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铠约/龙雀】忠犬的自我修养(010)
010.乍见翻疑梦(二)
走出密匝的树林,耳边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只是比刚才小了些。
凯因捂住脖颈,靠在树上。
脸色灰白,脖颈犹如烈焰灼烧般疼痛,可骨髓深处却又如同寒冰一样冷。
他摘下面具,耳鬓的几缕青发垂落肩头,在并不明晰的夜光中,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唯一不足的是,情绪极为寡淡。
哪怕现在身体内的神力和妖力相炙撕扯,哪怕承受着随时会化为齑粉的痛苦。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
冥冥之中,人的命运都有迹可循。这世上总有一种人,生来好命,不论做什么都能逢凶化吉,他们是天定之人,身上自带有一种气运。
人的命不能轻易改动,若是有谁逆天而行,必然会遭天道谴责,若是这个凡...
010.乍见翻疑梦(二)
走出密匝的树林,耳边依旧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只是比刚才小了些。
凯因捂住脖颈,靠在树上。
脸色灰白,脖颈犹如烈焰灼烧般疼痛,可骨髓深处却又如同寒冰一样冷。
他摘下面具,耳鬓的几缕青发垂落肩头,在并不明晰的夜光中,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唯一不足的是,情绪极为寡淡。
哪怕现在身体内的神力和妖力相炙撕扯,哪怕承受着随时会化为齑粉的痛苦。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
冥冥之中,人的命运都有迹可循。这世上总有一种人,生来好命,不论做什么都能逢凶化吉,他们是天定之人,身上自带有一种气运。
人的命不能轻易改动,若是有谁逆天而行,必然会遭天道谴责,若是这个凡人身受非同寻常的天命,那么所受天谴便更严重。
谭孟便是这样的天命之人,凯因找到他,就是为了夺走他身上的气运。
凯因……其实他不叫凯因……凯因只是化名。
他是新归位的东方主神青龙,只是他这个神有点特殊。
他身体里封印着成百数千的上古妖魔,自从他清醒以来身体就被神力和妖力拉扯着,而他的元神不知为何是残缺的,所以他随时都可能被妖魔吞噬。
为了延缓那天到来,他施展禁术,来到凡间化名夺取身负天命之人的气运。
谭孟身上系着很多人的生死,他身上的气运很浓厚,但他现在又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真是讽刺。
青龙选中了他。
却没想到,在即将夺走谭孟身上气运同时天雷也将打向自己时,朱雀会先一步杀了谭孟。
难道他不知道杀了谭孟会受到谭孟死后的因果?
他当然知道,但他还是射出了那一箭,没有手软也没有迟疑。
也算间接救了青龙一命,毕竟青龙也不知道,那道天雷劈下来,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
脖颈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青龙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思索,他动了动身子,离开树荫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不远处正有一个被妖鬼席卷的村庄。
……
“哥哥……”
朱雀醒来的时候,迎面便是一张泪眼婆娑的俊脸。
朱雀一愣:“玄策?”
百里玄策,眼前这个半跪在朱雀身旁,一身银色轻甲的少年,正是百里守约早年走失的胞弟。
百里玄策是朱雀成神后不久成白虎神的,当年他同守约失散后,便被一位高人收养收作徒弟,这么多年也一直寻找哥哥,直到成神后,才在一次昆仑仙宴上与哥哥相认。
只是这时玄策记忆中温柔的哥哥早已性情大变。
朱雀醒来时,已被玄策移到一颗大树下面。此时大雨已停,天穹上浓厚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些许阳光照射下来。
残留的水渍在翠叶上聚成水滴坠下,落在脸上。
朱雀一愣,随后抬头看向有些刺眼的眼光。他想起那道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气息,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居然放过了他……
朱雀轻轻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
白虎愣道:“哥哥,你笑什么?”
