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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吃下一大包
今天苏瑞特地做了美味的沙拉,但...

今天苏瑞特地做了美味的沙拉,但里面有巴基不喜欢吃的西兰花🥦。

今天苏瑞特地做了美味的沙拉,但里面有巴基不喜欢吃的西兰花🥦。

RUSH

芙芙:不对啊,怎么最后是我在安慰他呢????


芙芙:不对啊,怎么最后是我在安慰他呢????


炸藕
建设一下小情侣(╥╯﹏╰╥)ง...

建设一下小情侣(╥╯﹏╰╥)ง现在内娱很少有让我感觉到宿命感的cp了

建设一下小情侣(╥╯﹏╰╥)ง现在内娱很少有让我感觉到宿命感的cp了

Niamu(安息版)

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倒地(大喘气

前半磨磨蹭蹭摸了两个月然后后半一个春节干完,可恶,放假全在摸鱼了(看着潦草的画面(悲伤地离开

标题是我喜欢的粉色软件风!(什

使用大量游戏截图作参考,遇见熟悉的场景就当是意外之喜(不是

彩蛋已经和正文没啥关系了,就,一点点点刀但是有贴贴(心虚

希望看的愉快!祝小情侣节日快乐!!

再编:封面整的有点复杂今晚搓不完了,明天要深渊,争取周末之前搞完(痛苦





因为实在拖太久了删删改改好多次,画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再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免得我以后想不起来我为啥画它(?

碎碎念,我喜欢碎碎念。jpg


〖时间线〗

本篇一共有两个时间线,一个是...

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倒地(大喘气

前半磨磨蹭蹭摸了两个月然后后半一个春节干完,可恶,放假全在摸鱼了(看着潦草的画面(悲伤地离开

标题是我喜欢的粉色软件风!(什

使用大量游戏截图作参考,遇见熟悉的场景就当是意外之喜(不是

彩蛋已经和正文没啥关系了,就,一点点点刀但是有贴贴(心虚

希望看的愉快!祝小情侣节日快乐!!

再编:封面整的有点复杂今晚搓不完了,明天要深渊,争取周末之前搞完(痛苦





因为实在拖太久了删删改改好多次,画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再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免得我以后想不起来我为啥画它(?

碎碎念,我喜欢碎碎念。jpg


〖时间线〗

本篇一共有两个时间线,一个是四百年前一个是现在

现在进行时就是很普通的准备结婚(什么

过去的时间线其实一开始想了很多,因为初版草稿是没有讲现在的,全是四百年前酸酸甜往事,后来为了对我自己和芙芙都好点又加进去了旅行者来串主线(

现在保留下来的,大概就是我流私设:

500年前芙芙刚上台在芙卡洛斯的引导下寄了信,但是一直没收到回信也没有人来找(漫长的犹豫:指30-50年)

所以那维实际上岸的时间段,芙有点子狼狈。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政治才能(角色故事),但是擅长看人,自己不行就让行的人上(阿斗的赞赏。jpg)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的派系年纪都大了,新的一批还没有完全培养好(萌新特有的手忙脚乱。jpg)。渴望掌权的贵族发现这个神虽然自大又浮夸但是意外地很讲道理,于是开始搞事

刺杀没人敢,但也常受骚扰。底下人胆子越来越大,芙生怕露馅,于是这段时间常溜出去躲着

这段脑洞来自于那维传说,女王亲自扶上来的最高审判官,在权利场上却备受挤压,感觉可以埋个(什

名为游玩、散心,其实是被逼无奈下的躲避之举,芙特有的地狱风味(赞赏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白纸一样还不叫那维莱特的龙先生,本来这里应该有个假名&取名的场景,画着画着给忘了(自豪(挨打)

被救过以后发现对面是好人,心虚+感激的情况下以一种很浮夸的形式尽职尽责地当导游带着到处玩,就那种邻家小姐姐带着上房揭瓦的感觉

正是我所爱的初恋风啊(爱的什么东西)


〖人物形象〗

为了不画原服设非常努力地(

芙最开始出场的时候是长裙子,一方面是转起来好看,另一方面是觉得那维那段时间心情不好老是下雨,她这样出去岂不是容易风湿(芙:啊?

所以变成了透气又能盖住膝盖的衣服(心虚)

不再下雨以后就换成了原服设去掉外套和配饰,方便到处溜达,戴个墨镜和大帽子出街也能伪装成水神coser去买个东西(我们粉丝是这样的。jpg)

现在进行时就是一直睡衣出场,因为确实是刚被扯起床(旅:已经下午来你起码起来吃个饭吧),见闺蜜好像也不需要换衣服

和那维见面的时候就是我想表达那维最近加班很忙(那维:谢谢你),本来是芙很生气告诉他快来见面,那维下班一看大半夜了,还好没睡熟,喊出来聊天

彩蛋里因为是正式会面所以穿的原服设

至于那维,出场穿的其实是雨衣(

后面被送了衣服就换了,外套看温度穿,再后面就变成了原服设

正文+彩蛋两次变衣服都是芙给的,是因为有一种说法是衣服代表人的身份(看恐怖小说看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维两次身份变动都与芙有关,一次从局外龙变成了热心的外地游客,另一次变成了枫丹政治中心的最高审判官


〖感情线〗

那维反而是日久生情的类型,四百年前真的有好感的是芙

本来刚上岸懵懵懂懂的也不能指望他谈恋爱罢(大嘘

芙那时候本来很emo,她不敢和人交心,因为这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龙)才敢稍微放开去相处,其实也有想好被发现以后的借口

很克制的一点好感,每次见面都想着反正这人以后要离开枫丹的,这种天天喝中药面前却放了一瓶雪碧的感觉真是令人上瘾啊(什么鬼比喻)

彩蛋里面发现这不仅是条龙还要和自己一直待下去了大为崩溃,又惶恐想着自己会不会露馅,后面发现那维真没发现,之前又已经放开了所以很难端架子,最后自暴自弃成了共轭带娃()

可以代入一下你有好感的对象突然被老板领到你面前说小芙啊今天开始你工作量加倍,为了防止你蚌埠住我请了个监视器来监督你干活

芙:蚌埠住了。jpg

那维觉得自己是一见钟情的原因是私设的一条:神座和神之心对对应的元素龙存在吸引力。私设这个主要是觉着大家都养元素龙是不是有点什么原因,那身上掉下来的肉对本体有吸引力也很正常啊(?

但是芙身上只蹭了一点点气息,看不出来神座神之心,只到那维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瞅她一眼的程度,这一看,哦呦,这姑娘长的喜庆,我想多瞅她几眼,这一定就是爱情()

实际上就是相处久了才喜欢,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但不晓得芙什么意思,于是使用长生种特有的用太阳晒水煮青蛙,芙搬出去以后觉着爱就现在说出来于是开始筹备(来自家园语音)

这个时间点是求婚戒指刚做好,结婚戒指工期很长还在折腾,一种先做准备万一她哪天突然答应了立刻就去扯证摆酒的心态


〖旅行者与美露莘〗

旅行者和上篇一样,还是玩家性格代入所以不打tag,本人哥哥玩家和妹妹不太熟,为防ntr特地性转

关于旅行者的加入其实犹豫了很久……因为上篇被人说像绿帽,我寻思着闺蜜贴贴也不是很过分吧,但最开始构思的时候还是只有那芙两人

最后还是带上了,可能是因为千灵映影的时候我寻思着手艺这么好怎么不搞婚礼VCR所以加了(

后来戏份越来越多果然还是因为我个人观念影响……我向来认为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友情也很珍贵,所以还是希望芙除了那维有可以说话、交心的人,不带枫丹的女孩子还是因为不太熟……(你到底和谁熟)

是真的很喜欢恋情被全世界祝福的桥段(双手合十

在本篇中因为那维的委托收集素材制作映影,不太放心独居的芙所以时不时会带点东西拜访,这次来家一方面是为了素材,另一方面是那维准备求婚被拜托来探口风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那天那维加班到大半夜,实际上场的时候芙不仅不是全妆还穿的睡衣,芙其实猜到那维要干什么,所以制止了

求婚这种大事一辈子能有几次,你敢让我穿着睡衣被求婚?。jpg(握拳)

希望第二天一切顺利(祈祷


〖乱七八糟的杂设〗

正文第一页芙的形象来自众水的歌者

出场的那对情侣来自枫丹廷一对老年npc

虽然肯定不是活了四百年但是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口牙才不是因为懒得想衣服(

正文第四页出场的骗骗花可能无人在意

但是现在没有水骗骗花啊

一般路过纯水精灵,暂时住在湖边顺便种了点花,半夜看见可爱妹妹来摘本来没啥反应,看见有男的抱起妹就跑大惊失色立刻开(水)炮

可能是用那维用久了想看他自己被喷(那维:我今天就不暴击了怎么着吧

回来越想越气连夜搬走了(纯水精灵:你非要带我是什么意图)

尴尬的时候用的是镜像动作:战术喝水(来自4.2前瞻

习惯互相用敬称ớ ₃ờ


以上!感谢观看(脱帽(鞠躬)

Celiaxxr_(约稿看置顶)
情人节快到了,蜂蜜公爵的限定巧...

情人节快到了,蜂蜜公爵的限定巧克力吸引了大批男巫女巫。我报记者前往拍摄素材,竟有了意外收获——大名鼎鼎的魔法部部长居然和前食死徒一起约会!据悉,由于德拉科·马尔福在最终大战时已经秘密归顺了D.A.,且在找寻魂器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公众对他的评价也有所改观,但其复杂的家庭背景和学生时代的恶劣行为都为他带来了不小的争议。

  (只是预告宝宝们,十四号记得来看彩色大图)


情人节快到了,蜂蜜公爵的限定巧克力吸引了大批男巫女巫。我报记者前往拍摄素材,竟有了意外收获——大名鼎鼎的魔法部部长居然和前食死徒一起约会!据悉,由于德拉科·马尔福在最终大战时已经秘密归顺了D.A.,且在找寻魂器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公众对他的评价也有所改观,但其复杂的家庭背景和学生时代的恶劣行为都为他带来了不小的争议。

  (只是预告宝宝们,十四号记得来看彩色大图)


无声无息

【德赫】雾散之时 18

18


金妮离开后,赫敏强迫自己不再去研究阿斯托利亚。理性告诉她,她不能一味地为一段不着边际的感情患得患失,德拉科傲慢又刻薄,和她是两条路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合适的约会对象。也许金妮给她介绍的男人足够完美,能完全让她忘掉德拉科。她要忙着处理房产,搬家,制定教育改革方案,这几件事没有一件容易。

她和西奥多的往来依旧频繁,他如今是她的私人律师了,正在代她操办房屋使用权入股的一系列流程。他不愿意来魔法部,所以他们总是在那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里碰面。

“西奥,你愿意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19号晚上。”赫敏一边在西奥多送来的一沓文件上签字,一边问道。

西奥多愣了一下:“哦,当然,荣幸之...

18

 

金妮离开后,赫敏强迫自己不再去研究阿斯托利亚。理性告诉她,她不能一味地为一段不着边际的感情患得患失,德拉科傲慢又刻薄,和她是两条路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合适的约会对象。也许金妮给她介绍的男人足够完美,能完全让她忘掉德拉科。她要忙着处理房产,搬家,制定教育改革方案,这几件事没有一件容易。

她和西奥多的往来依旧频繁,他如今是她的私人律师了,正在代她操办房屋使用权入股的一系列流程。他不愿意来魔法部,所以他们总是在那家不起眼的咖啡厅里碰面。

“西奥,你愿意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吗?19号晚上。”赫敏一边在西奥多送来的一沓文件上签字,一边问道。

西奥多愣了一下:“哦,当然,荣幸之至。”

赫敏:“可以拜托你转告一下德拉科和扎比尼吗?如果他们有空的话,我也很欢迎他们能来参加。”

西奥多挑了一下眉,直截了当:“你和德拉科吵架了?”

赫敏眼皮一跳:“没有。”

“我懂了,推拉——是吧?”西奥多笑了一下,略带遗憾地说,“我以为你是快攻型呢,结果还在玩小学生把戏啊?”

“我是不是应该把‘禁止点评老板私生活’写进我们的劳务合同里?”赫敏没好气。

“在你写进合同里之前请允许我再说一句。”西奥多飞快地说,“派对那天,你可以考虑穿一条紫色的裙子。”

赫敏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涉及老板的私生活,我还是不要说太多比较好。”西奥多将她签好的文件收起来,草草结束了他们的对话。赫敏被他气得深吸一口气,但心里却还是默默记下了他的话。

周末,当金妮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让她一个个试的时候,她最终选择了紫色的那条。她猜测西奥多让她穿紫色裙子的意思大概是——德拉科喜欢这个颜色。她对自己投其所好的行为感到很羞耻,她明明已经决定不去想他了。

“这条太保守了吧,赫敏,你是去成为派对之星的,不是去应酬。”金妮挥了挥魔杖,她裁掉了袖子,还在裙摆处开了个叉,露出了赫敏半截大腿。“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金妮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赫敏低头看了一眼,她很多年没有露过大腿了,她的生活中可没有什么场合需要她露大腿。她下意识地把裙子往下拽了拽,被金妮打了手。

“你今天的内衣是成套的吧?别跟我说你没有,我记得你有一套绿色的、很性感的——”

“穿了穿了。”赫敏打断她。那套内衣的布料真是少得可怜,能用蕾丝的地方绝不用布,但确实比她自己买的那些更漂亮就是了。对天发誓,她没打算在今晚经历一些需要露出内衣的活动,但是以防万一,该死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万一。

她的头发只梳起来一半,留了一些披在背上,这样看着好像挺减龄的。口红的颜色也换了,不再是那种素颜也能涂的肉桂色。她从小包里拿出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上面的珍珠没有被打磨过,保留着原始的不规则弧线,做工也算不上精巧。但赫敏还是心满意足地戴上了,这是罗丝从霍格沃茨给她寄来的手作生日礼物。金妮感叹:“还是女孩子好,你都不知道詹姆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什么鬼东西过来……”赫敏知道她想抱怨的不仅仅是詹姆,哈利和罗恩每年给她们准备的生日礼物也一样不解风情。

哈利今年送给她一个他出差时买的麻瓜按摩仪器,他施了魔法,那个东西会自动在她的背部和腰部疯狂蠕动和敲打。罗恩则送了她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最新发明,一种便携式的床,让她在办公室也能拥有舒适的睡眠。他们都觉得她过着什么苦日子啊,赫敏怨念地想。

楼下已经被哈利、罗恩和泰迪装扮一新,金妮禁止乔治参与这项事业,她不能允许她为赫敏精心筹备的脱单派对出现意外。许久不见的纳威和卢娜也来了,纳威对于赫敏和罗恩离婚一事感到很遗憾,不过他还没开口,遗憾就烟消云散了——罗恩邀请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漂亮女人参加了这场派对。她是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法国代理商,虽然她像以前的芙蓉一样是孤傲做派,可是她认为罗恩“非常有趣”。

罗恩又瘦了一些,显得更高了。他也和赫敏一样容光焕发,如果他在异国他乡推广品牌的时候有了什么艳遇,也是合情合理。金妮冷哼一声:“罗纳德,速度够快的。”罗恩当做是在夸他,一脸洋洋得意。他看到金妮身后的赫敏,夸张地鬼叫了一声。

“赫敏,你赢了。”他恭维道,“你看起来像麻瓜电影里的女反派。”

“谢谢。”赫敏面不改色,整理着她蓝紫色的裙子。

“你今天真美,赫敏。”卢娜说,“但你头发里有一只骚扰虻,快钻到你耳朵里去了。”

赫敏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她拥抱了卢娜,希望她闭嘴。卢娜和西奥多在某种程度上有同样的天赋,比如看到一些别人想藏起来的东西。虽然今天赫敏把自己武装得格外完美,但她心里一直有一小块地方惴惴不安。她看了看时间,德拉科应该快到了吧?

