳盟。他们虽然不在金鸳盟也不在渔院,但方多病想找他们,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笛飞声起来一些,他低头,鼻尖就和李莲花的蹭在一起。从鼻头到鼻翼,暖意温存间逐渐变得有些烫。李莲花想要扭头逃开,结果在前一刻被笛飞声看透了心思,抓着手摁在了枕头上。


“你若不愿,明天便听你的换地方。”


“再蹭下去,明天就起不来了。”李莲花无奈,长喟一声。笛飞声倒是不在意,他亲着了李莲花的唇角,却没有和他相吻,而是沿着唇向下,咬在了他的下颌。


“不是说撑,那便想个办法消消食。”


“这不是个好办法。”李莲花吃痛,他皱眉伸手捏了笛飞声的下巴,把他的牙口从自己下巴上摘下来。也就是这动作让笛飞声有些不满,李莲花的这只手也被捉了去。


纤细的手指还没有完全将病白褪尽,这会倒先被人揉红了,血色从里面晕出来,冲的指尖通红指节发白,汗涔涔的扣在床沿上。它似是替主人努力挣扎了,可是柔软的锦被盖过来,一息的功夫教人哄骗着松了力气,攥住腕子细细检查着什么。


李莲花吃力的透气呼吸,脖颈间全是笛飞声和自己的发,潮湿的纠结在一起,已经不分你我了。


悲风白杨的热让他懒劲儿上来,调息的功夫也能偷懒,整个人软在床褥里,眼睛都眯起来了。笛飞声将他拉近了自己,俯身亲着他温热的眼皮。


“按照你这个进度,再来十年也不抵你当年的三分之一。”


“我,年纪不小了。”李莲花贯会给自己找借口,笛飞声皱眉显然不认可。他又想尽快结束这磨人的修炼,伸手胡乱的拍了拍笛飞声的脑袋。“很累的,真的。”


一个“累”字一语双关,李莲花被他压的忍不住仰头,簇起的眉峰里都是汗,眼前一阵阵发着黑。“不累了……”


他咬牙,忍无可忍的推笛飞声的肩膀。“不累了!”


第二日的确难起,李莲花几乎是闭着眼睛被笛飞声从床上抓起来的。他一身痛楚,关节沉重,坐在桌前时大有一渡飞升看破红尘的沧桑感。笛飞声动作轻快的给他挽起发,后颈有隐约的咬痕隔着衣料,只露出来半枚。


李莲花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到猛地要栽一下就被笛飞声先接住了下巴,捞起来重新抽了簪子安置去了床榻上。


屋外忽然响起刀剑碰撞的金石声,笛飞声侧耳听了片刻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榻前确认了李莲花不会醒来之后才披了外衣,拉门出去。


“你们两个倒是会享受,这江水岸柳的,我在皇城都快累死了!”


笛飞声出来,方多病也就收了尔雅,侧身躲开那护卫的一击,护卫偏头看向自家盟主,笛飞声点了点头,他就抱刀下去了。


“怎么着?笛飞声分声?”


“跟你没什么关系,来干什么?”笛飞声自顾自的在茶桌前坐下,倒了茶水就喝。方多病知道这家伙不会管他,于是自觉的拿了茶壶给自己倒。“我找李莲花。”


“去不了,还没醒。”


“不是吧,日上三竿了还没醒?”方多病差点一口茶水喷到笛飞声的脸上,笛飞声歪身躲开一些,对他急切的语气很是不满,但又见他一脸疲倦满身风尘,眼下淤青都快坠到鼻尖了,也知这一个月他可能过的不太舒心。


“去病如抽丝,他如今还在养身体。”笛飞声简单概括,方多病也骤然回神,也是,他刚才动静这么大,李莲花居然连醒都没醒。“他好些了吗?”


“上个月眼睛才好,这个月,耳朵不大清明。”笛飞声说这些像是说待会中午准备吃什么,已经是家常便饭的话却让方多病再难开口邀李莲花赶赴皇城查案。


本身就是为了躲皇帝才来的,他不太好再把人拉回去。也是急昏头了,才折腾这么一趟。方多病暗暗拍了一下脑袋,拿上剑准备起身离去。笛飞声放下了茶碗,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不等他醒?”


“我那案子棘手。”


“还真有人被打飞了脑袋?”


“不是打飞了脑袋,是有人隔着窗户看见他,脑袋飞起来了。”方多应该是见过尸体的,此时脸色并不好看。笛飞声不知道他形容的是什么意思。就见方多病拿起他的尔雅,上下拔了一下。


“就这样,跟摘瓜似的。”


“断口如何?”笛飞声知道李莲花为什么感兴趣了,那家伙恐怕昨天就想到了,所以才会半夜爬起来。方多病捏着太阳穴想了一阵,才慢慢开口。“很平整,像是一下砍下来的。”


“那这件事情就和金鸳盟没关系。”笛飞声答的干脆,方多病不以为然,笛飞声都多久没回金鸳盟了,他怎么知道?


“你……”


“你们两个在这喝茶,怎么也不叫我?”房间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同样只披着外衣,睡眼惺忪的李莲花,两个人一身青绣,站在一起时莫名的就合了拍。李莲花伸手要去拿笛飞声跟前的杯子,被他抓了手。“这杯凉了,给你热的。”


然后笛飞声就给李莲花让了位置,起身当真去热茶了。


喝了半天冷茶的方多病颤巍巍的看着面前的茶杯,又看了看坦然自若的李莲花,一时间悲愤交加心力憔悴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你们两个没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吧!”


“他不是也陪着你喝了半天冷茶?他只是不喜欢你,又不是厌恶你,你应该感到荣幸,至少,他没让你一口喝到西天佛祖面前。”李莲花很是欣慰的笑,笑的方多病一头雾水,不过也倍感不公,像是被冷落的小孩子,铛铛铛的敲着桌子。“那也不能证明金鸳盟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为什么不能证明?”李莲花盯着方多病的嘴唇,过了一会才反问他,顺便伸手指了指一下在窗边煮茶的笛飞声。“你知道金鸳盟中何人能一击做到你说的那种惨状吗?”


“你不是听不清吗?你到底听见多少?”


“别打岔,在金鸳盟中能做到这样的只有一人。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喏。”


李莲花说的认认真真,方多病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此案发生在一个月前……”


“那个时候,他没时间。”李莲花挠了挠额头,笛飞声已经拎着热好的茶回来了,他给李莲花倒上,还是跟刚才一样忽略了方多病。方多病抱着剑,咬牙切齿的瞪他。“你又不天天跟着他怎么知道?!”