朱雀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
陵光的伤势很严重,幸有玄策为他疗伤,故而醒来后不多久也无大碍了。
四周妖气很重,守护古越的结界也需重新加固,他们并不能在此多做久留,待朱雀伤势已不影响他赶路时,二神便离开了赤雾林。
说来也巧,二神在林间没走多久,刚走到一方空地,就遇上了往百越方向而去的麒麟瑞君、玄武神君和章尾山龙女。
麒麟瑞君生来豪爽,虽然与朱雀神君只有点头之交,但每回见面总是对他十分热络,这回也不例外,远远认出陵光,便爽朗一笑打起招呼:“陵光神君!”
朱雀点头略作回应,随后看向玄武身侧绯色长裙的女子。
女子见他望过来,脸上闪过一瞬的奇怪,很快恢复如常,微微行了一礼道:“朱雀神君,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这是个奇妙的词……
麒麟瑞君的目光在颜兮和朱雀身上来回转了转,心奇,传言中冷若冰山的陵光神君居然与章尾山的颜兮殿下是旧识?
莫非两人如那凡间话本里写的那样,有什么旁人不知的姻缘纠葛?
可颜兮不是青龙的未婚妻吗?
不容麒麟瑞君多想,颜兮眸底闪过一阵纠结,良久,抬头焦急地望向朱雀:“不知陵光神君可见过孟章?”
“孟章?”
颜兮身旁的玄武解释道:“孟章乃是新晋青龙神君的名讳。孟章神君前不久察觉南方妖气冲天,以仙术通知我等,便赶来相助神君,却在途中与我等失去联系。”
“青龙……神君?”
陵光脑子轰然一响,那些原本以为模糊的记忆纷纷浮现在眼前,甚至于铠跪在身边,鲜红滚烫的血滴落在身上犹如一根根铁钉钉在心头的痛楚都明晰起来。
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心开始隐隐作痛,像一根无形的钢丝缠绕着心脏,割裂成一块一块。
陵光脚步几乎站立不住,可腰背却仍挺得如标枪。
他抬头望向颜兮,绯红的眼瞳颜色深了深,带着探问的寒意。
颜兮显然愣了一下,可随后她又咬起牙,想说什么,却被赤雾林北部方向闪过的一道耀眼白光打断。
那道白光的灵力异常充裕强大,照亮南方尚被乌云笼罩的天空,绝非寻常神仙能够散出。
几位神明几乎都想起他们方才提起的青龙神君。麒麟瑞君和玄武神君对视一眼,颜兮更是直接向发出白光的方向跑去。
麒麟瑞君、玄武神君只好向陵光打了起手,匆匆跟上去。陵光仍站在原地,袖中的手紧紧握起。
……
青龙走出赤雾林,便见五里外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瘴气。
又往前走了许久,黑沉沉的空中出现十几条生魂四处逃散,却被身后追来的妖怪一把抓住吞入腹中。
前方是一处被妖怪占领的村落。
咀嚼着鬼魂的妖怪,足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下身呈烟雾状,上身赤裸,头大如缸,披散头发额头两侧冒出向上翘起的肉角。
妖怪瞪着血红大眼死死盯着青龙,塌陷的鼻翼不停扇动,喷薄出令人作恶的腥臭气。
它嗅到青龙的味道,却把他认成了同类,无趣地转身,追逐其他刚死不久的生魂。
青龙抬眸望向妖怪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
“夜叉……”
话应刚落,一把青锋长刀拔出,携着冷光划破黑暗,斩向夜叉。
夜叉化为青烟,其他妖怪纷纷看了过来,它们停下追逐生魂,转而慢慢逼近青龙。
……
亮如白昼的夜晚,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断壁残垣,青龙独自屹立在妖怪的围攻中。
他手上沾染了太多妖怪的鲜血,可同时他也与妖怪共存着,这样矛盾的境遇,时常让他陷入失去神智的危险中。从前他总能从罪恶深渊的边缘中脱身,可这回与妖怪战斗的太久,身体似乎开始脱离了他的控制。
铠甲慢慢从他身上消褪,挥刀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在一只小头鬼扑到他身上,准备咬断他脖子的时候,倏地,一支箭矢带着红光射中小鬼。
小鬼哀嚎一声,化为青烟。
青龙用刀撑住身体,循着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朱雀站在几里外,火光照亮他的脸庞,一身红衣,分外绚丽。