“你们俩都重获新生了啊。”泰迪惊喜地看着赫敏,“说实话我之前被你们搞得有点恐婚了,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果然人应该远离婚姻吗?”

“哦,芙蓉听了会很开心的,她不想把女儿嫁给你呢。”金妮瞥了一眼罗恩,“我看有些人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坟墓了。”

众人都看向正和法国美女说笑的罗恩。泰迪问道:“赫敏呢?你还打算再结婚吗?我觉得你和德拉科挺合适的。”

赫敏差点咬到舌头。空气静默了一瞬,纳威倒吸了一口气,也许是在想象赫敏和德拉科结婚的画面。哈利可能也陷入了同一种冥想,表情十分古怪。“哪里合适?”纳威发自肺腑地问。

“泰迪,今天晚上我要介绍给赫敏的男人,比你舅舅优秀一万倍。”金妮信誓旦旦,她偷空瞄了一眼赫敏,赫敏莫名有些心虚。金妮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这感觉让人真不好受。

派对上出现的人越来越杂,大家都带来了自己的另一半或者朋友,各色男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金妮欢迎所有陌生人,这样一来那三个她精挑细选的男人就不会出现得太突兀。

赫敏心不在焉地和泰迪学习恰恰舞的时候,金妮陆续把他们介绍给了她。确实都是条件非常不错的男人,有圣芒戈首席治疗师、澳洲珠宝商,还有一个光轮系列的制造商。他们都是金妮做记者的这些年里结识的,她眉飞色舞地活跃气氛,哈利在旁边冷眼旁观。

“就这?看起来很一般啊。”哈利点评。

“是啊,女人就喜欢这些名头吧?你看那个卖珠宝的,头发上抹的油比我妈厨房里的黄油都多。”罗恩同意。

赫敏此时十分煎熬。她高估了自己,她以为她能心无旁骛地和异性热聊。她真的试图这么做了,但是每隔几分钟她的注意力就会飘向别处,比如德拉科·马尔福怎么还不到,他再不到她的妆都要花掉了。那个珠宝商总是看向她的胸部和大腿,相比之下,治疗师先生就显得礼貌多了。至于那个扫帚制造商,与其说他是来参加派对的,不如说是来谈生意的。赫敏有些泄气,她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碰撞出火花。

“算了吧金妮,感觉人家也不一定有那个意思。”赫敏拿着扫帚制造商交给她的名片。

“拜托,你不要被骗了,这种年纪的男人都喜欢装绅士,比起名片,他更想给你酒店房卡!”金妮压着声音跟她叫嚣,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制造商,“你看,他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余光还在看你这边的动静,我保证,如果你这时候站起来去花园,他就会跟着你过去。”

赫敏翻了个白眼,她觉得金妮也有为《女巫周刊》撰稿的天赋了。

门铃又响了起来。赫敏下意识看过去,金妮安抚地拍了拍她:“我去开门,你如果觉得可以发展一下的话,最好现在就行动。他是他这个年纪里最优秀的了。”

这话毫无说服力,赫敏觉得她自己就够优秀的了,有必要再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伴侣吗?不过这话说出来太讨打,她自然得咽回肚子里。她慢慢意识到,她的妆容、裙子,以及她今天所释放的所有信号,都是为了那一个人而已。如果他不出现,那这一切就毫无意义。她必须承认,她根本放不下他,甚至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有人知道她的私心,她就像烈日下的蚂蚁,已经被烤得生不如死了,但没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赫敏!”金妮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一些不自然,“你的朋友们来了。”她加重了朋友这个词。

赫敏神经一紧,梅林啊,那个人总算来了。他也是高个子,不会被别人挡住,赫敏一眼就看到了他。西奥多和布雷斯也和他一起到了,他们三个都穿了深色的衣服,在屋子里十分显眼。拜托,今天可是她生日,他就不能穿得鲜艳点?

事到临头了,赫敏反而不敢动了。她僵坐在高脚椅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最自然。还好暂时没人注意到她,大家都注视着那三个斯莱特林,戒备地窃窃私语。这里大部分人都是邓布利多军,而德拉科当时负责的却是在走廊里四处逮捕他们。他想低调也不可能,毕竟他还有一头扎眼的金发。

德拉科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内搭的领子一直高到喉咙处,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特别冷峻。他的头发好像重新打理过,几缕碎发以很优雅的状态垂在额前。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她不得不对金妮道歉,她现在除了他以外不想发展任何人。

赫敏定了定神,她跳下椅子,想要走到他们面前。她脑子里计划得好好的,先和德拉科打个招呼,调侃一下他为什么不穿得鲜艳一点,然后领着他们去吧台,随意地喝些东西。很完美,如果她没在跳下椅子的时候崴脚。

这真是一种剧痛,而她还不想让人看出来她崴了脚,她和高跟鞋真是难以和平共处。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不太美丽,还把她脑子里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德拉科!”泰迪大叫着招手。

谢天谢地,还好有泰迪。赫敏看着他热情洋溢地奔过去给了德拉科一个拥抱,德拉科差点被他扑倒。他抬起眼睛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赫敏猜测他是在找她。她迅速从哈利的裤子里抽出魔杖,给自己的脚施了一个缓解疼痛的咒语。哈利都没顾得上看她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也有些紧张:“哦,赫敏,他来找你了。”

奇怪了,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和她有一腿似的?赫敏抬起头,站得更近一些的是西奥多,德拉科并没有上前。他和布雷斯站在后面,灰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全身都泛红了。她为了他特意穿上的紫色裙子,有没有在他那里见效?

“人缘不错,格兰杰部长。”西奥多不露痕迹地和她打招呼,“生日快乐,布雷斯忘记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我们为了等他才迟到了。”他的眼睛看向赫敏的裙子,赫敏觉得自己脸皮更薄了一些。

“谢谢。”赫敏接过西奥多递过来的礼物。礼物什么的,无所谓了,她这时候可没空在乎礼物。

布雷斯虽然神情淡漠,但语气还算礼貌:“抱歉,我不太参与这种社交活动。生日快乐。”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赫敏,她扫了一眼,是一套名牌墨水,倒是投她所好了。

“没关系,谢谢你。”赫敏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要命,她这下子不得不面对德拉科了。

她努力跟他对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她肌肤上的触感。眼神怎么会有触感呢?她天马行空地想。她应该打声招呼的,可她却忽然像婴儿一样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传达信息了。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肩膀,腰,大腿,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是赫敏还是捕捉到了。她现在的心情跟面对珠宝商时可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德拉科一眼都不去看她的大腿,那才是真的扫兴。

德拉科扯了一下嘴角:“真难得,格兰杰,你花了几天折腾你的头发?终于看着像点样了。”

好吧,还是这么欠,赫敏松了口气。这样也行,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适合他们的。如果他含情脉脉地说漂亮话,那效果可真惊悚。但是下一秒她又有些不爽,他好好夸她一次有那么难吗?

“马尔福,你不要逼人对你用变形咒——”罗恩对马尔福永远是零容忍。

德拉科不理罗恩,他看着赫敏,将手里的纸盒递给她:“生日快乐。”

空气又安静下来,赫敏抿着嘴,不想让情绪露在脸上。她别扭地问:“里面是什么?”

德拉科瞥了一眼她的脚,答非所问似的:“我不介意你现在就失礼地拆出来用。”

赫敏眨眨眼,但德拉科已经转过身,走到另一边拿酒去了。他看起来很想逃离这股奇怪的气氛,他的两位好友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跟着离开了。

他们周遭的空气终于得到了放松的机会。罗恩嘟囔:“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赫敏,你不是说是朋友吗?我看他还是那副欠打的样子啊?”

“马尔福居然夸赫敏漂亮。”纳威很震惊。

“啊?你哪里听出来的?”罗恩问。

赫敏抱着那个盒子,她现在就很想失礼地拆开看看德拉科送了她什么。她抬起头,发现金妮也在盯着那个盒子。两个女人一对视,一秒就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她们飞速地绕到吧台后面,掩人耳目地蹲下来。

“梅林的老娘,快看看他送了你什么。”金妮催促。

赫敏拆着那个盒子:“你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她将最后一层包装纸掀起来——盒子里躺着一双做工精细的裸色高跟鞋,上面覆盖着淡淡的蛇皮暗纹,鞋跟缠绕着金属,设计十分精巧。

“哦——”金妮低呼一声,“他真会挑。”

赫敏摸了摸鞋面的皮料,指尖上传来一种陌生的触感。他送了她一双高跟鞋,他还记得她的鞋跟在世界杯落幕的那个晚上断了,这一双的鞋跟里嵌进了金属,一定很结实。也许他还注意到她崴了脚,所以才暗示她现在就把礼物拆出来。

“……算他懂事,这个款式很百搭,你平时上班也能穿。”金妮揶揄地看向赫敏,“穿上吧,看起来比你脚上这双好看多了。”

赫敏顿了顿,最终,她解开脚上的绑带,换上了德拉科送她的高跟鞋。鞋子一上脚,迅速变成了最合适的大小。虽然它外表看上去能用鞋跟杀人,可是穿起来却如履平地,完全没有费力的感觉。这双鞋上有魔法,而且是一种赫敏不知道的咒语,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让高跟鞋变得一点都不累的咒语。她觉得她穿着去晨跑都不是问题。

“……他的眼光确实不错。”金妮不得不再次承认一次,“起码知道送一些优雅的讨人喜欢的礼物。”

他偶尔的举动确实会让女士感到开心,但这一点也许是他从小的生长环境造就的,而并非出于他的主观意愿。赫敏有点恨自己理智过头了,她能考虑到的因素总是比别人多,所以她的快乐也永远比别人少一些。把所有理智赶跑——他记得她的鞋跟断了,还细心地在礼物上施了魔法,这能不能证明他对她还挺上心呢?

好吧,她还是无法推测出什么结论,但起码她清楚地认知到,她对他是真的不死心。

她在屋子里寻找着,德拉科已经找到了一个角落成功让自己置身事外了,就像他参加魔法部晚宴时那样。他给人的感觉太生人勿进了,女人们愿意来搭讪布雷斯和西奥多,却没人敢接近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无论好坏——苏珊·博恩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手里的酒全洒在了他身上。其他人的表情都隐隐兴奋起来,他们看起来都很期待他的怒火,这也许能引起一些久违的冲突,以此娱兴。

可是德拉科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是弄干净了身上的酒,甚至都不关心是谁撞到了他。其他人都有些扫兴,按理说,马尔福不应该恶毒地叫骂是哪个混蛋弄脏了他昂贵的衣服吗?苏珊转过头看了德拉科好几眼,怀疑他是不是中了夺魂咒。但赫敏看出她的心在动摇,学校里的混蛋恶霸忽然变得安静、疏离、神秘莫测,这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赫敏完全、深刻地理解这种吸引力。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这种吸引力被更多人知道了。


TBC


(居然还没有开车真是太对不起大家了😭😭😭)

无声无息

【德赫】雾散之时 15

15


这个吻彻底打倒了她。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碰缓和剂了,但是那天她喝了两瓶的量。她心里的躁被抚平了,可却忽视不了生理上的——她需要换一条干净的内裤,这真是太羞耻了。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她怎么会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

她和罗恩在法律上还没有正式解除婚姻关系,她在婚内和另一个男人接吻了。而且这个男人是德拉科·马尔福,过去他们势同水火,相互仇视,巫师界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都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加倍地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阻止自己去想德拉科。但是这并没什么用,他总是能不经意间钻进她的脑海,他的眼睛、鼻梁,还有干燥却柔软的嘴唇,都在挑动着她的神经。她在批复文件时连...

15

 

这个吻彻底打倒了她。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碰缓和剂了,但是那天她喝了两瓶的量。她心里的躁被抚平了,可却忽视不了生理上的——她需要换一条干净的内裤,这真是太羞耻了。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她怎么会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

她和罗恩在法律上还没有正式解除婚姻关系,她在婚内和另一个男人接吻了。而且这个男人是德拉科·马尔福,过去他们势同水火,相互仇视,巫师界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都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加倍地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阻止自己去想德拉科。但是这并没什么用,他总是能不经意间钻进她的脑海,他的眼睛、鼻梁,还有干燥却柔软的嘴唇,都在挑动着她的神经。她在批复文件时连名字都签错了地方,把她的秘书吓得够呛。赫敏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一个可怕的问题出现了——难道她的心有了新的归属?