“他虽然没有天天跟着我,但是我们两个人天天晚上睡一起,睡一起,要干什么,你一个毛都没扎全的臭小子确定要听?”笛飞声理直气壮,李莲花呛茶咳嗽,方多病宕机了大半路的脑袋终于回到了正途,在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最后又红了几个来回之后大跳起来抱着剑往外跑。


“你们两个老不羞,青天白日说什么词什么语啊!!”


他逃的飞快,笛飞声却不解了,扭头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也不解的看着他,刚才的小憩让他头发都乱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看上去像什么都说了,很好,比从前,大有进步。”


杨韵春嘴角起了一串燎泡,在医馆上药时被大夫反复叮嘱着急上火使不得,可是他还是没办法内里冷静下来。再有几天那群使者就必须要放行了,此刻还查不出来个一二三,天怒罚到,他们谁也跑不了。


说是去请外援的方多病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还是了无音讯,杨韵春出了医馆已经是夜里上烛火的时间。他不放心,往官舍走了两步,又转而去了驿站。


这里发生过命案,于是便让他派人围了个结实,无人居住的夜里黑漆漆的。杨韵春本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会不打灯笼也能看得清路,他的步伐很快,就在将将要靠近前面那住着库舍国使者的房屋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说话声。


烛火微暗摇晃不停,声音很碎,却是十分熟悉。杨韵春神色一凛,两三步冲到房前推开了门。屋里的人显然没料到命案场中夜深人静之时还会遇上另一个大活人。三个人的身影齐齐一顿,转过来的时候各自把各自掌心里的冷汗都藏好了。


“李相夷……?”杨韵春本就吃着固守皇城的粮,记人身形的本事更是一定一的好。李莲花无奈叹气,伸手摘了脸上的面具,一同摘掉面具的还有笛飞声,他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周身杀气已出,在搓动手指的片刻功夫被李莲花握住了。


“啊……杨,杨使……哈哈哈,我,我们来,采风,啊是吧方多病。”李莲花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方多病也不曾料到杨韵春会半路杀回来,他看着他走的,此刻正面撞上,些许尴尬,些许无语。


“啊是,是啊,你怎么,你落什么东西了吗?!”方多病磕磕巴巴的,他不指望笛飞声也能救场,只求待会别看不惯这家伙一掌给人劈飞就好了。


江湖和朝堂中间有墙,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彼此互相看不起。关系到了杨韵春和方多病这才有所缓和,也算是朝廷和百川院第一次合作,就摊上这么一个无厘头的案子。


“没,没什么,李前辈肯来,也是杨某人的荣幸了!”杨韵春只是困惑了一瞬,随即又变得欣慰起来。李莲花把笛飞声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眼神盯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笛飞声叹气,他觉得麻烦,可是麻烦也要解决。


“这个屋里没有多余的一滴血,尸体我虽然还没见,但显然他不是在这里死的。应该是死后被人运进来,然后。”笛飞声忽然出手,抓住了杨韵春的肩膀将他带到了房梁之上。这里都是百年的老木头又刷了油,一般不会轻易留下刻画的痕迹,除非是挂在上面提拽了什么重物,摇晃间割裂出来。在库舍国使者尸体摆放的位置上面,刚好就有这么几道重叠挤压留下的。


“江湖中人用丝做武器的并不多,多见于女子,做与手环或者腰带。银丝太软,金丝太贵,铁丝太硬,只有……”李莲花接话,他想了想,还没想起来这材料熟悉的好像在哪见过还经常用,笛飞声就开口了。“天凿丝,院里你拿来晾被子的那条就是。我从万圣道余孽手里收来的。”


“对了,据说域外有一种矿石,经过百般锤炼后能成所谓柔软却刀都砍不断的细丝,犹如人发,若是黑夜里撑起,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李莲花站的有些累了,他在桌上坐下,笛飞声落在他身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面具。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女子?还可能是万圣道的余孽?”方多病锤手,笛飞声并不认同,他皱眉,目光落在烛火上。


“万圣道有一支是由姓封的自己培养出来的,都是南胤后代,其中女子当多。但,能做到用丝取人首级的女子,我从未见过。”


一般笛飞声说从未见过,那也就是不存在的意思。李莲花点头,伸手拍了他的胳膊,笛飞声握住了,他就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与其猜测,不如去皇库看看就知道了。”


“李前辈,您的意思是……”杨韵春也从梁上下来,李莲花和笛飞声已经出门去了,方多病紧紧跟着他们。还没等给他们带路,却见李莲花和笛飞声熟门熟路的向皇宫飞身而起,几个闪身猫儿一般的就消失在了黑夜里。“……他们知道路?”


“李相夷当年为看皇宫昙花一现不惜千里奔波,那皇宫也不过是探囊取物。”方多病总算知道李莲花说的他们当年以炫技比武为乐算是什么意思了,大熙禁宫自由来去玩个熟稔,这天下还能有几人能做到?


杨韵春半懂,可当他看见被人蛮横无理快要捏成铁屑的库锁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私闯宫闱算重罪,他们怎么还能捏坏了锁?这让我怎么交代?”


“小意思小意思,我给你,弄个新的,保证,也不能保证笛飞声捏不开……”


直来横去的人,天下还真没有锁能困住他。


“欸这个有意思,能当烛火用。”李莲花低呼的声音传来,杨韵春眼睛一睁,急切的推门进去,就见一发光的大东珠在李莲花手上抛来玩去,他还沿着那一串敞开了箱子,左右扒拉着走过去。笛飞声在另一侧查看,闻声望过来。“金鸳盟地库里有颗比它更大的,你放下,这次回去我给你取来。”


“当真?”


“做不得假。”


“好。”李莲花当真“放”下了,就是亏了杨韵春,手忙脚乱里险些抱着那珠子原地滑一跤。这可是用来天坛祭祀的,杨韵春扶着箱子站稳,把珠子放回去。


他扭头看向一脸习以为常的方多病,抬手擦了一把汗。“他平时都这样?”


“当年更夸张,泊蓝人头酒,听说过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李莲花背对着他们摆手,方多病又要炸了。“你耳朵到底能不能用啊!”


“啊?”