青龙不知是何心境,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身体向下倒去,昏迷之前,朝着朱雀放心笑了笑,可明明他不爱笑的……
朱雀一愣,想过去扶起他,村外一道影子却比他更快冲过去抱住他。
“孟章!孟章!”颜兮喊着青龙的名字,泪如雨下。
朱雀盯着两人,没有说话,心泛着针刺的疼,但脸上仍是麻木的神情。
不久玄策和麒麟、玄武神君相继赶到。
朱雀熟悉百越边境的地界,那道奇异白光一发出,他就以一条最近的小路赶到被妖怪袭击的村庄。
等他赶到时,村里的所有村民都已惨遭杀害,生魂飘落四周,被妖怪们追逐捕食,而青龙正在诛杀妖魔。
但是青龙在诛杀妖魔的时候,随着杀死的妖怪增多,身上也开始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黑气。
朱雀意识到不对,在看出青龙斩妖的动作变慢后,果断放箭射向他周身的妖怪。
……
玄武在青龙身旁蹲下,探了探青龙神脉,半响,向身后的麒麟摇摇头,脸色有些沉重。
颜兮泪流得更凶了。
“先带他回梧桐居。”
颜兮放在青龙身上的手一僵,抬头望向陵光,陵光淡淡迎着她的目光,颜兮一愣又低下头。
……
陵光领众神回到梧桐居,安置好青龙。
玄武站在屋外,透着门缝看里面的情景,颜兮正形影不离守在青龙身旁,陵光在为青龙探脉。玄武看了一会,转头叹了口气,对麒麟道:“听闻颜兮殿下与青龙神君有青梅竹马之情,又有婚约在身,难怪会忧心至此。”
麒麟瑞君也叹了口气。
玄武的语调不高不低,屋内人听得一清二楚,陵光滞了滞手,转眼恢复如常,召来一旁神侍,嘱咐了几句,看向坐在青龙身旁的颜兮道:“颜兮殿下,还请借一步说话。”
颜兮一愣,抬头看向陵光,陵光目光浅淡,但自有一方主神的威严,颜兮竟说不出推拒的话,咬了咬唇,点头。
梧桐居的神木林外,陵光退避了附近的神侍,正准备开门见山问青龙的事,颜兮却先道:“他不是铠!”
陵光微顿,抬眸看向颜兮,目光锐利道:“我有说过这位青龙神君是铠吗?”
颜兮一愣,顿时慌乱起来,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唇色渐渐变白,眼圈泛红蓄起眼泪。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伤得好重……身上被妖怪啃噬的没有一块好地方,灵气几乎枯竭,甚至缠满了妖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就那么把他带回章尾山,父王一定会把他当成妖魔杀了!我只好把他藏在凡间,用自己的逆鳞封印住他不断外溢的妖气。”
颜兮回想起当年的事,铠浑身可怖的伤口,令人寒颤的妖气,也禁不住流露出些许后怕和绝望。她没有说谎,为了让铠活下去,她拔下了自己的逆鳞。而之前陵光为青龙探脉时,也确实发现了青龙身上属于颜兮的灵气。
“那是多少年的事。”
“五百年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颜兮停住,她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揪住衣袖,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盯向陵光,“我爱他!”
陵光看着颜兮,语气平淡:“我也爱他。”
颜兮僵在原地,她依旧盯着陵光,目光中的坚定被痛苦取代:“对不起……”她呢喃,一遍又一遍。
陵光漠然看着她不断重复相同的话,心又痛起来,那是一种只要一想起和铠有关的事,都会疼到窒息的痛,心也像碎成了齑粉。
“对不起,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泄愤……但只求你不要告诉他过去的事!”
陵光没有说话,颜兮擦了擦泪道:“他醒来就忘记了玉醴宗的一切,我曾试探过他有没有记起那段记忆,可他只要一回想,就会感到异常痛苦,体内妖气更是会趁机占据他的身体,好几次差点冲破我的逆鳞涌出来。”颜兮看向他,哀求道,“你不是和我一样在乎他吗?你也不想他受到伤害吧!求求你,就让他忘记从前的一切,好好做孟章!”
