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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在游乐园
“最美黑珍珠” 这是最美黑珍珠...

“最美黑珍珠”

这是最美黑珍珠伊曼和一代摇滚巨星大卫·鲍威的合照。

据说结婚后的两人感情非常好,一向是个浪子的大卫·鲍威一改往日作风,成为了一个居家好丈夫。

“最美黑珍珠”

这是最美黑珍珠伊曼和一代摇滚巨星大卫·鲍威的合照。

据说结婚后的两人感情非常好,一向是个浪子的大卫·鲍威一改往日作风,成为了一个居家好丈夫。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8绿菊)

  “病了?”宜修放下书本,感到有些奇怪,“今儿早晨来请安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

  “太医院来报,说莞常在邪风侵体,又兼心悸受惊,诱发时疾,需要静养。”剪秋转述太医院的诊断。

  宜修转了转心思,实在没能搞懂这个莞常在是不是真病了。上回还能说被华妃赐一丈红和井里的福子吓到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宜修问。

  剪秋道:“主子,皇上这样看重她,只怕不至于装病。时间一长,就算她长得再像大小姐,也会被皇上忘了的。”

  哪儿那么容易忘记呢……宜修心想。

  “哪个太医去应诊的?”

  “是温实初温太医。”

  “温实初……”这个人确实医术高明,偏...

  “病了?”宜修放下书本,感到有些奇怪,“今儿早晨来请安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

  “太医院来报,说莞常在邪风侵体,又兼心悸受惊,诱发时疾,需要静养。”剪秋转述太医院的诊断。

  宜修转了转心思,实在没能搞懂这个莞常在是不是真病了。上回还能说被华妃赐一丈红和井里的福子吓到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宜修问。

  剪秋道:“主子,皇上这样看重她,只怕不至于装病。时间一长,就算她长得再像大小姐,也会被皇上忘了的。”

  哪儿那么容易忘记呢……宜修心想。

  “哪个太医去应诊的?”

  “是温实初温太医。”

  “温实初……”这个人确实医术高明,偏偏一心想着甄嬛,落得个自宫伤身、断子绝孙的下场——当然,这个结局也少不了自己的推波助澜,“剪秋,再取一斛珍珠,你亲自去瞧瞧她,一进宫就病歪歪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是。”剪秋应了,就要离去。

  宜修叫住她:“慢着!温实初到底职位低微。皇上如此重视莞常在,让章院判去看看,务必使莞常在在新年之前玉体康健。”

  “皇上看中莞常在,连主子也格外上心。”

  “去吧。”宜修也不多说,挥挥手继续看书。

  到了晚间,宜修照旧在养心殿和胤禛一同用膳。因为存着心事,晚膳期间,宜修都没有说话,倒让胤禛感到有些奇怪。

  等到撤下席面,胤禛盘腿坐在炕上,见宜修面容依旧淡淡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小宜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句话都不说。”

  宜修笑笑:“算起来,新晋的妃嫔可以侍寝了,敬事房也做了新的绿头牌,不知皇上今日可要见见新人?”

  胤禛忍不住捏了捏宜修的脸:“朕以前怎么不知道小宜这么爱吃醋?”

  这倒教宜修自己都愣住了。原来这个反应在胤禛眼里叫“吃醋”。恐怕也和帝王的心情有关系吧。如今他们有弘晖和长乐作为牵绊,相处起来更像寻常夫妻了,即便谈论起柔则,也可以一同诉说亡姐的好,甚至于抱头痛哭。大概因为这些,胤禛始终相信宜修待他是真心的,自然会认为方才宜修欲言又止闷闷不乐的表现是在“吃醋”了。

  宜修强忍作呕的欲望,嗔道:“皇上就知道取笑臣妾。”

  胤禛哈哈笑了起来。

  “皇上还是翻牌子吧。”宜修冲苏培盛使眼色,后者拍拍手,敬事房的徐公公领人端着绿头牌进来了。

  胤禛的手在绿头牌上徘徊一番,问:“怎么莞常在的牌子不在上面?”

  徐公公回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午后太医院来人禀告,说莞常在心悸受惊,突发时疾,需要静养。”

  “心悸受惊?”

  宜修道:“前几日夏常在长街失礼,丽嫔训诫了她,正当着沈贵人、莞常在和安答应的面,恐怕是吓着了;加之初进宫闱,远离父母亲人,难免忧思。臣妾已经让章太医去看过了,说将养些时日就会好。”

  “为了什么?”

  “夏常在自己无礼,无故打了安答应一巴掌,臣妾已经派人去训斥,命她闭门思过,也着人安抚了安答应。”

  “你做得很好。”胤禛说着,伸手翻了沈眉庄的牌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胤禛陆陆续续翻了新人们的牌子,其中最得圣心的就是沈眉庄了,因她爱菊,胤禛不但赐了许多菊花给她,还给她的住处亲自赐名为“存菊堂”,教各妃好不眼红。

  连花房新培育出来的绿菊,除了慈宁宫和景仁宫外,只有沈眉庄的存菊堂才有。如此宠爱,难免遭人嫉妒。

  这一日宫妃请安,宜修叫起后看了一眼,见敬嫔下首的位置空着,便问:“那是谁的位子?”

  这是明知故问了,按照品级,因裕嫔不在,恭嫔下首坐着曹贵人,敬嫔下首便是沈眉庄了。

  敬嫔身为沈眉庄的主位娘娘便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沈贵人的位子。”

  “哦?沈贵人今日有疾么?”

  “启禀皇后娘娘,方才臣妾邀请沈贵人一起来请安时,沈贵人没有乘辇,乃是步行来的,兴许路上有迟误。”

  敬嫔正说着,只见沈眉庄急匆匆进来了,丽嫔语带讥讽:“哟,沈贵人今儿来得真早。”

  沈眉庄忙跪地请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请安来迟。”

  “起来吧,”宜修淡淡地道,“请安贵在有心,只此一次便罢了。”

  “谢娘娘。”

  沈眉庄刚坐下,丽嫔便道:“皇后娘娘仁慈,容臣妾说句玩笑话,难道以后只要说自己有心,就可以不按规矩给中宫请安了呢?”

  沈眉庄的宫女采月替主子陈情:“回禀皇后娘娘,贵人并非有意迟误,只是来请安的路上被小太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只能回宫去换。”

  “有意还是无心,不都是一张嘴的事么?”丽嫔冷哼一声,“恐怕沈贵人仗着皇上宠爱,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曹贵人有身孕都依着规矩来。果然是妃嫔里独一份儿的绿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比不得。”

  “臣妾不敢。”沈眉庄欠身。

  敬嫔道:“皇后娘娘,沈贵人侍奉娘娘一向勤勉,今次也算情有可原。”

  这只是件小事,恐怕是有人想看沈眉庄出丑罢了,宜修便道:“以后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先遣人来禀告一声,好过事后请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臣妾谢皇后娘娘。”

  丽嫔不依不饶:“皇后娘娘……”

  “本宫说了,”宜修提高了音量,“下不为例。”

  丽嫔讪讪地闭了嘴。

  

  殿内人散去了,剪秋道:“皇后娘娘,今儿这事儿丽嫔有些急躁了。”

  “你也看出来了?”宜修轻笑一声,“想借我的手来打压沈眉庄,呵,打的好算盘。”

  “沈贵人如今盛宠,也难怪丽嫔如此了。”

  “就许她得宠的时候趾高气昂的?”宜修摆摆手,“不说她了,莞常在那里有起色么?皇上昨儿问了一回,咱们总要上上心。”

  剪秋递上茶盏:“章太医说需要调理,瞧着像快好了,可人还是恹恹的。”

  “哦?”

  “钟粹宫的消息,说莞常在的病……一半一半吧。”

  宜修想了一回,道:“剪秋,你去库里取些人参燕窝,亲自送去,就说皇上和我都挂念着她的病,原本看她和沈贵人一同进宫,感情又好,现在只有沈贵人一枝独秀,实在可惜。裕嫔不管俗事,如果底下人胆敢怠慢的,尽可来告诉我。”

  剪秋等了一会儿,见宜修没有别的吩咐,自领命而去不提。

  绘春上前给宜修捏肩:“主子对皇上也太好了,事情这么多还要抽出心神来操心莞贵人,皇上真该多心疼心疼主子。”

  我哪儿是为了他呀……宜修心道。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不说了,去给皇额娘请安吧。”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7横祸)

   夏冬春果然上不得台面,一进宫就四处树敌,即便没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年世兰治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端妃娘娘已经让她们各自回宫闭门思过了,只是夏常在她……”绘春欲言又止。

  宜修揉揉太阳穴:“她怎么了?”

  绘春道:“丽嫔命人打了夏常在一个耳光。”

  “什么?”

  绘春把刚才进来汇报的宫人叫来,细细说了经过。

  把时间挪到众妃跨出景仁门到长街上的时候。

  夏冬春见安陵容正和甄嬛沈眉庄一起走,紧赶几步来到她们身边:“真没想到,有些人看着唯唯诺诺,暗地里真会巴结人,这么快就知道要讨好谁了。”

  安陵容位分最低,只能规规矩矩行礼:“给夏常在请安。”...

   夏冬春果然上不得台面,一进宫就四处树敌,即便没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年世兰治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端妃娘娘已经让她们各自回宫闭门思过了,只是夏常在她……”绘春欲言又止。

  宜修揉揉太阳穴:“她怎么了?”

  绘春道:“丽嫔命人打了夏常在一个耳光。”

  “什么?”

  绘春把刚才进来汇报的宫人叫来,细细说了经过。

  把时间挪到众妃跨出景仁门到长街上的时候。

  夏冬春见安陵容正和甄嬛沈眉庄一起走,紧赶几步来到她们身边:“真没想到,有些人看着唯唯诺诺,暗地里真会巴结人,这么快就知道要讨好谁了。”

  安陵容位分最低,只能规规矩矩行礼:“给夏常在请安。”

  “哟,我可不敢受你的礼,免得又传来传去的,倒显得是我失礼了。”夏冬春讥讽道。

  “我没有……”安陵容弱弱地回嘴。

  甄嬛上前挡在安陵容跟前:“夏常在说这话,倒教人听不懂了。”

  夏冬春把安陵容从甄嬛身后拉出来:“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不是你说的?不是你说的,怎么连齐妃娘娘都知道了,当我傻吗?”

  安陵容忍着害怕,道:“夏姐姐误会我了,我和姐姐一样第一次见齐妃娘娘,实是不知是怎么回事。”

  夏冬春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放开安陵容:“你给我小心着点,不然我要你好看。”

  “夏妹妹慎言。体元殿之事许多人都瞧见了,传到齐妃娘娘耳朵里也不奇怪。夏妹妹与其在这里争辩,不如担心会不会传到养心殿去。”沈眉庄道。

  “哟,沈贵人得了这么些赏赐,果然说话都硬气些。”夏冬春瞥了一眼跟在沈眉庄身后捧着锦盒的小太监。

  沈眉庄一笑:“我本是蠢笨不会说话的,亏得天家不弃,得侍宫闱。这些赏赐,也该与姐妹们同享才是,既然夏妹妹在这儿,便请妹妹先挑选。”

  夏冬春轻嗤一声:“这些东西,我们夏家还看不上。”

  安陵容此时壮着胆子,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听闻夏姐姐出身骁勇世家,妹妹好生景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夏冬春只当安陵容服软了在夸她,更加得意起来:“我家世代骁勇,为国尽忠,岂是你家区区县丞可比。”

  “那日嫔妾冲撞了姐姐,回去以后懊恼不已。幸得姐姐骁勇,不失家门风范。”

  “那是自然,我家家训向来如此。”说着,夏冬春看到其他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应过来以后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抬手就要打安陵容。

  安陵容反应不及,生生挨了一巴掌。

  “夏常在,你别太过分了!”甄嬛连忙护着安陵容。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联合起来对付我是不是?我……”

  就在夏冬春气急败坏地想连甄嬛和沈眉庄一起教训时,就听得一声“放肆”,原来是端妃身边的大宫女吉祥。

  四人连忙跪下。

  端妃本是和宜修多说了几句话才走的,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这番热闹。

  “你们都是宫嫔,在长街上推推搡搡成何体统。”

  “臣妾知罪!”

  端妃看着她们的头顶,只觉得烦躁:“既然已经进宫了,就要可守本分,不要无理取闹失了身份。”

  夏冬春心虚,忙道:“端妃娘娘恕罪,是安答应,她出言不逊,臣妾才训诫她的。”

  “训诫?夏常在,安答应是永和宫的人,即便要训诫,上有皇上皇后,再不济还有本宫,怎么就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常在训诫了?”

  夏冬春奓着胆子,声音有些发抖:“这种小事,臣妾不敢惊扰皇后娘娘。”

  “你在景仁宫外动手,就不算惊扰了么?”端妃被气笑了,“罢了,都回自己宫里闭门思过,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端妃知道这种小事就算宜修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不想宫中再生事端。可她不想,不代表别人愿意善罢甘休。

  正巧丽嫔走了过来,端妃便道:“丽嫔,记得要规束自己宫里的人,教导低位妃嫔,也是你的职责。”

  夏冬春刚站起来,脸上忽的吃了一巴掌,定睛一看,竟是丽嫔身边的宫女,捂着脸不敢说话。

  “端妃娘娘,臣妾宫里的人臣妾自己会教训的,这一巴掌就当还给安答应了。”丽嫔趾高气昂的,一股不服气的样子,“还不滚回启祥宫去,不争气的东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端妃摇摇头,见甄嬛三人还立在一边,觉得心累,道:“都回去闭门思过吧。”

  

  宜修听了事情经过,倒觉得许久未犯的头风病又犯了。

  “罢了,绘春,你和忍冬、半夏分别去沈、甄、安三位宫里,替我安慰一番。估计都吓坏了。剪秋,你去丽嫔那儿传我的话,夏氏言行无状,本与她无太大关碍,然则丽嫔当众命人掌掴妃嫔,同样有错,罚她闭门思过三天。”

  剪秋应下,又道:“端妃娘娘仁厚,只命闭门思过,丽嫔娘娘性子急躁了些,不过,夏常在确实无礼在先。”

  “我知道夏氏愚蠢,丽嫔做事也不过脑子!若不是要给永瑚积德,我也巴不得……”说到这里,宜修摆摆手,“接下去永瑚满月、皇上万寿、姐姐忌辰、先帝三周年、新年、元宵,接着又是三阿哥成婚、果郡王成婚、二十阿哥成婚,六阿哥定亲,五月端午,眼看曹贵人要生产,这么多事千头万绪,她们还为了这些小事斗嘴。”

  

  且不说宜修这里操心各种事宜,甄嬛初进宫就被一系列的事情吓到了。

  和沈眉庄安陵容告别以后,回到住处,仍心有余悸。虽说皇后派人送了珍珠来压惊,算是重视的表现,甄嬛依旧心下难安。好容易流朱浣碧软语安慰,甄嬛才肯展颜。

  到了第三日,宫里桂花开得正好,流朱直说要打桂花做桂花蜜糖吃,浣碧跟着说起从前家时候做了桂花蜜埋在花树下的事。甄嬛笑着应了,让佩儿去海棠花底下挖个小坑,预备着埋坛子。没过一会儿,便听得佩儿惊叫一声,几人凑了过去,只见佩儿手上拿着一个腐败不堪的娃娃。

  甄嬛书读得多,看到娃娃已觉不妙, 让佩儿拿过来,佩儿颤抖着声音指着花丛下的坑:“还有两个呢!”

  “那拉?这是‘酉’‘癸’……佩儿,把那两个也拿过来。”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甄嬛的声音都在颤抖。

  “‘丁丑’‘辰’什么?‘壬’?这个字像是‘亥’……”

  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甄嬛尖叫一声把东西扔在地上:“流朱,快……快把这些东西烧了,不要留痕迹。”

  “小主,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几个娃娃吗?”

  甄嬛拉住流朱的胳膊:“这东西如果被其他人瞧见,咱们的命——不,整个甄家都别想活命了。”

  “好,我这就把它们扔到炉子里去!”流朱有点懵,依旧很坚定的点头。

  浣碧小声问:“小主,那究竟是什么呀?把小主吓成整个样子。”

  “你记不记得这里原来是谁住的?”

  “槿汐姑姑说,是从前的芳贵人。”

  “芳贵人一直说是大福晋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刚才的娃娃上,写了皇后的生辰。另外两个,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应该是大贝勒和大福晋了。”

  “什么?!”浣碧也吓了一跳,“小主,我们还是禀告裕嫔娘娘吧!”

  甄嬛摇摇头:“谁都不能说。浣碧,佩儿,就算是等会儿槿汐回来,你们也不能跟她说。这是大罪,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小主,这又不是我们做的,怕什么?”

  “是谁做的都不重要,只要在我们宫里查出来,我们就脱不了干系。”甄嬛一脸忧心,“万一不是芳贵人留下的,而是有人故意埋在这里陷害我的呢?”

  流朱拍着手回来了:“小主放心,烧得一干二净,连渣子都没留下。”

  “流朱,我没有危言耸听,也不是吓你,从今天起,这件事情我们都要当没发生过,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流朱见甄嬛如此认真,郑重地点点头。

  甄嬛倚着栏杆,扑簌簌落下泪来。

  “没想到才入宫就惹出这么多祸事。”她吩咐浣碧,“浣碧,我心跳得厉害,请温太医来。”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6觐见)

  毓庆宫的首领太监已经满头是汗了。原本贝勒不在宫中,大福晋的肚子是上头的重点关注对象,如今不光早产,还出现难产,母子平安自己还能留条命,如果有个好歹,估计脑袋瓜子也不保了。

  “皇后娘娘吉祥!”见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首领太监腿一软,慌忙跪下。

  “大福晋怎么样了?”

  “大福晋……大福晋……”

  宜修横他一眼,一甩袖子走了进去。

  产房门口,几个太医正围在一起讨论,见到皇后,下意识就要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行礼?只说大福晋情况如何。”宜修愈加烦躁了。

  “回皇后娘娘,大福晋受了惊吓,加之胎位不太正,故而有些艰难。”

  “一定要母子平安,知道吗?”...


  毓庆宫的首领太监已经满头是汗了。原本贝勒不在宫中,大福晋的肚子是上头的重点关注对象,如今不光早产,还出现难产,母子平安自己还能留条命,如果有个好歹,估计脑袋瓜子也不保了。

  “皇后娘娘吉祥!”见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首领太监腿一软,慌忙跪下。

  “大福晋怎么样了?”

  “大福晋……大福晋……”

  宜修横他一眼,一甩袖子走了进去。

  产房门口,几个太医正围在一起讨论,见到皇后,下意识就要行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行礼?只说大福晋情况如何。”宜修愈加烦躁了。

  “回皇后娘娘,大福晋受了惊吓,加之胎位不太正,故而有些艰难。”

  “一定要母子平安,知道吗?”