行,这会又听不清了。


“这里。”笛飞声掀开了一只进贡的箱子,翻过盖子过来,贴着烛火,有一只手掌印。笛飞声伸手比了一下,比他的要小一圈。可是五根指节处凹痕却和他的一般无二,笛飞声不解,他抓来李莲花的手,也挨了过去。


“男人的,但是,缩骨功。”李莲花把手收回来,末了还捏了捏笛飞声的掌心,装作一本正经的登徒浪子,算是占了人便宜一样。笛飞声抿了抿唇,将那只手握紧了。


“各国进贡宝贝,有些可以是死物,但有些,也可能是个大活人啊。”李莲花笑了一下,外面黎明起,微光顺着高高的窗道照进来,他就把烛火掐灭了。


“来人,查这只箱子是何国进贡的!”杨韵春站在那只箱子前,凛然声呵。


“所以凶手是个会缩骨功的男人,他躲在箱子里进入皇库找到他们想要的宝物,并且还把其他的藏在别的箱子里,再都等到外面的同伙杀了库舍使者造成慌乱来人查看皇库时混水摸鱼溜出去。以造成贼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的假象。”


“这一局可真复杂啊,杨韵春他们竟然也不知道东金国的使者已经让万圣道余孽掉包了,你是没看见当时我把那两个家伙脸上的假皮撕下来的时候杨韵春那个满脸见鬼的样子,可真是……”方多病越说越安静,等到他喜滋滋的转过来,李莲花已经靠着小几睡着了。


方多病不愿意再打扰他,起身下了马车,没走两步撞上买药回来的笛飞声,他还没抱剑打招呼,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木头炸裂的巨响。紧接着,李莲花就上天了。


“今日百川院欺我万圣,我定叫他倍偿!”


他被人像拎鸟崽儿似的扛上了肩膀,然后高高的落在了那宫墙上。一脸睡眼惺忪的看着周围,又望了望底下面色难看的笛飞声和懵圈了的方多病,有些为难的笑了一下。“那什么,记得捞我——诶我要吐了要吐了!”


李莲花就这么被掳走了,带走他的人也没有为难他,他一副病歪歪随时要死掉的样子,也没什么好用刑的,若是真的死了,也不能怪他们,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现在写信,让他们放了我的同伴!”桌子对面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说话也脆霖霖的很好听。他身后的大块头就是扛走李莲花的那个,戴着面罩不说话。抱着一只大刀站在那,乍一看怪唬人的。


“啊……”李莲花摸鼻梁,他拍了一下腿,看向他们面前空荡荡的桌案,无奈道。“总是要有纸笔的。”


“给他拿。”少年指使,那大块头照做,很快就给了墨纸,李莲花气势深沉提笔就起,在桌上落下时又抬头看向少年。“我要写给谁?”


“你想写给谁就写给谁,别磨叽!”少年呵斥,李莲花尴尬的笑了一下,好像真的害怕了,再度提笔。犹豫半天,他又把笔放下了。“我觉得,我不能写。”


“为什么?”少年耐心告罄,他一把抽了剑,恶狠狠的瞪着李莲花。李莲花卷袖,实在无奈。“少侠你不知道,大概一年以前呢也是这个季节,我给金鸳盟的大盟主笛飞声写过一封信,结果给他写出了阴影,从那以后他很少再让我碰墨碰笔,这突然又让我写,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少啰嗦,不要找借口!”少年气吼吼,可是李莲花又是真的无辜。“我真没啰嗦,你看,我要是落笔吾友笛飞声,他肯定会觉得我和他不够亲近。我要是落笔吾爱笛飞声,他必然认为我在写绝笔,左右来去都不行,要不你给我拿个主意?”


李莲花诚恳无比,说的句句属实,可是少年还是气急败坏,跳起来就要砍他。“我杀了——!”


“啊!”


屋外传来一声惨叫,少年剑芒一顿掉头向外,那大块头紧跟着他冲出了房门,只剩下一个李莲花,摸了摸干瘪的肚皮,三次提笔落下字迹。


笛飞声拎着那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小崽子上来时就瞧见了这一幕,李莲花一人独坐桌前,守着一盏明烛,身板挺拔端正的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笛飞声扔了那摊血泥,冲来下了他的毫笔,眉头紧皱。“你在干什么?”


李莲花表情淡淡的,另一手拿起那张纸,胸有成竹的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诉衷肠。”


“诉衷肠?”


“对,你再晚来半盏茶,我就饿死了。”李莲花把那张纸拍在了笛飞声的额头,起身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蹲在地上看了看那小子。“还没死啊?”


“没有……”笛飞声拿下来,发现上面乱七八糟花了很多鬼符号,当中不乏有画了一只小王八并且标注笛飞声的这种幼稚行径。在鬼符的另一边是正经字眼,李莲花把皇城贵香楼的夜宴菜单背下来了……


方多病赔罪做东,李莲花吃的一本满足,最后离场之时已然伴着绵绵丝竹之音在笛飞声的肩上睡着了。笛飞声带他离开,在宽敞的廊道里与同因此事前来结案的百川院石水擦肩而过。


方多病和杨韵春一左一右的把石水的视线堵死了,让她回头也是来得及看见一只垂下来的手。向上只是消瘦的能看到腕骨,白的透出血管,显眼的是他腕子上的红绳,并不是中原武林的东西。


“刚才那个人很眼熟。”


“有吗?石水姐姐的错觉吧,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一趟,结案要紧。”


笛飞声带着李莲花出了贵香楼,转身就上了金鸳盟的马车,马车一动,李莲花就醒了。他骨碌一下从笛飞声怀里坐起来,半点困倦不曾见。


“下一站去哪?”


“金鸳盟,你有点起热,把药吃了。”笛飞声扯了狐氅给他围上,左手从一旁的小炉窑上拎下来一只茶壶,里面是无颜提前小火炖上的药。


李莲花隔着很远就闻见了苦味,他慢慢的靠上马车厢壁,磨蹭着往门口挪坐。“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李莲花。”笛飞声难得有耐心。


“阿弥陀佛,施主,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李莲花闭目合掌,端的自在清净。


“听不见就更要喝了,过来。”笛飞声准备收回刚才的耐心,并且攥紧了拳头。


“可是施主,我夜观天象,知你我缘分不在药碗之中,可否——!”总是要垂死挣扎一下的,不然就这样屈服,别说李相夷的脸了,李莲花的也丢尽了。


“没门,无颜。”笛飞声额角青筋一跳,脸都绷起来了。


马车的门从外面被关上了,隐约里,还有落锁的声音。李莲花回头去看笛飞声,拳头一硬。


很好,没门,原来是这个没门。


“我觉此事必有商量。”


“你说什么?我最近耳朵也有些小问题,听不见。”笛飞声坐在那,端着药碗却活像那个拿着生死录的阎王爷,李莲花见他学自己学的这么像,忍无可忍的翻身坐正了。“我不吃。”


“给你买了秋梨糖。”


“那也不……”


“两斤,随便你。”


“……”