也许是逆鳞不在体内的原因,颜兮的身体远远不如一千年前,几番起伏的情绪让她精致小巧的脸煞白。陵光看着她,心中没有动容,只是在想,铠把逆鳞给了他,身体是不是也像颜兮一样变得这么虚弱?
那么虚弱的他,是如何从九幽手上逃生并封印九幽的?
这么多年他到底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
可这一切的一切,没人能够告诉他。
在铠最痛苦最虚弱最需要救赎的时候,他没能在他身边……
陵光眼神变得黯淡,淡淡道:“陵光有要事在身,还请颜兮殿下自便。”说完转身离开。
颜兮想要去追,可陵光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了神木林中。
她只能呆呆望着陵光消失的地方。
……
【铠约】雇佣关系(64)
80.
伊特洛的老国王被他的儿子流放到前线星,虽然现在绝大部分权力被伊特洛的太子接管,但是铠知道,老国王被流放而不是抛弃,就意味着他手上仍有让他的儿子忌惮的东西。
铠有他的情报网,不但对这些敌国的密辛清清楚楚,更知道其背后的根源。
他们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白墙中间镶嵌着厚重的金属门,铠拿出权限卡,划开。
守约下意识瞪大眼睛,但是没有什么“奇迹”的事发生,“滴”声过后,门缓缓打开,只是一间普通卧室的陈设,但是当守约看清楚卧室的中央时,他又确实震撼了。
铠也没有料到门后面是这样的……人,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初……”
电子光屏亮起,不是声纹信号,而是一张苍老的脸,他不是初,...
80.
伊特洛的老国王被他的儿子流放到前线星,虽然现在绝大部分权力被伊特洛的太子接管,但是铠知道,老国王被流放而不是抛弃,就意味着他手上仍有让他的儿子忌惮的东西。
铠有他的情报网,不但对这些敌国的密辛清清楚楚,更知道其背后的根源。
他们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白墙中间镶嵌着厚重的金属门,铠拿出权限卡,划开。
守约下意识瞪大眼睛,但是没有什么“奇迹”的事发生,“滴”声过后,门缓缓打开,只是一间普通卧室的陈设,但是当守约看清楚卧室的中央时,他又确实震撼了。
铠也没有料到门后面是这样的……人,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初……”
电子光屏亮起,不是声纹信号,而是一张苍老的脸,他不是初,他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疯子。”守约忍不住说,“只有黑暗哨兵的精神力才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怎么……”
“叫我陛下,愚蠢的因奈修人。”
铠不屑地看着那台主机,明显是技术改良后的结果,没有初那样庞大的承载系统,看起来小巧而精致:“陛下,哨兵超过常人的寿命也满足不了您的野心吗?”
屏幕里的人眯起眼睛,很久才换了一副表情,但是那个表情太难看了,皱纹挤在一起,带着不加修饰的厌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惊恐:“阿尔卡纳家的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看得出我们是因奈修人,就知道我是谁。”
“……”老人沉默了,“你为什么能够进来?”
“因为伊特洛惹怒了我。”铠说,“我想过很多你能够牵制你的儿子的缘由,但是没想到是这一个,难怪在三十年前就没有人见过你的身影,一直通过广播传递消息和命令,你觉得你还活着吗,陛下?”
他说“陛下”两个字时尤其讽刺,初是为了拯救而自愿选择牺牲的,但他明显不是,或许他们窃取初,就是为了研究承载她的技术,原本因为初的出现而产生的技术,被逆向研究以后,开始能够承载一个人类的思想。
“或许吧。”老国王说,“这不重要,伊特洛离不开我,我将和我的王朝一起永垂不朽。”
“他们为什么离不开你?”守约接着问,他不太确定老国王愿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心里有个大概的设想,如果黑暗哨兵的精神力能够支撑她的灵魂以二进制的形式在数字空间里永生,那普通人又要凭借什么活在哪里呢?