  “是是是!已经开了立应汤让福晋服下,看能不能起效果。”江诚江太医拱拱手。

  江诚江慎两个都是太医院妇人科的好手,再一看,围在一起讨论方子的有五六个太医,宜修略微放下心来,坐在产房外头关注里面的情况。

  过了小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动静,慈宁宫和养心殿都派了三波人来问了,宜修实在坐不住了,喝道:“怎么药喝下去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江诚忙跪下:“娘娘恕罪,事出突然,各人体质有差,或许时间要再久一些。”

  “再久?再久福晋就没命了!如果她们母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宜修的话没有说完,江诚已经听出了话外之意,吓得打了个哆嗦。

  “皇后娘娘,太医院还有一个温太医,也精通妇人科的,不如……”江慎过来解围。

  温太医?温实初!

  宜修知道此人医术精湛,忙道:“还不快叫来!”

  温实初在太医院里职位低微,原本是被安排留守的,如今江慎提起他,未必是真的觉得这个后辈医术比自己好,更多的是想让他来背锅。

  好在温实初没有辜负宜修的信任,到了以后开了方子让大福晋服下,不到一刻钟,里面的稳婆就说情况好转,又过了半个时辰,新生儿嘹亮的啼哭终于响起。

  太医们俱是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

  大福晋的宫女先出来报喜:“恭喜皇后娘娘,大福晋产下阿哥,母子平安。”

  宜修几乎要晕过去,又哭又笑,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命赏下东西,太医院的太医们这番忙乱,也要赏,尤其是温实初,赏赐比旁人都丰厚。

  虽说是早产,婴孩还算健康,皱巴巴的小脸,闭着眼睛小手是不是挠挠脸颊,可爱极了。

  皇长孙降生,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

  洗三那天,胤禛亲临,并给孙儿赐下名字,曰“永瑚”。

  

  忙过了皇孙的事情,秀女们也该进宫了。

  安陵容因为被提前接进宫,免了寄人篱下的困扰,又听来接的人说是皇后提议的,心中十分感激。在乾东五所的时候就想拜见宜修,但依照规矩,在阖宫拜见之前不能去中宫,安陵容便只安心学规矩。

  到了下午,新人们在各自宫里安顿好,就收到了来自各宫的赏赐。

  宜修按照各人位分赏下东西,也无非是些布料和首饰。一样的位分便得一样的赏赐,没有显出对谁的特别。

  诸妃跟着皇后走,送的东西比之宜修要再次一等。新人初入宫,还没能从中窥探出后宫的端倪。

  绘春送了赏赐回来,禀告宜修各人的反应。

  “嗯,都还算知礼。这个荷包挺别致的,是谁的?”宜修接过绘春奉上的荷包,问道。

  “回主子,这是永和宫安答应的。安答应说一直想给主子请安,只是不合规矩,所以绣了荷包,略表心意。”

  “有点香香的。”宜修嗅了嗅,“长乐一定喜欢这个,拿去给她玩吧。”

  已经定下了三日之后阖宫觐见,宜修不免要和太后说起这事儿。

  太后以身子不快为由免了新人拜见。宜修说了几句“皇额娘要保重身体”和“不日定有皇孙降生”之类的场面话,又叮嘱奴婢们仔细伺候,才返回景仁宫。

  终于到了正日子,宜修从内室出来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六位新人排成两列站在中间,只等宜修坐定。

  “妹妹们今天来得真早。这几天在宫里还习惯吗?”宜修先垂询一番。

  六人齐道:“承蒙皇后关怀,一切都好。”

  “嗯。”宜修点点头。

  江福海便道:“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新人三肃九拜之后,宜修叫起。

  “往后同在宫中,一则要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二来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不得生出争风吃醋之事,惹皇上烦心。”宜修依旧说着场面话。

  “是,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宜修又道:“如此甚好。太后身子不爽,免了觐见。先见过诸主位娘娘。”

  江福海便报:“众小主参见端妃娘娘。”

  几人便侧身拜见:“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谢端妃娘娘。”

  再命拜见齐妃,齐妃叫起之后,瞧了一回儿,笑道:“果然都是容颜秀丽,本宫自愧不如了。这前头两位是?”

  沈眉庄和甄嬛上前再次行礼:“臣妾沈眉庄/甄嬛参见齐妃娘娘。”

  “哦?本宫只道站在前头的是两个贵人,怎么常在也站在首位了?本宫记得,应该还有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才对。”

  听了这话,旁人尤可,负责这次礼仪的内务府太监连忙跪下请罪。

  “罢了。”宜修淡然地挥挥手。

  “谢娘娘、谢娘娘。”那太监忙不迭谢恩。

  齐妃重新看着行礼的两人:“怎么还跪着呢,都起来吧。”

  “谢齐妃妃娘娘。”两人道。

  江福海正要命拜见丽嫔,就听沈眉庄开口了:“臣妾等不过是萤火之光,如何敢与娘娘明珠争辉?”

  齐妃掩嘴而笑:“沈妹妹一张小嘴倒挺甜的,是个伶俐人。”

  接下去参见嫔位,没有再出岔子,平安结束了。

  宜修命设座,各人谢座。

  刚一坐下,丽嫔便道:“哟,夏常在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料子,臣妾让人赶制出来,今日觐见,臣妾特意穿上。”丽嫔是夏冬春宫里的主位娘娘,又早听说丽嫔十分得圣心,便一脸殷勤,还看了一眼皇后。

  丽嫔不去看她,转转手上的戒指:“嗯,倒知道知恩图报,是个有心人。”

  “这么好看的衣裳,可别再被人泼一杯水。”齐妃小声碎碎念。

  宜修咳嗽一声:“今日之后,你们也算正了名分。好了,诸位妹妹也累了,跪安吧。”

  妃嫔们离开没多久,守在门口的一个宫人匆匆进来,先报给绘春,绘春上前禀告:“皇后娘娘,夏常在在宫门口和沈贵人等起了争执。”

  “什么?”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5新人)

  皇后的仪仗来到养心殿外,正见苏培盛从里面出来。

  苏培盛忙行礼问安:“皇上嘱奴才去请皇后娘娘,不想皇后娘娘已经来了。皇后娘娘请进。”

  宜修迈进内堂,只见胤禛正在作画,福了福便走到胤禛身边。

  胤禛指着画跟宜修说:“你瞧,这样如何?”

  宜修这才仔细瞧了这画,原来是在她之前的梅花图上添了一个人影,正是双手合十在梅树前祈求的模样。她想,估计是今天看见甄嬛,又勾起这个痴情帝王的相思之情了,便道:“臣妾的拙作,经皇上点睛,可作为名画传世了。”

  “朕记得,从前宛宛最喜欢一个人站在那株梅花前。红梅与宛宛,相得益彰。”

  “小宜来得好快。”胤禛说着,落下最后一笔,在右下角盖上...

  皇后的仪仗来到养心殿外,正见苏培盛从里面出来。

  苏培盛忙行礼问安:“皇上嘱奴才去请皇后娘娘,不想皇后娘娘已经来了。皇后娘娘请进。”

  宜修迈进内堂,只见胤禛正在作画,福了福便走到胤禛身边。

  胤禛指着画跟宜修说:“你瞧,这样如何?”

  宜修这才仔细瞧了这画,原来是在她之前的梅花图上添了一个人影,正是双手合十在梅树前祈求的模样。她想,估计是今天看见甄嬛,又勾起这个痴情帝王的相思之情了,便道:“臣妾的拙作,经皇上点睛,可作为名画传世了。”

  “朕记得,从前宛宛最喜欢一个人站在那株梅花前。红梅与宛宛,相得益彰。”

  “小宜来得好快。”胤禛说着,落下最后一笔,在右下角盖上“四宜堂主人”的印鉴。

  “皇上好雅兴,倒教臣妾打扰了。”

  “皇上说的是。不如让人把画裱起来,挂在四宜堂。”

  胤禛便吩咐道:“小夏子,照皇后娘娘说的去做。”

  “喳!”

  胤禛拉着宜修坐在榻上,道:“你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朕也放心了。”

  “有太医日日请脉照顾,臣妾不敢不好,其实早就好了,都是皇额娘体恤,不让臣妾操劳。”

  “这些年你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歇。”

  宜修不太习惯胤禛的温柔,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秀女排单,问:“皇上已给弘晧挑了福晋,不知果郡王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十七弟啊,听闻沛国公府的格格钦慕他,朕就指给十七弟做福晋了。有这么个知书达理的福晋管着,他也能收收性子。”

  沛国公府的格格?宜修想起来了,正是孟静娴。也好,省得这个女子相思成疾害了病,于名声有碍。

  “皇上成就一段佳话,该快马去通知舒太妃,好让舒太妃高兴。”

  “朕已经派人去了。你等着看,十七弟明日定要来找朕闹。”

  宜修掩嘴而笑:“皇上明知道十七弟不肯,怎么还指婚呢?”

  “那小子!从前皇阿玛要把尹德家的姑娘许给他,硬是推脱了,不然何至于耽误到今天?皇阿玛惯着他,朕这个兄长如果还由着他性子胡来,不说别的传言,外头要先说朕不友了。”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之前沛国公夫人带着女儿来给臣妾请过安,倒是个可人儿。十七弟现在不愿,等到盖头一掀,再没有旁的话了。”宜修笑道。

  胤禛也笑着拍了一下宜修的手。

  宜修道:“皇上今日心情好,定是挑到了可意的秀女。”

  “不过是略有几个质素尚可的罢了。她们的位分和宫室,小宜,就你决定吧。”

  “臣妾不敢善专,还是皇上亲自定吧。不然臣妾把皇上的小美人都分到圆明园去,皇上要怪罪臣妾了。”

  胤禛少见宜修这样的小女儿情态,哈哈笑了起来:“小宜可是吃醋了?你放心,就算你把她们都打发了,朕也不怪你。”

  宜修此刻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样的撒娇看来自己的确做不来。

  “对了,皇上,臣妾听闻有入选的秀女在京没有亲人,恐怕如今还要客居。怎么说也是嫔妃了,客居别家总是不妥,更何况还要派人去教习礼仪,不如先接进宫来,现在乾东五所还空着,正可让人住进去学规矩,等到秀女入宫的日子,再一起搬到后宫。”

  “小宜说的有理,苏培盛,这件事你去办。”

  “喳。”

  宜修拿起排单,剪秋何等乖觉,已经递上笔来。

  “臣妾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定下位分,省得皇上再改了。”

  胤禛也不恼,一面拿了把扇子扇着,一面看她写字。

  上面的名字十分眼熟,只是较之前世少了两个,只有六个人。

  博尔济吉特氏、富察氏、沈氏为贵人,其余甄氏、夏氏为常在,安氏为答应。

  果然,胤禛没有提出意见,只亲自给甄嬛定了一个封号为“莞”。

  “皇上果然看中甄氏,是甄氏的福气。”宜修这样说着,面色却不好。

  “怎么,小宜不高兴了?”

  宜修觑着胤禛的神情,道:“听闻甄氏与姐姐有几分相似,臣妾心想,姐姐若得知,定会高兴皇上再得佳人。只是臣妾作为妹妹,难免为姐姐伤心了。”

  说着,竟真的流出几滴眼泪来。

  胤禛搂着宜修:“你放心,我知道她不是宛宛。”

  

  新人位分已定,至于宫室,宜修索性叫了端妃齐妃一起来商议。

  “依臣妾看,新人入宫还是有主位管着相宜,不如先安顿到各宫去,等哪个有出息了,在收拾出新宫室不迟。”端妃道。

  齐妃道:“话是这么说,不过长春宫地方小,臣妾又不喜欢热闹,还是别再添人了。”

  宜修知道齐妃是觉得新人会生下皇嗣夺了亲子原本就稀薄的宠爱,自然不想宫里再有新人。

  “既如此,博尔济吉特贵人去承乾宫;沈贵人和敬嫔似乎性情相投,便居咸福宫罢;齐妃,富察贵人与你一宫如何?”

  齐妃情知多说无益,撇撇嘴:“是,臣妾会好好照顾新妹妹的。”

  “至于启祥宫……”

  “丽嫔和欣常在天天斗嘴,已经够热闹了。”齐妃小声道。

  “听闻夏常在性子活泼,便由丽嫔教导吧。端妃,安答应就交给你了。”

  端妃欠身应了。

  齐妃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回:“六个秀女,皇后娘娘,是不是还少了一个?”

  “嗯,”宜修点点头,“还有一个莞常在,皇上对她颇为上心,我正在想要不要把永寿宫给她住。”

  齐妃急道:“皇后娘娘,永寿宫如今没有主位,她一个常在独居一宫成何体统!”

  宜修见她夸张的样子,不禁失笑:“瞧你,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只要皇上中意,不过是宫室而已。”

  “娘娘,永寿宫不是寻常宫室,听闻皇上曾经打算让娘娘居住,哪儿能随随便便安置一个小小常在呢?依臣妾看,还是让她去钟粹宫吧!苏答应走后,裕嫔一个人正寂寞呢!”

  自从苏答应遭贬,裕嫔潜心礼佛,现在的钟粹宫安静得不像话,若不是还有一个六阿哥,恐怕都不能被人记起了。

  端妃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

  宜修从善如流:“既如此,就照你们的意思吧。江福海,拟好单子给皇上,再让内务府洒扫宫室已待新主。”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进来,被门槛绊了一跤,一头扎倒在地,十分狼狈。

  “放肆!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剪秋喝道。

  太监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后娘娘救命!”

  剪秋已经认出此人是毓庆宫的太监,心里一突。

  “怎么回事?”宜修问。

  “皇后娘娘,大福晋跌了一跤,已经见红,太医说就要生产,已经三个时辰了,奴才该死,求娘娘救命!”

  宜修几乎站立不稳,幸亏剪秋扶住了她。

  “姐姐,这是大事,您千万要稳住啊!”端妃上前扶住了她。

  “对,我不能急。”宜修点点头,随即吩咐,“江福海,你去请太医,把所有太医都召到毓庆宫去,绘春,通知皇上太后,缓缓说,别让太后着急。剪秋,我们去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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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4选秀)

  闪电劈开紫禁城的夜空,雷声阵阵,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去夏季的燥热。

  剪秋值夜,掀起帘子的一角往里间看,见宜修坐在床边,连忙走进去。

  “主子,又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弘晖好不好……”

  “主子您放心,那儿也有人伺候着的,那个抚远大将军不是承恩公夫人的兄长吗?也会照顾大阿哥的。”剪秋倒了一杯水,服侍宜修喝下。

  宜修按按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路远迢迢的,我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见她心情不好,剪秋劝道:“主子您要照顾好自己,您这会生病,太医说就是心情太坏了,您想想四公主,想想五阿哥,他们兄妹为着您病了一场,也都瘦了一圈儿。还有大福晋,虽说您不让她来侍疾,毓庆...

  闪电劈开紫禁城的夜空,雷声阵阵,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去夏季的燥热。

  剪秋值夜,掀起帘子的一角往里间看,见宜修坐在床边,连忙走进去。

  “主子,又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弘晖好不好……”

  “主子您放心,那儿也有人伺候着的,那个抚远大将军不是承恩公夫人的兄长吗?也会照顾大阿哥的。”剪秋倒了一杯水,服侍宜修喝下。

  宜修按按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路远迢迢的,我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见她心情不好,剪秋劝道:“主子您要照顾好自己,您这会生病,太医说就是心情太坏了,您想想四公主,想想五阿哥,他们兄妹为着您病了一场,也都瘦了一圈儿。还有大福晋,虽说您不让她来侍疾,毓庆宫那里日日都有人来请安,即便是皇上和太后那儿,也都牵挂着您呢。”

  其实宜修的病本不严重,不过是夏日贪凉多用了些病,只是病中多思,想到即将开始的选秀,再想到万里之遥的弘晖,生生添了心病,好的更慢了。

  “我都知道的,”宜修扯出一个笑容来,听着窗外的雨声,喃喃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因为皇后染疾,选秀前面几轮都让端妃代劳了,到了最后一轮殿选,却不是妃嫔可以代为出席的,好在太后已然大安,便由太后出席。

  打算指给适龄宗室的秀女一早就在排单上做了标记,只待选看时记名指婚;自己娘家侄子侄女的事情,宜修一早跟胤禛报备了,他一口就应了下来。

  宜修精神还好,歪在榻上听女儿说话。

  “五哥说,御膳房来了一个南方厨子,最擅长做南方点心,女儿在皇祖母那儿尝了几个,味道确实好,甜而不腻,皇额娘肯定喜欢。”

  “那就让御膳房做点来,我也尝尝。”

  剪秋应了,吩咐小宫女去办。

  “皇额娘病了这么久,要多吃一点,您都瘦了好多。”

  “都说是苦夏嘛,本来就吃不下东西的。”宜修笑道。

  长乐给她捏捏肩:“五哥前几日还写了诗呢,兴冲冲拿去给皇阿玛看,噗!”

  话没说完,已经笑出声来。

  “皇阿玛说什么了?”

  “五哥不肯说皇阿玛说什么了,不过我问了高无庸,他说皇阿玛手抖得纸都哗哗响,一句话都没说就让五哥走了。”

  宜修跟着一起笑起来:“你皇阿玛有时候就是太严肃了。”

  这时,外面来报端妃到了,互相见过礼,宜修见她欲言又止,便道:“绘春,你带公主去偏殿用点心。”

  等孩子走了,宜修道:“前边有事儿?”

  照理,无论那些秀女在家里怎样的娇生惯养,到了宫里也该收敛一点,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

  “我正闲着,权且听着解闷罢。”

  端妃便让吉祥细细说了经过。

  “回皇后娘娘,方才端妃娘娘到体元殿去看看有无疏漏,当时秀女们正在院儿里等待叫名,有一个打扮朴素的秀女姓安,手上端着茶,正好和另一个姓夏的秀女撞上。夏氏被茶泼了,当即就要安氏下跪道歉,安氏道歉了,不愿跪下,夏氏不依,又问安氏家世,又说自己的衣裳是苏绣的,安氏赔不起。”

  “怎么会有如此嚣张的人,把紫禁城当自己家里耍性子。”宜修皱眉,“可派人训斥了?”

  端妃道:“已让体元殿的嬷嬷训斥了。夏氏与安氏都知道错了。”

  “罢了,这种性子的人,大约皇上看不上的,咱们不必操心。正好,我让御膳房做了南方的小点心,你也一起用点,我让江福海去打听情况了,等会儿咱们也听听热闹的。”

  不一时,御膳房进了糕点来,长乐先告退回西三所去了。

  到了申时,体元殿终于传回消息。

 “所以,那个夏氏和安氏都入选了?”宜修觉得不可思议。

  先前听吉祥说的时候,宜修还没有把她们和夏冬春安陵容对上号,只当是一件寻常事,却不料还是“熟人”

  江福海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说夏氏的名字有趣儿,故而留用;本来皇上已经撂了安氏的牌子,谁知有一只蝴蝶落到了安氏的发间,皇上又命记名了。”

  宜修失笑:“看来以后紫禁城的日子要热闹了。”

  “有三个汉军八旗的秀女入选,另外两个呢?”端妃问。

  “禀各位主子,一位是正红旗汉军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一位是镶白旗汉军礼部侍郎甄远道之女。”

  端妃觑了一眼宜修,又问:“这两人模样如何?”