世道艰难,世道艰难,此时此刻,金鸳盟盟主笛飞声的马车里,李莲花从头到脚都挂满了“能屈能伸且是大丈夫”的牌子。


——end——


炸鸡只吃梅子味

【笛花】我在金鸳盟干厨子的那些年(十)完结

十/

  山清水秀之地是很适合养伤的。

  不多时,李莲花的脸色就在我和药魔师妹汤药与野味的悉心照料下红润起来。但红润只是颜色,舒展不开的眉头让他看上去缺乏生气。他常心不在焉,对我的话答非所问,就好像盟主只把他的命从阎王殿里拿回,魂却留在那儿了。

  他每日按时吃饭睡觉,一有力气,就会去盟主躺着的那间屋子屋子逛一逛,坐下来,看着盟主立在床头的佩刀,偶尔愣神,会露出怅然的表情,有时被鸟鸣惊到,有时忘了时间。

  笛盟主的昏迷不醒成了他的心病,他是悲多于喜,怨多于幸的。

  他发了好大的火,在盟主终于睁开眼睛,唤他李莲花的那天。

  他气盟主将他诓骗到这里来,气盟主擅作主张一意孤行,气...

十/

  山清水秀之地是很适合养伤的。

  不多时,李莲花的脸色就在我和药魔师妹汤药与野味的悉心照料下红润起来。但红润只是颜色,舒展不开的眉头让他看上去缺乏生气。他常心不在焉,对我的话答非所问,就好像盟主只把他的命从阎王殿里拿回,魂却留在那儿了。

  他每日按时吃饭睡觉,一有力气,就会去盟主躺着的那间屋子屋子逛一逛,坐下来,看着盟主立在床头的佩刀,偶尔愣神,会露出怅然的表情,有时被鸟鸣惊到,有时忘了时间。

  笛盟主的昏迷不醒成了他的心病,他是悲多于喜,怨多于幸的。

  他发了好大的火,在盟主终于睁开眼睛,唤他李莲花的那天。

  他气盟主将他诓骗到这里来,气盟主擅作主张一意孤行,气盟主将他赴死的计划打乱,气盟主为救他一命如此折损自己——

  “现在好了,你永远也做不成天下第一了!”

  盟主挨了顿骂,却笑着:

  “但我救了天下第一……”

  李莲花似是听厌了这个词,打断道,“筋脉尽断再续,我如今内力尽散,已与寻常人无异了。笛飞声,不值得的。”

  武功尽失的李相夷,又谈何天下第一?往日种种,均是前世烟云。

  “值得,”盟主将未说完的话说完,“我还救了自己的心上人。”

  这表白有些唐突,是李莲花始料未及的,他思忖了多日的那些狠心的,决绝的话再讲不出口。

  “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李莲花并非不懂他,他太懂盟主此人了。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以习得天下至高武学为宿命,耗尽毕生功力,与杀了他无异。

  李莲花早已不是李相夷了,他做了十年李莲花了,他早就习惯了。可笛飞声一直都是笛飞声。

  “或许这世上还有第二颗观音垂泪……”李莲花突然想到。

  盟主岔开话题,“李莲花,你先前问我,为何不与方多病打过,我现在告诉你原因。”

  “自始自终,我想战胜的,一直都是李相夷的相夷太剑。东海你失约,我很失望。”

  “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很孤单,常常忆起你的时候,总想到那日我与你在角丽谯的婚房中对饮的场景。”

  “这让我意识到,早在那日起,我已对你情根深种。”

  “寻回你是上天垂怜我,我便只想治好你。”

  “我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天大第一,至上武学,我都可以通通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剖白。

  李莲花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只是瞻前顾后更多。

  “如此看来……这份情,我是非承不可了。”

  盟主看着李莲花的表情一点点柔和,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便知他的心意没有白费。

  “那是自然,”他见李莲花的目光尚在他的发丝间流连,便故意道:“你得与我一起,等到头发像我一样白了才行。”

  “好,依你。”

  万籁俱寂中,一轮圆月正悄然升起,清晖洒在二人身上,一室柔情。

  

  山月不知岁月长,奈何人间百年苍。

  纵然天地两茫茫,回首望,依旧青山旁。

  

  一年后,山脚的小镇上多了一间“金花客栈”,常有说书人在此间讲述江湖故事,引得无数人驻足。

  那老板脾气很好,会算账,还懂医术,有时替过路人诊些头痛脑热的小病,药到病除,灵得很。

  那跑堂呢长了一幅凶相,讲话倒很客气,尤其是对老板,低眉顺眼的很。

  厨子嘛,也不知什么派系的,烧菜水平一般般,做糕点倒是一绝,许多人来客栈不吃饭,只吃茶。

  “哎你听说没?那个魔教金鸳盟盟主失踪了……”

  “可不是么,跟当年那个什么门门主一样,突然就找不着人了……”

  “哎呀,那魔教的其他人呢?”

  “自然是尽数散去了,那些什么魔啊妖的,都被百川院抓去发落了,剩下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过路歇脚的几个侠客谈起江湖轶事,滔滔不绝。

  “哎老板,你可有听说过这人?据说武功颇高,凶神恶煞的。”

  老板坐在柜台后,挠了挠鼻子,看了那跑堂一眼,“嗯……没听过,你听过没?”

  那跑堂魂不守舍,没听得他们在说什么,他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掌柜的,我们不如改名叫金莲客栈吧!金灿灿的莲花,多好看呐!”

  老板翻了个白眼,感叹道:“这就是只读武学秘籍不读书的结果啊!”

  

 🥹写完了,给了我CP完整的一生!

  第一次写这种视角的比较难写,磕磕绊绊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小花和老笛在平行时空里会幸福的~

watermelonsugar

传灯录(六)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三角恋要拧成麻花了


18


“笃……笃……笃……”


规律清脆的敲击声仿似佛堂里金象早课的木鱼,笛飞声经年累月的警惕正从睡梦里逐渐苏醒过来,猛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并不在金鸳盟的寝殿内。


他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屋内并没有旁人的气息。


那声音来源于半开的窗棂,破晓时起了风,把未关死的窗扇吹开了些,卷帘正随着东风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格。


笛飞声微蹙起了眉。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微敞的窗棂沉思了片刻,他记得昨晚入睡前他并未留窗。他的眼神在客房内细细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

· 笛花/笛夷

· 笛飞声重生梗,两个人但是三角恋,三角恋要拧成麻花了


18


“笃……笃……笃……”


规律清脆的敲击声仿似佛堂里金象早课的木鱼,笛飞声经年累月的警惕正从睡梦里逐渐苏醒过来,猛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并不在金鸳盟的寝殿内。