“因为我控制着伊特洛的网络。”他说,“假以时日,我也能入侵因奈修的防火墙,你们、或者他们,这个世界,都是我的。”
守约和铠对视一眼,他们这次彻底明白了,老国王确实没有能力像初一样永生,他是那位伊特洛的王,却也不是,他是代码是记忆,是人类训练人工智能的产物。
老国王或许在某一天已经死去了,而“另一个”他以这样的形式,继续完成自己暴虐的理想。
疯子。
人类骨血里就带着天然的优越,这种优越最终会变成傲慢,老国王在做人类的时候一定傲慢,做了代码,就从一定意义上失去了那份傲慢的资本,在漫长的,精神被困囿于机械造物中的时间里,他难免变得扭曲,成为可怖的存在。
但是他也有漏洞。守约很敏锐地洞察了他强硬背后的弱点,老国王或许并不想回答铠和守约的话,但是机器设定的本能让他不得不服从,或许他的深层代码里保持着“人性”,但是现在驱使他的,绝不止于那份人性。
“他们为什么抛弃你?”守约又问。
老国王沉默了,守约和铠能够听到一些细微的噪音,那是过载的声音,这个故事对于老国王现在的处理器来说太复杂了,守约懂了,伊特洛想要抛弃他,也确实需要他,老国王对伊特洛的忠诚和野心,最后也成为了杀死他的刀和剑。
“我可以让你自由。”守约说,“是你曾经厌恶的自由。”
自由,也是死亡。
守约明白现在的局面对于老国王来说就是困境,他受制于自己的存在形式,既无法改变,也不能挣扎,他在前线的存在大概是为了维持前线武器系统的运行,他的儿子也不需要他在伊特洛的主星施加若有似无的影响力,人都是贪婪的,谁也不能免俗。
“……”老国王又沉默。
“你早就明白伊特洛和因奈修战争的结局了吧。”铠顺着守约的话说下去,“你知道在你漫长的生命里等不来自己想要的结局,我可以告诉你,有阿尔卡纳家族一天在,伊特洛就别想赢得战争的胜利,你自然不会成为历史上名垂千古的君王,亦不会因为荣耀被永恒铭记,你的能力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即使到今天也不会。”
“我拒绝。”老国王说,“阿尔卡纳,你不配和我谈判。”
守约笑。
铠似乎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在伊特洛的名声和恶狼差不多,是被人厌恶的存在,只是在守约笑出声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们对视,然后又都笑了,守约不再是他雇佣的管家,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也就能理解这中间的隐秘的乐趣。
“我可以让你自由的意思是——”守约顿了顿,“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守约一打响指,空荡荡的房间里灯光开始闪烁,屏幕上的老国王越发惊恐,这真的是属于向导的能力吗?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接管整个伊特洛前线的系统。”守约面不改色的撒谎,他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是这样的手段对他而言负荷太大,性价比太低,他并不想做,“但是我尊重你,陛下。”
他其实也不太尊敬他,自从他儿子炸了他的家以后。
“伤害我对于你们来说没有好处。”老国王说。
“不会。”铠接过话,“你在我们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发出警报,但是拖延到现在也没有人来,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不在乎是否能从你身上拿到好处。”铠说,“能来到伊特洛的前线并且返回,这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我无意于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亦不想伤害平民,即使到今日,伊特洛对我和我的伴侣,我的前线士兵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我也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铠是一个出色的将军,更善于这样的博弈,他是阿尔卡纳倾尽力气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只能完美。
守约是他的避风港。
“他做了什么?”老国王问。
他不知道?
守约和铠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老国王真的不知道,这台智脑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就变得更加复杂,又或者这根本就还是个骗局,他们要找到那个正确答案,并且要承担做出错误选择的代价。
守约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老国王缓了一会儿,忽然警报声大响,他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或许……我记错了,死点人很正常,战争都会有伤亡,他们的不幸不应该由伟大的人来承受代价。”
“你没有记错。”守约笑,带着愤怒,他的精神力一刻没有停歇地探索着这片区域,也最终找到了可以控制支撑老国王的主机的开关,这通常情况下只是电源开关,将他封锁在局域网里的手段,但是守约是莱哈曼先生的学生,莱哈曼先生最擅长的就是精神力对人脑的搜寻和操控,守约虽然学得没有那样精湛,但也不算差。
“再见。”守约轻声说。
他操控着自己的精神力,屏幕上的老国王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熄灭了,警报响个不停,片刻以后归于寂静,没有人过来,或者说,有人替他们解决了麻烦。
“你说他会帮助我们停止战争。”守约看向铠,他刚才有些冲动,这些事他们没有商量过,只是守约被他没有丝毫忏悔、冷漠的模样恶心到了,只想解决掉他。
“是。”铠说着抱了抱守约的肩膀,“他的生死与否都不重要,我们见到他,发现伊特洛最隐蔽的秘密,就意味着战争要结束了。”
“玄策有那张卡,他不知道这一切吗?”