她回到她和罗恩共同居住的房子里,最近的每个晚上他们都在做财产分割,过程还算和谐,也许是因为他们都不缺钱。罗恩说乔治正在研制一种糖果,吃下去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能哈哈大笑,即使他们心里想破口大骂。在他们将离婚公之于众的那一天,乔治会让全家人吃下那种糖果。

赫敏有些无语:“说得好像糖果失效以后他们就不会对我们破口大骂了似的。”

罗恩:“缓冲一下总比没有强吧。”他拿起餐桌上的苹果啃起来,赫敏一看到苹果就想起了那个吻,迅速移开了目光。

“如果你还没有找好房子的话,你可以再继续住一段时间。”自从他们的关系拉远以后,罗恩显得越来越善解人意了。他们磨合了十多年,终于在离婚这一刻磨合成功了。

“不用了,我住在魔法部的客房里。”赫敏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管怎么说,离婚以后还住在一起是非常不合适的。

不过最近的一周,他们还算是住在一起。赫敏睡在主卧,罗恩在次卧,因为这是罗丝去霍格沃茨之前,一家三口一起度过的最后的时光。赫敏每天都会确认一遍罗丝的行李箱,时常添加一些新的东西进去,以备罗丝不时之需。罗丝强调她是去上学,不是去野外求生,赫敏才没再往里加了。赫敏知道,她只是在通过整理行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她和德拉科接吻的感觉。

她会梦见德拉科,偶尔那些梦还有些难以启齿。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很久没有过性了,她有试着自己解决,但结束以后却更加空虚。她需要的是另一具身体,带着男性荷尔蒙的、令她着迷的、能填满她所有空虚的身体。

在罗丝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赫敏又做了梦。醒来以后,她完全没有睡过觉的感觉,而且还比预计起床时间早了许多。这总比梦见被钻心剜骨要强许多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今天要去国王十字车站,大概率能碰见许多老同学,以及他们的孩子。当然还包括德拉科·马尔福——这是发生那个吻以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赫敏很难不去想这件事。淋浴以后,她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她的头发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富有生命力了,它们已经变得听话了许多,只是依然不太细软。她耐心地用魔法将毛躁的地方抚平,但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她精心打理过它们,这不是一个好掌握的度。整理好头发后,她开始修理眉毛,化妆。她发现她的脸部状态变好了一些,眼神中不再全是疲惫,而是终于有了神采。她努力不去探究她为什么变得容光焕发了,这又是个可怕的问题。

为了这个重要的日子,罗恩也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赫敏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的精致就不会显得突兀了。罗丝就像即将上战场的指挥官一样,大到提前几年通过O.W.L.s,小到在列车上选择什么样的车厢,她已经全部规划好了。罗恩忧心忡忡,他担心罗丝可能会交不到朋友,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顾虑,不会有人不愿意和格兰杰-韦斯莱交朋友的。

到了火车站,罗恩在路边停好了车。赫敏拉着罗丝的手,和她一起进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台上蒸汽缭绕,人头攒动,漆红的列车让罗丝更用力地握紧了赫敏的手。赫敏张望了一番,哈利一家还没有到,但她已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安迪·托马斯和帕瓦蒂·佩蒂尔,以及他们的儿子;李·乔丹和他的太太;还有秋·张、凯蒂·佩尔,等等。他们变了样子,但又好像没变。见到他们本该是开心的,可赫敏完全没心思寒暄,她甚至有些不敢四处乱看。梅林知道是为什么。

“我看到阿不思了。”罗丝说。

赫敏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到了哈利和金妮,以及三个孩子。赫敏松了口气,她总算有点事做了。她能感觉到罗丝也松了口气,看样子她的校园规划里还包括与阿不思同行。刚刚在车上,罗丝声称,阿不思没有她的保护一定会吃亏的。但赫敏觉得这只是借口,罗丝其实很害怕孤单。

当铁三角凑在一起时,最不缺的就是关注。哈利习惯性地向与他目光相接的人点头示好,忽然,他“哦”了一声,眼神定在了某个方向。罗恩也看过去,然后戏谑道:“看看那是谁。”

赫敏的心跳漏了一秒,她不去看也知道他们在说谁。虽然毫无根据、毫无迹象可寻,可她知道他们在说谁。她忐忑地转过身,和德拉科的目光对上了。

德拉科穿着一身考究的巫师袍,赫敏发现在这类场合下,他总是规矩地打扮成一个巫师。她下意识看向了他的嘴唇,这里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一个秘密的、十分美妙的吻。斯科皮站在德拉科身边,行李箱有好几个。德拉科触碰到她、或者他们的目光后,僵硬地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了。他可真会装,赫敏想。他看上去有些形单影只,这里到处是抱在一块的大人与小孩,但他和斯科皮却显得十分矜持。他现在还会为斯科皮入学霍格沃茨而焦虑吗?赫敏空着的手紧张地用了些力,好像有一条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他为什么吻她?他们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亲吻对方的?她很想走过去问他,可是却不能。

“他儿子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金妮感叹,“我上次都没有注意到。”

“罗丝,每次考试都一定要超过他。”罗恩小声说。

赫敏想制止他搞对立:“罗恩,你不要——”

罗恩打断:“我知道,对不起。”但他还是忍不住接着补充:“别跟他走得太近,罗丝,你要是嫁给了一个纯血统——”

这下轮到赫敏打断他:“罗恩,她刚十一岁。”

“而且她想嫁谁就可以嫁谁。”金妮补充。

哈利没参与这个话题:“他看起来有点……孤单?我说马尔福。”他总是比其他人敏锐一些。

罗恩:“可不吗,因为少了那两个大家伙,高尔和……”他下意识停住了,没再说出那个死在火海里的人的名字。

赫敏注意到罗丝一直在留意他们的对话。她弯下腰,低声说:“罗丝,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罗丝:“我知道,去除偏见——但我也没法和斯科皮走得太近的,他会去斯莱特林。”

列车鸣笛,詹姆率先蹿上了车厢。罗丝与赫敏、罗恩相继拥抱,她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等她下一次回来时,这个家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列车载着罗丝远去,莉莉在轰鸣中哭了出来,赫敏的心忽然跟着空了一块。她的女儿会去哪个学院,交到哪些朋友,将来又会选择怎样的一条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着,连陪伴都做不到了。

 

他们回到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莉莉还在哭,罗恩变着法哄她,也不能抵消她去不了霍格沃茨的忧伤。赫敏也有点恹恹的,离别的实感姗姗来迟,与罗丝分隔两地让她心里空落落的。而金妮和哈利去年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离别,他们完全习惯了,正在商量午饭吃什么。

“海鲜烩饭?怎么样?”金妮问。

“可以,有酒吗?”罗恩第一个响应。

“又没问你。”金妮翻了个白眼,转向赫敏,“去我家吃饭吗,赫敏?哈利可能吃完午饭就要憋不住给阿不思写信了,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赫敏抱歉地拒绝:“不了,我要去趟部里。”

“赫敏最近成立了一个未成年巫师教育讨论小组,经常加班。”哈利说,“她想给霍格沃茨的学生加几门课。”

“还加?”罗恩震惊,“拜托,赫敏,你放过未成年吧,别拿我女儿开刀。”

“你女儿巴不得课越多越好。”赫敏看了看表,“你坐哈利的车走吧,我先把车开回家。”

哈利看着他们斗嘴,有些惊讶:“你们和好了?真不得了,我还以为……”

哈利闭上嘴。赫敏和罗恩都是一僵。当然了,确定离婚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上学时都友好。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为日后东窗事发担惊受怕起来,赫敏发现自己有点寄希望于乔治的笑笑糖果了,有个缓冲确实比没有强。

“哦——格兰杰部长,又见面了。”

一个男声传来,赫敏转过头,看到了托尼·班克斯,马尔福家的司机。她第一个瞬间产生的情绪居然是心虚,但她很快摆正自己,她总不能见到所有跟德拉科有关的人或事都心虚。她尽量笑得自然而礼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久不见,班克斯先生。”

托尼的身后是那辆高档的车,罗恩的眼睛已经发亮了:“看,哈利,我爸爸看到这个一定会激动的。”

可别讨论什么车了,赫敏紧张。在这里耽误时间的话,会很有可能和德拉科碰上的。但她的家人朋友们明显想和托尼聊一聊。更不幸的是,托尼好像同样想聊一聊。

“很漂亮吧,先生们?但这不是我的车,我只是司机。”托尼兴致勃勃地说,“韦斯莱先生,波特夫人,我认识你们的父亲,我以前和他一起工作,我叫托尼·班克斯。”

罗恩和金妮跟托尼打了招呼,托尼又热情地转向了哈利,开始说一些哈利听腻了的漂亮话。哈利客套地问好,然后有些困惑地看向赫敏。她知道他是想让她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到底是谁。

“对不起——”一个拖长的声音响起,“你挡路了,波特。”

要命,这语调简直就跟一张名片似的。赫敏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德拉科站在他们身后,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这场面很像对峙,只是他现在是孤身一人了。他灰色的眼睛看向了赫敏,但又迅速移开了。看他那样子,好像那个吻是梦里发生的似的。他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除了不耐烦以外没有别的,赫敏的五脏六腑开始下沉,然而她自己也摆出了一副相同的陌生嘴脸,所以没法埋怨他什么。

“哦,这条路是你家的吗,马尔福。”罗恩回击一个马尔福就跟有肌肉记忆一样。

哈利沉默了一下,然后在身后悄悄拽了一下罗恩的衣服。他小声说:“罗恩,我想这辆车可能是他的,车上有家徽。”

罗恩的表情就像看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哈利看向德拉科:“书店的事赫敏已经跟我们解释了,是金妮误会你了,抱歉,马尔福。”

金妮被点到名字愣了一下,她刚刚好像在走神。“哦、对不起。”她赶紧说。

赫敏也心惊肉跳了一下,她悄悄看向德拉科,发现他又露出那副很不习惯的表情了。他看起来好像更适应敌意,而无法适应好意。他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向她求助似的,向这群古怪的格兰芬多里他唯一比较熟悉的人求助。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离开。她接收到信号,很默契地主动将话题引向了别人。

“班克斯先生在德拉科……马尔福家做司机。”赫敏佯装出平常的样子,“你们在麻瓜夜店开派对那天,是班克斯先生帮忙把大家送回去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托尼,托尼笑着鞠了鞠躬。

“走吧,班克斯。”德拉科迅速说。他越过他们上了车,托尼又冲他们鞠了一躬,进了驾驶室。赫敏看向车窗,虽然窗子几乎是漆黑的,但她知道那双灰色的眼睛也在看着她。她莫名觉得他们之间的气场很奇怪,让她联想到了——偷情?她脸上一烧。

赫敏迅速转身:“我先走了,回见。”她径直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连一句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给。

“她应该嫁给魔法部。”罗恩嘟囔。

哈利:“当你的领导比你还勤劳时,你会有点不好意思偷懒。”

罗恩:“哥们,那是你,我会照偷不误。”

金妮没参与他们的对话,她看着赫敏的背影,又摆出了那副没人看得懂的沉思状。她心里有个关于赫敏的天大的猜想,可她无人可以分享。哈利和罗恩——这两个人还在一唱一和地讨论赫敏工作起来有多么反人类。总之,她终于知道赫敏和她在一起时为什么会变成话痨了。

 

在赫敏试图研究德拉科以前,她从来不认为男人是难以读懂的生物。克鲁姆对她从暗恋到表白的全过程完美符合任何一个讲述校园恋爱的电影,至于罗恩,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并不需要理解成本。她人生中正式一些的情感经历就只有这么两段,这导致她完全无法凭借经验去揣测德拉科的心。

在那个吻以后,他又音讯全无了。事实就是,如果他们都不主动,他们的人生就可以全无交集。赫敏有些扫兴,为什么他就不能主动一回?他甚至连道歉都让西奥多转告。她忽然想到了希斯·希尔,那个开朗的美国女人找遍整个餐厅想要和他喝一杯,但他却躲在露台冷眼旁观。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变成了希斯。

下一周,一个寻常的星期三,赫敏正式结束了她和罗恩的婚姻。分开比她想象中容易得多,漫长的流程消磨掉了两人情绪中感性的部分,解除婚姻关系,就像结束了一个重要的课题,虽然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解脱带来的快意。最快,他们离婚的消息明天就会登报,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通知罗丝,以及其他关心他们的人。

意料之中,罗丝被分去了格兰芬多。她给赫敏、罗恩分别寄了两封内容不一样的信。

“你不用担心斯科皮会没有朋友了,妈妈,阿不思和他像连体婴一样,他们都在斯莱特林。学校里有一些新生对斯科皮说难听的话,是我制止了他们。我遵守了和你的约定,希望你也遵守和我的约定,我会努力在一年级时加入魁地奇球队,到时候你要把我的扫帚寄过来。以及,在你和爸爸决定公布离婚之前,请先写信通知我,我想从你们那里知道这件事,而不是从报纸上。”

罗恩看完罗丝写给赫敏的信,有些愤愤不平。因为罗丝写给他的那一封,全程都在炫耀她在课堂上的优异表现。也许罗丝知道和赫敏炫耀这些没什么意义,她妈妈那时只会更甚。

“我们现在去哈利家,把离婚的事告诉他们,同时也写一封信告诉罗丝。等他们消化好了,我们再去陋居。我父母那一关不会太难过,他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先不着急。”赫敏习惯性地开始安排一切,“你不是想要把房子卖出去吗?行情好吗?”

罗恩:“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赫敏,我和乔治想成立公司,把品牌做大,推广到全欧洲,乔治觉得我们那幢房子可以作为办公地点……你觉得呢?你的那份兑成钱或者股份都可以。”

“当然是要股份。”西奥多·诺特走过来。他西装革履,尽职地来陪同赫敏办理好最后一项手续。赫敏现在可没法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合作伙伴来看待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和德拉科就不会发生那个该死的吻。而为了不被他看出端倪,她还不得不装出一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样子,好处全让他占尽了。

“你可以以房屋使用权入股,格兰杰部长。我愿意全权包办,如果你需要的话。”西奥多像没事人一样,公式化地笑着看她。

罗恩迷惑地眯起眼睛看向他,好像觉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西奥多·诺特,我的律师。”赫敏尽量平静地介绍道。

西奥多看向罗恩:“别盯着我看了韦斯莱,上学的时候我们没说过话。”

“啊!你是那个,和马尔福一起上课的——”罗恩想起来了,六年级魔药课上诺特坐在马尔福旁边,他俩还一起嘲笑赫敏是麻瓜出身。他匪夷所思:“赫敏,你怎么找他当你律师?”

赫敏还没开口,西奥多先说话了。

“我和赫敏共同的朋友,德拉科·马尔福——”西奥多拖着那贵族式长腔,听起来和德拉科很像,而且他没有再叫她的姓,“他听说赫敏需要律师,就把我介绍给了她。”

赫敏心惊地看向他,他忽然改变了称呼,显得他们很亲昵似的。这感觉像是在——挑衅?

西奥多说完,罗恩有些懵了。“朋友?和马尔福?”他重复道,“赫敏,你们现在走得这么近?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工作关系?”

赫敏被他这么问,也觉得听起来是有点荒唐。她和德拉科做了七年同学,七年间没有任何愉快的记忆,甚至他还去做了食死徒。所有人看到他们,除了敌人以外没有别的形容词。甚至在罗恩的视角里,他依然是他们的敌人,赫敏和他成为朋友,是一件会让人产生疑问的事情。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愿意把她的热情、执着,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他,只要他需要。可事实上,这一切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不管她身边的人怎么想,德拉科可以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她的任何人,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是的。”赫敏回答,“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她说完看了一眼西奥多。他难道以为她会为了息事宁人而在罗恩面前回避这个问题吗?他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TBC

无声无息

【德赫】雾散之时 14

14


破釜酒吧的斜对角,一家不太大的披萨店里,人们不由自主看向一个角落。那里有四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成堆的箱子堆在他们脚下,两把疑似是加高的高尔夫球棍被布捆着靠在墙上,座位上还有一个装着雪白猫头鹰的鸟笼。这群怪咖几乎把店里每种口味的披萨都点了,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好吧,是我冲动了。”金妮用纸巾抹掉莉莉嘴边的番茄酱,“但是我说的也没错吧?马尔福不应该低调点吗?”她看向哈利,希望他帮她说几句。

“他哪里不低调了?”赫敏有点咄咄逼人,“他只不过是来对角巷给他儿子买东西,像我们所有人一样。”

“我知道,我骂错人了。但是当时那个场景,我一看到斯莱特林聚在一起我就以为——”金妮...