  “回端妃娘娘,太后娘娘问了沈氏读什么书,沈氏说读了《女则》与《女训》,皇上问可否读过四书,沈氏答不曾读过。太后娘娘说女子针线上最要紧,便命留牌子。”作为首领太监,很重要的一个能力就是记忆,此时方能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宜修与端妃对视一眼,道:“想必这个沈氏合了皇额娘的眼缘了。”

  “那甄氏呢?”

  “内监报了两次名,甄氏方跪下回话。甄氏讳嬛,皇上便问是哪个‘嬛’,甄氏道,是‘嬛嬛一袅楚宫腰’之‘嬛’,皇上便……”

  听到此处,端妃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什么话都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

  江福海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这确实是甄氏原话,奴才不敢胡言啊娘娘!”

  宜修轻咳一声:“你起来,继续说吧。”

  “谢娘娘。”江福海擦了擦汗,道,“皇上让甄氏抬起头来,奴才后来听竹息姑姑说,甄氏的模样……”

  宜修见江福海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便道:“但说无妨。”

  “是。甄氏模样,与孝纯皇后有几分相像。”

  是了,便是这几分相像。

  宜修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胸中澎湃的怒意:“然后呢?”

  “太后娘娘嫌甄氏的姓氏犯了皇上名讳,甄氏却说,先帝曾夸赞其父甄姓听着是忠贞之士,皇上也表赞同;太后又命甄氏上前,先是小太监泼了一杯茶,竹息姑姑又把太后的爱猫如意扔在甄氏跟前,甄氏步履平稳,并无失仪。皇上说,紫禁城的风水养人,不会让甄氏玉减香消,因此留用了。”江福海一气说完,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看来这个甄氏是个伶俐人。”端妃划拉着杯盖,若有所思。

  “好了,你且下去吧。”宜修语气不带一丝起伏,挥退了江福海。

  端妃见状,便道:“臣妾宫里还有些事,便不打扰姐姐了。

  宜修点点头

  等到端妃走后,剪秋伺候宜修换了衣裳,道:“主子莫忧心,凭甄氏怎样像大小姐,都越不过您去。”

  “我不是担心皇上会太过宠爱她,而是……”宜修死死按着扶手,“她那样的人,怎能和姐姐相提并论?”

  “娘娘若是不喜欢她,就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反正皇上让娘娘安排新进秀女的宫室。”

  “就算我把她打发到圆明园去,皇上该宠还是会宠,有什么意思?”宜修说着,细细回想起从前的细节,想起甄嬛和沈眉庄一起和她作对,心里呕得慌。

  剪秋忙说些其他的事情转移主子注意力:“娘娘,如今四阿哥也指了婚,一下子要办这么多喜事,还真让手忙脚乱呢!”

  “外头有礼部有内务府,倒是我库里的东西又要散出去了。”

  “散出去了,皇上还会再给主子好的,正好留给四公主当嫁妆。”

  “可说呢……”宜修随意应着,脑子里还在想那几个人,甄嬛、沈眉庄、安陵容……

  想到安陵容,宜修忆起安陵容和甄嬛的情分,便道:“替我更衣,我要去养心殿。”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3无眠)

  眼看选秀之期将近,嫔妃们也显出几分焦躁来。主位娘娘们尚可,贵人常在就不怎么沉得住气了。

  住在钟粹宫偏殿的苏常在,本来颇得胤禛宠爱,分封之后两个月,就晋了芳贵人,才出了孝期,四月便诊出了喜脉,可不到一个月,她就见红了。隐约从胤禛身边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芳贵人把自己的滑胎,都赖在宜修身上,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害的,正巧这时候毓庆宫传来喜信,大福晋怀孕了,她更是胡言乱语,说大福晋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钟粹宫的奴才们怕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会出事,一面劝,一面想法子掩盖,然而时间久了,到底没能阻止。

  胤禛正在高兴说不定能得个孙子,听到芳贵人的话,大怒之下,褫夺其封号贬为答应,移居...

  眼看选秀之期将近,嫔妃们也显出几分焦躁来。主位娘娘们尚可,贵人常在就不怎么沉得住气了。

  住在钟粹宫偏殿的苏常在,本来颇得胤禛宠爱,分封之后两个月,就晋了芳贵人,才出了孝期,四月便诊出了喜脉,可不到一个月,她就见红了。隐约从胤禛身边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是芳贵人把自己的滑胎,都赖在宜修身上,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害的,正巧这时候毓庆宫传来喜信,大福晋怀孕了,她更是胡言乱语,说大福晋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钟粹宫的奴才们怕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会出事,一面劝,一面想法子掩盖,然而时间久了,到底没能阻止。

  胤禛正在高兴说不定能得个孙子,听到芳贵人的话,大怒之下,褫夺其封号贬为答应,移居交芦馆,自此,苏氏彻底失了圣心。

  胤禛让苏培盛去传旨各宫,不许再议论这件事,更不能传到毓庆宫去,免得儿子刚去军前,家里再鸡飞狗跳的。

  得到这个消息时,宜修正在和二妃三嫔商议选秀事宜,听到汇报,愣了会儿神才让人退下。

  “娘娘不必在意,她自己没有福气保不住皇嗣,没有怪罪她已经是皇上和娘娘的恩典了,居然还……”

  “咳咳!”端妃见宜修脸色不好,咳了几声打断恭嫔的话。

  宜修回过神来:“你们警醒着些,记得皇上的话,回去告诉自己宫里的人,此事到此为止,不许议论。”

  几人都肃然称“是”。

  “恭嫔,曹贵人哪里如果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我,她怀着龙嗣,千万要当心。”

  恭嫔忙应道:“臣妾明白。”

  撂开了这件事,宜修道:“皇上说了不得铺张,不过这也是头一遭八旗选秀,和之前的内务府选秀不同,总要尽力办得漂亮才好。”

  端妃恭敬道:“姐姐放心,午后黄规全回话,说体元殿一切都安排妥当。”

  齐妃道:“端妃做事向来让人放心。只是……皇后娘娘,三阿哥定了亲,不知何时能成婚呢?”

  端妃掩口而笑:“我就说你怎么硬要拉着我一起来呢!原来都是为了三阿哥。”

  宜修倚着软枕:“听皇上的意思,等这次大挑结束,就让钦天监择吉日,或许这次秀女里有好的,给弘晖弘时兄弟再挑个侧福晋,弘晧的亲事也要开始物色了。”

  恭嫔敛了容色,愈加认真了。

  齐妃道:“臣妾一直盼着弘时能早日成亲,董鄂氏臣妾不曾见过,不知是怎样的人。”

  “那是圣祖皇帝给三阿哥定的亲,自然是极好的。”宜修道,“指婚之前她跟着额娘给孝惠章皇后请安,我也瞧见了,长得标致,进退有度,是个好孩子。”

  齐妃喜不自胜:“臣妾总想亲眼见过才放心。”

  时近下午,绘春领人奉上点心来,宜修道:“说了这么久的话都累了,尝尝小厨房新做的点心。”

  敬嫔先道:“皇后娘娘的小厨房最有新意,怪不得皇上总念念不忘。”

  不等宜修说什么,齐妃先酸溜溜地开口了:“景仁宫的小厨房自然极好。不过要说让皇上念念不忘,谁比得上丽嫔娘娘啊。不像我,皇上还从未踏足长春宫,唉……”

  端妃提高了音量盖过齐妃的声音:“这道牡丹卷味道不错,不如齐妃也用点。”

  齐妃看着端妃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边碎碎念一边用起点心来。

  丽嫔面带微笑,语气十分恭敬:“多谢齐妃娘娘关心,臣妾会替齐妃娘娘好好侍奉皇上的。”

  “你!”齐妃又羞又恼,又不敢在中宫面前发作,只能忍气吞声,顾自生闷气。

  宜修皱眉,茶盏搁在几上,发出一声响,殿里很快安静下来。

  “眼看新人就要入宫了,咱们都是在潜邸时就伺候皇上的,切记言行谨慎,也要约束宫人,万不可失了身份。”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次日接见命妇,因上一次选秀时康熙五十八年,过去四年,一些适龄宗室快拖成大龄了,都盼着这一回能够得一个恩典;也有家里有女儿要选秀的,向来求撂牌子的,不一而足。

  这回,宜修的四哥武格家里有一个女儿适龄,也要参加,武格之妻知道宜修最疼弟媳,特意邀了世兰一起来请安。武格袭了云骑尉的爵,自己如今是一等侍卫,有个皇后妹妹,家里的女孩子若要嫁人也可以嫁个好人家;善明则在胤禛登基以后,承袭一等承恩公的爵位,如今已做了礼部满尚书兼掌卫事大臣,算起来,世兰这个五弟妹倒是妯娌里最尊的。

  “奴才知道不应该有奢求,只是借着娘娘的名儿,许孩子撂牌子自行聘嫁吧。”武格之妻低眉顺眼的。

  宜修自然没有不允的,虽说这孩子和四阿哥弘晧倒是年龄相仿,只是胤禛未必肯让自己侄女儿做了儿媳,还不如寻个京中勋贵子弟嫁了好。

  想到这里,宜修看向世兰的眼神就更柔和了。

  世兰和善明福气恩爱,已经有了一子一女,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她如愿做了额娘,做了一品夫人,也不用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让宜修都有些羡慕了。

  “算起来,久兴好有十八了,可定亲了?”宜修问。

  武格之妻答道:“娘娘好记性。久兴今年正好十八,实不相瞒,确实有几家相中的,不敢得指婚的恩典,等选秀过了再给孩子定亲。”

  宜修便询问是哪几家,让剪秋记下了。

  武格之妻心头大石放下,整个人都放松了。

  世兰笑道:“姐姐,你不知道,四嫂担心了好久了,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武格之妻啐道:“你且等着吧,我就看常明、文华长大了,你愁不愁。”

  “没事,到时候还有你的久福陪着;何况姐姐这么疼爱小辈,我一点都不担心。”世兰抚着小腹笑得眉眼弯弯。

  

  到了晚间,宜修觉得心很乱,一时睡不着,索性让人备了纸笔,不一会儿,画了一幅红梅图出来。

  她隐约知道一点柔则原本要定亲的那个公子的现状,听说和夫人极其恩爱。也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顺其自然,而是阻止了,是不是姐姐就可以顺利嫁给那个公子了?

  想了会儿,怎么也想不通,索性敲了敲脑袋,提起笔来,准备在边上题字。

  正在这时,就见帘子一掀,竟是胤禛来了。

  宜修忙放下笔问安。

  胤禛边走边道:“朕还以为小宜已经睡下了。今天在写什么?”

  “不过是随意涂鸦而已。”

  “小宜的梅花……是朕见过画的最好的。”胤禛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没完全不见方才的失态,“天气炎热,小宜倒画起梅花来。”

  宜修装作没有看见胤禛借着拿笔的掩饰拭泪的动作,道:“天气炎热,臣妾觉得躁得慌,便画冬日的梅静静心。看到梅花,臣妾就想起姐姐,姐姐在天有灵,看到皇上得展抱负,一定很开心。”

  胤禛沉默不语,在红梅图旁提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一句。

  “臣妾失言了。”宜修低头。

  胤禛握住宜修的手:“宛宛有你这个妹妹,是她的福气。宛宛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朕和你,你们姐妹情深,朕很羡慕。”

  宜修被他说的又想起柔则的好,情难自禁,也落下泪来:“臣妾不敢辜负姐姐的嘱托,自当好好照顾皇上。”

  在胤禛面前,宜修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子,甚少落泪,此刻倒也有一分新奇的感觉。

  “以情感画,所以小宜的梅花才会如此动人。”胤禛说着,替她拭去眼泪。

  “从来男子弃旧怜新,但臣妾知道,皇上和寻常男子不一样,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皇上也没有忘记过姐姐的情。”

  “喜新厌旧,人之常情。”胤禛道,“宛宛不一样。小宜,你也不一样。”

  宜修轻声道:“臣妾万不敢和姐姐相比。”

  胤禛搂过她的肩膀:“小宜,你放心,无论后宫有多少妃嫔,都不能与你相比。”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宜修下意识摸摸空荡荡的左手腕,想起丽嫔在齐妃面前的模样,心道:这样不值钱的誓言,你究竟跟多少人说过呢?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2进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国丧过了,因为雍正元年有一个闰六月,早一个月除服,如今正是雍正三年二月。

  其实,在大行皇帝百日以后,胤禛晋贝子允禵为恂郡王,又把十四弟派到军前去了,不知是为了彰显自己没有针对弟弟还是什么,他还把弘晖一起派了过去。临行前,父子俩在养心殿彻夜长谈。

  弘晖已经二十多岁,不再是那个对额娘知无不言的小孩子了,宜修只能从后来十四王爷自请回京猜测弘晖是不是从中起了作用。

  青海战事稍歇,胤禛命弘晖回京,又是一夜长谈。

  二月十八,封皇长子弘晖为贝勒,仍居毓庆宫。

  或许是因为国丧期间皇帝不进后宫的缘故,就像从前还在王府时,胤禛不在的日子后院永远是风平浪静的,这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国丧过了,因为雍正元年有一个闰六月,早一个月除服,如今正是雍正三年二月。

  其实,在大行皇帝百日以后,胤禛晋贝子允禵为恂郡王,又把十四弟派到军前去了,不知是为了彰显自己没有针对弟弟还是什么,他还把弘晖一起派了过去。临行前,父子俩在养心殿彻夜长谈。

  弘晖已经二十多岁,不再是那个对额娘知无不言的小孩子了,宜修只能从后来十四王爷自请回京猜测弘晖是不是从中起了作用。

  青海战事稍歇,胤禛命弘晖回京,又是一夜长谈。

  二月十八,封皇长子弘晖为贝勒,仍居毓庆宫。

  或许是因为国丧期间皇帝不进后宫的缘故,就像从前还在王府时,胤禛不在的日子后院永远是风平浪静的,这几年没有人生事,只有一个裕嫔耿氏,因为皇六子弘昼生了场大病艰难地救了回来,从此虔诚礼佛,再不问世事。

  现在丧期一过,后宫就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

  这一日,诸人在宜修宫里请安后,各自回宫,而宜修则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原本后妃们每日要给太后请安,然而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六宫晨昏定省,只说逢年过节再过来就成。宜修自然不会怠慢了礼数,仍旧每日按时去慈宁宫拜见。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坐。”太后正歪坐在炕上,几上放着一盘新鲜的李子。

  宜修谢坐,道:“皇额娘今日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眼看天气热了起来,不如让内务府送些冰来?”

  “你体谅我这个老婆子,且不用罢,我若觉得热了,让长乐去告诉你。”

  “那皇祖母不肯好好吃药,孙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告诉皇额娘呀?”长乐小声说。

  四公主长乐自从入宫以后常侍奉在祖母身边,比姐姐长和更得太后欢心。

  太后笑道:“你这丫头最坏,只哄我吃那些苦药!倒让竹息评评理,我哪次把药倒了?”

  竹息听点了自己的名,便道:“太后说的是,公主嘴甜,苦药也不苦了。”

  宜修也跟着说:“臣妾不能常在皇额娘身边侍奉汤药,多亏了这孩子,让皇上和臣妾都放心不少。”

  太后听着,忽道:“长乐,你去看看你姐姐在做什么,让她过来,就说皇祖母有好东西给她。”

  见太后支走长乐,宜修便知道有些不能让孩子听到的话要跟自己说了。

  果然,太后问起了胤禛的事情:“皇帝身体如何?他上回来请安,我瞧着有些清减了。”

  “皇上勤勉,听说近日朝上事多,皇上难免辛苦。”

  “皇帝常与你一同用膳,你要多多劝诫才是。”

  “皇额娘说的是,皇上忙于朝政,是该好好歇歇了。臣妾看到皇上的倦容,也心疼得很,又不敢干涉朝政。”宜修说着,擦掉了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太后咳了两声:“朝政之事,我们后宫妇人当然不能插手,可子嗣上头,宜修,你要多多上心啊。圣祖皇帝的儿子,光是序齿的就有二十四个,看看皇帝,虽说有六个儿子,弘晖和弘时也已经长大可以为皇帝分忧了,比起圣祖,还是少了些。”

  宜修心想,大概是要提出选秀的事了。于是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皇上从前为圣祖皇帝分忧,各处奔走,如今登基了更是勤勉,难免忽视了子嗣之事。”

  “你是皇后,多劝劝皇帝。之前在孝中诸事不便,如今既然出了孝,有些事也可以好好盘算了。听敬事房说,皇帝这个月就进了两次后宫,还去的都是丽嫔那儿,实在是不妥。”

  “丽嫔素来得皇上喜爱,臣妾想着,皇上高兴便好了。”

  “我知道你贤惠,”太后先夸了一句,“可是丽嫔自从侍奉皇帝,也快十年了,子息上艰难了些,皇帝如此专宠,如何能延绵后嗣?”