铠摇头:“他有打开门的权限,却没有看到'真相'的权限,老国王确实有筹码,无论是这台智脑的强大运算力还是他本身的威望,都可以让摇摇欲坠的王廷得以稳固,但是一旦他的秘密暴露,一切虚妄的稳定都会消失,我原本以为要威胁一个病弱的老人,现在的状况反倒不会让我们自责。”
铠看向漆黑的屏幕:“毕竟他早就死掉了。”
—tbc—
【铠约】入朝
前文见合集
有私设,OOC属于我,爱情属于铠约。
长城守卫军铠✖️混血狼崽约
玄策坚决否认自己有个叫守约的哥哥,花木兰好话赖话劝不动,这场交涉只能告终。
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这次她接受了驻守军的邀请,在所里睡了一宿。
......
前文见合集
有私设,OOC属于我,爱情属于铠约。
长城守卫军铠✖️混血狼崽约
玄策坚决否认自己有个叫守约的哥哥,花木兰好话赖话劝不动,这场交涉只能告终。
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这次她接受了驻守军的邀请,在所里睡了一宿。
这最后一处驻守所距离中原最近,规模最大,不缺物资,设施也最完备。里面甚至有些军人是花木兰的熟面孔。
也因此,他们招待得更热情。一大清早,太阳刚升起来,厨子烧柴生火,当即去问大将军想吃什么,说是“什么都有”。
花木兰那会儿刚给伤口换过纱布,心念着须吃清淡些的,又想着不给后勤增添负担,便道:“吃些蔬菜就行。”
没想到,厨子应下,一吐唾沫星子,摩拳擦掌,十分有干劲,觉得哪怕是“蔬菜”,也要让这长安第一大将军吃得痛快淋漓。
………
于是大将军就看见几个身型彪悍的魁梧大汉挤在厨房里,互相呛嘴:“不行,你那煮法不行,速度太慢了。将军日理万机,一会儿就要动身入城了,哪能等这么久。”
“光是水煮口感能精致丝滑吗?我们要在味道,气味,摆盘上样样讲究……”
“将军说吃清淡的!你这小米辣放进去是几个意思啊?”
……
花木兰无语。
花木兰表示,本来煮菜是不耗时间的,但这吵嚷就很费功夫了……
几人似乎发现一旁的大将军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神态了,顿时歉疚万分。
“将军……实在惭愧,我们几人平日里都煮大锅饭,炖肉杂烩汤什么的,一时也不知这蔬菜怎样料理比较周全。”其中一人低着头,真诚又可怜道。
“……”
花木兰实在想说不至于,随意下锅便是了。但后勤日日也是忙死累活,她不好意思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便笑了笑:“不急。几步路就入城了,可以晚些动身。”
几人顿时喜于言表:“若是时间充裕,那得多做一些!还能给风吹日晒的弟兄们多吃点。”
他们顿时手脚麻利起来,都做起自己拿手的菜。剩下的一个蒸完饭,望着蔬菜和锅发愣,无意感慨:
“要是玄歌还在就好了。他不是可擅长这个。”
花木兰本来见他们已经动作起来,油烟渐浓,也不想在厨房里杵着添乱,正准备转身离开,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某个词:“——什么?”
“是啊。可惜——”
一旁的汉子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被将军短促有力的问句打断了。几人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你刚才说的玄歌,是什么?”