14

 

破釜酒吧的斜对角,一家不太大的披萨店里,人们不由自主看向一个角落。那里有四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成堆的箱子堆在他们脚下,两把疑似是加高的高尔夫球棍被布捆着靠在墙上,座位上还有一个装着雪白猫头鹰的鸟笼。这群怪咖几乎把店里每种口味的披萨都点了,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好吧,是我冲动了。”金妮用纸巾抹掉莉莉嘴边的番茄酱,“但是我说的也没错吧?马尔福不应该低调点吗?”她看向哈利,希望他帮她说几句。

“他哪里不低调了?”赫敏有点咄咄逼人,“他只不过是来对角巷给他儿子买东西,像我们所有人一样。”

“我知道,我骂错人了。但是当时那个场景,我一看到斯莱特林聚在一起我就以为——”金妮有些委屈。

赫敏的神情松动了一些,金妮是为了帮她出头才那样的,她不应该苛责她。但是她就是没来由的烦闷,那股暴躁的情绪到现在都没下去。

“我说,就算他刚刚没做什么。”罗恩鼓着腮帮子,直冲着赫敏,“但就冲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他被骂几句也不冤吧?”

赫敏下意识张开嘴要反驳罗恩,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确实,德拉科以前对他们说话更不客气,但是——她有些泄气,并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哈利解围道:“是的,他以前太混蛋了。不过他好像真的变了很多?若是以前,有谁那样骂他他早就掏魔杖了。”

“拜托,他们家都垮台这么久了,他敢吗?”罗恩笑着说。

“罗恩,你友善一点。”赫敏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在夜店耍酒疯的时候是谁帮忙把你送回家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孩子们。

“什么夜店?”詹姆兴致勃勃地问。

“谁要关心夜店。”罗丝说,“你们和斯莱特林学院的关系真的那么差吗?所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阿不思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等等——”罗恩插嘴,满脸惊恐,“赫敏,你该不会是说,那天晚上是马尔福送我回家的吧?”

他们这桌变得更热闹了。金妮躲避着詹姆的追问,不想告诉他什么是夜店(也许她也并不能解释清楚);哈利忙着开解阿不思,又进行了一番关于“进了斯莱特林不代表就是坏人”的演说;赫敏向罗恩讲述了泰迪呼叫德拉科帮忙送他们回家的全过程,当然,省去了她和德拉科在书房发生的故事。然后她又向罗丝灌输,当时他们和斯莱特林学生的矛盾只是“小打小闹”,不要因此产生什么负面印象。

赫敏口干舌燥,她抬起头,发现金妮正在看着她。

“怎么了,金妮?”

“没事。”金妮收回目光,“如果他之前还送我们所有人回了家,那我刚刚就更失礼了。”

赫敏可不觉得她刚刚是在想这个。哈利瞥了一眼赫敏,神色有点僵硬。他没有告诉金妮醉酒那晚发生的所有事,他潜意识里觉得,罗恩和赫敏离婚的日子也许就快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金妮开口说这件事。

气氛从吵闹忽然变得安静,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又在赫敏体内躁动。她脑中不断重播着德拉科离开时的背影,鬼知道是为什么。

 

这股烦躁骚扰了赫敏一个星期。她总是不自觉去想德拉科,想他有没有生她的气,想他是不是又要因此疏远她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但他本来也不太常联系她。她想跟他道歉,但除了把信寄去马尔福庄园以外,她没有别的办法能找到他。他知道她在哪里上班,知道她的住址,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她和西奥多·诺特的联系倒是十分频繁。有他保驾护航,她几乎不用费心去研究婚姻法。罗恩也请了律师,赫敏拐弯抹角打听他请了谁,他说是乔治·韦斯莱。为了能顺利见证韦斯莱家族首次离婚的全过程,乔治保证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赫敏无言,她把这个信息转告了西奥多,得到对方的一声嗤笑。

“所以,因为韦斯莱的疏忽大意,你女儿在八岁那年用他的魔杖点着了麻瓜学校的窗帘,为此出动了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

赫敏和西奥多坐在伦敦一家寻常的咖啡厅里,西奥多从她刚刚告诉他的诸多陈年旧事中拎出了这一条。

“很宝贵的材料,格兰杰部长,这能证明韦斯莱不是个值得信赖的父亲。”西奥多说,他抬起头,看到赫敏正在走神,“有什么疑问吗?”

赫敏回过神:“……那件事其实不能怪罗恩,罗丝自学了很多咒语,然后偷了他的魔杖。客观的说,这件事我和罗恩都有责任。”赫敏心里有些别扭,虽然她想要抚养权,但是拿这些琐碎的日常攻击罗恩又让她不是很舒服。不管怎么说,罗恩是很爱罗丝的,她不希望他们又会吵得像上次那样难看。

“因为他疏于管理他的魔杖,才让你女儿得手的不是吗?”西奥多毫不留情地盯着她,“开庭时我对韦斯莱的攻击会比这激烈得多,如果你比起抚养权更在乎和韦斯莱的情谊,那我们趁早停手。”

赫敏有点心虚,西奥多总是能一眼看穿很多东西,是个聪明的家伙。

“我当然想要抚养权。”赫敏说,“但是有些指控我觉得对罗恩来说是不公平的,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西奥多依然盯着她,她执拗地与他对视。

“你不能想要吃掉蛋糕,但又想要留着它。”西奥多慢慢地说,“你们那伙人好像很爱做这种美梦,看在钱的份上,我尽量帮你实现。”

赫敏松了口气。论感情用事,她已经是他们那伙人里最不严重的了。如果她感情用事,她现在就会向西奥多打听德拉科的住址,然后冲到德拉科面前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在生气。如果他没生气,她心里的石头就可以落地,如果他生气了,就跟他道歉。

“谢谢,我只是不想和罗恩撕破脸。”赫敏小声说,她确实想要的太多了。

“你有考虑过轮流抚养吗?”他问。

“什么?”

“一个不会撕破脸的办法,你和韦斯莱会拥有对等的抚养权。考虑到你女儿即将入学,她每年将只会有两个长假的时间待在家里,你和韦斯莱可以一人分走一个,如果她愿意回来和你们住的话。”

赫敏提起了兴趣:“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西奥多抽出了一份资料递给她:“弊端就是,你们的权力对等,所以大概率会吵架。”

赫敏看着那份资料,西奥多经手的离婚案子真的有够多的,里面只有少数离异的夫妇选择了轮流抚养。他们无一例外在孩子的学业问题上纷争不断。小到学习什么特长,大到入读哪所公学,甚至他们还分别携带着自己的再婚对象共同出席孩子的成人礼,让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十分紧张。看了这些反面教材,赫敏的脑子开始飞速转起来。罗丝不会住在家里,也不存在升学问题,她的人生即将由她自己做主,赫敏不打算过多干涉什么。只要罗恩同意她将两个长假严格地划分清楚,这就会比在法庭上吵得面红耳赤,彻底变成仇人强。

赫敏感到有些疲惫,她已经疲于处理人际关系,不管是和罗恩的,还是和罗丝的,以及德拉科——她需要挽回的关系也太多了,她做人怎么能这么失败。

“你在发呆吗,格兰杰部长。”西奥多出声提醒。

“噢,对不起。”赫敏回过神,又看向资料。

西奥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没关系。如果你还有别的私事要处理,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西奥多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赫敏心里忽然有一小块地方躁动起来,随着桌面上的文件渐渐减少,那块躁动变得越来越大。赫敏很煎熬,她讨厌自己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她不过是想知道德拉科的住址,这到底有什么难堪的?

“等一下,诺特。我有事想问你。”赫敏说。

西奥多好像在等着她问他,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赫敏在心里决定以后绝对不要在西奥多面前提起德拉科了,他总是什么都能看透似的,让人压力很大。

“你知道德拉科的住址吗?就是……可以联系到他的地方。我有话想跟他说。”赫敏一口气说完,顿时感觉心脏上那块石头轻了一些。

西奥多还是那副兴趣盎然的样子:“马尔福庄园,你们魔法部不会不知道那里的地址吧?他偶尔待在里面,如果他不在,他父母也会转告他。他们不会怠慢一个魔法部部长。”

赫敏在心里咒骂他,他明显知道她不愿意去马尔福庄园,可还要这么跟她说。

“和魔法部没关系,是因为一些私事。”赫敏清了清嗓子,有意地全盘托出,她觉得有所隐瞒只会让西奥多察觉出更多东西,“我的家人误解了他,说了一些失礼的话,我想跟他道歉,仅此而已,完全不必惊动他父母。”

“哦——怪不得。”西奥多拖着那种贵族式的长腔,“德拉科最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赫敏的心凉了一下,躁郁席卷而来,她现在、立刻,就要冲过去找他。

西奥多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他边写边问:“所以这就是你心不在焉的原因?因为——伤害了德拉科脆弱的心灵?”

“不是。”赫敏不得不假装随意,“我女儿要入学了,事情太多了。”

西奥多没再说什么。他将地址递过去,眼睛又像狼一样观察着她。

 

赫敏将那份轮流抚养的资料给了罗恩,他看到阅读量那么大的东西有点痛苦,说要回去和乔治研究一下。第二天,他同意了轮流抚养的提议。赫敏一瞬间有点想哭,他一定懂她在想什么,他也许也在整理材料时发现了,争夺抚养权势必要伤害到自己曾经最亲密的朋友,及爱人。而他们都不愿意那样。

听到这个结果后,最松了口气的人是罗丝。她甚至快哭出来了,赫敏这才意识到罗丝一直在用理智和冷静伪装自己,她是世界上最不想在赫敏与罗恩之间做出选择的人,而他们都忽略了她的感受。赫敏破天荒地抱着罗丝悄悄哭了一次,把这几天烦闷的情绪全通过眼泪排出体外。她没忘记要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她不想让罗丝察觉到她在哭。

赫敏拜托西奥多把轮流抚养的具体实施办法写进了离婚协议里,西奥多乐得如此,这样一来,他的工作难度和工作量都一下子小了好多。赫敏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罗恩的笔迹与她并排。赫敏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又变小了一些。她是不是在梦游的时候喝了福灵剂?她的人生好像终于他妈的好起来了。

好像是怕药效没了似的,她把流程上的问题都交给西奥多处理,自己则顺着西奥多给的地址去到了巴斯。

出发之前,她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用来化妆和换衣服。她几乎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却一样都没挑中,她坐在一大摊连衣裙上发呆,最后穿回了她的薄毛衣和牛仔裤。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她拷问自己。

她不好意思空手拜访,便在路上买了一个苹果派。她记得以前在学校里看到德拉科吃过几次苹果,猜想他应该喜欢。她拎着苹果派,顺着干净漂亮的街道走到了河边,一幢古典的独栋小楼隔着树篱临河坐落,想要敲门必须先过桥。

不得不说,这里环境相当优美,但却有些过于与世隔绝了。再加上,这幢房子还被施了魔法,只有巫师才能看见,这使它更加孤独了。赫敏又确认了一遍地址,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德拉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这房子透着和伦敦的那间公寓不一样的气息,那里只是个落脚地,而这里是他生活的地方。赫敏走在桥上,觉得像是跨过了一条边界线。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敲响了门,但屋内并没有任何动静。他如果不在家怎么办?赫敏开始后悔这场冒然的行动,也许她应该先寄一封信过来,或者应该直接在信里道歉?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倾向于亲眼见到他,无论何地。赫敏迟迟没有敲响第二下,但是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德拉科出现在她面前,他金色的头发没有经过打理,有些凌乱,但却让他的线条变得柔和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单衣,袖子被随意地挽到了手肘处,下身是一条深色牛仔裤。赫敏愣了一下,真没想到,原来马尔福还可以更居家一些。

“格兰杰?”德拉科看到赫敏十分意外,像是不理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嗨,是诺特告诉我的地址。”赫敏有些紧张,德拉科还愣在门口,像是在消化这整件事。她有些磕巴:“呃……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带了一个苹果派……方便进去吗?”

她的目光下意识越过他肩膀看向屋内,梅林,里面不会还有别人在吧?

德拉科吞咽了一下,后退一步:“进来吧。”

他迅速转身走进客厅,赫敏关上门,再回过头时,他正在用魔杖清理着客厅茶几上的东西,她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房子内部的装潢与外面一样,同样是典雅复古的风格,深色木地板上有软软的沙发和高大的壁炉。赫敏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有药物的味道、血的腥味,和香薰味混杂在一起。

她迅速打量了一下德拉科,怀疑他可能受了伤。他左小臂上有一块红色的像是伤疤的东西,赫敏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已经把袖子放了下来。赫敏下意识屏息了一秒,她反应过来了,那是黑魔标记。

德拉科从未在人前露出过他的小臂。有着那样的一块东西,谁愿意露出来呢。

赫敏决定忽视那块疤,她将苹果派放在了茶几上,德拉科给了她一杯咖啡。

“只有咖啡,或者酒。”他说,然后坐在了沙发另一侧。

“谢谢。”赫敏抱着杯子,可能是这幢房子里的生活气息太浓,她有一种侵入了德拉科的领地的感觉。这里是不是只接待过诺特、扎比尼和格林格拉斯,也许还有格雷戈里·高尔和潘西·帕金森?总之,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她。

德拉科沉默着,也许是一直在思考赫敏的来意。但赫敏自以为她的来意再明显不过了。

“德拉科,书店的事,我很抱歉。”赫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金妮误会了你,我已经和她解释过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德拉科盯着她,表情有些怪异。赫敏和他对视着,虽然西奥多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但是她进门到现在还完全没有感觉到。

“格兰杰,你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德拉科问。

赫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德拉科的眉毛都皱起来了:“诺特难道没有转告你吗?”

“转告什么?”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脸色变臭了一些,但赫敏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不是冲着她的:“我让他替我转告你,对于达芙妮说你的那些话,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生气。”

“啊?”赫敏反应了几秒才想起达芙妮说了什么。讽刺她在讨好马尔福家族之类的,她都快忘了。“我没有生气,我都不记得她说了什么。”赫敏诚实地说。她忽然意识到——这么说,德拉科根本没生她的气,反而还在担心她会生气?

“我也不记得那个波特夫人说了什么。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格兰杰。”德拉科说。

“可是——诺特说你心情不好?”

德拉科几乎想要翻白眼了。赫敏闭上嘴——她已经确定,她被诺特耍了,或者说,他们被耍了。

“……他为什么……我不理解。”赫敏有些头大。但是相反的,她的心变得无比轻松,那块石头现在彻底四分五裂了,她的人生原来还能更好一些。德拉科没有生她的气,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当然,如果德拉科能亲自跟她说,而不是拜托别人转告的话,她也不会白白焦虑好几天了。他到底为什么总是避免跟她接触?她有点火大。

但显然现在不是发火的时机,她压下心里的异样,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她这趟上门变得十分多余了。大概有半分钟,房间里无人说话。谢天谢地,她带了个苹果派来分摊尴尬。她起身坐在地毯上,好方便拆开那个苹果派:“我们把它吃了吧?”