他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屋内并没有旁人的气息。


那声音来源于半开的窗棂,破晓时起了风,把未关死的窗扇吹开了些,卷帘正随着东风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格。


笛飞声微蹙起了眉。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微敞的窗棂沉思了片刻,他记得昨晚入睡前他并未留窗。他的眼神在客房内细细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窗槛上。


那里的落灰被擦净了一小片,他伸出手,从翘起的木刺上缕下一丝红线。那红丝韧而亮,不禁让他想到了前夜江山笑上的红绸剑影。


窗下响起了车马声,他低头望去,见昨日百川院的那些个刑探正押了人从客栈里出来。李相夷跟在他们身后,他另换了一身白衣,昨日名震扬州的少师剑此刻也收敛了锋芒,正平静得被他握在手里。


随着李相夷接踵而来得,便是昨日红绸剑舞的另一位主角乔婉娩。看来昨日的一番招摇示爱的确颇有成效,倾城的美人笑靥如花。她侧头在李相夷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先行随着其他几位刑探上了马。


李相夷却未动身。他忽得抬起头来,那目光便穿过半掩的槛窗,与立于窗边的笛飞声撞了个正着。即使如此,李相夷的眼神也没有闪躲,他直直得盯着笛飞声,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半晌,他动了动唇,却未发出声响,随后转身上马,追着四顾门的同僚而去。


那丝红线还绕在他的指尖。


笛飞声离开床边回到屋内,心里默默念过李相夷方才唇间的那三个字。


我等你。


等他什么?


他心道他并未曾对李相夷作出过什么承诺,却突然想起那日皇城分别时,他说的最后那一句:“我总归是要与你再比试一场的。”



19


他回到金鸳盟并未多少时日,无颜便带来了角丽谯血洗了风陵剑派的消息。 


无颜抬头探查笛飞声的神色,见笛飞声沉默不语,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百川院已经在路上了。”


角丽谯……


他这几日一心想着李相夷与李莲花之事,竟快忘了角丽谯的存在。他本想角丽谯若安分守己,便饶过她一命。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是一点没变,手段狠辣一如从前。


那便留不得了。


笛飞声心下已有了计较,飞身来到风陵剑派,果不其然看见李相夷已带着百川院的人围住了风陵山。依山而建的巍峨殿宇眼下一片血色,目之所及皆是断肢残臂,令人不忍直视。


少师剑正不偏不倚得指着角丽谯,李相夷的眼神冰冷无波,对角丽谯声泪俱下我见犹怜的哀求毫不在意,好像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颠倒众生的娇媚美人,不过一滩会说能言的血肉。


角丽谯见了笛飞声,仿佛见到了救星,朝着他凄楚得喊了一声:“尊上。”


李相夷闻言也转头看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一瞬。但他的眼神很快又变得犀利,对着笛飞声一字一句道:“她屠尽了风陵剑派,扒皮挫骨,手段残忍。你莫不是来救她的?”


笛飞声没有回答。他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角丽谯,看她的眼神如视草芥,毫无情谊。


但角丽谯似乎毫无所觉,她竭力施展着她的画皮媚术,望着笛飞声的眼睛娇柔明媚,痴迷而欣喜。可她一番殷勤等来的并不是笛飞声的庇护。


笛飞声提起角丽谯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李相夷的眼神沉了些许,他的剑未收,却也没有阻止笛飞声的动作。


笛飞声神情淡漠得看了角丽谯一眼,那如花面容却激不起他半点怜悯。他本不欲再与她多言,但少顷仍是对她缓缓道了一句:“当初救你,不过顺便。” 语毕,他随即提起悲风白杨,一掌便震碎了角丽谯的经脉。从前倾国倾城的美人如折柳般飘落地面。


李相夷竟也被笛飞声这一掌吃了一惊。他半晌才想起来收起少师,对着笛飞声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缓声道:“我以为她对你如此痴情,又是你金鸳盟圣女,你定会救她。” 


李相夷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角丽谯瘫软着躺在地上,凄厉的笑声从她唇间溢出,一声比一声刺耳,最后竟成了癫狂般的大笑。笛飞声却没再看她,他转身面对李相夷,对他道:“你带她回一百八十八牢。只是她善于用毒,一身画皮媚术,即使经脉尽断,也不能轻心。”


李相夷点了点头,差人把角丽谯绑了起来。


笛飞声见此番事已尽,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李相夷叫住了。


李相夷摸了摸鼻尖,没有说别的,只是突然道:“那日的昙花还没有看。”


笛飞声淡漠的神色有一丝松动,没有搭腔。


“昙花一现,错过了机缘便是错过了。” 


李相夷似是意有所指,他的目光在笛飞声的眉眼间流连,眼神晦涩了一瞬,缓缓眨了眨眼。再抬眼时,那里已然没了那抹转瞬即逝的怅然,他嘴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但笛盟主那日毁了我的凭花赏月,难道不该赔吗?”


他们并没有去别处。笛飞声差无颜去附近城镇里买了酒,此时二人端坐于屋脊,一时无言。风陵剑派刚被血洗,尸体已经敛了,但院落里的血迹还没清除干净,甚至连夜风里都透着腥甜的血腥气。但这两人似乎也毫不在意。


李相夷饮了一口酒,抬头望着明月。距上次赏月已过了一月有余,月亮已不似月夕圆满,只剩一道如钩弦月,撒下清冷的月辉。


说是赔,这偌大的院落里却也没开着花。


李相夷正想张口抱怨,却见笛飞声从身后掏出一只木匣,递到了他的面前。他疑惑得接过,掀开匣盖,一红一白两朵瓣如龙爪反卷的连茎花静静躺在匣中。


花确是花,但这忘川花却出乎他所料。李相夷略带疑惑得抬了抬眉,问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笛飞声看他的眼神一如往常,轻描淡写得道:“没什么,给你便是给你了。”


李相夷笑了一声,他盒上匣盖,把东西推了回去。


“笛盟主倒是慷慨。我既未身中奇毒,也没病入膏肓,内力浑厚,这等奇花于我无用。”


他握着木匣的手在半空悬停良久,笛飞声却顾自饮酒,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李相夷无奈,只得重新将木匣收入怀中。


罢了,笛飞声从未送过他别的什么物什,这花倒也算贵重。


秋日的夜风渐凉,李相夷收起了平日里护于周身的内力,在渐起的霜雾里打了个寒战。一旁的笛飞声不说话,两人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李相夷又开了口:“我给我的内功心法取了名字。”


虽早就知道答案,笛飞声还是接下了这句:“叫什么?”