  宜修低下头去:“是,臣妾明白了,定时时劝皇上雨露均沾。”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的,只是潜邸跟过来的都是旧人,像端妃齐妃,跟了皇帝二十多年,后宫还是要有新人进来才好,圣祖爷妃嫔多,子嗣也多,这是好事啊。本来想着内务府选秀的时候挑几个伶俐的,不过没有中意的,也还罢了。”

  “皇额娘的意思是?”宜修索性装傻。

  “原本祖宗家法八旗女子三年一选,也是为了皇帝能开枝散叶,皇帝刚登基,很该选一次,充实后宫。你去和皇帝提议,这也是皇后职责所在。”

  太后句句话都用“皇后职责”来约束她,她也只能应了,便道:“原本礼部也请旨选秀,只是皇上推了。臣妾会劝劝皇上。”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弘晖很好,不过皇家的儿子总不嫌多的。”

  

  宜修刚回宫,就有养心殿太监小夏子过来传口谕,让宜修一同在养心殿用膳。她打起精神,亲手做了道鸭子汤,再命人备下莲子羹,才前往养心殿。

  他们的夫妻感情比之前世有了质的飞跃,胤禛并不会为了某个妃嫔给她没脸,倒是时常夸她贤惠,譬如这回,用了一碗鸭子汤,他毫不吝惜对她的赞美:“小宜的手艺又精进了。”

  “皇上既然喜欢,便多用几碗。”现在的宜修才不会为了食不过三的虚礼去惹胤禛生厌,他爱喝几碗都行。

  一时用餐已毕,宫女太监撤下膳食,伺候两位主子漱口。

  “听说皇额娘今日兴致很好,跟你讲了很久的话。”胤禛拉着宜修坐到炕上,随口道。

  宜修毫不意外胤禛会知道她们婆媳之间的对话,便道:“皇额娘身子好了许多,也有精神听臣妾磨牙。”

  “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知道的,做额娘的一心都在儿子身上,皇额娘让臣妾劝皇上莫太过操劳,她老人家心疼。”

  胤禛笑了几声:“朕确实有些日子没有去给皇额娘请安了,多亏你日日替朕去看皇额娘。”

  宜修含羞低头:“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过还有一件事,臣妾想跟皇上商议。”

  “哦?什么事?”胤禛一挑眉,明显早就知道宜修要说什么了。

  “现在后宫的人不多,较之圣祖时显得寂寞了些。不如定下秀女大挑的时间,也好挑几个伶俐的充实后宫。说来,弘昼降生以后,再没有好消息了,确实不妥。后宫子嗣不丰,原是臣妾的过错。”

  胤禛摸摸胡子:“与你无关,子嗣之事,不能强求。至于选秀……既然皇额娘说了,朕便命礼部和内务府筹备。”

  “那这回可要好好挑上一挑,要最出色的充实后宫。臣妾也盼着多几个皇子为皇上分忧。”

  本是高兴的是,胤禛却皱起眉来:“倘若聪慧,自然是分忧,若淘气,反而增忧了。”

  “是不是弘昼又逃课不肯进书房了?”

  “弘昼向来顽皮,倒是弘时,总不见长进,你看他平日里,还不如弘历勤奋,更不用说弘晖了。”胤禛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宜修接过剪秋奉上的莲子羹:“天气热,皇上吃点莲子羹解解暑。弘时还是个孩子呢!虽说定了亲,到底没有成婚,等到成家就懂事了。”

  胤禛舀了一勺吃了,才道:“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是孩子呢?”

  “在额娘眼里,不管多大都是孩子。”宜修笑道,表情十足是个合格的嫡母模样,“正好这回选秀,也定下弘时的婚期,双喜临门了。就是弘晧,也十六了,如果兄弟俩一同成亲,也是佳话。还有适龄的宗室,也等着皇上的恩典呢!像果郡王、二十阿哥,可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说到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十七弟比弘时大几岁,一直不肯成亲太不像话,这次朕就给他赐婚,收收他的性子。就是十三弟那个不争气的大阿哥,朕也打算……”

  宜修一面说胤禛宽仁,一面想:这回允礼都是有福晋的人了,总不好意思再和小嫂子纠缠不清了吧?

  

  不几日,旨意下来,礼部和内务府依照章程有条不紊地准备选秀事宜。到了九月份,各地秀女进京,几轮挑选下来,留下的秀女即将面临最后的殿选。

  宜修看着秋日晴朗的天空,不禁攥紧拳头。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面对胤禛时亦能平静以待,然而一想起甄嬛,汹涌的恨意袭上心头,竟无法保持往日稳重的形象。

  她终于要来了。

  想到这里,宜修对剪秋道:“我记得之前在永和宫伺候过的那个崔姑姑,说想来景仁宫伺候?你传她过来,我有事要跟她说。”

  

  

  (ps.1.其实内务府都是健全的男人,不是太监,头头称“总管内务府大臣”,很多宗亲都当过,比如八爷允祀……不过剧设是太监,那就太监吧。

       2.清朝选秀不是光给皇帝挑小老婆,也是给近枝宗室挑大小老婆,剧里雍正说选一次就不选了,就不怪十七和弘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XD

           3.大家多多评论鸭~)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10偏离)

   这一年的九月初九,宜修顺利产下一名女婴,排行第四。

  宜修看着身边小小的婴孩,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这个女儿是上天的恩赐,之于她,不仅仅是旁人口中“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这么简单,而是新生。

  新生儿的脸皱巴巴的,仍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醒着的时候眼睛乌溜溜转,实在可爱极了。

  她逗弄了一会儿女儿,才道:“过几天把五阿哥抱过来,跟小格格一起养吧。”

  就在宜修生产的一个月前,李金桂拼死生下了胤禛的第五个儿子,孩子哭声洪亮,一听就很健康。

  李金桂不得胤禛欢心,谁都看得出来,即便她怀孕生产,胤禛也不曾垂怜。这个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宜修是嫡母,养育庶子理所......

   这一年的九月初九,宜修顺利产下一名女婴,排行第四。

  宜修看着身边小小的婴孩,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这个女儿是上天的恩赐,之于她,不仅仅是旁人口中“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这么简单,而是新生。

  新生儿的脸皱巴巴的,仍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醒着的时候眼睛乌溜溜转,实在可爱极了。

  她逗弄了一会儿女儿,才道:“过几天把五阿哥抱过来,跟小格格一起养吧。”

  就在宜修生产的一个月前,李金桂拼死生下了胤禛的第五个儿子,孩子哭声洪亮,一听就很健康。

  李金桂不得胤禛欢心,谁都看得出来,即便她怀孕生产,胤禛也不曾垂怜。这个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宜修是嫡母,养育庶子理所应当,原先胤禛以宜修有孕在身为由不许她接手,如今倒是顺理成章了。

  胤禛知道后,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四格格满月的日子,宜修的娘家人也过来道贺。

  宜修有四个哥哥,各有职差,故而来的是嫂子们,弟弟善明尚未成家,只能托嫂嫂带礼物过来。

  一番寒暄之后,宜修的二嫂刘佳氏才道:“福晋在月子里,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家的喜事呢!”

  “什么喜事?”

  “五弟出息了,”刘佳氏笑得眉眼弯弯,“因前番在木兰救驾的事儿,先是升了二等侍卫,如今还得了皇上亲赐婚呢!”

  “赐婚?是哪家的姑娘?”

  今年的选秀结束的时候宜修刚生产不久,只知道皇帝没有给胤禛赐女人,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此时骤然听说娘家弟弟得了赐婚的殊荣,不禁又惊又喜。

  三嫂富察氏道:“是原任湖广巡抚年大人的女儿,听富存说,她的哥哥们一个外放当知府,还有一个也已经做了巡抚了,确实是个好人家。”

  宜修脑子懵了一下,愣愣地问:“年家哪个女儿?”

  “呀,这名儿……”富察氏想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没过六礼,还不知道呢,最早也要明年才能成婚了。不过年家只有一个适龄的女儿。”

  那就是年世兰了。

  宜修忽然很想哭。

  她和年世兰斗了大半辈子,一直到魂归离恨才想明白,斗到最后也不过是那个男人的棋子罢了,他不想让年世兰生育,于是乐见自己从中作梗,明明是始作俑者,还要做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来。

  那么,不再和胤禛有牵扯的世兰,是不是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人生?

  富察氏见宜修落泪,忙道:“福晋,这是喜事呀,若是让福晋伤身了,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劝。

  宜修忙拭去泪水:“不,我是太高兴了,额娘离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弟,如今成家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妯娌们互望一眼,开始说小孩子的事儿。

  

  等到第二年秋天善明成婚之后,携妻子前来拜见,宜修再一次见到了年世兰。

  世兰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装,梳着小二把头,头上插着一支金钗,襟口挂着一串红玛瑙串成的十八子,整个人很精神,喜气洋洋的,让人见了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一时行礼完毕,夫妻二人坐下,宜修才道:“没想到咱们倒做了亲戚了。”

  世兰害羞地说:“世兰不懂事,让福晋见笑了。”

  想来世兰已经跟丈夫说了之前一面之缘的事儿,善明道:“姐姐,世兰还小呢,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宜修失笑:“你倒是疼你媳妇!我若要见怪,还会送她镯子么?说起来,这只镯子是我出嫁时额娘给我的,世兰,看来你是注定要做那拉家的儿媳的。”

  世兰听了,摸着玉镯,道:“多谢福晋。”

  后来又絮絮地说了许多话,留他们用了午饭才走。

  回到房里,宜修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已经干枯了的花环。

  剪秋感叹:“没想到,那位小姐居然和小少爷成了姻缘,世间事可真奇妙。”

  “是啊,真奇妙……”

  年世兰没有进王府,即便还和雍亲王府有着一丝联系,却没有那么密切了,宜修甚至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胤禛还能顺利即位吗?

  主仆正感慨着,芳若来了。

  芳若本是伺候柔则的侍女,柔则去世以后,宜修做主放她的侍女回家,只有芳若执意留了下来,一直在胤禛的书房伺候。

  “福晋,爷请您去书房。”

  胤禛的书房虽算不得禁地,宜修却没怎么去过,只有他开口了,才会偶尔去一趟。

  宜修到了以后,见屋里面没有其他伺候的人,有些奇怪,不等她说什么,胤禛让芳若出去了,还顺便关上房门。

  “过来。”胤禛招招手。

  宜修依言走到胤禛身边。

  “你看看这个。”

  由始至终,胤禛都没有给宜修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一封信塞到宜修手里。

  宜修满腹疑惑,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越看越心惊,等看到“倘高才捷足者先主子而得之”一句,手都开始发抖。

  “这件事你怎么想?”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这种争储的事情,即便到现在雍亲王还没显露出争储的野心来,身为枕边人,若说毫无察觉,只怕没人会相信。

  宜修抬起头来,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戒急用忍”四字,道:“我一介妇人,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不过,我相信,无论爷做什么,都一定能做到最好。如今最重要的,无异于‘圣心’二字。”

  胤禛听了,原本绷着的脸有些放松了下来,随手一扬,信纸落入火盆化为灰烬。

  “额娘喜欢长安,你尽可多带女儿们去给额娘请安。”

  宜修默默呼出一口气:“是,上个月去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也很喜欢孩子们,只是精力不好,只说了一会儿话。”

  “皇祖母……”胤禛眯起了眼睛。

  仁宪太后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十分高寿的老人家,皇帝又是个大孝子,太后的日子过得极舒坦,然而老人身上总有病痛,又一把年纪了,总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崩。

  宜修努力回忆了一番,隐约记得仁宪太后崩逝那年皇帝也悲伤过度生了重病,似乎在五六年之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让宜修万万没想到的是,偏离了原先轨道的,何止是年世兰的婚姻。

  过了康熙五十七年的春天,太后依旧能在弘晖妻子抱着长女去给老祖宗看的时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舒妃说:“你瞧瞧,弘晖比他十七叔还小几天,如今都做了阿玛了,你这个额娘也不能太纵着儿子。”

  正因如此,宜修心中时常惴惴,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结果,甚至于,当十四阿哥胤祯出征西北前,胤禛在圆明园给弟弟设宴践行的时候,她也看不懂兄弟间微妙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就这样,似乎只是某些事情稍稍不太对劲,至少大事情是差不多的,一直到太后八旬圣寿过了,还精神抖擞地去孙子们的别墅逛了一圈,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中元节过后,太后的病势一下子沉重起来,不到一个月,当了快六十年太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在慈宁宫寿终正寝。

  据说,守在床前的皇帝,见母亲离世,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皇宫里一面忙着太后的丧仪,一面还要忙皇帝的病情。皇帝对亲情看得很重,无论哭灵还是移棺都极尽哀伤,几次险些哭晕过去,以至于到了后来,皇帝已经无法亲临,只能指派皇四子去梓宫前祭酒举哀。

  十月二十,皇帝颁布诏书,诏书结尾称“若有遗诏,无非此言”,结合皇帝的现状,京城的气氛开始变得十分紧张。

  十一月初八,皇帝诏诸王大臣议事。

  十一月十二,帝以不豫,命雍亲王代行冬至祭天。

  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孝惠章皇后去世三个月后,皇帝驾崩于畅春园,遗诏传位于皇四子胤禛,属于康熙皇帝的时代落幕了。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09世兰)

  李金桂的身孕,并没有让雍王府的后院起什么波澜,倒是宜修时隔十五年,再次被诊出了喜脉。

  这个孩子的到来在意料之外。

  这一世宜修和胤禛在床笫之间十分和谐,宜修亦不曾因为生育弘晖而伤了根本,然而依旧长久没有身孕。胤禛常在动情时伏在她耳边说“小宜,再给我生个孩子吧”,时间久了,两人都有些泄气。

  而现在,宜修有孕了,对于子息不丰的雍亲王来说更是大喜事。

  那一夜,胤禛喝多了,对着宜修胡言乱语。

  “小宜,你说人死了还会有知觉吗?”

  宜修死过一回,但那种感觉不真实,偌大一个紫禁城,她飘荡了三十年都没能见到第二只鬼。

  “我希望没有吧。”

  “宛宛,宛宛她是不是恨......

  李金桂的身孕,并没有让雍王府的后院起什么波澜,倒是宜修时隔十五年,再次被诊出了喜脉。

  这个孩子的到来在意料之外。

  这一世宜修和胤禛在床笫之间十分和谐,宜修亦不曾因为生育弘晖而伤了根本,然而依旧长久没有身孕。胤禛常在动情时伏在她耳边说“小宜,再给我生个孩子吧”,时间久了,两人都有些泄气。

  而现在,宜修有孕了,对于子息不丰的雍亲王来说更是大喜事。

  那一夜,胤禛喝多了,对着宜修胡言乱语。

  “小宜,你说人死了还会有知觉吗?”

  宜修死过一回,但那种感觉不真实,偌大一个紫禁城,她飘荡了三十年都没能见到第二只鬼。

  “我希望没有吧。”

  “宛宛,宛宛她是不是恨我,你说她是不是恨我?我保护不了她啊,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我都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弘昭,是女孩儿就叫长荣,可是……是我没用,所以她不愿意见我……

  “小宜,为什么……我宁愿永远都不见她,只要她活着。宛宛,宛宛你在哪里啊——”

  宜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任凭他发泄。他的酒品一直都很好,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过是絮叨而已。

  “我好想她啊……”胤禛哭了起来,“可是她都不愿意到梦里来看我。”

  “爷,或许姐姐怕相见伤心,不敢来见你。”

  “小宜,宛宛会来看你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她,我好想她,来见我一次,一次就好……”

  剪秋已经送来了醒酒药,见王爷这幅模样,连忙退了出去。和苏培盛一起大约在门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听见里头主子的声音。

  “剪秋,进来吧。”

  胤禛已经伏在宜修的腿上睡着了,宜修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便叫来了几个太监,帮忙把胤禛抬到床上去。

  第二日,胤禛起来还觉得头疼,幸而这一日休沐,不然因为醉酒误事,恐怕好不容易去掉的“喜怒不定”的考评,又会被皇父提起。

  他已经忘记前一天自己做了什么,见妻子坐在一边,便问:“小宜,我是不是喝多了?”

  宜修掩嘴而笑:“爷确实贪杯了。”

  “我……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爷抱着我,一直说腹中孩儿在叫你阿玛呢!”这倒并不是谎话,他在睡过去之前确实做了这事。

  胤禛有些尴尬,干咳一声:“难为你了。”

  宜修走过去,坐在床沿:“爷还答应我要去庄子上散心,不会也忘了吧?”

  “是吗?”胤禛努力想回忆起来,然而那一段记忆完全空白无法捕捉,索性直接应下,“好,咱们今天就去。”

 

  胤禛说到做到,当即吩咐人套马车,不一时就到了城郊的一出庄子上。

  作为亲王福晋,虽说管着府中庶务,然而庄子上的事情有长使操心,不涉及内闱,自然也不用宜修亲自过问。往常即便离了王府,也是去圆明园,没有机会到庄子上来。

  暮春的天气尚不算太热,庄子里的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一直伸到墙外来。

  马车在门口停下,庄头早已得到消息,等在那里。

  “王爷福晋亲访,奴才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无妨,本王也是一时兴起。”说着,胤禛扶着宜修进了门。

  说是庄子,从布局上来看更像是一座“别院”,虽说远比不上御赐的圆明园那般精致,也是个踩着春尾巴来踏青的好去处。

  不远处几只丹顶鹤正在池中觅食,时不时扇扇翅膀,倒也十分有趣。

  “该让孩子们一起来的。”宜修道,“弘晖在宫里读书便罢了,长宁、长安眼看都要到了嫁人的年纪,能出来玩的机会就更少了;几个小的不说了,弘时是男孩儿,也该多出来走走。”

  听宜修提起孩子,胤禛不禁蹙眉:“不提长宁姐妹,弘时近来懒散,再让他出来,恐怕心野了。还说要向哥哥学习,这几个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有什么进益?现在没有定力,以后更没出息。”

  宜修扯扯嘴角:“弘时不过才六岁,这么小的孩子,爷还指望他跟你这般么?”

  “还是咱们弘晖好,在宫里读书也常听师傅夸奖。”

  “弘晖弘时都是好孩子,四爷多去三院瞧瞧庶福晋, 父子之间总要多相处才是。”宜修劝着。她不是大方的人,然而当她把这个男人从心里踢走的时候,安于做一个贤惠待下的主母。

  胤禛不以为然:“啧,静言从前倒还有几分天真可爱,如今……你瞧长安多乖巧,月宾教导得好。过几月我上报宗人府,抬举她当个侧福晋罢。”

  宜修心下一惊。宋氏封侧福晋的时间比前一世几乎晚了快十年。也对,前世宋氏和柔则关系十分要好,想必是“爱屋及乌”了。

  想到这里,宜修自嘲地笑了笑。

  “爷说的是。不过爷也要体谅体谅静言,从前弘昐只活了两岁便没了,她自然更心疼弘时。”

  “你呀,就知道说别人的好话。”胤禛无奈地摇摇头,“下回吧,等你生产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一道出来。”

  宜修笑道:“那我就先替孩子们谢过四爷了。”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在苏培盛耳边如此这般一说,苏培盛几步上前,恭敬道:“爷,十三爷在交辉园等您,说是有事相商。”

  “好,我这就去。”

  宜修帮胤禛整理好披风,道:“四爷,等会儿如果有事,就遣人来跟我说一声。”

  “你放心,十三弟还园子里,不会是大事。”

  对于他,宜修从来都是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无论他在处理他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上怎样的一地鸡毛,正事上从不含糊。

  剪秋见主子望着王爷离去的方向出神,便小声道:“主子,您坐着歇会儿,站久了对身子不好。”

  宜修本是在算距离二废太子还有多少时间,听到剪秋的话,索性撂开去,顺势倚着凉亭的美人靠,看池中游鱼。

  “主子心善,好容易王爷和主子单独出来,怎么还提旁人?”剪秋跟着宜修的日子久,名为主仆,感情上更接近姐妹。这话着实僭越了,然而宜修知道这是剪秋真心为她着想才会说的。

  宜修碾碎了手里的柳叶,戏弄池中的锦鲤:“你别担心。李静言凡事只看眼前,不是个聪明人,拿捏她易如反掌。即便是弘时,也不可怠慢了。”

  “是。”剪秋应了,小声嘟囔着,“谁敢怠慢啊……”

  “又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弘晖了,还真想他。”

  剪秋笑道:“主子宽心,如今小少爷在御前得脸,也会照顾弘晖的。”

  “善明只比弘晖大三岁,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宜修无奈地摇摇头,“额娘临去前还牵挂着他,总算他自己有出息……”

  此时,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成伯,带‘飞叶’去吃草,我要看看小兔子怎么样了。”

  “小姐,今日庄子有贵客,您可小心着点。”

  “什么贵客呀?就是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吗?”