德拉科顿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让赫敏有些惊讶的举动,他也坐在了地毯上,和她并排。狭小的空间不足以安放他的两条长腿,他曲起腿,膝盖挨上了她。赫敏的心跳忽然强烈了起来,她迅速取出了苹果派。

香气四溢,她用附赠的刀叉切下一块递给了他:“这是伦敦很有名的一家,麻瓜开的。如果想买刚出炉的,还需要排队,我等了二十分钟,然后又施了保温咒……”

赫敏不可控制地喋喋不休起来,她一紧张就会这样,她很想让自己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可是却做不到。梅林,她以为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事了呢。

德拉科叉起来咬了一口。“还不错。”他点评道,但赫敏觉得他的心思好像并不在食物上。

她也吃下去一块,确实美味,但又尝不出来具体的味道,她发现她自己的心思也不在食物上。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如果你想道歉的话,为什么要让诺特转达呢?”

德拉科沉默了大概有好几秒钟,最终他说:“你猜猜看?”

赫敏有些无语,这让她怎么猜?德拉科侧过身面对她,脸上挂着笑:“格兰杰,我还以为你很忙,没想到你有的是时间,比如花二十分钟买苹果派,然后亲自送到巴斯?”

赫敏有些脸红:“不可以吗?”

“我又没说不可以。”德拉科说。他的胳膊正支着倚靠在沙发上,赫敏发现这样搞得好像她被圈在里面了。太近了——这和在餐厅露台那次又不一样了,那次是意外,而现在有一种奇异却又舒服的亲昵氛围。她没有闻到熟悉的木质香水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味道,也许有肥皂香,还有书墨香,总之她觉得他更加真实了。

苹果派会让人口干舌燥吗?赫敏有些恍惚地看着德拉科的眼睛,德拉科也在看着她。他一定注意到她脸红了,因为他眼睛里有奇异的光在闪动。

“好像——有点太甜了。”她紧张地小声说。

“我觉得还好。”德拉科的声音很轻,看向她的嘴。

那么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除了看对方以外还能干嘛呢?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她的心脏快跳出来了,这样下去会坏事的。她应该后退,或者移开目光,但实际上她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他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了,灰色的眼睛微微垂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屏住呼吸的。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下一秒,嘴唇轻轻贴上来,他吻住了她。她颤抖着闭上眼,下意识回应了他的吻,于是他加重了它,托起她的脸深深地吻着她。像是电流爬遍全身,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她忽然攀上他的肩膀,投入地与他接吻,尝到了他口中苹果的味道。他们变换着角度,用嘴唇充分地感受对方,除此之外什么都忘了。

她的手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碰到他的小臂时,他忽然颤了一下,瞬间离开了她。他们都醒了,赫敏在德拉科慌乱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慌乱的自己,他看了一眼她的嘴,口红已经被他吻得晕出去了。

“我——”他吞吞吐吐地,脸变得更苍白了。

赫敏慌张地站起来:“我、呃,我先走了——”她的心疯狂跳动,她都害怕它从胸腔里蹦出来。梅林啊,他们刚刚都做了些什么?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脱离掌控的事!她狼狈地逃出了这幢房子,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TBC


无声无息

【德赫】雾散之时 07

07


当魔法部里第十个人夸赞了赫敏的漂亮裙子后,她忍不住有点脸红了。有人说每个女人的衣柜里都得有一条黑色裙子,看来是有道理的。她在办公室里照了照镜子,虽然她从未花费太多时间在自己的外表上,但“漂亮”的感觉并不赖,甚至让她心情不错。也许她是该处理掉那些旧衬衫。

敲门声响起,赫敏说了请进后,一个红色的脑袋探了进来。赫敏愣了愣,是罗恩。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罗恩杵在门口没动,他肩膀有点塌着,好像没有赫敏的允许就不能迈步一样。赫敏太了解他了,她不用问就知道,他是来向她道歉的。看来莫丽也选择了劝和,而罗恩打算听妈妈的话。

她看着那张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脸,在心里小小地叹了一...

07

 

当魔法部里第十个人夸赞了赫敏的漂亮裙子后,她忍不住有点脸红了。有人说每个女人的衣柜里都得有一条黑色裙子,看来是有道理的。她在办公室里照了照镜子,虽然她从未花费太多时间在自己的外表上,但“漂亮”的感觉并不赖,甚至让她心情不错。也许她是该处理掉那些旧衬衫。

敲门声响起,赫敏说了请进后,一个红色的脑袋探了进来。赫敏愣了愣,是罗恩。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罗恩杵在门口没动,他肩膀有点塌着,好像没有赫敏的允许就不能迈步一样。赫敏太了解他了,她不用问就知道,他是来向她道歉的。看来莫丽也选择了劝和,而罗恩打算听妈妈的话。

她看着那张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脸,在心里小小地叹了一声。再等等看吧,她想着。

她指了指沙发,语气轻松:“请坐,韦斯莱先生。”

罗恩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认识了她二十多年,她只需发出一个音节他就能知道她是高兴还是生气。很显然,赫敏现在心情不错。

罗恩坐下来,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着。

“抱歉赫敏,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先预约一下。”罗恩顺着她的话头开着玩笑,“我是想来邀请你一起吃个晚餐,去格伦路那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赫敏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茶杯给他们倒上了热茶。罗恩这才注意到赫敏的打扮,表情像是咬到了舌头。

“你可以用猫头鹰联系我,不用亲自过来一趟。”赫敏故意为难他。

“我……”罗恩咽了咽口水,耳朵泛红。即使已经经历过几百次,他依然觉得低头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在他与赫敏之间,好像只有低头才能挽回一切。

“……对不起,赫敏,我为我那天说的所有话道歉。”罗恩低着头,“我不该那样说你,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意思是,我发誓我心里绝对不是那么想你的,我当时可能是太生气了。我以前也干过这种蠢事,你知道的。”

赫敏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不应该反对罗丝和马尔福来往……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放下偏见,不管我们心里怎么想……你每一次的决定几乎都是正确的,没有你我和哈利可能早就死了。”

罗恩的脸变得更红了些,他一直没有看赫敏的眼睛。赫敏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她感受到了,罗恩是为了道歉而道歉的。他和自己一样,都被周围的亲人朋友们挟制着——以“为你们好”的名义。赫敏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她看着对面的罗恩,就如同看到了自己。

她调整着呼吸,换了话题。“罗丝还好吗?”她问道。

“挺好的,她都习惯我们……这样了。她在哈利家,詹姆带着她练习骑飞天扫帚,该死的她的天赋简直可以和哈利媲美!”罗恩说到这里拍了一下腿,整个人恢复活力,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赫敏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呃……放心,她很安全,没有受伤,她已经完全爱上魁地奇了,她说她入学以后要加入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

罗恩观察着赫敏的脸色,越说越小声,越来越心虚。

赫敏简直要抓狂,她才离开了几天而已,她刚满11岁的女儿就开始在天上乱飞了!她在心里将罗恩和哈利千刀万剐,喝了好几口茶才忍住没就地发火。在这股火下去之前她不能说话,她一说话一定又会和罗恩吵起来。

罗恩眼神闪躲,他看到赫敏的裙子,立刻有了转移话题的思路。他说:“赫敏,你什么时候买了这条裙子?你穿着很……就是……不像你了。”

赫敏眼皮跳了一下,回想起这条裙子的来龙去脉,她决定保持沉默。她把火压下去,没有正面回答:“看起来还行吗?希望不会显胖。”

“不不不,你太瘦了……它很适合你。”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没有人提起《预言家日报》的那篇报道,就好像赫敏从来没去做过婚姻咨询一样。他们把裂缝晾在那里,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修补,于是便没有人去修补。

当秘书敲门进来对工作的时候,赫敏甚至感谢他的打扰。对她来说工作还是比婚姻得心应手多了,再加上秘书汇报的工作进度正好是关于魁地奇世界杯新赛场的修建,罗恩的热情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这是他进入办公室以后最轻松的时刻。

“对了赫敏,国家队邀请我去做临时教练,可能需要在外面住一段时间……我已经答应了。”罗恩不安地摸了摸鼻子,“不过我还是可以接送罗丝上下学的。”

赫敏心里一紧——罗恩居然没有跟她商量就答应了。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当被通知的那个人,尤其是关于罗恩的事情,只要没让她全程参与,她就会有一种被他背叛的感觉。这一点罗恩比谁都清楚,可是他还是跳过了她,他在躲避她的干预。

赫敏发现自己并没有发火的冲动了,她就像看了一部结局不好的小说,心里只剩下怅然。

罗恩从国家队退役以后一刻也没有真的离开过那里,那里好像是他的家乡一样,一旦有回去的机会他一定毫不犹豫。赫敏没有说什么,她放任了罗恩将她推远的行为。或者说她觉得这不是坏事,他们确实需要给彼此留一些空间了。她提议晚上的法国餐厅之约要不要叫上哈利和金妮,他们好久没一起聚了。罗恩愣了一下,欣然同意。

于是,晚上的夫妻烛光晚餐变成了黄金三人组的聚首。赫敏的离婚传言渐渐被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魁地奇新赛场的建设进度。魔法部投入了空前的人力和物力,用魔法修建一座新赛场要比麻瓜的方式快上许多。将近完工的时候,金妮作为记者得到了内部邀请可以提前参观,以方便她日后写稿。参观过程中金妮不断感叹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赫敏又一次跟她强调,这些都得感谢马尔福的慷慨解囊。

“知道了,我一定会大写特写这个赛场由马尔福家族出资修建,放标题行不行?”金妮翻了个白眼,“马尔福真应该感谢这一届魔法部部长是你——正义女神的爱会公平地给到每一个人。”

赫敏被她说得有点窘迫,但她不觉得自己的强调有什么不对。或许她也有些私心,比如她觉得现在的德拉科有些脆弱,如果挽回社会声誉能让他好受一点,那她乐意为之。就当是为了斯科皮,她想。

“报道实情是记者的职责。”她拍了金妮一下。

金妮凑得近了一些,八卦地问:“所以他现在长什么样?变老了吗?”她看到赫敏露出迷茫的表情,回打了她一下,“拜托,当年谁不知道他是个长得不错的混蛋啊!所以他中年发胖了吗?”

赫敏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他们上一次见面,在德拉科的住处门口,他垂着灰色的眼睛低头看她,目光略过她的锁骨。淡淡的木质香气萦绕着她,他还让她买一条项链。

“说实话……没有。”她有点结巴,“……就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没怎么变。”

“有钱人,真会保养。”金妮揶揄,“这样的话我很乐意给他安排一个专访,在竣工晚宴上。你会邀请他的吧?”

当然会,那可是这举世瞩目新赛场的金主。赫敏想起晚宴就一阵头疼,她不但要陪着后勤部熬夜张罗,还要给自己和罗恩准备合适的礼服。这是不能马虎的事情,每到这种场合他们永远饱受关注,记者们的镜头恨不得黏在他们身上。

“你冷静点,要是哈利知道你在花痴马尔福的脸,他可能会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回格里莫广场。”

金妮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我还轻省了呢。”

赫敏笑了一下。她有点羡慕金妮,与金妮相比,她的婚姻已经变得连这种玩笑话都说不起了。罗恩早已经奔赴他的国家队,赫敏完全相信他现在比在家里快乐多了。她承担了接送罗丝的任务,要说对她的工作毫无影响是不可能的,但她必须承担——她不想再继续亏欠罗恩,在他们的家即将有可能分崩离析的时候。

赫敏在下午抽空将罗丝接回了家,并在路上买好了罗丝的晚餐。罗丝倒是很享受父母不在身边的自由时光,赫敏知道她的心已经飞去霍格沃茨了,比起父母会不会吵架,她更关心自己能不能在开学前把所有课本读完。安顿好罗丝后,赫敏赶回办公室,处理各司甩给她的一批需要批复的新文件,一个小时后她把秘书叫了进来,让他转告运动司司长罗伯先生,她不能用魔法变出金加隆,所以没有紧急情况禁止申请预算表上没有的项目资金。搞定文件以后,她开始手写晚宴的邀请函。

说是手写,其实是用魔法,她可以熟练操控十根左右的羽毛笔帮她写字。她检查了一下后勤部拟定的邀请人员名单,看到丽塔·斯基特的名字后很不愉快地皱了下眉。好吧,记者永远是自由的,就算她是部长也没有权力阻止她出席。赫敏继续向下看去,找到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他的名字后面没有跟着其他名字,他的妻子去世了,后勤部不知道他会携着谁参加晚宴。

她真正手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罗恩,跟他约定试穿礼服的时间;另一封寄给了德拉科,她诚挚地邀请他参加魔法部举办的竣工晚宴,并希望他提供女伴的信息,以便魔法部为他的女伴寄出邀请函。她将一条新买的真丝手帕一起寄了过去,和德拉科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加班结束前,赫敏看到那只高大的鹰枭又一次降临她的办公室。她拆开信件,上面只有一个词:“好。”

赫敏觉得有点失望。她发现自己在期待德拉科能多跟她说点什么。他已经完全勾起了她的求知欲,可她却无从挖掘更多。这种感觉就仿佛上学时她得知了一个奇妙生物,而她无法在图书馆找到相关资料一样,一种专属于赫敏·格兰杰的痛苦。

 

金妮家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里面塞满了她的漂亮衣服,和一面高大的落地镜。她正在试穿一条酒红色的露背长裙,她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嘴里嘟囔着:“该死,我的后背为什么不能薄一点?因为我打魁地奇吗?”她转过脸看向沙发椅,赫敏翘着腿坐在那里,眼睛正在看一张不知道是从哪变出来的羊皮纸,还拿着笔勾勾画画。

“赫敏,求你了,明天是晚宴,而你只知道加班。”金妮抱怨。

“我也不想的,最后一句了。”赫敏正在改明天晚宴的致辞,她迅速改完最后一行,将眼神投给已经试了第四套礼服的金妮。“这件最好看,我觉的。”

“如果我的后背能再薄一点。”金妮整理着裙摆,“好吧,但是很优雅,颜色和我的头发也很配,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你永远都是你,金妮,没人会不喜欢你。”

“别废话,你快试试你的裙子吧。”金妮从衣架上取出一条深蓝色的抹胸长裙,“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选这种款式,之前你随着升职可是越穿越保守。现在是怎么了,终于想开了?”