“扬州慢。”


笛飞声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李相夷见他面上一派平静无波,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这人自是不会懂的。


谁都没有再说话。夏蝉不语冰,连虫鸣都绝了声迹,天地之间一片静默。


李相夷却在此时忽然开口:


“当年月色……”


此话一出,一直默然饮酒的笛飞声竟是一愣,猛然转头看向他。这突然的反应倒把李相夷也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然后轻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是说,我初见你那晚,也是这般的月色。” 


也是这般的如钩弦月,弯弯得挂在这人的肩上。他悄无声息得出现在自己院外屋顶,背手而立,夜色昏暗,却也挡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笛飞声回了神,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些。但他仍没有说话,他的心神仿佛被刚才的话语勾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他想起了角丽谯为他而准备的婚房,他却在红绸帷幔里与李莲花对坐而饮。他从前只与他论刀剑,却从未想过此生原来也有一日能与人平和对饮。


如此平和竟叫他觉得温暖,那莫名的感觉如同几刻之前扬州慢缓缓流走于他全身干涸的经脉,浇灌了他蓄势待发的白杨。他才方觉那温暖原来便是李莲花本身,他要他活下去,从不为别的什么缘由。


李莲花却仿若事不关己。他执杯,却只与他论月色。


同是如此弯月。


只不过逝者如斯,而未尝往。


阴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


那抹天边的钩月似舟,是摆渡人渡他的舟,是李莲花撑他的船。可他如今仍在原地,上不了彼岸。


笛飞声望向李相夷,月华勾勒出他的眉眼,熟悉但又陌生的眉眼,他是李相夷,却只是李相夷。


他忽然想起摆渡人最初的问题,若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是否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结局。


可以的,他想,他已经做到了。一切都已经完美得按照预期,他理应了无遗憾了。


如今,就只剩一事未了。


李相夷还欠他一场比试,前世李莲花欠下的那场堂堂正正公平的较量。


“笛飞声……笛飞声?”


李相夷的声音适时唤回了他游离的神思,对方正微蹙着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笛飞声顿了顿,开口道:“三个月后,便是腊月二十七。” 他未等李相夷接话,继续道:“你还欠我一场比试。” 


李相夷抿了抿唇,却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笛飞声饮完了手里最后一滴酒。他起身,对着李相夷道:“三个月后,东海,我等你。”


说罢,他便提起日促。李相夷看着他的背影逐渐隐没于夜色,也饮完了壶中酒,随手将酒壶掷得老远。


他站起身,掸了掸白衣上沾上的尘埃。


扬州慢。


“又夜阑闻笛,故人忽到幽襟。”*


李相夷想,他果然是不会懂的吧。



20


海风冷冽,残月如弓。浓夜里,天水相连皆是一片漆黑,只有楼船巨舟还亮着些许灯火。


李相夷的小船随着海浪渐渐漂近金鸳盟的海舟,他足间稍一用力,便一跃飞身,落在了甲板上。


船上不见一人。


笛飞声的侧影隐隐约约从格扇中透出来。李相夷抽出少师,对着船楼内背光的身影用内力传去一句:我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笛飞声提刀破窗而出。那刀与格挡的少师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沉重的力道让他们彼此各退了一步。


夜空里已经聚起了厚重的乌云,狂风携着海面卷起阵阵巨浪,震得船身都晃了晃。


李相夷站稳了身,听着天边响起的惊雷,脸上透出了些许不悦,“我应了与你比武,但为何非得在这海上?”


笛飞声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站在船楼的阴影里,面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不明晰。末了李相夷只听他道了一句:“别手下留情。” 说着他便重新提起刀,挥刀而上。


既是如此,李相夷也不再与他多言。少师在他手里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笛飞声的刀还未到,少师的剑尖便穿过双臂下狭小的空隙,刺向笛飞声的面门,逼得笛飞声收起直面的刀锋,转而后仰横刀。李相夷灵巧转身,剑意便即刻调转了方向,与横扫而来的气刃碰出铛得一声。


笛飞声站稳身形,嘴角勾起了一弯弧度。方才那一下,李相夷确实未留余地,这正合他意。


他重新飞身重刀压在李相夷的剑上,李相夷手腕翻转,剑刃便一下避过刀身的力道,转守为攻。


一道闪电如银龙般穿过黑云乍现,相交的剑身不断反射出道道寒光。紧接而来的闷雷滚滚响彻云霄,低压的浓云快要兜不住天池瓢泼。


他们在船身之上上下翻飞,刀光剑影间,船楼已被拆了大半。一道剑气袭来,桅杆船帆应势而断,砸向船面甲板。笛飞声运起轻功退开一步,转身便见李相夷对他无辜得耸了耸肩。笛飞声挑起一边眉毛,低喝一声:“继续!”


他单脚登地欺身竖劈,李相夷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剑身裹着真气横着拍向他的后腰。笛飞声被气劲震出船舱,翻滚着落在海面一片浮板之上。还未等他站稳,李相夷的剑便落了下来,他迅速挥刀抵挡,相撞的剑气逼得周遭海浪四溅,海水喷溅着砸向他们,又被刚猛的真气荡开,散成一片水雾。


李相夷借力一蹬,重新回到船楼屋顶,笛飞声紧随其后,与他对立。


笛飞声低头看了一眼腰间一道浅浅划破的剑痕,脸色沉了下来。他当初曾与一心寻他复仇的李相夷生死一战,自知李相夷的实力绝非如此。他怒喝一声飞身向前,刀剑再次相抵,“我说了,用全力!”


被灌上扬州慢与悲风白杨的全力一击,剑气直冲云霄,低沉的黑云也终于失守,倾盆大雨浇下来,霎时便将他们淋透。


雨水冲刷着面颊,连视线都逐渐变得模糊。刀剑相抵的姿势却让他们离得极近,李相夷看见笛飞声眼里坚定的执着,竟也让他来了精神,如此难得的一战确实让他酣畅淋漓。


他退后了一步,扬州慢在他气海聚积,然后逐渐包裹住了少师剑身。笛飞声也同样将悲风白杨凝聚于掌心。


李相夷突然发力,一跃而起,少师与他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剑影飞速袭来。


是明月沉西海。笛飞声心内一凛,同样运足真气,悲风摧八荒与之相抵,本就岌岌可危的船身发出凄厉的惨叫。


少师破胸而入。


李相夷的瞳孔瞬间放大,尽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他缓缓低头,只见笛飞声的刀悬停在他面前,堪堪在离他脖颈几分处卸了内力。


其实早就分出胜负了。


鲜血从他嘴角涌出,笛飞声却笑了。


他果然还是输了。


又是一阵惊天轰鸣,雷光银索如长鞭般劈开深夜。大船彻底碎裂,沉船的漩涡席卷着海面一切拖进万丈深渊。


海水冰冷刺骨,他却觉得知觉已与他渐行渐远。


在坠入漆黑的海底以前,笛飞声仿佛又听见了李莲花的声音,嘶喊着唤他“阿飞”。





*这一句出自吴元可的《扬州慢·初秋》

*你们啊,怎么都这么相信小相夷呢,都对他没点儿怀疑吗(哭笑不得.jpg)




六环以西

【笛花】有其父必有其子 23

 

*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逗小孩小段子

 

 

70.