  少女走得很快,说话间已经到了亭子前。

  宜修觉得声音听着耳熟,便走了过来。

  “请福晋恕罪。”成伯一见宜修,忙跪地行礼。

  少女很快反应过来,会来这里的“福晋”是谁,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行礼:“奴才请福晋安。”

  “起来吧。”宜修笑吟吟地说,“你不是要去看小兔子吗?快去吧。”

  “是!”

  看到她欢快的步子,宜修忍不住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头,笑容灿烂:“回福晋,我叫世兰,世间的‘世’,兰花的‘兰’。”

  年世兰。

  宜修几乎快忘了年世兰的本来面目。

  在深宫岁月里因为太过信任那个男人而被磋磨的女子,原来是如此明媚鲜妍的青葱少女。

  不过是一样可悲可叹的人罢了。

  想到此处,宜修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庄头正在为世兰的失礼请罪:“请福晋恕罪,小姐惯常在庄子出入,一时冲撞了福晋。”

  宜修还没开口,剪秋先问:“这是哪家的小姐?”

  “回福晋,小姐是镶白旗汉军佐领下原湖广巡抚年大人的小女儿,今年适龄备选,故而进京。”

  “原来是年家的小姐。”宜修道。

  年家所在的这支佐领,正是前年胤禛封雍亲王时康熙亲赐的。年羹尧以进士出身,如今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已经成了封疆大吏,再联想到未来带兵打仗建功立业,这倒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有这样的哥哥,还有一个巡抚任上致仕的父亲,也无怪当初的年世兰如此嚣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是,小姐初次进京,不懂京里的规矩。”

  宜修摆手:“庄头不必如此谨慎,我又没说要怪罪。你先忙你的去吧。”

  “福晋宽宏,奴才告退。”

  世兰养小兔子的地方似乎离这儿不远,能听到她的笑声遥遥传来。

  剪秋皱眉:“这位小姐也太不知礼,既然知道福晋在这儿,怎还如此胡闹。”

  宜修不以为意,正闭目享受春光无限:“本来咱们此次来,不过是一时兴起。何况她这样的出身,此次选秀,保不齐有大造化的。”

  剪秋低下头:“奴婢莽撞了。”

  她这样的出身…… 

  如果不考虑世兰遇到的偏偏是胤禛,单论嫁给亲王做侧福晋,的确比她的两个姐姐的归宿好得多。

  世兰的悲剧,其实自己也出了一份力。那专属于年氏的、精心调配的欢宜香,不仅断了她的子嗣缘,也让自己手上多了一份孽债。

  八旗女子,终身不由自己。这回世兰究竟会被撩牌子自行聘嫁还是如何,一切仍旧取决于皇上。但是自己重生以后,已经改变了许多。李静言有了女儿,而白白为胤禛担了罪过的宋氏同样膝下有女,长安虽因早产身子弱,至少安稳长成了。

  或许这一回,世兰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年氏的出现,牵惹起宜修心中万般心思。

  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里又何尝不是意外之喜呢?

  “福晋,奴才编了花环,献给福晋。”

  宜修抬眼,身着大红色骑马装的世兰俏生生站在眼前,手上捧着一个点缀着鲜花的用柳枝环成的花环。

  剪秋一惊:“小姐不可无礼。”

  宜修倒是不觉得如何,便道:“我很喜欢,来,坐到我旁边来。”

  “谢福晋。”世兰福了福,走近些把花环戴在宜修身上,再谢一回,坐在宜修身旁。

  “真羡慕你,我有十几年没骑马了。”

  “福晋想骑马吗?我的‘飞叶’可乖了,要不我把马儿牵过来。”

  宜修笑着摆摆手:“你别忙着,我现在不太方便。”

  世兰这才注意到宜修的右手一直放在腹上,一下子明白过来,脸唰一下红了:“世兰莽撞了。原来福晋也有小兔子了。”

  后面那句话世兰说得很轻,不过宜修还是听到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你还是同我说说,在京里住的习惯吗?”

  “别的倒还好,只是四九城里不敢过于放肆,只能平常在庄子这儿驰马嬉戏了。刚来的时候不懂,还差点撞到人呢。”说到这里,世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福晋,奴才还知道一个好去处,城西离圆明园最近的那个庄子,前几日我才去过,那儿都是桃树,现在花儿开得可漂亮了,等到五月里,树上结了果子,庄子上的芍药花也该开了,我请福晋一起去……”

  世兰正说得高兴,剪秋咳了一声提醒。

  “呀!”世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福晋,奴才又说错话了。”

  宜修倒是觉得世兰这般天真烂漫实在难得,是前世今生数十年来不曾见过的。

  “我就喜欢听你这么说。什么福晋奴才的,说的人舌头打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你很喜欢芍药花吗?”

  世兰脸上重新绽放笑容:“是啊,原本家中就有一株阿玛从陕西移来的芍药花,花朵儿是粉色的,特别好看。”

  “那有机会,我可要去府上做客,专访这芍药了。”

  “福晋厚爱,也是芍药的福气了。”

  正说着,苏培盛到了。

  “禀福晋,王爷同十三爷在交辉园论文,让奴才来接福晋过去。”

  “好。”

  走了几步,宜修又回身握住世兰的手:“我很喜欢你的性子。今日一会,往后要再见不知到何时了,这个镯子我戴了好些年了,送给你,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说着,宜修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套到世兰手上。

  “世兰谢福晋赏赐。”

  世兰说着就要跪下,宜修忙让剪秋把她扶起来。

  “不是赏赐,”宜修摸了摸头上的花环,“是回礼才对。”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08金桂)

一转眼,柔则已经过世七年了。

  四贝勒府早已成为雍亲王府,而宜修,也名正言顺地当了雍王福晋。

  弘晖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时常和阿玛一起伴驾,偶尔康熙御驾亲临,他也能在圆明园接驾。康熙还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四皇儿骑射不精,原来竟是都传给了儿子。

  确实,弘晖的书画武功在小一辈里算拔尖的,虽然还没有机会在大场面里展示身手,仅仅是平时的表现,也足够让叔伯兄弟赞不绝口了。

  有这样的对比,胤禛难免对年仅五岁的弘时要求更高。可这孩子于读书上头用功自不必说,却少了些灵气。他的生母、如今已从格格位分升为庶福晋的李氏,不禁常常在背后叹气,为儿子着急。

  说来奇怪,不知和宜修的心境转变有没有......

一转眼,柔则已经过世七年了。

  四贝勒府早已成为雍亲王府,而宜修,也名正言顺地当了雍王福晋。

  弘晖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时常和阿玛一起伴驾,偶尔康熙御驾亲临,他也能在圆明园接驾。康熙还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四皇儿骑射不精,原来竟是都传给了儿子。

  确实,弘晖的书画武功在小一辈里算拔尖的,虽然还没有机会在大场面里展示身手,仅仅是平时的表现,也足够让叔伯兄弟赞不绝口了。

  有这样的对比,胤禛难免对年仅五岁的弘时要求更高。可这孩子于读书上头用功自不必说,却少了些灵气。他的生母、如今已从格格位分升为庶福晋的李氏,不禁常常在背后叹气,为儿子着急。

  说来奇怪,不知和宜修的心境转变有没有关系,王府里添了几个新人,也添了几个孩子。李氏生下弘时后的第三年,又有了一个小格格,小名儿长和,现在已经可以迈着小短腿跟在哥哥后头跑了;郭氏本是胤禛晋封亲王后领的佐领下入府侍奉属主的使女,一朝得幸,竟也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如今才满周岁,刚会咿咿呀呀地叫人,倒也可爱,论序该是雍亲王的四阿哥,起名为弘晧,这倒教宜修心下纳罕——没有李金桂,那原该是四阿哥的弘历,还会出现吗?

  除了她们,期间的秀女大阅,康熙也给儿子指了两个秀女来,俱是庶福晋的位分,脸圆圆的姓常,身量矮些的姓伊尔根觉罗,娘家身份不很高,但都是温柔可人的。

  雍亲王府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对于宜修来说,这七年却未必好过。

  倒不是说胤禛待她不好,相反的,兴许是有孩子中间缓冲,夫妻间不似前番疏离,分明也是相敬如宾的样子了。

  而是在乌拉那拉家。她所渴望拥有的父母亲情,似乎在柔则过世以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然而这种感觉存在不过两年而已,费扬古和夫人就先后去世了。费扬古在去世的时候,还喃喃念着柔则的名字,即便心中明白这是人之常情,宜修也忍不住心酸了。那拉夫人本是费扬古的继妻,比后者年轻不少,大概是爱女早亡的缘故,去世时如槁木一般,咽气前,她握着宜修的手说:“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宛宛走了以后,我本来就是吊着一口气了,原本还想看着善明长成,没想到来不及了。小宜,那拉家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宜修摸着手腕上的玉镯,这原本是出嫁时那拉夫人添的妆,玉色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玉环打碎以后,她从嫁妆箱子里翻找出来带上,心想,或许这个嫡母待自己并不坏。

  又是一年木兰秋狝,胤禛带着弘晖随驾而去,王府里清静了许多,李静言趁着这段时间,死盯着儿子的功课,指望着三个月后王爷回来,能对儿子刮目相看。

  说起来,郭氏比李静言聪明些,时常抱着孩子到宜修这儿来。身为嫡母教养庶子庶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除了这一层,郭氏的私心,也想让儿子能沾点大哥的光。

  这一回康熙在外巡狩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天气凉快下来,才有圣驾回銮的消息传来。宜修一面思念着儿子,一面或和府中妾室聊天,或与妯娌交际,或入宫请安,日子倒不算难熬。

  

  “四爷回来了,一路辛苦。”

  宜修迎上前去,接过胤禛的披风,往他身后一瞧,问道:“爷,弘晖……”

  胤禛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这段时间弘晖很得皇阿玛欢心,皇阿玛让他进宫住几天,会由贵妃娘娘照顾。”

  “这是恩典了,我明日就进宫谢恩。”

  走着走着,宜修才发现胤禛身后跟着的人里面有一个生面孔。

  胤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显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坐到座位上才道:“这是皇阿玛赏赐的宫女。”

  “啊?”

  宜修实在太惊讶了,不禁叫出声来。

  “皇阿玛给随驾的皇子都赐了宫女。”似乎为了让宜修安心,胤禛特意加了一句。

  宫女上前一步跪下:“奴婢李金桂叩见福晋,福晋万福金安。”

  幸亏宜修没喝茶,否则非一口水喷出来不可——李金桂,居然出现了。实在是隔了太久太久,她早已记不起这个女人的模样。所谓丑陋不堪,其实只是个长相平平的姑娘罢了,此刻低眉顺眼的,竟也能称得上有几分清秀。

  “李宫人既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宫人,便暂时在我身边伺候着,过几日再开脸,就住到三院去。”宜修调整了表情,十足一个宽以待人的福晋模样,“爷觉得呢?”

  胤禛摆摆手:“内闱之事你决定就好。都下去吧。”

  剪秋便领着李金桂去了外头。

  屋子里没了外人,胤禛便拍了拍宜修的手背:“弘晖这次随行,很在皇阿玛面前露了脸,皇阿玛夸他小小年纪进退有度,还猎到了四头黄羊和一只大雁,倒比弘皙得的赏赐还多,也是你教导有方。”

  听闻儿子长进,宜修十分欣喜,依旧矜持着:“都是爷的教导,我只知道照顾他冷暖饮食,哪里晓得怎么教孩子呢?”

  “我命人送回来的肉脯吃了么?”

  “吃了。”宜修笑得眉眼弯弯,“给贵妃娘娘和额娘都送了些,她们也对弘晖赞不绝口呢!就是弘时啊,他吃了哥哥亲手猎的黄羊肉,说也要跟哥哥一样去打猎呢!我就把黄羊角给他了。”

  胤禛喝了一口茶:“他肯上进就好。”

  “只是没亲眼看到弘晖,还真是担心。”

  “皇阿玛留了几个皇孙在宫里住些日子,不单是弘晖,宫里有额娘照看,别担心。等他回来了叫他来给你请安。”

  “我有大半年没见着弘晖了,心里还真惦记着。今年皇上在热河行宫的日子比往年都要长,眼见都下了几场雪,好在弘晖身边的哈哈珠子还算伶俐。只望他在宫里规行矩步,别触皇上的逆鳞才好。”

  胤禛抿抿嘴,神情有些严肃:“小宜,近来朝堂上兴许有大风波,你进宫给额娘请安时要多多小心,务必谨言慎行。”

  “小宜记得了,四爷放心。”宜修明白,恐怕会饮案要发了。

  “我和八弟他们约了去他府里聚聚,晚上再来看你。”

  

  剪秋回来报说李金桂已经安置好了,宜修说了句知道了就回到自己房里歇着。

  窗外秋风阵阵,吹得树叶摇摇欲坠,此情此景,像极了柔则生前最后的那段时光。

  宜修想着,右手不自觉地抚摸起左手腕来。

  这里本该有一只玉镯,同右手合成一对。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实际上,已经空了十四年了。

  每当她又对胤禛升起希望的时候,她就会摸一摸自己的手腕——即便自柔则去后,他对她的称呼又从“宜修”变回了“小宜”,看似又亲昵了,可他从来都没有发现她早就把玉镯取了下来。

  宜修不禁冷笑。若非如此,怎会意识到他就是一个薄情之人呢?或许也不能一概而论,至少他对柔则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想起姐姐,宜修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被触动了。

  她本是被命运捉弄而变得狠心绝情的人,偏偏有机会重来,同姐姐冰释前嫌,也柔软了心肠。

  她知道姐姐不爱王爷,当然不仅仅是柔则生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缘故,还有收拾遗物时发现的那枚平安符。平安符的乾坤是绝对不能让胤禛知道的,甚至于,柔则病得昏昏沉沉时呢喃的“毅斋”,真的是想吃如意斋的桂花糕吗?

  即便如此,在由胤禛转述的柔则遗言里,仍旧借由他的爱谋求妹妹的安稳未来。

  ——“你以为姐姐真的爱你吗?”——这句话,她原是口不择言胡说的,竟在无意中点破了真相。

  对于宜修来说,只要胤禛一直忘不了柔则、只要他一直以为柔则同样深爱着他,她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而好好利用柔则给她留下来的情感“遗产”,就是宜修能做的让姐姐泉下心安的方式了。

  不出所料,李金桂进府不过一月有余,便在除夕那一日被诊出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在热河行宫怀上的。

  宜修照从前李静言和宋格格怀孕的例赏了李金桂,又添了两个仆妇过去,转而恭喜胤禛再添子嗣。

  胤禛的表情却看不出多少为此事开心的情绪。

  大概皇上赏宫女是真的,胤禛未必对李金桂有什么好感,只是她受孕的日子……

  呵。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07落梅)

  宋氏所生的二格格,瞧着十分孱弱,孩子百日的时候,德妃宫里的赏赐下来,还顺便给小孩子起了名字,来颁赏的是德妃身边的竹息姑姑,她说:“娘娘说,希望二格格以后都平平安安,小名儿就叫‘长安’吧。”

  宫里来的赏赐,除了当下谢恩之外,还需要福晋进宫当面谢恩,因此当下柔则就递了牌子。

  宋氏作为孩子的额娘,原本应该一同进宫,然而她早产身子实在撑不住,只能留在府里。好在,德妃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发作。

  此时已经到了十月份,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早,京里都下了好几场雪了,柔则也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宜修不放心,便跟着一起进宫。

  照例,先去慈宁宫拜见了皇太后,皇太后圣寿刚过不久,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

  宋氏所生的二格格,瞧着十分孱弱,孩子百日的时候,德妃宫里的赏赐下来,还顺便给小孩子起了名字,来颁赏的是德妃身边的竹息姑姑,她说:“娘娘说,希望二格格以后都平平安安,小名儿就叫‘长安’吧。”

  宫里来的赏赐,除了当下谢恩之外,还需要福晋进宫当面谢恩,因此当下柔则就递了牌子。

  宋氏作为孩子的额娘,原本应该一同进宫,然而她早产身子实在撑不住,只能留在府里。好在,德妃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发作。

  此时已经到了十月份,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早,京里都下了好几场雪了,柔则也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宜修不放心,便跟着一起进宫。

  照例,先去慈宁宫拜见了皇太后,皇太后圣寿刚过不久,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她们去见德妃了。

  德妃在西暖阁见了儿媳,看上去心情不错。

  “儿媳替长安谢额娘赐名。”柔则伏地跪拜。

  “快起来,”德妃道,“竹息,快把四福晋扶起来。”

  竹息何等机敏,不等德妃说完,已经和宜修一边一个扶起了柔则,拿了一把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德妃道:“如今四阿哥有一子二女,你又怀了身孕,我十分高兴,只是……”

  柔则听着她的话头要拐弯,连忙站了起来。

  “哎呀,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德妃说着,却没有别的动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之前弘昐夭折,如今二侧福晋又四个月滑胎,实在可惜。皇家总要子息繁盛才好。”

  “是,儿媳知罪。四阿哥只有三个孩子,确实少了些。”

  “不过听说,侧福晋的胎一直不错,怎么胎气稳固了莫名其妙没了?”

  宜修见德妃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忙道:“额娘,二侧福晋的事情是意外……”

  德妃抬手示意宜修不要插嘴:“不论是不是意外,马佳氏好歹是皇上亲指的侧福晋,她有个什么,旁人必定会疑心你这个福晋不能容人。瓜田李下,你书读得多,这个道理,想必不用我来告诉。”

  柔则低下头:“儿媳明白,可是,当时她出言不逊,还编排起儿媳和四阿哥来,儿媳实在无法冷静思考。”

  “我是你表姑,又是你婆婆,自然要多教教你。你是嫡福晋,要大度一点儿,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四阿哥后院太太平平的,也是你的功劳不是?有些流言,虽然不好听,你却不能去辩白,这对你不公平,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怪不得别人捕风捉影,你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吗?”