赫敏用魔法脱下自己的衣服:“现在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因为那篇见鬼的报道。起码我先从外表上表达一下我不需要可怜吧。”她注意到金妮正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的绿色胸衣,她脸有点红,赶紧把礼服穿上了。繁重的工作阻止了她发胖,裙子腰部的绑带束出了她的腰线,她的身材几乎没有走形,依然苗条。

金妮兴奋起来:“如果你有这种雄心壮志就应该早说,我会让你明晚像个女王一样,首先——”她走近赫敏,将手从裙子上端伸进去,使劲往里拢了一下,赫敏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现了性感的一条线。金妮很满意:“完美了。不对,还差首饰……”

赫敏施了个飞来咒,一个长盒来到她手上,里面是一条她新买的项链。

金妮惊叹:“谢谢,你终于有点开窍了。”

金妮帮赫敏戴上项链,赫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敢说这是她参加魔法部晚宴以来最美的一次,哈利和罗恩到家后看到她时的表情证明了这点。过去她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然后是家庭,但是这两者都没回报给她什么。她有段时间没见到罗恩了,他瘦了一些,但眼睛闪闪发亮,很显然过得不错。他和哈利今天带着四个孩子去参观了国家队的训练,两个人都一脸疲惫,带小孩可不是轻松的事。

罗恩换上礼服,衣服很合身,可他的表情却很抗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抗拒一切晚宴,再美味的食物也吸引不了他。每当他和赫敏结伴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她都注意到他露出一副想回家的表情。她听到别人介绍他,这是格兰杰部长的丈夫,总能感觉到她挽着的胳膊僵硬了一下。对于罗恩来说,与她并肩而立成了一件痛苦的事,她曾经不想承认她成了罗恩的压力,但这就是事实。

他们并排站在镜子前,却各有心事。罗恩甚至不去看她,即使她此刻很美。也许对他们来说,分开才是解脱?赫敏叹了气,她整理了一下罗恩的领子,小声说:“我们的结婚戒指在床头柜里吧?不要忘戴了。”

“我知道。”罗恩恹恹地说。

他欲言又止,身上隐隐有些怨气。赫敏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又想问他能不能不出席晚宴了。

“不可以。”赫敏说。起码现在不可以。

 

第二天,魔法部里几乎没有任何年轻人的心思在工作上。他们要么等着大吃一顿,要么等着邂逅一个恋人。剩下的人们则要消极得多,晚宴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下班后的一个应酬,等同于加班。赫敏的秘书属于兴奋的那一批,他想在魁地奇球队里找一个男朋友,他相信队员们穿上西装的样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赫敏敷衍地祝福了他,她忽然想起马尔福一直都没有给她来信告诉她女伴的信息。难道他要独自参加晚宴?他那样的人居然是单身吗?

停,不可以再好奇了。赫敏遏止了自己,她今天已经够忙的了。

在金妮的帮助下,赫敏把卷发编成了辫子,一起盘在脑后。她用一个金色的发卡点缀了一下,然后换上了那条抹胸长裙。全部装扮好以后,金妮十分满意。她向赫敏保证,不管记者们怎么拍,照片都会很美。

晚宴的举办地在北爱尔兰岛的一座城堡里。它是某一届魔法部部长的遗产,一直被用于举办大型活动。后勤部把它装扮得十分隆重,地毯顺着高高的台阶从宴会厅门口一直铺到城堡大门前,台阶两边聚集了记者,快门声此起彼伏。赫敏和罗恩出现后,快门声变得更密集了。赫敏挂着得体的假笑,她挽着罗恩的胳膊,开始登那长长的楼梯。罗恩又露出那副备受折磨的表情了,赫敏暗暗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勉强笑出来。

“希望里面没有这么多记者了。”罗恩从牙缝里挤话。

“不好意思,丽塔·斯基特受邀出席了。”

罗恩暗骂了一声。他们终于走到宴会厅门口,天知道赫敏脸都快僵了。此时,红毯旁边的镜头不再盯着他们,而是转向了他们身后。赫敏猜想是哈利和金妮到了,她往台阶下看去,却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脑袋。

德拉科·马尔福到了,闪光灯简直要爆炸了。很显然,前食死徒出席魔法部晚宴是最有看点的新闻,更何况这个年轻的马尔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了。这是她买醉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穿了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他孤身一人,毫不理会周围躁动的记者们。他很无情地飞快登上楼梯,看上去并不想留下任何一张照片。

罗恩也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马尔福,好像没预料到会这么快碰见他。自从他知道是马尔福出钱修建了新赛场以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纠结的情绪中。德拉科很快看到了他们,他脚下顿了顿,赫敏感觉到他冰冷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她忽然有些紧张,他已经知道她的婚姻有多狼狈了,看到她现在打扮精致挽着丈夫扮演恩爱的样子,他会嘲笑她吗?

德拉科很快收敛了神色,当他来到宴会厅门口时,赫敏发现他几乎可以和罗恩平视了。罗恩嘴唇动了动,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德拉科却并没有看他,他看着赫敏,眼神落在她妆容完美的脸上,很专心地看着她。赫敏心跳加快了——他和她之间拥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过了几秒,德拉科牵起她的手,吻在了她的指背上。

“很高兴见到你,夫人。”


TBC


9Ocm

深渊法师请以提瓦特实物为准

可配合这个一起食用


(越看越像玉〇犬和什么幼年体数〇宝贝的合体产物……好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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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xNINE(活了!)

【教职组】霍格沃兹独身主义者俱乐部(1)

  馋死我了,割点腿肉。随便起个标题想到更好的再改,没大纲,没刀子,怎么快乐怎么来!

  summary:

  关于如何处理职场人际关系和办公室里的纠纷,看来西弗勒斯·斯内普仍然需要有人给他上一课,但是,也许那人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他再努把力......

  

  ......  

  

  “还有奖品?”

  

  斯内普立刻将头扭过来,预备着好好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珍惜的魔法物品,勾引得几位平时也算得上是体面人的教授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是个柔软的小沙发,孤零零地摆在壁炉边上,但在这个一说话口鼻就竞相往外冒白气,在室外站久了眉毛上都要挂一层霜的...

  馋死我了,割点腿肉。随便起个标题想到更好的再改,没大纲,没刀子,怎么快乐怎么来!

  summary:

  关于如何处理职场人际关系和办公室里的纠纷,看来西弗勒斯·斯内普仍然需要有人给他上一课,但是,也许那人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他再努把力......

  

  ......  

  

  “还有奖品?”

  

  斯内普立刻将头扭过来,预备着好好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珍惜的魔法物品,勾引得几位平时也算得上是体面人的教授们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是个柔软的小沙发,孤零零地摆在壁炉边上,但在这个一说话口鼻就竞相往外冒白气,在室外站久了眉毛上都要挂一层霜的冬天不能说不是个好位置,占住它的人是一定不苛待自己的,邓布利多在啜一杯热乳茶,见他转过头,还很配合地摊摊手,那只茶杯离开了人手的托举,绕着沙发疑惑地飞了一圈,然后自己把自己斟满了。

  

  斯内普狐疑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某些方面被这些家伙耍了,不然正常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发出烧开了的水壶一样噗噗的声音。

  

  但他打量一圈,最后也没能找出究竟是哪里不太对劲,毕竟,邓布利多本人就是个古里古怪的风格,谁和他混久了那沆瀣一气是难免的。这里是霍格沃兹,他是用不着像在食死徒的中间时那样草木皆兵的。

  

  所以,也有可能是他多心了,斯内普板着脸,盯着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很无辜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麦格教授正经地咳嗽了一声,发出那种一听就知道她嗓子根本不痒的声音,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想笑的人依旧笑个没完,斯普劳特的两只眼睛都还是亮晶晶的,只有邓布利多很给面子地迟疑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把他搭在毛绒泰迪熊上的大长腿蜷回来了,双手抱着膝盖,发呆。

  

  这大约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除非奖品是只一米八的毛绒大泰迪熊。

  

  不确定,再看看。

  

  ......

  

  "这是惯例,不过你一定是不知道的,"斯内普没想到率先找到他的是凯瑞迪·布巴吉教授,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这些赫奇帕奇出身的教授们一直都是这样热情好客,并且拥有让人轻而易举就喜欢上她们的能力,“波莫纳早就想到啦,她本来想自己来和你说这件事的,你也不能总是深居潜出的,你可是斯莱特林的院长,维克多和波皮可还得指望你呢——”

  

  “究竟是有什么事,”斯内普打断絮絮叨叨的高个子女人,狐疑地问,“什么惯例?”

  

  凯瑞迪被打断了也不生气,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阴沉沉的,好像谁也入不得他眼的年轻教授。

  

  “你知道有学院杯,是吧?”

  

  “嗯。”斯内普就既警惕又迅速地扫她一眼,他当然知道,这是战后的第一年,他出任斯莱特林院长不久,刚刚带领学院拿下了他的第一个学院杯,就是手段细究起来不怎么光彩,他是听说米勒娃在校长室发了几回牢骚的。

  

  “学院杯是学生们之间的比赛,教授不参加。”布巴吉说。

  

  “嗯。”好像被影射到了,不确定,再听听。

  

  “教授们有自己的比赛。”布巴吉伸手比划了一下天花板,“也没个正式的名字,教职工联谊,小学院杯,休息室旗帜之战......总之,是传统,哪个学院的学生赢了学院杯,礼堂和舞会的地毯就染哪个学院的主题色,染一年!同理可得,哪个学院的教授赢了年底的这一场,教职工休息室和校长室就......”

  

  斯内普懂了。

  

  这是个荣誉,他想,大约就是邓布利多为满足他个人凑热闹的需求,把大家撮合在一起,鼓捣出的所谓活动的噱头。但究竟要不要赏光参加,他还得想一想,毕竟,这不是学生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教授们凑在一起,怎么决胜负?

  

  决斗?斯内普暗搓搓地摩梭了一下自己的魔杖,组队决斗?他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塞蒂玛·维克多教授和庞弗雷夫人的战斗力,觉得很不乐观。如果真要决斗,他能用黑魔法吗,恐怕不行,神锋无影要是照脸甩出去一个,他的同事之爱和铁饭碗大约就要跟着一起分崩离析了,不过也说不定,弗利维可是享誉内外的决斗家呢,这点伎俩人家还不一定放在眼中,再想想格兰芬多的那些狮子们,啊呀呀,米勒娃的变形术也是极难对付的!

  

  他们并肩从楼梯上向下走,斯内普两手空空,把魔杖在手心里敲来敲去,布巴吉提着一篮子准备下节课发下去当教案的麻瓜报纸,当然斯内普院长是一点也没有要为女士提东西的绅士礼仪的,他一心一意地盘算着斯莱特林的胜率,他还得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

  

  二楼的走廊里,麦格教授正赶着一群小豆丁路过,冷不防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猫猫教授一个急刹停住了。

  

  猫猫教授瞥了不明所以的凯瑞迪一眼.

  

  又瞥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斯内普一眼。

  

  猫猫教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麦格一秒也不多待,更不寒暄,大跨步地走了。

  

  “米勒娃怎么了?”布巴吉把篮子放下,甩了甩手,依旧不明所以。

  

  斯内普也依然高深莫测,给她翻译:“某人输了学院杯,就要指斥别人以大欺小。”

  

  “啊?”布巴吉张张嘴,似乎很想说句公道话,斯内普扣其他学院的分格外狠,对斯莱特林又偏心袒护,这是有目共睹的。

  

  有目共睹的,他就是以大欺小啊!

  

  “来者不善呐。”那个师德很不像话的年轻人喃喃说。

  

  于是布巴吉又心软了,好吧,年轻人嘛,西弗勒斯多大,他才二十一岁,还是二十二岁来着?布巴吉虽然没教过他——斯内普是不屑于麻瓜研究这门选修课的——但是年轻人嘛,年轻人是会改变的,这一点上她很是认同邓布利多,年轻人需要成长的机会,要有人带领他们,教导他们,以及某些时候,难免的,容忍他们——

  

  斯内普终于盘算完了,一敲手心,满意极了,要是赢下这场,就有格兰芬多要半夜睡不着觉了,他就很满意,走起路来都带风。

  

  布巴吉于是也很满意,她眨眨眼睛,心里怀着那点柔软的感慨,还是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你看,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他们还是很乐意融入集体的嘛!

  

  TBC

歪了防御
美露莘多可爱啊,不可能有人不喜...

美露莘多可爱啊,不可能有人不喜欢美露莘


2023年9月22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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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锋

【原神|那维莱特/芙宁娜】今夜无人入睡(END)

Summary:那维莱特来到枫丹廷,人类对他来说是个新奇又复杂的谜团。然而最难解的谜题却是绝非人类的那一位,水神芙宁娜,枫丹人的女王。

 

秘密深藏我心,无人知我姓名。

待黎明照耀大地,我才对你说分明!

                            ——《图兰朵·今夜无人入睡》...

Summary:那维莱特来到枫丹廷,人类对他来说是个新奇又复杂的谜团。然而最难解的谜题却是绝非人类的那一位,水神芙宁娜,枫丹人的女王。

 

秘密深藏我心,无人知我姓名。

待黎明照耀大地,我才对你说分明!

                            ——《图兰朵·今夜无人入睡》

 

1.

见到芙宁娜·德·枫丹的第一眼,那维莱特就开始感到迷惑。

身为执掌水之国度的神灵,芙宁娜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任她调遣的水元素力。而作为隐藏在人世间的最后的水元素龙,那维莱特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

 

但他也并没有认为她不是水之魔神。相反,他怀疑这是某种故意为之的隐喻。那维莱特来到枫丹廷,因为某人向他寄送一封邀请函。书信没有落款,可世界上能找到他的存在并不算多。新世界的秩序建立在古龙神殿的废墟之上,魔神们的权能掠夺自龙王的尸骸。新任水神邀请水龙前来自己的国度,还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能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争端。

 

接着,水神假装不认识他,更加证明了这个结论。

“那—维—莱—特。”这位娇俏少女模样的女王念道,漫不经心地读了一遍文书,把印花的调遣纸展开在桌前,“审判庭请你来的。那好,那维莱特先生,你就留下吧。”

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清脆地把铃兰图案的浅蓝色纹章盖在官方文件上。那维莱特站在桌边,对着这副娇小美丽的躯壳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着和水神说些什么,未必是关于新仇旧恨的唇枪舌剑,但总觉得不应该就这么简单。

 

“怎么了,我的新任审判官先生?”女王说道,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踟蹰,抬起头望过来。她有一双深浅色调不一的蓝眼睛,仿若时刻涌动着的波涛。丰裕的银白长发在尾端变调成明亮的浅蓝。光凭这奇异的容貌,或许足以证明她与水元素有着紧密的关联。那维莱特观察她时,她也饶有兴致地望他,精致小脸上有种与她纤细身材截然不符的、游刃有余的表情。“审判庭往左拐,逐影庭向右,您从外地过来,记得先去办理身份证明。入职仪式在歌剧院统一进行。应该没别的事儿了吧?还是——您太仰慕我了,希望我再说几句勉励的话?”

 

如果这是水神的停战策略,她绝对成功了。那维莱特不可能主动和一个弱不禁风的——看不出一丝神力的女孩较劲,他从桌案上拿起那封盖了章的调遣令,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2.