 

李莲花那一缸柿子吃完已经入冬,笛飞声差点得了胃病,药魔每回送药时也得被李莲花塞上几个带走。

 

方多病吓得许久不来,再来时破天荒地瞧见笛飞声在李莲花的菜地里翻土。他抱臂站在院子里,笑道:“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农夫了?”

 

笛飞声懒得理人,专心挖地。方多病也不恼,径直跑到屋里晃了一圈,又回到院子里,疑惑道:“阿飞,李莲花呢?笛小花怎么也不在?”

 

“练功。”笛飞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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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花(剧版

*育儿文学(亲儿子,问就是天下大同

*逗小孩小段子

 

 

70.

 

李莲花那一缸柿子吃完已经入冬,笛飞声差点得了胃病,药魔每回送药时也得被李莲花塞上几个带走。

 

方多病吓得许久不来,再来时破天荒地瞧见笛飞声在李莲花的菜地里翻土。他抱臂站在院子里,笑道:“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农夫了?”

 

笛飞声懒得理人,专心挖地。方多病也不恼,径直跑到屋里晃了一圈,又回到院子里,疑惑道:“阿飞,李莲花呢?笛小花怎么也不在?”

 

“练功。”笛飞声答。

 

方多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练功?李莲花和笛小花?”

 

笛飞声不语,算是默认。

 

“不是,我一个月不来,你们家这是经历了什么?你和李莲花灵魂互换了?”方多病还是不解,但跟笛飞声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打算出门找李莲花。

 

恰巧,狐狸精摇着尾巴进了院子,想来李莲花和笛小花就在后面,方多病便坐在门廊上等,结果等来了那只喂不熟的大鹅。

 

这鹅今日像是格外暴躁,方多病被追得满院子乱窜,无奈之下只好跃上了屋顶,大骂道:“这只死鹅到底什么时候炖汤!”

 

笛飞声收起锄头从菜圃里出来,看了大鹅一眼,发现它两边翅膀下都少了几根羽毛,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要炖我们家的鹅?”李莲花从门外进来,道:“它可姓笛,是笛盟主的亲……”

 

笛飞声一眼望过来,李莲花陡然噤了声,话锋一转,对方多病明知故问道:“我说方小宝,你跑房顶上做什么?”

 

笛小花默默把大鹅赶进笼子里,方多病才从房顶上下来,他拍了拍笛小花的肩膀,“还是你有良心。不过,你怎么今日跟李莲花练功了?”

 

笛小花突然心气不顺,气冲冲地进了屋。

 

方多病正不解,李莲花接话道:“这不是快腊月了嘛。”

 

方多病“嗯”了一声,等着下文,但又突然自己反应过来,拍手道:“腊月琦真公主要来中原找他比武了!”

 

李莲花摊摊手,“不能用刀,只好跟我学剑术喽。”

 

“所以你拔了鹅毛干什么?”笛飞声在身后幽幽开口。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笛大盟主。”李莲花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用铜钱和羽毛扎成的毽子,“练剑多没意思,还是踢毽子有意思。”

 

方多病无语,“什么跟什么呀,小花的相夷太剑练了几式了?”

 

“他踢毽子没踢赢我,我一招都没教呀。”李莲花耸耸肩膀,“学武功不需要代价的吗?”

 

“好你个李莲花。”方多病指着人愤然道:“当初扔给我一本剑谱就跑了,唯一一次教我还是在乔姑娘婚礼的擂台上,现在连自己儿子你也不好好教!”

 

“你也说了,我是他爹,又不是他师父。”李莲花理直气壮,“说起你这个臭小子,你到现在都没有给我行过拜师礼,我给你两本秘籍就不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磕头?”

 

方多病哼了一声,指着笛飞声,道:“他也没行拜师礼,扬州慢你怎么对他就口口相传呢?要我给你磕头,你先让他给你磕。”

 

“他……”李莲花看了眼被指到的笛飞声,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无辜。

 

“我磕了你就磕?此话当真?”笛飞声突然开口,把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当……当真,当然当真。”方多病才不信笛飞声真的会给李莲花磕头,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答应了。

 

李莲花也不知道笛飞声要干什么,只得摆手,“不至于,老笛,不至于的啊。”

 

笛飞声想了想,道:“我虽然学了扬州慢,但也教了李莲花悲风白杨,按你的道理他也得给我磕一个。不幸的是,我们俩确实对拜了,这事天地为证,我和他知道,你也知道,做不得假。”

 

“这这这……这能一样吗?这不一样!”方多病支支吾吾半天,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额角都要冒汗。

 

李莲花与笛飞声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开心,“不一样?也是,要不我们当场再给你对拜一个?”

 

眼看两人对立而站,下一秒就要跪下,方多病吓得直往院子外面跑,“宫里有事,我改日再来看你们!”

 

 

 

 彩蛋有两段,一段是“大魔头的手”,一段是“喜脉”,算是忆往昔,有点尾气

  

生怀养笛小花番外 

提灯揽月

(笛花)扬州白杨(31)

[图片]

“痛吗?”会有多痛?李莲花望着屋顶的房梁,细瘦苍白的手感受着那团软软的凸起,还好还在,剧痛稍减还有一些余痛,“只要它还在痛点算什么。”

  “好好休息,养几日就走吧,这里不欢迎外来人。”老大夫看他们不是普通人,那两个还身带武器,恐怕也是像那些武林人士一样,来求那柔肠玉酿的,可那根本不是好东西啊。

  “水来了,小花,你还好吗?”笛飞声端着水盆进来,手臂上还挂着从那小孩那里借来的中衣。

  “好着呢!”李莲花挪了挪身体想要背过身去,他不想见笛飞声,不是答应了不许动孩子吗,又冒出那种想法,然后挪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腰疼。

  “咳咳…那我出去配药了,你给他收拾收拾,我出去多拿几条......