  柔则头埋得更低了,眼里蓄满了泪花:“是,儿媳谨遵额娘教诲。”

  “今年倚梅园的红梅开得早,你喜欢梅花,我让人折了一些,等会儿带几支回去插瓶玩儿。”德妃指了指一旁的花枝。

  “谢额娘记挂。”

  “好了,你身子重,我也不留你了,宜修,好好照顾你姐姐。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把孩子们带进宫来我看看。”

  

  出了永和宫,走到长街上,柔则还是闷闷的,宜修劝道:“额娘她,只是关心儿孙事,难免多说几句,她没有怪你的。”

  “额娘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柔则轻声道,“若可以重来,我也不会选择那么偏激的做法,事到临头……”

  “姐姐,她的结果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以后四爷能常去看看她,也算安慰了。”宜修叹了口气,“事情不摊在自己头上,怎么说都可以。我在想,如果我是姐姐,可能会做出比姐姐更激烈的行为来,说不定直接上去扯头发了呢!”

  柔则终于笑了:“小宜去扯别人头发啊?我还没见过呢!”

  正巧,永和宫的赵嬷嬷带着小宫女回来了,见到她们连忙行礼。

  “奴婢给四福晋、侧福晋请安。”

  “免礼。”

  姑姑起身,打算等柔则她们走过去以后再走。

  柔则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转过来:“赵嬷嬷,这丫头的手怎么了?”

  “回四福晋的话,这丫头是今年新进的宫女,负责洒扫宫苑,她勤快,抢着给奴婢们洗衣裳,就是太娇贵了,才洗了几天,手上长了冻疮,污了贵人的眼。”

  小宫女听了,急忙跪下:“奴婢该死。”

  宜修知道柔则发了善心,便道:“赵嬷嬷,这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如果以后手都是这样倒可惜了。这么冷的天洗衣裳,还穿的这么单薄,让主子瞧见也不好看,您说呢?”

  “小宜说的是,赵嬷嬷向来是最有善心的一个,我常听额娘夸奖嬷嬷做事仔细又体恤下情,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赵嬷嬷被夸得找不着北,连连应了。

  等柔则一行人走远了,赵嬷嬷才道:“你这丫头有福气,从今儿开始,就别洗衣裳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新年过了,用过元宵,就到了二月里。

  柔则过了产期十日还没有发动,急得宜修手足无措,太医一开始只说稍微等几天,一时有个几日的差错也正常。可日子越拖越久,连太医都开始慌了,报给胤禛,需要用催产药把孩子催出来,不然不光孩子会出事,只怕产妇也要保不住。

  胤禛听了,当即同意太医用药,暗地里嘱咐太医,如有万一,保全大人为上。

  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一剂药下去,柔则疼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娩下一个浑身青斑的死婴。

  “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柔则看着帐顶,面无表情,一滴清泪沿着眼角滑落。

  死胎已经按照规矩让人抱出去清理了,宜修守在柔则身边,和侍女一起收拾。

  她接过干净的手帕,擦拭柔则满是汗水与泪水的脸:“姐姐,你累了,好好睡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了。”

  “小宜,这都是我的报应对不对?”柔则反手握住她的手。

  面对柔则的眼神,宜修不禁心疼起来。

  那个浑身青斑的孩子,那个一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甚至没有机会看一看这个世界。

  “姐姐,你放宽心,等养好了身子,孩子会回来的。”

  “我宁愿替孩子去死……”

  宜修劝了又劝,柔则像是哭累了,终于睡了过去。

  这个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十月怀胎,经历剧痛生下的孩子,却是这样的结果。丧子之痛,宜修感同身受。

  胤禛在外间坐立难安,见宜修出来了,忙问:“宛宛怎么样了?”

  宜修抹了抹眼泪:“姐姐还好,已经睡下了。”

  “她还说了什么?”

  方才胎儿分娩出来,听不到儿啼,他已经觉得不妙;产婆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出来的时候,他几乎也要晕过去。他要冲进去见他的妻子,可侍妾跪在他身前说产房不吉利,而后,宜修走了出来,她说,姐姐想静一静,请四爷先回去歇息。

  他知道宜修的转述已极尽委婉,模模糊糊听到里头他的宛宛带着哭腔喊着:“别让他进来,我不要见到他!”

  所以他想知道,柔则还说了些什么。

  宜修沉默了。

  柔则一直喃喃着“报应”二字,实在不便和胤禛明说。

  “姐姐很难过,”宜修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请四爷体谅。”

  

  本来婴儿夭折实属常见,可胤禛折了自己的嫡子,怎肯轻易罢休,三令五申地要太医查出个中原委。

  宜修也有些奇怪,前世那个孩子的模样与这次一般无二,倘若当时是自己使的芭蕉桃仁导致的,可这一回,她在柔则的饮食上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怎么还会有此不幸呢?

  “福晋孕中多思,惊惧过度,故而胎儿浑身青斑。”

  这个结论倒和当时太医的诊断相似。

  自从柔则生产之后,整个四贝勒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胤禛因为太医的话,认定是马佳氏害了柔则,当面狠狠骂了一番马佳氏,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可怜马佳氏自滑胎以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又遭训斥,又羞又怒又恨,没过两个月,重病不治,竟这么去了。

  马佳氏死后,柔则的病更重了,也不怎么愿意再见胤禛。

  柔则总强撑着病体跪在佛前,一跪就是半天。

  宜修瞧着她这个样子,愈加不忍起来。

  “姐姐,弘晖今日进学,先生夸奖了他。多亏姐姐平日里教导他。”

  “小宜,弘晖以后会有出息的。”柔则很少笑了,现在,也只有弘晖的事情能让柔则展颜,“你说,弘晖长大了会像谁呢?还是像你比较好,他不要像他阿玛,真的,别像他。”

  宜修吹了吹勺中的药,喂到柔则嘴边:“姐姐好好调养身子,弘晖说,姐姐珍藏的孤本,等到再长大一点才看的懂。”

  “小宜,你不明白。”柔则惨然一笑,“我知道我活不长了的。”

  宜修听了,几乎要哭出来:“姐姐,你别这么说,四爷求了御医治病,你瞧,这几天不是好多了吗?”

  柔则轻轻摸了摸小妹的额头:“傻瓜,我这是命。药医不了命。我抢了你的丈夫、害马佳氏滑胎、连累宋格格早产,如今,马佳氏又因为我遭训斥送命……小宜,我这是报应。”

  “不不!这和你没有关系,是因为……”

  是因为谁?

  因为胤禛。因为他喜欢柔则。

  “小宜,你不要哭。你要开心。我要把四爷还给你了。”

  她应该开心吗?她应该开心吧。可是,为什么会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宜修忍着泪,哽咽着说:“你不能死,我要你长久地活下去,等到你白发苍苍容颜老去,看着四爷宠爱年轻貌美的女人,我要你也心疼。”

  “好,我努力活下去。”

  这一切要去怪谁呢?怪上天生的你这般品貌皆优,怪阿玛疼你爱你,怪胤禛对你钟情,还是怪你对我这个妹妹真心真意?

  “叶子落了……”柔则转身看着窗外,“今年的冬天还会很冷吗?”

  宜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起胤禛的嘱托,便道:“姐姐,四爷说今日去城郊,会捎些如意斋的桂花糕回来。”

  “我其实不爱吃桂花糕。”柔则脸上竟有了一丝狡黠的笑容,让宜修想起从前的姐姐来,“只是小宜喜欢,我想让小宜可以吃到。”

  只听柔则又道:“可惜后来,小宜也不爱吃桂花糕了。”

  没等宜修再说说什么,柔则道:“你不是问过我喜不喜欢四爷吗?小宜,我想我并不喜欢他。”

  

  这一日破天荒的,柔则没有躲着胤禛,和他说了很久的话。

  后来的几个月,柔则的身体有所好转,可以下地走动了,她偏爱小院一角的那棵梅花树,数着日子等花开。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悄悄来临,梅花终于开了。

  难得的休沐日,胤禛便陪着柔则出来赏花。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柔则说着,轻轻掸落了一朵梅花上的雪。

  胤禛拥着她,温柔地说:“等你身子大安了,我再带你去庄子上。”

  “那儿的梅花林可太大了,我会迷路的。”

  “迷路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柔则笑笑,上前一步,扯了扯离的最近的枝条,雪地上便多了一点嫣红。

  “四爷,小宜一直在等你,你应该去找她了。”

  胤禛觉得柔则的话很奇怪,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定睛一看,那点红色哪里是落下的梅花,分明是柔则吐出的鲜血。

  “宛宛!”

  胤禛抱住柔则,后者缓缓倒了下来。

  “四爷,你我都对不起小宜,今后,莫要再辜负她了。”

  “宛宛,你说什么?!苏培盛!快去请太医!”胤禛一叠声喊着。

  柔则伸出手,胤禛连忙握住她:“别说了,宛宛,别怕,太医马上就来。”

  “四爷,世上没有比小宜更爱你的人了。别人我都不放心,四爷,答应我,好好待她。”

  “宛宛,你不会有事的!太医!太医!”

  “四爷,答应我。”柔则执拗地看着他。

  “好……好,我答应你,宛宛,我答应你。”

  柔则的脸上浮现除了兴许是进府以来最真心的笑容:“谢谢四爷,我安心了。我要去见……见我的儿子了……”

  “宛宛?宛宛!

  “啊——”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四贝勒府中,雪下得更急了。

  

  这一日,是康熙四十一年十一月初八。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06衷肠)

 

  因为皇太后的六旬万寿就在十月份,这一年的秋狝格外短,不过一月有余,胤禛便回京了。刚回府,已经有人通报了马佳氏怀孕的消息。他随口吩咐下人好好照顾二侧福晋,当晚依旧去了柔则房里。

  不多时,就传来福晋房里传了太医的消息。

  柔则院里的灯亮了一夜,恐怕其他房里也是一夜无眠。

  次日,全府都得到了消息——福晋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胤禛欢喜得仿佛头一回做父亲,直说是苍天庇佑。转头又把庶务交给了宜修暂管,理由自然是福晋有孕不能劳累。

  宜修本就做惯了,便应了下来。

  只要别让我照顾姐姐的胎就好。宜修想。

  谁知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冒出来,胤禛第二句话便到了:“宜修,你熟知...

 

  因为皇太后的六旬万寿就在十月份,这一年的秋狝格外短,不过一月有余,胤禛便回京了。刚回府,已经有人通报了马佳氏怀孕的消息。他随口吩咐下人好好照顾二侧福晋,当晚依旧去了柔则房里。

  不多时,就传来福晋房里传了太医的消息。

  柔则院里的灯亮了一夜,恐怕其他房里也是一夜无眠。

  次日,全府都得到了消息——福晋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胤禛欢喜得仿佛头一回做父亲,直说是苍天庇佑。转头又把庶务交给了宜修暂管,理由自然是福晋有孕不能劳累。

  宜修本就做惯了,便应了下来。

  只要别让我照顾姐姐的胎就好。宜修想。

  谁知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冒出来,胤禛第二句话便到了:“宜修,你熟知医理,又生养过,你就辛苦些,多多照看宛宛。”

  宜修。宛宛。

  “妾愚钝,怕有疏漏。只是今后姐姐的用具吃食,一概让太医看过才好。”宜修垂着头,恭敬地说。

  “还是你想得周到,到底是亲姐妹。”胤禛满意地点头,“至于三院那里,你让人看着就是了。”

  “一切听爷的。”

  “弘晖之前病了,我今天看到倒还精神,小孩子,多注意些。”

  “是,妾明白。”

  胤禛走了,宜修才脱力般瘫在榻上。

  “主子,保重身体。”剪秋小心地劝她。

  虽然今世柔则的身孕来的完了一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本该属于臣妾的福晋之位被人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孩子的世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夫君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臣妾很想知足,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宜修从回忆中脱离,见剪秋不在身边,便问:“绘春,剪秋呢?”

  “主子方才吩咐剪秋去小厨房,剪秋已经去了。”

  “小厨房?什么……”

  “主子许是忘了,方才您让剪秋去把福晋吃的杏仁茶的杏仁换成桃仁。”

  宜修手一哆嗦,几上的针线落在地上。

  当初害人的动作已经成了习惯,竟在无意中又说了出来,不,不,这怎么可以呢,我不能在沾染鲜血,这个孩子,定要好好降生!

  小厨房的杏仁茶已经做好,宜修亲自端着来见柔则。

  只见柔则手里攥着个物什出神,见宜修来了,随手塞在倚枕下面。

  “姐姐。”

  “你来了。”柔则笑笑,指指身旁的位置,“快坐下。这些事情让下人办就好,何必你亲自来。”

  宜修在炕沿坐下,将杏仁茶放到柔则身前。

  “虽说四爷把庶务给我照管,总还要让姐姐过目的,正好小厨房送杏仁茶来,可不是赶巧么。”宜修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真诚些。

  柔则点点头,拿过茶碗,边用勺子舀了一勺酪,边说:“不知怎的,有孕之后,旁的东西入不了口,倒是日日离不开它了。”

  宜修瞥见倚枕下露出的黄色边角,定定神,专心注意柔则的神情。

  只见柔则先用了一口,微微皱眉,看了宜修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大口吃起来。

  宜修夺过柔则手中的碗,猛地摔在地上。

  “为什么?!”

  柔则挥挥手,阻止了侍女上前收拾,让她们都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知道……”宜修极力压低声音,“你明知道味道不对,为什么还要吃?如果是不好的东西怎么办?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可能会伤害你的孩子!”

  柔则抬眼看她:“小宜,你不会害我的,我相信你。”

  宜修在最后关头,打翻了那碗加入桃仁的杏仁茶,让厨娘重新做了一份,自己偷偷加了一勺盐巴进去。

  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傻,反而有一份难得的纯善。

  就像小时候明明是自己偷偷逃课却硬要把责任揽过去结果姐妹俩一起罚跪佛堂;就像把阿玛命人送来给嫡女的小食偷偷分半份出来给妹妹,谎称是阿玛的惊喜;就像指婚旨意下来,生平第一次和阿玛顶嘴说不愿抢妹妹的丈夫……

  她说,小宜,对不起;她说,小宜,我相信你。

  本来,我们该是世界上最好的一对姐妹,为什么、为什么……

  宜修跪在柔则身前,抱着姐姐的膝哭起来:“姐姐,我们姐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柔则轻轻摸着宜修的头发:“傻瓜,我们是亲姐妹啊,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姐姐……”宜修抬起泪眼,“我其实真的很恨你,自从你出现,就夺走了四爷所有的关注;可是我也好爱你,你待我这么好,待弘晖这么好,姐姐,我不配你这么待我。”

  “小宜,你是我最最亲的妹妹啊,你从七岁开始就和我在一起,我永远记得那个牵着我的衣角叫‘姐姐’的小宜,我还躲懒让你帮忙画了一幅画,被阿玛发现了,你代我受过,一双手都打红了。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一辈子对你好。”柔则捧着宜修的脸,缓缓地说。

  宜修点点头:“姐姐,我也会保护你的,我一定让你的孩子顺利降生,平安长大。”

  “不,”柔则摸着小腹,“不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没人知道姐妹两究竟说了些什么,倒是有好几个下人看见大侧福晋眼睛红红的从福晋那儿出来,又说什么听到了此前福晋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在私底下流传开来。

  有人说,大侧福晋仗着有长子,掀了福晋的桌子;有人说,福晋怀有身孕底气更足,假借由头处罚了妹妹;还有人说,两个人互不相让打了起来。

  这些话悉悉索索地传到了马佳氏耳中,笑得她见牙不见眼。

  “瞧瞧,什么亲姐妹啊,什么感情深厚,还不是各怀心思。”马佳氏啐了一声,边嗑瓜子边和宋氏闲聊,“对了,你跟着四爷的时间长,倒跟我说说看,听说成婚前,福晋就见过四爷了?”

  宋氏抚着隆起的肚子,似在回忆过去。

  “那是四年多前的事了,应该是三十五年的初秋吧,那时大侧福晋还怀着阿哥,说是心情不好,宫里许娘家人来看望,那拉夫人便带着二小姐——也就是福晋来了。本来那天四爷要和八爷九爷他们去城外狩猎,不知怎的,四爷提前回来了,正巧撞见福晋也在,这才见了面的,也只这一次而已。”

  “你怎么就确定就这一次?——我可听说,是福晋在杏花树下跳舞故意引起四爷的注意呢?”马佳氏的表情颇具玩味。

  从来姐妹共侍一夫并不稀奇,但若是当姐姐的勾引妹夫,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

  宋氏连连摆手:“不不,那时候我在旁伺候大侧福晋,跳舞之事是子虚乌有的。福晋只是恰好站在树下而已。”

  听到宋氏竟是当年的亲历者,马佳氏两眼放光:“那你说,当时那拉氏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功夫,迷的四爷眼里没别人了?”

  “我……爷的心思我如何能知道?”宋氏低下头去。

  “欸,你怕什么,这回人都支远了,没人来这里。”

  “二侧福晋想要知道的话,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快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佳氏背脊发凉,颤悠悠转过头去,看到柔则铁青着脸,忙行礼:“妾请福晋安。”

  “看来佛经都没能让你静下来,我少不得要秉明四爷,让他处置。”说着,柔则转身便走。

  马佳氏跪行着拉住柔则的衣摆:“福晋,福晋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四爷!我再也不敢了,福晋,求求你……”

  不等柔则有何反应,马佳氏忽然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不一时,她身下灰黄色的土地染上了殷红一片。

  “啊!”宋氏受了惊吓,也捂着肚子痛呼起来。

  柔则站立不稳,侍女一边扶着她一边赶紧叫人过来,还没等侍女转头,她已经晕了过去。

  

  柔则悠悠转醒,一眼便看到了满眼担忧的丈夫。

  “四爷?我这是怎么了?”刚醒过来,柔则还有些迷糊。

  “太医说你是急怒攻心,胎儿有些不稳,要好好休养几天。”

  说到这儿,柔则想起了之前的事,挣扎着起来,拽着胤禛的衣袖问:“她们怎么样了?孩子,孩子还好吗?”

  “你不要管别人了,你自己身子要紧。那边我让宜修去照看了,别瞎操心。”

  柔则看着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可是,她们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

  胤禛抓住爱妻的双臂:“听着,你才是情况很不好的那个!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他事情有宜修在。”

  柔则低下头啜泣起来,胤禛顿时软了态度:“宛宛,我也是害怕,你本来就体弱,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正在这时,宜修走了进来:“爷,三院那里……”

  她欲言又止,看到脸色苍白的姐姐,便道:“爷,妾稍后再跟您回话。”

  “别走,小宜。”柔则阻止,“小宜,告诉我,她们还好吗?”

  宜修看了看柔则,又看看胤禛,胤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格格刚生下二格格,瞧着有些弱;二侧福晋……她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柔则听了,伏在胤禛膝上痛哭起来。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04风寒)

  弘晖的三周岁生日,因为胤禛随驾巡幸五台山,加之敏妃之丧未满周年,没有去年热闹。柔则邀了几个相熟的皇子福晋,倒也不算很冷清。

  小儿是宴会的主角,可也仅仅是福晋们聚会的一个“借口”而已,孩子实在太小,大家泛泛夸赞几句,话题便又转到别处去了。

  午宴过后,弘晖被乳母抱下去休息,柔则邀请福晋们到院子里闲坐说话。

  女人们之间的话题,总离不开孩子、丈夫。

  陪坐在旁的李氏此刻挺着肚子,正是个好话题。

  “我瞧着李格格肚子尖尖,想必是个阿哥!”这是三贝勒的福晋董鄂氏。

  “依我说呀,现在四贝勒已有了弘晖,再添一个女儿凑个好字才好呢。”五福晋虽然不曾生育,府中倒是早已“儿女双全......