那维莱特觉得他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看破那层伪装。拥有庞大力量的物种很少掩饰自己,不管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比对方暴露的更早。在一次低调的街区巡视中,女王遇到了一场刺杀。

 

他模糊地听说枫丹局势复杂,派系林立,其中不少矛头指向新上任的水神。但那时的那维莱特并不关心这些人类的纠纷。因此也不知是哪位绝望的贵族异想天开,决定用最传统的方式来弑神。女王停在路边,因为人流的干扰,与卫队短暂分开。而伪装的平民忽然掀开衣袍,抽出利刃——在几个瞬息之内,冰冷的剑尖已经逼到了女王洁白的颈项之前。

 

那维莱特恰好站在女王身边,没有立刻出手相助。

作为一个不久前刚对枫丹法典发过誓言的公职人员,他好像有义务护卫他的女王。但那维莱特并没有携带神之眼,也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其他人的提问。另外,他想知道面前的女神会怎样处置当前的局面。水之魔神芙卡洛斯,受赐高天窃取来的元素之力,执掌尘世之大权,她会用怎样的方式宣泄怒火,处决她的敌人?

 

芙宁娜没有出手——但也没有躲避。众目睽睽之下,她安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人群中的尖叫如海浪般翻涌,无数人竭力向女王伸出手去。电光火石间,那维莱特注视女王,发现芙宁娜也在看他,在那庄严面孔之上,她深浅不一的蓝眼睛里迸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华彩,一种绝望的执着,一种强烈的恐惧。

 

那维莱特抬起手。水蓝的浪潮凭空出现,挡住了刺过来的利刃。金属扭曲变形,铿然碎裂。刺客的身体在震响中弹射出去,被紧跟而来的护卫压倒在地。女神在颠簸中晃动一下,抓住那维莱特伸出的手腕。她呼吸低而急促,手指紧抓进他的关节,掌心肌肤冰凉,沁着劫后余生的薄汗。

 

女王抬起头。那维莱特看到她嘴唇紧咬,瞳孔扩张,在如此贴近的距离里,他听到心脏在她的胸腔里激烈地砰砰跳动。但只有一瞬间,属于人类的恐慌完全地从她面孔抹去了。仿佛音乐忽然变奏,聚光灯猛打在身前,芙宁娜对他嫣然一笑,脸上是一副戏谑的、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才对嘛,那维莱特卿。”她嘉许地说道,像在夸赞一头表现良好的年轻赛马,“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臣下。”

 

这是某种测试、某种表演吗?作为古龙的后裔,那维莱特应该对这僭位者的戏弄感到恼怒,他应该斥责她的轻浮、谴责她的狡诈,甚至拂袖而去……但那一刻,他同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深深迷惑。女神优雅地直起身来,理一下飞散的鬓发,向前伸手。他本能地踏上一步,想要搀扶那只如凡人一般纤细柔软——凡人一般无力的手掌。但她笔直地掠过他向前走去,展开双臂,面对着汹涌而至的焦急的人群。她高声说话,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我亲爱的枫丹市民们!”她说,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由南至北,由东向西,街巷间一片安静的浪潮,倾听她说话,“今天我们不幸地目睹了一起叛乱,如你们所见,行凶者已经被我优秀的臣下制服了。”

“诚然,我可以轻易地碾碎他们。”女王说,眨一眨眼睛,仿佛是一个有趣的玩笑,引发了一阵应和的欢呼,“但那不是枫丹的运行方式。在属于正义的国度里,每一个罪人都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审判。”

她那歌唱般的声调,戏剧性的表达方式,都是那维莱特没有见过的。女神没有展现丝毫超凡的力量,但自然地调动着人群的情绪。他好奇地望着这场景,直到女王向他转过身,仿佛指挥海浪的歌者,带着千百人的目光潮水般落到他身上。

“那维莱特先生,我们最新的审判官。”她笑盈盈地说道,“既然亲眼目睹了现场情况,这桩谋逆案就交给你来调查审理吧。”

 

3.

那维莱特为整件事想出了几套不同的理论,都很难自圆其说。芙宁娜并非人类,这是显然的,只有非人之物会那样轻慢自己的生命,只有凌驾众生的强者会在生死关头取乐。在确凿的危机降临时,她会显露出可怖的真身,对冒犯者施以足够撕裂山海的重击。但在此之前,扮演弱者能得到什么样的乐趣?那维莱特没有答案,但他不介意加入这场演出。他想知道汇成这条溪流的泉水最终涌向何方,另外,他正逐渐开始喜欢他的工作。

 

人类的故事如流水般变幻不拘,却要以严谨的律法加以匡正。他同时喜欢这份工作的两面。作为审判官的前三年,他因为不知疲倦的工作得到了飞速的晋升。第十年,枫丹的人民期待他一直出现在审判庭。第十五年,枫丹创立了一个新的职位,让他常列正义女神的身侧。没有人过问这位一直年轻的最高审判官来自什么神秘的种族。又过了五年,那维莱特向枫丹介绍自己的眷属,一群天真的美露莘。

 

“获得枫丹人的认同可能会比较艰难,需要努力和时间。”那维莱特告诉这些热情的小精灵,“但是相信你们可以做到。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不要犹豫地来告诉我。”

“获得人的认同很难,”一位美露莘告诉他,“芙宁娜女士也是这么说。”

那维莱特有些惊讶。

“‘获得认同很难’,你是说水神这么说吗?”

“是的。”小小的美露莘煞有介事地点头,她挺起毛茸茸的脑袋,颇为神似地模仿了水之女神闲居时优雅端坐的姿态。

“身为异类,你们会度过一段困难的时光。”她复述道,语调惊人地肖似,那维莱特几乎看到水之女神用那双深浅不一的海蓝眼眸望着自己,“枫丹廷的人类残忍、挑剔、固执己见……要获得他们的认同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也温柔,善良,极具包容性。我相信,枫丹人会爱上你们,你们也会喜欢这个地方。”

 

从芙宁娜的身上,可看不出她为了获得旁人的认同做出过什么努力。她自己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要求甚高,随心所欲,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需要发泄,又有计数不清的公务想要踢下办公桌。那维莱特不止一次地怀疑,她早已忘了是她自己把他请来观察人类这件事。几十年过去,她已经不客气地把他当作繁忙工作的转移对象,所有下属中最好用的那个加班狂。

 

不过偶尔,当女神穷极无聊,想起来她的最高审判官是个没有艺术天赋、连笑话都不会讲的可怜虫时,又会来关注他的业余生活。

 

“不要总是喝水了!那维莱特!你要学会评鉴十五种不同的红酒,才能在舞会上找到话说。”

“我看不出什么样的对话需求这些技能,芙宁娜女士。”

“作为一个优秀的枫丹男人,还应该学会在家制作绝妙的咖啡和可颂。”

“芙宁娜女士,您的宫殿里应该已经有了足够多服务您的糕点师。”

“那你连画展也不去看吗?据说,高明的审判官能从被告的绘画作品里看出他们的心声……”

这个神秘的说法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礼貌地表示同意陪上司去看周末的画展。女王大声叫好。

“这才对嘛!枫丹人得学会欣赏艺术,享受生活,哦,对了!”

她沾沾自喜地一笑:“我还要带你去看歌剧。”

 

歌剧表演是枫丹的桂冠,而女神芙宁娜的亲自演出是这桂冠上最耀眼的明珠。至少芙宁娜是如此自夸的。那维莱特对歌剧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鉴赏的才能。因此那天他所见的堪称一场从零开始的美学震撼。

 

芙宁娜走上舞台,好像变了一个人。

并不是说她失去了女神的魅力,相反,她比作为众水与众律法的女王时更加耀眼。她行走、起舞、歌唱的时候,每一刻都在更进一步地超越自己。仿佛这具无比尊贵的美丽躯壳不过是她踏足尘世的沉重枷锁,终于可以被短暂地弃掷身后;仿佛多少蓬勃的才华与激情无法被区区神座施展,需要在更宏伟的舞台上喷薄而出。女神放声歌唱,时而激昂如烈焰,时而泣诉如月光,她表演狂爱、创伤、恐惧、难以割舍的心痛,无可奈何的牺牲,她如何能把这些凡人幽微的情感表达得如此真实?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居然是如此地了解“人”吗?

 

芙宁娜出场谢幕,人群对她欢呼尖叫,几乎陷入癫狂。无数花朵与缎带从剧场各个角度投掷向她,形成一片热情的爱之海洋。她一手提着沉重的裙裾,一边快乐地伸臂挥舞,随机抛掷飞吻。在起伏的尖叫与歌声中她翩然向他走近,像一千朵鲜花同时落座在他身侧。

“那维莱特!你觉得我今晚表现得怎么样?”

 

“非常精彩。”那维莱特回答说,“您对角色情感的演绎超出了我的想象。您的美丽光辉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睁大了蓝眼睛,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表情,没接住的花束滚落到膝盖上。接着,这舞台上仪态万方的女神把手臂压在一边的女官身上,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格林雯!格林雯!看看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连我们最不通人情的大审判官都学会说恭维话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如往常的,浮夸、快乐的声调让那维莱特感到不悦。

“芙宁娜女士,”他冷淡地说,“您应该了解,我从不说违心的话。”

 

那种他在舞台上观察到的感觉又出现了。如梦幻星云里陡然闪过的一线冷光,温柔湖水里倏忽荡起的一道波澜,什么更明亮的东西在醉人的星辉与波光中浮现。芙宁娜·德·枫丹透过异色的双眸望着他,一种谨慎、专注、好奇的审视——然后光影变幻,她勾起唇角,狡黠地一笑。

 

“别生气嘛,那维莱特,我知道你是在认真地夸赞我了。”她笑吟吟地说,凑上前来,携带着一身芬芳,如千百朵怒放的玫瑰同时向他逼近,她亲昵地把一支香气馥郁的花枝别在他的领口,“我真高兴!喏,作为回礼,这个就送给你啦!”

 

5.

那维莱特保留着女神赠予的玫瑰,滋养生命的水元素力缠绕着单薄的枝条,让失去根系的鲜花也能长久地绽放。这行为并无意义,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份敷衍的赏爱,每个幸运枫丹人都能得到的赠礼,这甚至多半不是芙宁娜喜爱的花。

但她会喜爱什么呢?

她喜爱人类。那维莱特想。在日渐增长的相处时光里,他轻易地发现这一点。并且,这个理由解释了那么多东西,水之魔神如此热情地扮演人类,沉醉于每一日的演出。以至于她对强大的神灵躯壳都不屑一顾了。

 

“您昨晚的演出非常精彩。”那维莱特说道。

“一如既往。”女王自矜地说,把露台上新剪下的鲜花安置到水晶瓶里,“不过下次别这么积极地赞美我了,那维莱特,我都要对舞台上的我感到嫉妒了。”

这语调里夹杂着亲昵的调侃,似乎比对任何人都更亲近,又似乎只是偶然地兴之所至。那维莱特决定开启那个话题。

“我想表示感谢。”他说道,“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些年之后,我好像还没有感谢过您的邀请。”

女王对香水百合扬起眉毛。她不可能真的忘记了。那维莱特有点无奈。

“是你给我写信,邀请我来枫丹吧。”他说,女王从窗台前转身,睁着蓝眼睛,仍然携带着她舞台剧般优雅的迷茫,“作为水元素的龙裔,我曾经非常迷茫,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是在这里,我好像过得很适应。”

“哦,”水神说,这时候终于露出了明了的表情,“当然,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枫丹的龙王……”她慢慢地,有些犹豫地说,“如果你讨厌枫丹,事情不是很难办吗?所以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把花剪放下了,双手握在身前,那维莱特非常熟悉,处理公务时更常用的姿态。那维莱特并没有期待这种展开,他进一步解释起来。

“在这里我学到了不少。”他说,“那天在剧院看了你的演出,我想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表演。”

“哦?”

“来了解人类。”那维莱特说,“接触他们的生活,体验他们的感觉。通过审判,通过歌剧……或许是不同的方式,但都能更接近人性的不同的侧面。这是你爱他们的方式。我学到了很多……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东西。”

 

正如他自己所言,那维莱特从不说违心的话语。他坦率地表达感受,偶尔为自己与人类社会不相宜的做法致歉,而这都出于习得的社交礼仪,并非真正感到尴尬或窘迫。但这一次,他吐露心声时,有什么崭新的东西让话语变得艰难起来。在他长久的宁静无波的岁月里,那维莱特推测着词语的后果,他感到忐忑。

 

“枫丹的生活很美好,让我感到对未来有所期待。”他总结说道,“我想感谢您与我分享这种感觉。”

 

他说完了。芙宁娜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地说道。

那维莱特怔住了。

“真抱歉打破你的幻想,好先生。不过我才没那么贴心。我请你来审判庭,因为我要找一个靠谱的人为我工作。”女王说,她的语调尖刻,满含嘲讽,“你想多啦,‘神灵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意’,那维莱特,我还不知道你是会有那种想法的类型呢。”

“但是……”

“‘学习人类’,哇哦,那可真是件好事!可是什么让你觉得‘芙宁娜也那样想’,嗯?就因为你看了我出演的几场戏剧吗?”

“当然不是,我感到——”

“你觉得你看透了我,可以揣度我的想法了?看来你还有的是东西要学,大审判官先生。就算是不懂事的人类小孩都知道,戏台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这实在残酷、荒谬,无礼至极,那维莱特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芙宁娜女士,请允许我提醒你,我没有要求任何东西,我仅仅是想分享我的——”

“只想分享——”她嘶声喊道,好像是气笑了,又好像完全在胡搅蛮缠,“谁允许你擅自分享、谁允许你感谢?谁允许你说我们的感受一样?!”

她踏前一步,那维莱特怒视她,猛然发现她的蓝眼睛里充满泪水:“就凭你?你知道什么啊?!”

 

那维莱特茫然无措。他站在原地,接受了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无理训斥。芙宁娜在窗前疾走一圈,胸脯起伏,窈窕的身姿因激动而簌簌发颤。那维莱特无言地注视她,女神伸出手臂,华服繁复的织锦遮住了她的面孔。

然后,像一道微风掠过汹涌的海面,风浪平息,她咯咯地笑了。

 

“怎么样,那维莱特,我吓到你了吗?”

“……”

芙宁娜放下手臂,像一支骤雨后的百合花,她面颊晕红,眼睫上犹带泪痕,但双眸中满是笑意。

 

“‘男主角满怀希望地前来表白,却被阴晴不定的心上人怒斥一番’,今天你走进来前,我正好读到这样的段落,实在是技痒难耐。”她洋洋得意地说。“我演的好不好?不过我得承认,你和这故事不太匹配。把我无辜的最高审判官扯进来对戏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

 

“生气了吗?好啦,知道你没什么演戏的天赋。是我不对总可以了吧。”她说,变魔术般地一抹面颊,泪痕拭去了,她旋过身去背对着他,走向鲜花簇拥的露台,“你看,我都道歉了,你不会揪着这点事儿不放吧?”

“不会的,女士。”

“今天有需要我出席的庭审吗?说多少次了,鸡毛蒜皮的案子别来找我,太无趣了,我要无聊死了。”

“明白了,女士。”

“还有。”她又说。那维莱特停住脚步,他从门边回过头,遵循礼仪地望向发话的君主。女王站在繁花的阴影之中,没有回头看他。

 

“那维莱特……”芙宁娜说道,既不浮夸,也不羞涩,她的声音轻柔,语调很平静。

“我很荣幸,谢谢你喜欢我的演出。”

 

 

6.