“痛吗?”会有多痛?李莲花望着屋顶的房梁,细瘦苍白的手感受着那团软软的凸起,还好还在,剧痛稍减还有一些余痛,“只要它还在痛点算什么。”

  “好好休息,养几日就走吧,这里不欢迎外来人。”老大夫看他们不是普通人,那两个还身带武器,恐怕也是像那些武林人士一样,来求那柔肠玉酿的,可那根本不是好东西啊。

  “水来了,小花,你还好吗?”笛飞声端着水盆进来,手臂上还挂着从那小孩那里借来的中衣。

  “好着呢!”李莲花挪了挪身体想要背过身去,他不想见笛飞声,不是答应了不许动孩子吗,又冒出那种想法,然后挪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腰疼。

  “咳咳…那我出去配药了,你给他收拾收拾,我出去多拿几条棉被来。”他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流那么多血的,这不仅人活着,孩子也没啥大事,不得不说是奇迹了,“别让他情绪激动,他现在可忌讳这个呢。”

  李莲花没事他就安心了,“知道了,多谢,先前是我对不住你。”

  “行了行了,年轻人嘛脾气大点正常,你也是太紧张的缘故,还有啊,他腿和腰多给他揉揉。”

  回过神来,笛飞声知道李莲花肯定是生气了,干脆就不说话了,想着先给他把衣服换了,再哄!

  李莲花瞅着他的动作,突然就委屈上了,人家辛辛苦苦给你怀孩子,你动不动就是不想要了,现在连哄一下都不愿意了,“别动我!”

  “我不动你,你这么躺着能舒服吗。”笛飞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心里揪着疼,李莲花真的遭罪。

  “要你管!”身下都是黏糊糊的血,腿间还有干涸的血渍,粘在腿上极其难受,“你就是不想要他!”李莲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哭的一抽一抽的,“那我也不要你了。”

  “哎哟,我的心肝别哭了…”笛飞声捧着李莲花的脸,用拇指指腹擦掉他的眼泪,“我可要心疼死了…”

  “走开。”李莲花眼角泛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乌黑的发丝黏在脸上,很难受。

  笛飞声额头低在李莲花的额头,轻声说到,“对不起,可我只想你没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哄人的话笛飞声不会说,也不想骗他,唯有真心话。

  李莲花哭的梨花带雨的眸子,一下就亮了,“阿飞…你…”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些话,十年来他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四顾门解散,众人寻剑不寻人,甚至都不想让他活着,讽刺的是他曾经的“敌人”却如此在乎他。

  笛飞声吻着李莲花湿漉漉的眼,“无论发生什么事,可不可以想想我。”是询问,是祈求,李莲花对这个孩子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甚至不惜自己的命。

  “嗯…”李莲花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笛飞声这么温柔还是头一回,这谁顶得住,突然反应过来捂住小腹,“小孩子不许偷听。”

  两人正浓情蜜意呢,方多病这个煞风景的突然闯进来。“喂,阿飞啊,李莲花怎么样了!”

  李莲花躺在床上,下半身更是什么都没穿,一床的殷红显得那双腿更白了。

  李莲花羞愤难当,慌乱的扯被子想要遮住,奈何手上没有力气,干脆就捂住脸算了,“出去!”

  笛飞声麻溜的扯过被子,把李莲花的身子捂住,眼里嘴里都充满了杀气,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滚出去!”

  “呃…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方多病捂住眼睛赶紧跑路,感觉多待一秒就会被阿飞给砍了!

  “弄点热水来!放门口。”说了这么久的话,水也早就凉了。

  “小的马上送到,你稍等片刻。”方多病也是个会来事的,毕竟他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还留有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很快,方多病就把水送回来了,“水来了,还有老头给的棉被,都在这儿了,你出来拿!”

  “没人了,手拿下来吧。”李莲花害羞的模样真的太可爱了,要不是他现在身子不好,真想…嗯,想法怎么可以这么禽兽!

  “你把床帘放下来。”万一等会儿又有人闯进来,他可不想祸害小朋友。

  “好。”笛飞声宠溺的应着,拉下床帘后,一手将李莲花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扯掉了染血的被褥。

  “喂!你好歹说一声啊。”突然悬空李莲花心里咯噔一下,双手牢牢圈住笛飞声的脖子,怎么还是这样,不肯多说一句废话啊。

  “放心,不会摔了你的。”铺了厚厚的一层才把李莲花放下,用浸湿水的帕子仔细给他擦拭干净,换上赶紧的衣服,动作那叫一个迅速,毕竟摸着那一双白白的腿,他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忍得住,“舒服了?快些睡吧。”

  “唔…”笛飞声长年练刀,那一双手早就长满了厚厚的茧,摩擦着他的腿,一阵酥麻感让他忍不住呻吟。

  笛飞声听见李莲花的呻吟,如临大敌,“怎么了?是不是肚子还痛?我让那老头进来再给你瞧瞧?”

  “咳咳…没事没事。”李莲花窝在被窝里,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粉红的耳垂。

  李莲花的耳垂形状圆润饱满可爱极了,笛飞声忍不住低头叼起来嗦了一口,“真没事?”

  “阿飞!”李莲花捂住耳朵藏得更深了,娇嗔到,“我腿麻了,快给我揉揉~”

  “遵命!”笛飞声搓热了手心伸进被窝,老老实实的给他按腿,直到李莲花睡熟。

  看着李莲花熟睡的面容,匀称的呼吸,笛飞声才感觉到一刻的宁静。

  正想着躺在李莲花身边小憩一会儿,就听到李莲花嘟囔着腰疼!然后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扒拉在他身上。

  笛飞声怕他撞到肚子,迅速朝后面挪了一个身位,弓着腰空出一个位置刚刚好。

  笛飞声想着给他揉揉能让他睡好些,没想到刚揉一下,就挨了李莲花一巴掌,然后一脸懵逼的对上他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咋啦?”

  “疼死老子了!”笛飞声其实力道已经很轻了,只是他腰伤太重了,经不得一点的碰。

  笛飞声肯定李莲花是因为有孕才会这样的,麻溜的翻身下床,冲出门去。

  “???”留下李莲花一脸问号,不就挨了一巴掌就跑了?

  然后又看到笛飞声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腰上一暖,“嘶,你丫的没完了!”顺手就想在给他一巴掌。

  笛飞声稳稳的抓住李莲花挥过来的小爪子,“敷一会儿就不疼了。”

  “哦…”浸了热水的帕子暖暖的,好像真没有那么痛了,“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笛飞声得意的挑了挑眉,“你夫君我无所不能!”

  “……”李莲花一脸黑线,直接闭上眼,真是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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