  弘晖的三周岁生日,因为胤禛随驾巡幸五台山,加之敏妃之丧未满周年,没有去年热闹。柔则邀了几个相熟的皇子福晋,倒也不算很冷清。

  小儿是宴会的主角,可也仅仅是福晋们聚会的一个“借口”而已,孩子实在太小,大家泛泛夸赞几句,话题便又转到别处去了。

  午宴过后,弘晖被乳母抱下去休息,柔则邀请福晋们到院子里闲坐说话。

  女人们之间的话题,总离不开孩子、丈夫。

  陪坐在旁的李氏此刻挺着肚子,正是个好话题。

  “我瞧着李格格肚子尖尖,想必是个阿哥!”这是三贝勒的福晋董鄂氏。

  “依我说呀,现在四贝勒已有了弘晖,再添一个女儿凑个好字才好呢。”五福晋虽然不曾生育,府中倒是早已“儿女双全”了。

  八福晋没有看李氏,倒是小声跟柔则说:“四嫂,你总归要得个自己的孩子才好。”

  柔则笑了笑,道:“四爷的孩儿就是我的孩儿。”

  这话显得冠冕堂皇,八福晋撇撇嘴,不说话了。

  宜修就在柔则身边,正好听见对话,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刚新婚一年有余的新嫁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命中无子,甚至在日后成为丈夫的政敌攻讦的借口。

  正想着,三福晋她们已经从孩子说到给孩子准备的襁褓,说到怎样的料子好,说到前年木兰围猎得的好皮子上头来了。

  胤禛在骑射上头很不擅长,向来是他的弱项,即便跟着皇父一起去木兰秋狝,收获也没有别的兄弟丰厚。而三贝勒,正是兄弟们中出类拔萃的一个,此刻三福晋显得有些骄傲。

  “前年三爷带回来的猞猁皮可漂亮了,连额娘都说少见这样的毛皮,要不是怕皮子放久了不好,我还真想存着给宁儿当嫁妆呢!”

  “三贝勒善射,三嫂还怕少了女儿的嫁妆不成?”柔则笑道。

  说到此处,众人都哄笑起来。

  “说起来啊,他们爷们几个跟着皇上出巡倒也逍遥,咱们留在京中,若不是妯娌几个还能聚聚,可真是闷得很。”五福晋叹道。

  正提到解闷之法,说到兴起时,却是宫里传话,说荣妃要见三福晋。三福晋一走,这个聚会其实也名存实亡了,大家随口又说了一回下次再聚之类,也散去了。

  转眼间热闹的院落归于平静,一时都寂然无语。

  “福晋,”李氏开口了,“方才福晋说闺中游戏,左右无旁人,不知妾等可有这个眼福?”

  柔则一愣,似笑非笑:“你也闷着了?”

  李氏方觉自己唐突,忙道:“妾一时失言……”

  “让我跳舞倒也无妨,只是没有丝竹管弦之声,未免冷清。”柔则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并没有生气。

  李氏指指站在一边的宋氏:“月宾妹妹的琵琶弹得极好,真称得上‘大珠小珠落玉盘’不如让她给福晋伴奏?”

  宋氏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儿,道:“哪有李姐姐说的那样好,只是曾学过几天而已。”

  “你别谦虚了,”宜修拍拍宋氏的手,“正好姐姐也会琵琶,你们切磋一番,也让我们这些门外汉饱饱耳福。”

  “是。”宋氏看看柔则,低下头应了。

  柔则于声乐上头颇有心得,只是指尖几个轮转,就听得出来她的技艺比宋氏高上许多。

  “弹这个调的时候,手指要放在这里,不能碰到这根弦,手臂再高些……”

  这是怎样美妙的场景?

  杏花树下,几个美人围坐,声声琵琶中,落英缤纷。

  过了几日,趁着春阳正好,柔则果然依约舞了闺中常跳的惊鸿舞,宋氏的琵琶经过柔则提点大有进益,此时指尖在弦上飞舞,恰如随音律而动的美人。

  宜修忽然记起,数年前尚未出阁的时候,同其他官员家的小姐们一起玩耍,荡秋千、戏彩蝶、赏花、游湖,偶尔也有这样跳舞嬉戏的,那时琴弹得最好的那个,据说嫁到盛京去了,再没听到消息;活泼好动的赵家小姐早几年就病死了;连选秀入宫成了贵人的他他拉氏也泯然众人,成为海里的一滴水……无论是再美好的女孩子,也抵不过无常命运。

  欢声笑语犹在耳,却是物是人非,好似这纷落的杏花,不由自主,只能随风飘荡。

  正在此时,原本应该只有女子的笑声中混入了爽朗清亮的男声,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往声源看去,却是应该还在驾前四贝勒。

  柔则的嘴角虽然仍上扬着,眼中的笑意已然退去,她上前几步,带着点嗔怪的语气说:“不是说还要十日才到京么?爷怎么提前回来也不通知一声,倒教妾等失礼了。”

  胤禛此刻的眼睛闪闪发光,托着柔则的手臂仿佛托着无价珍宝,他说:“皇阿玛命我先行回京打点。没想到……”

  宜修识趣地带着侍妾们离开了,李氏还想留下和胤禛说句话,宜修拽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头,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不知是为了嘉奖儿子陪伴皇驾的辛苦,还是因为四贝勒子息不丰,五月的八旗选秀,皇帝又给胤禛指了一个侧福晋,称二侧福晋马佳氏。

  新侧福晋进门的时候,李氏的女儿长宁刚刚满月。

  许是那一曲琵琶的功劳,这段时间的宋氏格外得胤禛喜爱,果然不几日就传出喜信来。她是跟随胤禛时间最久的女人,只是位分低微,总不显眼。现在有了身孕,胤禛把系在柔则那儿的心分一点点出来给宋氏。

  而私底下,他握着爱妻的手,听着她的恭喜,仍要说一句“我盼着有一个咱们的孩子”。

  然而还没有等到宋氏胎气稳固,在紫禁城坐不住的皇帝又带着儿子大臣浩浩荡荡往木兰围猎去了。 

  伴随皇驾是恩宠,是殊荣,没有臣下置喙的份儿。

  没有胤禛的四贝勒府安静了许多,宜修只管在房里带弘晖,偶尔去柔则那里应个卯罢了。

  又是个闲适的夏日午后,宜修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忽然门口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一头扎在地上:“侧福晋,侧福晋,不好了!”

  剪秋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没瞧见主子在休息吗?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这太监是跟在弘晖身边的,此刻忙道:“奴才该死!侧福晋,大阿哥烧得厉害!”

  “什么?”宜修“呼”地站起来往弘晖的屋子奔去。

  当时报信的另一拨人去了福晋院里,此刻柔则得了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路上小太监说了经过,原来,胤禛启程前曾跟弘晖说,如果弘晖也能骑马射箭了,就可以跟着一起去木兰围猎。这小小的孩儿,为了这句话,也为了能多和阿玛在一起,愣是天天练习弯弓射箭,从不懈怠。

  “不都让人好好跟着了,怎么还能着了风寒?”

  “今日阿哥没有歇晌就又去练习了,晒得久了些,嬷嬷们心疼阿哥,多用了冰……”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小,已不敢去看愤怒的福晋。

  “真是胡闹!”

  柔则到时,只见弘晖已经烧得满脸通红,额上盖着帕子,几个嬷嬷正在忙前忙后,而他的额娘……

  宜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很小心了,为何还会遭受这场灾劫?她听不见剪秋的呼唤,看不见来来去去的人,眼里心里只看得到一个弘晖,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太医很快来了,细细诊过脉,道:“阿哥出汗后受寒,恐是风寒之症,阿哥年幼,病势凶险,还需……”

  他的话飘进宜修的耳朵里,熟悉的诊断,一下子击溃了宜修的心理防线。

  “胡太医,你救救他,他还这么小,我求你了,求你了!”宜修忽然跪在太医跟前。

  “把侧福晋扶下去休息!”柔则当机立断,“还请太医悉心医治,等阿哥病愈,四贝勒定有重谢。”

  太医拱拱手连称不敢。

  此时,本来已经被绘春绣夏搀着走到房门口的宜修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柔则,喊道:“你走开!你离我的弘晖远一点!”

  说着,宜修抚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对剪秋道:“换冰帕子来。”

  “是。”

  小儿在病中呢喃着“阿玛”“额娘”,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弘晖,弘晖,额娘在这儿,这回额娘不会再放手了,弘晖……”

  宜修一边小声和弘晖说话,一边用湿毛巾给他降温。

  病床前忙碌起来,柔则被挤到一边,她只得对侍女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和阿哥”便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晚间,弘晖高热依旧不退,太医都慌了手脚,好在此时,宫里派了两个精通小儿方的御医过来,经过医治,弘晖慢慢退了热,人也清醒了过来。

  “额娘,饿。”

  和着外头的雨声,小儿微弱的声音险些被掩盖。

  宜修又惊又喜,忙道:“好,额娘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剪秋柔声道:“主子,阿哥已经醒了,奴婢让厨房做些粥来,您和阿哥都用些,您这几天不吃不睡的,怎么熬得住呢?这儿还有奴婢们在。”

  宜修摆摆手:“无妨,弘晖好了就好,我不饿,现在精神得很。”

  外头的雷声渐渐弱了,眼前安好的弘晖将噩梦和现实隔离开来。现在的弘晖,会说会笑,温暖的小手紧紧牵着额娘不松开。

  她喂弘晖喝了一小碗粥,又把他哄睡着,才从弘晖的床前离开。

  猛一站起,宜修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好在绘春在旁及时扶住。

  “主子,你身子好烫!”绘春惊呼。

  “我只是累着了。”宜修摆摆手,刚走出两步,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倒了下去。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第二章·指婚)

  后来的日子里,宜修需要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好在因为有孕在身,许多有异于往常的行为都能得到解释。

  事情在悄悄发生变化。

  胤禛到底没有把心思和宜修挑明,这回,不需要她挺着大肚子去德妃和佟妃那里求恩典。

  夫妻间就这样各怀心事,看似和谐地过着。

  眼见到了年末,宫中事多,胤禛回来时,正遇见景仁宫的宫人传完话出来,便问宜修:“可是妃母有何要事?”

  宜修道:“佟妃娘娘说额娘明日进宫请安,让我同去,也好见见娘家人。”

  她与那拉夫人的关系虽算不上好,至少在面子上总还是一副母女和乐的模样。佟妃执掌后宫,又是先孝懿皇后的妹妹,照拂姐姐从前抚育过的皇子,也是她的贤德。

  “...

  后来的日子里,宜修需要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好在因为有孕在身,许多有异于往常的行为都能得到解释。

  事情在悄悄发生变化。

  胤禛到底没有把心思和宜修挑明,这回,不需要她挺着大肚子去德妃和佟妃那里求恩典。

  夫妻间就这样各怀心事,看似和谐地过着。

  眼见到了年末,宫中事多,胤禛回来时,正遇见景仁宫的宫人传完话出来,便问宜修:“可是妃母有何要事?”

  宜修道:“佟妃娘娘说额娘明日进宫请安,让我同去,也好见见娘家人。”

  她与那拉夫人的关系虽算不上好,至少在面子上总还是一副母女和乐的模样。佟妃执掌后宫,又是先孝懿皇后的妹妹,照拂姐姐从前抚育过的皇子,也是她的贤德。

  “既如此,岳母那里,还要小宜代为请安了。”胤禛笑道。

  “爷这话说的,难道爷不说,我就不会同额娘请安了?”宜修嗔怪。

  胤禛挠挠头,轻轻拢着她的肩:“天气寒冷,多带几个手炉去,别冻着了。”

  “也就那么一段路,哪就这么娇气了?”宜修笑着摸摸肚子,“孩子乖得很。他知道阿玛忙,没空陪额娘,也不折腾额娘。”

  胤禛把手覆在宜修的手上:“他是个好孩子。”

  说到此处,他忽然直勾勾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爷有心事?”

  “前日去给额娘请安,听她说起……”胤禛似是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钮钴禄氏虽不幸,皇阿玛那里,可能还是打算在明年大选时……”

  他的话没有说完,宜修已然明白了。他大概还是自己去求了婚事,现在要来推翻从前的承诺,还要假借皇父的名义。

  诺不轻信,则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即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宜修还是觉得难受,面上尚未显露出来,肚子里的孩儿忽地动了几下。

  胤禛一惊,正要安抚几句,只听宜修道:“皇上都是为爷着想,哪有阿哥不正经大婚的呢?想必皇上给爷挑选的定是温柔贤惠的名门淑女。小宜不敢奢求什么,只要爷心里挂着小宜,小宜也就心满意足了。”

  宜修暗中掐了一把大腿,再抬头看胤禛时,正是一双朦胧的泪眼。

  胤禛被她这样看着,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于是同她头靠着头,缓缓地说:“小宜自是与旁人不同。”

  

  第二天,在景仁宫里,宜修从佟妃的口中,听到了另一种说法。

  佟妃先是关心了一下宜修的身体,又说那拉夫人好福气,不几日就要得个外孙,正在那拉夫人笑称不敢的时候,佟妃道:“本宫记得上回跟着夫人一起来请安的女孩子,似乎比宜修还要大一些?还没许人家?”

  “回娘娘的话,奴才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八了,因尚未选看,不曾定亲。”

  “这年纪也不小了,正好明年选秀指一个好人家。”

  那拉夫人连称不敢:“娘娘说笑了,奴才家有宜修做皇子侧福晋,已是天家恩典。这回进宫,正是想求娘娘恩典,许小女撂……”

  她的话还没说完,佟妃的声音盖过了她:“夫人说的是,前几日我和德妃姐姐商量了一下,正好四阿哥宫里缺个主事的人,平时瞧宜修就知道,你们家家教极好,既已有了侧福晋,不妨更进一步。”

  “娘娘恩典,只是奴才……”

  那拉夫人原是来求佟妃明年选秀时撂牌子的,现在头昏昏的,不知是喜是悲。

  佟妃转而对一脸震惊的宜修说道:“宜修啊,倘若你这一胎是个阿哥便罢了,若不是,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听德妃姐姐说,四阿哥无论如何都不想委屈了你,本宫想着,正好你的姐姐今次参选,你们本是亲姐妹,以后一同伺候四阿哥,也是一桩佳话。夫人,你觉得呢?”

  那拉夫人有些讪讪的:“娘娘说的是。只是小女蒲柳之姿,配不上四阿哥。”

  “本宫昨儿已经同皇上说了,皇上一听就答应了。”

  “奴才替小女谢皇上和娘娘恩典。”那拉夫人跪下谢恩。

  佟妃笑盈盈地说:“快起来,等指婚的旨意下了,你再谢恩不迟。”

  那拉夫人起身,正和宜修对上的眼神中绝称不上欢喜。

  费扬古从父辈那里承袭的爵位并不算高,幸而本人十分上进,几个儿子还算有出息,像这样的旗人世家,孩子们的婚事也是和别的世家的联通手段,譬如大女儿就嫁给了觉罗内大臣。依照原本的打算,那拉夫人从佟妃这里求个撂牌子的恩典自行聘嫁,正好祭酒鄂拜的儿子和柔则年龄相仿,两家人早已心照不宣,况且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宜修知道自己也必须表态,便道:“佟妃娘娘如此疼惜奴才,奴才感铭了。”

  “你是个好孩子,顺顺当当生下阿哥,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宜修实在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福气,只知道即便不能直接跑去质问胤禛,也可以借由此事对胤禛避而不见。

  从前她以为委曲求全至少可以换来丈夫的愧疚,可他只沉浸在能够和心上人双宿双飞的喜悦中,或许只会觉得她“识大体”吧。一个侧福晋做了分内之事,他又哪里会有什么愧疚之心。

  如今,宜修只等安心生下弘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第一章·日出)

  宜修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双眼似被糊住了,忍不住揉揉眼睛。忽然,她顿住了。

  不对,不对!这双手,这双如绸缎般丝滑白皙的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她眯着眼,眼前模糊的景象似乎十分眼熟。挺挺身,竟不像往常那般飘起来,而是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沉重。

  这是一个梦吗?

  “主子可算醒了,您快把奴婢们吓死了。”

  “我……”宜修看着年轻了几十岁的剪秋,几乎无法思考。

  “主子方才魇着了,别这么急起身。太医在外候着,奴婢这就请进来。”

  剪秋风风火火地出去,丝毫没有数年浸淫后宫锻炼出来的沉稳。

  房里另外几个宫人迅速围在床前,慢慢把她扶起来半靠着,同时递过来一杯茶。...

  宜修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双眼似被糊住了,忍不住揉揉眼睛。忽然,她顿住了。

  不对,不对!这双手,这双如绸缎般丝滑白皙的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她眯着眼,眼前模糊的景象似乎十分眼熟。挺挺身,竟不像往常那般飘起来,而是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沉重。

  这是一个梦吗?

  “主子可算醒了,您快把奴婢们吓死了。”

  “我……”宜修看着年轻了几十岁的剪秋,几乎无法思考。

  “主子方才魇着了,别这么急起身。太医在外候着,奴婢这就请进来。”

  剪秋风风火火地出去,丝毫没有数年浸淫后宫锻炼出来的沉稳。

  房里另外几个宫人迅速围在床前,慢慢把她扶起来半靠着,同时递过来一杯茶。

  宜修正要喝,却见杯中没有一片茶叶,眉头一皱:“换龙井来。”

  绘春笑道:“主子可是睡迷了?嬷嬷们千叮万嘱,您如今用不得茶水。”

  用不得茶水?