花木兰直觉有戏,向前走了几步。目光炽热地盯着后厨。
“……啊,”那个洗菜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和被问话的小鬼一般,老实:“先前我们还有个兄弟,叫玄歌,厨艺精湛,尤其会煮蔬菜。”
“对。他能把蔬菜藏进肉里,让人完全吃不出来。”一旁的人补充道。
花木兰眉头微皱。
虽然她不知道“藏住蔬菜”算得什么本事,又有什么用途,但这并不重要。
“那他现在去哪里了?”她问。
“上头军官下来巡查的时候,觉得他能力超群,被抓去当埋伏兵了。”厨子回答。
“能力超群?……”花木兰喃喃,若有所思,“你知道他从属哪支队伍,又是谁的部下吗?”
厨子舀起锅里的食物,用手蹭了蹭围裙,闻言思考片刻,不确定道:“这……我不太了解……但年前云中漠地有些骚动,异徒妄想侵略长城,他们曾出兵对抗。大抵也是在这一带活动吧……”
花木兰沉默。
按照这个说法,貌似和先前讨论的都对得上。这世间真有事情这么凑巧?
“你知道他多大了吗?”她又问。
“差不多……”厨子思考,“他年纪很小,来到所里时刚过军龄……一年后被调离,约莫是十五岁。”
……年纪也差不多。
花木兰心里已经十拿九稳,微微攥紧的手暴露了她那点情绪:“他有没有同你们说过,他有什么亲人?”
厨子这次很笃定:“哦,有的。”
“他常和我们说他有个弟弟,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花木兰手上松了劲。
这下看来没跑了。
而后厨房角落里,某只清醒后格外饥饿,不识天高地厚钻进敌军驻所想偷东西吃的红毛狼崽不知躲藏了多久,最终逃窜似的跑开了。
- -
饭后,花木兰整队,动身。
上马前她最后望了兰陵王一眼,后者被戴上手铐,脸色轻松地看着她。
花木兰欲言又止。
兰陵王却很有话说:
“趁着将军用膳这段时间,我给一些难民找好了离长城脚下近些的收容所。还望将军同这带势力打个照应,别欺负他们是败朝遗民。”
“……”
花木兰面如寒霜,挥鞭策马疾驰起来。
……
周围延绵不绝的大漠成了秃林,又渐渐沾染人烟,融了炊烟,有了暖意。
一路平安入了长安城。
她记不清今日是初几了,但终归是在正月。街头巷尾热热闹闹,澄灯笼红挂帘映衬得雪景热忱几分,酒馆和小摊旁人群熙攘,杂乱喧闹窸窣不绝的人声让冷清的季节有了呼吸与心跳。
见着这样一支浩荡的队伍入城,街两侧纷纷有百姓上来迎接,有些是知晓打了胜仗,上前庆祝欢呼,更多是闲着玩耍的孩子,跟着凑热闹。他们往往好奇地垫起脚尖,手里攥着摔炮或是手持小灯笼,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倒映着灯火通明的节日街坊和归来军队的雄姿英发。
当然,那是孩子眼中的军人。
永远气势磅礴,永远屹立不倒,永远勇往直前。
真正的军人总是藏着数不清的伤痕。
花木兰轻轻咳嗽起来,她瞥了眼自己臂膀上的伤痕。
饶是遍体凌伤,在那些孩子眼中,骑马披甲,就定然是英雄。
……
也不知是那些清澈的注视能够疗伤,还是这节日的氛围滚烫,她也渐渐有了点实感。
是回城了。是到家了。
这一程实在是太短,过得太快。她本以为不到半月的离别引不起心中丝毫波澜。
可家和远方终究还是不同的。
家总能让人蓦然想起,当初离开家,正是因为心中有家。
- -
花木兰入了朝廷,接受了与她的身份地位相匹配的胜仗欢迎仪式。
圣上似乎心情极好,先是慰问了她的伤势,赐她御医诊脉,又是一同用膳——哪怕花木兰委婉表示自己并不饿。
这老爷子还忽然一改以往苛刻吝啬的性子,赏赐无数。女将军几番想要自言羞愧,称并没有做什么,不应受重赏,然而圣上所赐自有道理,她只便磕头谢恩。
……
待了半个下午,花木兰几乎能确信今上这反常的态度必有其因。待皇上终于与她同享完了茶点,摸着胡子感慨着时光飞逝,岁月蹉跎的时候,女将军绷住神经,心中预感逐渐强烈。
……今上从来不是个伤感怀秋的诗人,虽说还算不上无情无义,但是温情有限,是不可能拉着她闲着无聊叙半天旧的。
“这些年,你镇守边疆,坚于职守,与长城同生共死,入沙场征战万里,多次捍卫国土于危亡,立下了汗马功劳……”圣上感慨,“这些……朕都记在心中。”
花木兰腹非心谤,思虑重重。面上却不显,还是微微颔首:“臣应做的。”
“不。不……”
圣上摇摇头,继续扯自己那把胡子:“朕这些年……待你们守卫军不够好。朕日理万机,总是焦头烂额于朝廷政务要事,想着如何亩地千收,想着如何平定诸侯,如何扩宽商路。却忘了看看外敌,虎视眈眈的临国……将长安置于危险之中,惭愧啊。”
“……”
这番话纯属扯淡,自时空紊乱起长安再无太平盛世,朝廷要事更是倾斜于军务,以保疆土稳固。防守外敌向来都是当务之急。
但是花木兰只能顺着他扯的淡往下说:“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殿下顾全大局,目光长远,所以能长治久安,使国运昌隆。”
“长治久安……”圣上喃喃,若有所思似的,“往常觉着还好……可今年也不知为何,这西域北疆,皆是很不太平啊。”
来了。花木兰心中一凛。
“自你西征后,北疆也是几番动荡,有越长城侵长安之兆。这定国大将军一走,朕一时也有些惶恐。”
花木兰脑中思绪飞快涌动。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有些拿不准。
是要让她即刻不加休整再度北伐?
未免过于冷血了吧。
“也只得寄希望于长城守卫军了。”圣上继续接下去,“数年前你曾带回一位军人,那位名为铠的。朕当年一见,雄姿英发,很有气魄。一示武力,实在非凡。如今北疆局面,他的作战招式和体格,用作领队将军,似乎非常合适。”
“………………”
花木兰终于知道他这番弯弯绕绕到底在隐晦什么了。
“北疆此番动乱虽说麻烦,但实则规模甚小,以那位将军的实力,想必速战速决。”圣上又继续摸胡子瞎扯淡,“朕见他从军多年,立功有限,这是个不错的时机……然则正当新岁,正月本是举家团圆之时,下旨谴人出征,朕总觉得过意不去……”
花木兰完全无视他这番胡说八道,挑重点的吸收。
简单来说就是,新年伊始,铠被这老爷子谴去北疆了,北疆各种势力动荡不堪,不一定真的谋反,真扫荡干净却又不太实际,于是这事儿没个时限,不太好办。
而圣上在这里好言相向,也不是为了什么“正月出军”这种破仪式感,只是铠归根结底是她的部下,不加告知直接调动,恐她对这安排心存怨言罢了。
花木兰心中冷笑。
“皇上体恤军人,臣是在感激涕零。然则国家面前无小家,既有所需,正月出征也正是他应有之义。”
她面上漠然了几分,话里却恭维,顺着圣上的话往下说了。
“好。好。”皇上显然十分满意。
又叙了一番旧,皇上话里委婉:“天色已这样迟了,将军想必也乏了。今日就在皇城暂且歇下,朕为你安排下榻,如何?”
意思是明天就滚回守卫军基地吧。
花木兰则求之不得。
“臣谢恩。”她回答。
这种态度她早已习惯了。
本该如此。
她望向窗外,看了眼暗沉下来的天,和远方旷野上奔驰的车马。
……今日她入城归来,也许在途中不知何时,也恰逢了铠北伐而去的车马行列吧。
一个归家,一个离乡。
世事难料。
她缓缓起身。
刚入朝时就迫切想要说清的那些要紧字句此刻却堵在了她的胸口。
若是将魔种之事向皇上说清了……
以圣上这种态度,恐怕十多年间,守卫军们聚聚合合,将会有数不尽的擦肩而过和无法团聚的遗憾吧。
“然而臣还有一事禀报。”
可退下之际,她还是动了动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