  这句叮咛多久没有听到了,往常都是她听到太医喜滋滋地报告妃嫔有喜,然后由她嘱咐妃嫔用不得茶水……

  如今,如今——

  宜修下意识抚上小腹,明显感觉到隆起的腹中胎儿一动,似乎在回应她的抚摸。

  “主子还需宽心,切勿动气。”绘春说着,帮宜修拭去泪水,“只要皇上不开口,大小姐断不能进门的。”

  听到这话,宜修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柔则来看望自己,恰巧被四皇子撞见之后。

  老天啊,你既然许我再生,为何不早些、再早些,我定避开他,不再做他们之间那个多余的人。

  宜修的泪落得更凶了,几个丫头慌忙上前劝慰,这时太医进来了,绘春等人忙放下床幔,请太医上前。

  “从脉象看来,胎儿尚算安好,只是侧福晋还需平心静气,稍后奴才在安胎方中加一些宁神的药材,姑娘伺候侧福晋按时服用。”太医对剪秋说道。

  “多谢太医。”

  幔帐后的宜修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张开嘴,猛地咬住食指,直到血腥味充盈鼻腔,直到锥心刺骨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才慢慢松口。

  弘晖,我的孩子。

  老天,谢谢你,让我重新拥有我的孩儿。

  

  任由婢女包扎伤口的空档里,宜修努力回想着这段尘封的记忆——后来怎样了呢?明年又是秀女大选之年,此时佟妃虽然还不是贵妃,没有正式执掌后宫,但仁宪太后向来深居简出,大选之事定还是佟妃管理。那么接着,胤禛就会来找自己,提出想要娶柔则为妻。

  那时的许多细节,宜修早已不记得了,可胤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光亮,即便过去数十年,即便穿越了生死,依旧刺痛了她的心。

  她忽然觉得,那个甫一指婚就急病而死的内大臣法喀之女钮祜禄氏何其幸运,能选择的话,她宁愿和钮祜禄氏换一换,也好过那些年生不如死的折磨。

  “爷呢?”

  剪秋手上功夫不停,道:“方才四爷命人来报说,前头事忙,恐怕晚间才能回来了。”

  “知道了。”

  宜修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回答,十几岁的年纪距离自己实在太久太久,以至于面对着镜子里那张熟悉陌生的脸,她都能看出几分老气横秋来。

  

  当夜,胤禛从书房出来就来了宜修房中,看到宜修被包扎好的手指,吃了一惊:“小宜怎么受伤了?混账奴才,怎么伺候主子的?”

  宜修许久没有听到丈夫这样唤自己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们之间的称呼,仿佛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王爷”、“福晋”,“皇上”、“皇后”,原来他们也曾经有过这样恩爱的时光吗?

  确实,倘若不是这些年温柔小意,又怎会困住宜修四十年。

  “爷别怪她们。”宜修浅笑着,“是我心急,想给孩子做个肚兜,不小心被剪子划了个小口子,不妨事的,倒把她们急坏了。您瞧,包得足足比其他手指大了两倍,都比院子里的竹子粗了。”

  “罢了罢了!”胤禛挥挥手,宫人们识趣地退下。

  他扶着宜修的胳膊,同她一起坐到床边:“等小宜生下阿哥,我就向皇阿玛请求立你为福晋。”

  倘若换了前世的自己,恐怕此刻该感动得泪流满面才是,然而现在的宜修已经想明白了:如果真心想抬举自己,大可不必在这时候说出来。她的产期正在明年秀女大阅之时,若这一胎是个格格呢?他的皇父不会看着儿子的后院没有正经主母,定会再指一个八旗秀色,不是柔则,也会有别人。

  他的承诺不过随口一说,却困住了她一生。

  “小宜不敢求这样的福气。”她低下头,掩去嘴角的一丝嘲讽。

  胤禛一手拢着宜修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我的小宜自然福泽深厚。”

  宜修不想回应,摩挲着手上的玉环。

  “小宜的姐姐……”

  宜修陡然一惊,心道:终于开口了。

  只听胤禛接着说:“她怎么还未出嫁?”

  “上次大选,姐姐病着,未经选看,阿玛不敢给姐姐定亲。”宜修低眉顺眼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胤禛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仿若无意地说道:“看来今次姐姐可以赶上了,可惜……”

  她想问他,可惜什么?可惜柔则没有参加上次大选,没能嫁给你么?可惜皇上未必还会再指给他一个费扬古的女儿吗?

  “是啊,姐姐这般品貌,倘若不巧拖成大姑娘,确实可惜了。”宜修真想告诉他,现在面前这个将会被皇父评价为“为人轻率”的男人,眼中的期待实在过于明显。

  是的,正因为如此,当初宜修的回答是半开玩笑的“莫不是爷看上了姐姐”,但现在,即便到最后柔则还是要进南薰殿的门,她也不打算太早挑明了。

  宜修一边抚着小腹,一边看着他:“爷可是有适龄的八旗儿郎相配,要给姐姐做媒?”

  胤禛对上宜修诚挚的眼神,就在嘴边的话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只得含糊着说:“是啊,得给姐姐配个巴图鲁。”

  宜修虽笑着,心早像被利刃割了无数回,手腕上的玉环此刻重若千钧,她怕胤禛看出她眼里的泪,索性窝在他怀里:“爷待小宜真好。”

  胤禛,四爷,我的丈夫,就让我最后一次真心实意地拥抱你,从此后,我不想再爱你了。

  紫禁城的秋天很短,现在已经有一股寒凉的冬意思了。

  胤禛醒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宜修有点诧异。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好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日出了。”

  “天冷,小心着凉。”说着,他把衣服披在宜修身上,“爷回来陪你用膳。”

  宜修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怔怔地想:这种看似和谐的日子究竟还能过多久呢?

  好在,天终于要亮了。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楔子·归来)

       她死了,死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夜。

  偌大的景仁宫,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原本该是帝国最尊贵的女人,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过了很久很久,才有送饭的宫人发现她的尸身。

  恐怖的、心悸而死的、口眼不闭的尸身。

  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声晦气吧。

  “晦气。”她听见奉命来收拾的宫人小声念叨了一句。

  是的,她死了,魂灵却被禁锢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明明,她看见了软软学步的幼儿,听见他叫“额娘”;明明,她看见了怨恨一生的姐姐,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还有额娘,久远到早已忘却容貌的生母,在生......

       她死了,死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夜。

  偌大的景仁宫,安静得能听见风声。

  原本该是帝国最尊贵的女人,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床上,过了很久很久,才有送饭的宫人发现她的尸身。

  恐怖的、心悸而死的、口眼不闭的尸身。

  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声晦气吧。

  “晦气。”她听见奉命来收拾的宫人小声念叨了一句。

  是的,她死了,魂灵却被禁锢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明明,她看见了软软学步的幼儿,听见他叫“额娘”;明明,她看见了怨恨一生的姐姐,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还有额娘,久远到早已忘却容貌的生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

  她问苍天。

  乌拉那拉宜修,为何挣脱不出这雕梁画栋的牢笼。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她看着自己的身后事草草了结,看着新帝与甄嬛母子情深,看着昔日的皇四子稳坐龙庭。

  皇四子……弘历……

  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国家强盛,妻贤妾美,还有聪明毓秀的永琏。

  永琏……

  她明明听见稚子的呼唤,偏偏寻不着生前死后牵挂了数十年的亲子。

  是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触碰纯真无暇的弘晖了?

  这么多年,爱的是谁?恨的是谁?

  这种情绪太累太累,才拳头大小的心,如何能承受泼天的爱恨?

  如今,她站在雨中,看着寿康宫里,昔日趾高气昂的对手,如今因为亲子弘曕屡次被皇帝训斥甚至降爵而着急生气的模样,心里痛快极了。

  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竟哭了起来——这是她在紫禁城飘荡了三十余年后第一次落泪。

  原来鬼也是会落泪的。

  是因为甄嬛的亲子早早离世?还是因为同样作为继妻的侄女被厌弃?亦或是听到了先帝驾崩时的密辛?

  自从康熙三十三年被指婚给皇四子胤禛为侧福晋开始,而后近四十年的夫妻生活,仿佛是一场笑话;自己汲汲营营,战战兢兢,双手沾满血腥,背负数条人命,也成了一场笑话。

  她听着寿康宫传出来的呜咽之声,同雨声混在一起,合成紫禁城的叹息。

  闪电劈开了夜空,映着红墙,宜修恍惚间看到了当初那个抱着幼儿尸身在雨中走了一夜的自己。

  她走向那红墙,伸手触碰到了雨水的冰凉。

  那一夜,她的儿、她的身、她的心,也如这般冰凉。

  随着惨白的闪电和着隆隆的雷声在空中炸裂,宜修忽然明白了——其实早在弘晖死的那夜,她亦死了,从此她一直困在那个雷雨的夜里,再也没有走出来。

  宜修望着红墙尽头的晨光,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般清明。

  “四爷,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了。”


望舒

宜修重生之红颜叹(第三章·玉环)

  第二年的三月二十六,宜修生下四皇子的长子,胤禛看着十分欢喜,早早给孩儿定名为“弘晖”,对刚生下孩子的宜修亦多番垂询。她知道,这兴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恩爱”时光了,因为弘晖百日之后,就是胤禛大婚的日子。

  极目是热闹的大红色。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宜修所羡艳的,然而,这早已成了妄想。

  她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布置礼堂,不知道在身后不远处,挺着肚子的格格李氏正在和身边的宋氏说些什么。

  “侧福晋对这件事情还真上心。”李氏一边抚着肚子一边说。

  宋氏道:“毕竟是亲姐妹。”

  李氏叹了口气:“是啊,她们是亲姐妹,自然什么都好说。现在新妇尚未过门,四爷就懒得来看我了,只...

  第二年的三月二十六,宜修生下四皇子的长子,胤禛看着十分欢喜,早早给孩儿定名为“弘晖”,对刚生下孩子的宜修亦多番垂询。她知道,这兴许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恩爱”时光了,因为弘晖百日之后,就是胤禛大婚的日子。

  极目是热闹的大红色。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宜修所羡艳的,然而,这早已成了妄想。

  她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布置礼堂,不知道在身后不远处,挺着肚子的格格李氏正在和身边的宋氏说些什么。

  “侧福晋对这件事情还真上心。”李氏一边抚着肚子一边说。

  宋氏道:“毕竟是亲姐妹。”

  李氏叹了口气:“是啊,她们是亲姐妹,自然什么都好说。现在新妇尚未过门,四爷就懒得来看我了,只怕大婚以后,更加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说着,她低下头,似乎在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好孩子,额娘只有你了。”

  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慢慢漫上泪来,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那圆滚滚的肚子:“乖孩子,马上就能见到额娘了,到时候姨娘给你做衣服。”

  是啊,李氏的产期将近,也是这个缘故,宜修特意让宋氏跟着李氏,不必一起操劳。

  忙碌过后,宜修偶尔会对着喜字怔怔地想:“倘若这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姐姐出嫁而忙碌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吓了自己一跳。

  她的手往旁边一挥,险些撞掉了用来盛红枣的盘子。手腕上的玉镯和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言犹在耳。

  言犹在耳。

  宜修自嘲地笑了笑。

  怀孕的时候手有些肿了,曾尝试着把玉环褪下来,最终也只能把自己的皮肉折腾得更加红肿。现在,手腕恢复了,她却一直忘了把它摘下来。

  “小宜在想些什么?”

  宜修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眉飞色舞的新郎官盈盈一拜:“我只是在想,能不能把喜堂布置得更热闹些。”

  “现在这样就很好,小宜,你说柔则会欢喜吗?”

  柔则。六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只差亲迎,他再也不用欲盖弥彰地以“你姐姐”作为代称了。

  宜修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来:“爷是天潢贵胄,姐姐自然欢喜。”

  “欢喜就好,欢喜就好。”胤禛咧着嘴笑,一点也看不出日后沉稳,就像之前问柔则的喜好,知道她喜欢吃城外如意斋的桂花糕,也一脸得了主意的模样。

  他自顾自地要往外走去,宜修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爷!李格格产期将近,爷要不要去看看她?”

  胤禛的脚步只顿了顿,连头都没有回:“这件事你盯着就好。”

  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宜修不甚明白。他应了又怎样,也改变不了柔则进门后所有女人失宠的事实。或许她和李氏比后院的其他人要幸运许多,至少,还有孩子。

  

  一切一如往昔,福晋进门,百花失色,即便在大婚后的第五日,李氏生下了胤禛的次子,也并未因此得到垂怜。

  宜修去看孩子时,李氏正在偷偷抹眼泪,细细一问才知道,前一日胤禛好容易来一趟,还给孩子取名“弘昐”,可没说两句话,就说要把孩子抱到福晋房里养育。

  “姐姐,我知道这是恩典,可弘昐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爷他怎么可以抢走我的孩子?”

  宜修沉默了。

  让嫡母教养孩子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但柔则进府,已经夺走了她们得宠的希望甚至是未来再有子嗣的希望,现在这样,无异于雪上加霜。

  “爷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就算要送过去,”宜修扯了扯嘴角,“也该是弘晖先过去。”

  李氏一愣:“姐姐,您和福晋是亲姐妹,求求您和福晋说一声,不要抢走我的弘昐。”

  宜修拍拍她的手:“月子里要好好将养才是,你放心,福晋的性子……她不会为难你的。”

  这天夜里,宜修看着挥舞着四肢咯咯笑的儿子,没来由地想起了从前的事。

  三岁而夭……不、不!这回额娘定要好好保护你,让你健康长大。

  在那飘荡在紫禁城的漫长的数十年里,无数个雨夜,她都希望可以回到当初。不要宠爱也不要位分,只要弘晖。

  是柔则的孩子夺了弘晖的命么?

  不,是孩子的阿玛。他明知道大儿子高烧不起,还把太医统统召到柔则那里治疗“腹痛”。

  她从前不曾看清还是不敢看清?

  她抱着弘晖,贴着孩子温暖柔嫩的脸颊,默默地想:我的儿,你阿玛靠不住,这遭额娘定要护你周全。

  弘晖咿咿呀呀地像在回应宜修,小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实在可爱极了。

  “主子,小阿哥饿了,该休息了。”

  剪秋识机,亦道:“已经酉时了,主子也早些安寝吧。”

  宜修点点头,让乳母把弘晖抱下去休息。

  乳母刚走,胤禛忽然来了。这段日子他来,没别的事情,只是看看弘晖而已,宜修便道:“爷怎么来了?绘春,让钱嬷嬷把阿哥抱来。”

  “不必。”胤禛随意坐下,“我来看看你。”

  宜修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妾方才同弘晖玩耍,头发都有些散了,教四爷看了笑话。”

  “宜修从来是最稳重不过的。”

  听听,新妇进门不过一月,自己就不再是“小宜”了,也对,想来再过几个月,就该依着规矩叫一声“侧福晋”了。

  “爷谬赞了。”

  “宜修,我向来信任你的。你也知道,宛宛身子弱,又新来不久,这府中庶务还需你多操心了。”

  宜修有些奇怪,前世她赌气把四皇子府这些年的账本整理好了交给柔则,当夜胤禛便来说了同样的话,语气中甚至还添了几分责备,她只当是姐姐在胤禛面前给她穿小鞋,可这回,她根本还没来得及交回账本。

  见宜修没有说话,胤禛接着说:“宜修,这府中,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襄助宛宛的了,你们本是姐妹,而今便是娥皇女英……”

  对,我们本是姐妹……宜修深吸一口气:“爷,弘晖出生之后,妾时常夜不安枕,头里偶有刺痛之感,实在没法再管理庶务。本来,妾已经将经手的账册理好,准备交还姐姐。您说,哪里有不熟府中事务的主母呢?”

  胤禛一噎:“宛宛身子娇弱,我实在不忍心……”

  宜修心下冷笑:你不忍心你的宛宛操心俗务,倒是忍心才生了你的儿子的女人忙着本不属于她的活;前世我甘愿抓着这虚无的权利,倒成全你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再联想到胤禛想把弘昐抱给柔则……呵,怎么还想要营造“一家三口”的氛围?

  “爷说的是,妾作为妹妹,是该替姐姐分忧,可是……”宜修说着按了按太阳穴,“妾实在是力不从心。”

  胤禛语中讪讪:“你也要保重身体。”

  “爷不必担心,姐姐有爷照拂,身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爷有所不知,妾出嫁前,曾经同姐姐一起学习如何管理家事,论起本事来,妾可不敢与姐姐相比。”

  “宛宛不比你,你都掌管内务这些年了。”

  “姐姐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妾自然会一一告知姐姐,等姐姐熟悉了便好了。”宜修低眉顺眼的,完全看不出一丝不满。

  胤禛拍拍她的手:“你说的是。”

  宜修忽然冲着他粲然一笑:“小宜可不想担一个僭越的罪名。”

  玉环戴得久了,已经脱不下来,现在,那对玉环的碎片就放在梳妆台最里面的首饰匣子里。

  曾经的许诺,早已变成一场笑话;更可悲的是,亲口说出承诺的男人,甚至没有发现她空荡荡的手腕。

  

  次日,宜修便郑重地把账本交给了柔则,柔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大概胤禛小瞧了柔则,两年来,柔则办事井井有条,尤其是他不在府中随皇父巡幸五台山的时候,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只可惜一样,李氏所生的弘昐体弱多病,没挨过康熙三十八年的冬天。

  柔则和前世没有什么分别,虽然宠擅专房,还是没能怀孕,倒是李氏被怜惜了偶得恩宠,再度怀孕。

  四皇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四贝勒——府中的杏花开得正好,男主人奉命巡视江浙一带,倒是无缘得见了。

  胤禛不在府中的时候,柔则和侍妾们的关系没那么紧张,宜修没有一心抢夺福晋之位,姐妹之间也不似前世疏离。

  “弘晖真是个好孩子。”

  宜修此时正坐在院里,看着娇儿由乳母领着在不远处念《千字文》,听到柔则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看着弘晖:“我只盼着他健康长大就好。”

  她没有说谎,眼看弘晖一天天长大,她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见那个漆黑的雨夜,梦见孩子离她而去。如今的宜修别无所求,只求弘晖平安康健。

  “弘晖聪慧,”柔则坐到宜修身边,“八个月就会说话,现在能识千字,等他长大,一定会是一个令四爷骄傲的孩子。”

  宜修看不出柔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随口道:“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我的外甥,自然不会差的。”

  “姐姐,弘晖也是你的孩子。”宜修说着客套话。

  “不,”柔则摇摇头,微笑着说,“弘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我宁愿他叫我姨娘,而不是额娘。”

  宜修一愣,忍不住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姐姐,你……喜欢四爷吗?”

  柔则的笑容僵在脸上,似是自嘲般轻嗤:“喜不喜欢的,由得我吗?”

  此时东风乍起,幼儿糯糯童声遥遥传来,柔则的思绪却被风吹回了那个春雨斜斜的下午,透过蔷薇架,模模糊糊看到正在和阿玛说话的人影。

  “他本是大清的巴图鲁……”

  宜修疑惑柔则眼中为何染上愁思。她忽然发现,重活一世,她依旧不明白姐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是既是贝勒爷的妻子,自然要爱我的夫君。”柔则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双手交握在胸前。

  杏花粉白色的花瓣随风而落,宜修想起那日柔则来看她,也是相似的场景,姐姐站在树下,微风起时落叶纷纷,然后一回头,一幅美人图就这样撞进了四皇子心里。

  宜修鼻头一酸,几欲落泪。

  造化弄人。

  “对不起,小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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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脑一个 为啥小姬披的毛毛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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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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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太岁垂怜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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