对元素之龙来说,时间流逝可以显得非常模糊。那维莱特轻易地在枫丹廷停留了数百年,他陪伴喜怒无常的水之女神,忍受她古怪的脾性和忽远忽近的距离,接受她异想天开的种种指令。在旁人看来,这几乎是一种具有奉献精神的苦修,但那维莱特并不这样想:人类是复杂有趣的谜团,其中最为难解的却是扮演人类的芙宁娜。他对这个挑战毫不厌倦,几乎沉醉其中。但他大约是天性过于愚钝了,若非审判日临近,那维莱特恐怕永远不会找到谜底。

 

“我指控——芙宁娜从来不是水神,而是因诅咒而延长寿命、假扮神灵的人类。”金发的旅行者站在原告席位上说。那维莱特知道这则诉状,控告的内容和流程都在枫丹廷高层内部经过小范围地商讨。他亲自参与、认可了这项罪名,因为他认为这会是最有效的方式:以芙宁娜的矜骄和傲慢,以她那数百年不动摇的守口如瓶,只有最极端的方式才能从她身上逼出真心。

 

但他好像从未认为这是真的。直到此刻。

 

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质询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这是真的吗?所以她一直在欺骗我们、欺骗我们的父母、我们五百年来的所有先辈吗?”

 

“欺骗”,一个并不陌生的词语,最高审判官在法庭上看过无数相关的控诉,但他从未代入、从未想象过芙宁娜在“欺骗”他。从第一天,第一场会面,第一次对话。

 

“看,大家快看,我没有溶解在水里!”芙宁娜转过身说,对台下的观众展示滴水的手掌,原始胎海的功效已经开始影响她,她声音尖锐,呼吸急促,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那维莱特看见她余光投向自己,那似曾相识的,执着、绝望的一瞥,“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不是人类吗?”

 

“这才对嘛,那维莱特卿。”年轻的女王望着他说道,他摸到她掌心沁出的冷汗,听到那颗纯粹人类的心脏在胸腔里惶恐地跳动,而她脸上满是自矜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臣下。”

 

芙宁娜欺骗了他。一个自称为律法化身的骗子。一个践踏千万臣民真心的自大狂。一个胆敢扮演古龙的世仇的凡人。他感到了被背叛的创痛,但与此同时,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一个人类假扮注定毁灭王国的神灵,几乎和神灵非要假扮无能的人类同样地难以理解。芙宁娜可以是个骗子,但是为什么?需要何等量的智术、何等量的胆略,何等量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执着,让她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坚持这场持续五百年的欺诈?

 

“根据现有的证据,作为枫丹最高审判官,我裁定被告芙宁娜·德·枫丹假扮水神,有罪。”那维莱特说。内心的一部分让他自觉无可救药:即使在这样的场景下,他双眼望着更高一级的神座,试图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景中传递一点微妙的支持——以枫丹的律法,她不会因此受到多么严苛的对待,判决结束后,他会尽快去查看她。

 

但芙宁娜神情呆滞,一言不发。海水般的眼眸中一片死寂。在他们相识的数百年光阴里,她那永远青春、永远绽放着的光芒四射的魅力,一次性地彻底枯竭了。判决落下,如同捶碎一尊精美的女神造像,她无声地瘫坐在华丽的座椅上。

 

“在此提请‘谕示裁决枢机’裁决。”

 

7.

“因此我邀请‘芙宁娜’来担任这场漫长戏剧的‘女主角’。” 芙卡洛斯对他解释道,“她将一直站在枫丹歌剧院的舞台上,无休止地扮演‘水神’这个角色,直到预言实现。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项任务何时结束。但她知道,如果她失败了,整个国家都会被潮水吞没。”

“你是说,她是个纯粹的人类。”那维莱特说,听出了自己语调中的惶恐,“或许她能活更长的寿命,但她的精神并不比任何一个普通人更顽强啊。”

“哎呀,”水之魔神含笑回答,“我可不会说,我对‘人类的我’不抱有深深的歉意呀。”

 

她微笑着,望着他。与演技伪装出来的全知不同,一种真正洞悉的注视。那维莱特不知道这位女神是否看见一切,看见他曾经投去的那些沉默的目光,看见露台边的争吵,看见他曾经深夜难眠,思考着他的女王身上的谜题:她眼眸中深浅海水般波动的闪光,唇畔涟漪般的笑纹,旋舞时举手投足间展示的、那钻石般璀璨的万种切面——他曾以为芙宁娜身上夺目的光芒来自更宏大的隐秘,可到最后,谜底仍然是“人”。

 

她不过是数万万人类之中最顽强的一份子,在五百年看不到尽头、如履薄冰的恐惧里,靠着一抹璀璨的人性苦苦坚守,等待着潮水淹没一切的时刻。

 

8.

那维莱特站在月色中的屋檐下,默默回想往事。他的投影和爬上露台的藤蔓融为一体。咔哒一声,二楼的窗子打开了。

“喂,”小屋的女主人说,穿着浅色睡衣,用的是一种抱怨的、睡意朦胧的声调,“那个谁,你不是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吧?”

“噢,”那维莱特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打算要打扰你。我只是路过这里,走了一会儿神。”

“你的时间概念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吧?”对方毫不客气地说,“这‘一会儿’是多久啊?”

好像是比较久。那维莱特再次想要道歉,前门又咔哒一声开了,芙宁娜说道:“喏,进来吧。”

 

“现在是不是有些——”

“你进不进来?”

于是那维莱特作为深夜恼人的恶客登场,被睡裙外披着小外套、踩着毛绒拖鞋的女神接待,还在小客厅的方桌边获得了一个章鱼造型的茶杯。

“我这里只有水了,反正你喜欢喝水不是吗?”

“如果你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请直接和沫芒宫联系,我们都会——”

“我很好。”对方打断说,揭露他的态度和过去一样毫不留情,“最高审判官大人,你已经‘不小心路过’好几天了,到底有什么你非说不可的事?”

对头发蓬松、捧着陶瓷水杯的女神说话,似乎比身着华贵戏服的她更为艰难,那维莱特仔细地选择措辞。

“我想到,芙宁娜,还没有人给过你一份你应得的正式感谢。”

 

芙宁娜看了他一会儿,赌气地咬着下唇。他带着一点欣慰地发现,这个动作他很熟悉。在工作时间溜去看最喜欢的歌剧表演,在剧院里被他撞见的时候。枫丹的女王就会露出这样带着孩子气的防备神情。

“得了吧。我是枫丹人,我做的事也是在救我自己。”曾经的女王傲慢地说,“这个国家谁都可以感谢我,唯独你不用。你是水元素龙,记得吗?就算全世界都被海水淹没,你也可以摇一摇尾巴,潇潇洒洒地游走的。”

“但是我珍惜的东西都会消失。”那维莱特说,笔直地望着她,“我是枫丹的审判官,人民给予我他们的信任,从注定毁灭的命运里挽救它是我长期以来努力的目标。为这个目标,你独自做出了漫长的努力,却没有获得多少回报。因此,我当然要来感谢你。”

“作为生活在枫丹的普通的一员,在过去数百年里,我享受了你的表演的恩惠。‘芙宁娜女士’给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快乐和鼓舞。为此,我们应该感谢你。”

“脱离枫丹之外,我来到这个国度,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看待人类。在这些年的陪伴里,你为我展示了人性中最美丽、最辉煌的一部分。不仅仅作为一种观察,你深深影响了我,帮助我理解人性……因此,仅仅作为我自己,‘那维莱特’也要对你表达真诚的感谢。”

 

他仔细地把这些考虑过的想法都说完,又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应该补充的。

“另外,我没有尾巴。我是以人类的形态诞生的。”

 

芙宁娜呆呆地望着他,那能演唱出天籁般歌曲的小嘴张开,又合上了。好像在法庭上被有力的雄辩怼得哑口无言。女孩偏过头,不服输似地冷笑了一声。

“好吧,道谢我接受了。这就是你想了这么多天的重要的事吗?”

“是的,”那维莱特说道,“希望这一次你不要介意我的‘擅自感谢’。”

她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不自然地回去盯着桌面。

“什么…..‘擅自分享‘、’擅自感谢’……那种事你居然还记得吗?”

“你也记得。”

“我不记得。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龙的记忆力很好。”那维莱特说,“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帮你回想起来。”

 

女孩没有回答。她伸出一只手掩住卷发下的面孔,对着桌面沉默不语。那维莱特看见她手指紧握,单薄衣衫下肩膀颤动。有一会儿,她好像要哭了,但是她没有。她安静地、挺直脊背地坐在那里,在掌心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她当然已经卸下了扮演一位女神或女王的重任,但她保持着同等样的傲慢和自尊,仍然需要一位最高审判官持久不懈的努力去攻破她的心防。在这平凡公寓里暗淡的灯光下,在简陋的茶桌旁,她身上仍然如最盛大的舞台上看见的那样,闪耀多个切面的夺目光芒。而如今那维莱特终于能够认清,是什么如此生动、如此恒久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你应该回去了。”芙宁娜说道,她的手掌回到桌面上,眼睫低垂,声音里是顽强的冷淡。“天要亮了。有人看见你从这里出去,那群记者会爆炸的。我才不要扯上那种事。”

那维莱特顺从地站起身,拿起他的手杖,与她告别。两个人走到门边,他问道:“那换个时间,我还可以再来拜访吗?”

芙宁娜抬头望他,蓝眼睛里带着点责备。那维莱特坦率地与她对视。仿佛是一场无声的竞赛,最终她先侧过脸去,唇边露出一点微笑。

“行啊,先生,”她纡尊降贵地说,“你可以再来。”

 

 

END

 

 


沉锋

【原神|那维莱特/芙宁娜】爱若难驯鸟(END)

Summary:

芙宁娜是最卓越的演员,她了解观众心中所好,满足所有人关于神灵的绮丽幻想。所有人——但那维莱特不在其中。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

Summary:

芙宁娜是最卓越的演员,她了解观众心中所好,满足所有人关于神灵的绮丽幻想。所有人——但那维莱特不在其中。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卡门·爱情是一只自由鸟》

 

1.

如何扮演一个神?


神是仁爱的。

“神灵竟然关注我儿子的病情,我们全家都万分感激。” 

 

神是全知的。

“枫丹全境的海平面持续上涨。科学院的最新方案并没有奏效。不过,这些凡人的智慧肯定都在您预料之中。”

 

神是光辉夺目的。

“您能亲自登台,让我们剧院蓬荜生辉!上次演出之后,所有枫丹人都热情盼望着再次见到那样完美无暇的表演。”

 

神是高不可攀的。

“请把花束留在门外!没有水神大人的许可,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神也是残酷无情的。

“不会吧?”芙宁娜说,把宝石权杖清脆地敲在圆桌一角。她的异色双眼一明一暗,如同风暴降临前汹涌的海面。

 

“诚然我懒得管理具体事务,但你们不会真以为,瞒着我收取额外的税金不会被发现吧?嗯?萨德勋爵,在你眼里,水神芙卡洛斯是一位可以被愚弄的执政吗?”

 

 

***

 

没用多少时间,芙宁娜就意识到,她在扮演一位幻想构筑的女神。人类心中有对神灵的向往,也充满了各种成见。她需要巧妙地在其中周旋,塑造出一个稳定的轮廓。这个舞台角色要神秘、优雅、光彩夺目,但也要强大、尖锐、咄咄逼人。一定程度的瑕疵会让角色更加真实,因此偶尔可以暴露对具体事务的迷茫。但智慧和权威是神灵的底色,因此绝不可表现对历史与律法的无知。

演员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为此要加入适量的喜怒难测。角色形象如果过于亲和,会把目光吸引得太近。所以还要古怪乖僻,好教观众敬而远之。

 每一位枫丹人的目光是最精细的钻头与锉刀,一刀刀把这尊水神塑像切割成型。她对这项技艺得心应手。芙宁娜望向身边的每一张面孔,如同透过清泉看见涌动的鱼群,她知道他们向往什么,怀疑什么,并由此判断自己该表现什么。本该如此,无不如此——

然后她遇到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是个很难被忽视的人。他看上去低调而且安静,却自然地吸引别人的视线。他好像礼貌又谦虚,却对社交礼仪一无所知。当他获召觐见女王时,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以一个枫丹人的角度,这行为近乎挑衅。但芙宁娜分辨出他视线中直白的好奇:那维莱特是一位走错剧场的观众,尚未形成对剧目的任何成见。无论枫丹女王在他面前带上哪一张面具,他都会点点头,然后说:原来是这样吗。

 

“你的工作非常出色,但是行为不符合规范,那维莱特审判官。”在第一个月的例行会议里她告诉他,获得了一个无辜的困惑表情,“我收到了一些来自你们审判庭的抱怨,他们说,你自作主张,蔑视上级,还拒绝接受调配给你的工作。”

事实上,对方的批评还要夸张的多。她手里的报告上写着一则对这位年轻审判官的精彩嘲讽:“自以为是,死板又不知变通,脑子里除了刚刚背下的法典一无所有,好像昨天才从伊黎耶的沼泽地里走出来似的”。

“我很抱歉。”报告中“无礼的新人”诚恳地回答,“如果劳伦斯审判长认为我冒犯了他,我并非有意为之。审判长要求所有人在他进出办公室和审判庭时起立行礼,包括在未完成的庭审途中,我暂时没有领会到这个礼节在审判庭制度和枫丹社会规范上的意义。”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种颇具喜剧性的沉默。芙宁娜看到他身边穿着同级别制服的年轻人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关于拒绝接受调配的工作。”当事人一脸坦然地继续说道,“劳伦斯审判长要求我和阿尔泰先生在值班时间,为他去排队购买歌剧场次的门票,我告诉他,这不是审判员工作范围内的事务,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并且,鉴于阿尔泰先生自己份内的案卷还没有完成,我也不建议他那么做。”

 

房间里更安静了。芙宁娜饶有趣味地端详他一阵。

“不必道歉。”她说,“我觉得你做的对。那维莱特审判长,你以后再也不用对劳伦斯先生行礼了。”

她说完这句惊人的话,懒洋洋地伸出右手,等待这位初出茅庐的新人为自己飞速的晋升前来致谢。对方却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那维莱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用平淡而略带困惑的浅色双眼看她。直到他身边的同事——刚刚出炉的下属——凑上前去,焦急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噢。这神秘男士的表情如此说道。他修长的眉毛扬了起来,对情况的发展感到惊讶——却并无感激之情。恨铁不成钢的阿尔泰先生在他手臂上用力推了一把,于是那维莱特踏前一步。他持起女王纤细的手腕,又顿住了,显然不确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搞不好他真是刚从沼泽地里走出来的。芙宁娜决定不难为这英俊的乡巴佬。她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掌,牵到面前,双唇谐谑地在他手背上碰了一下。

 

“枫丹感谢你的工作,那维莱特先生。”她优雅地抬起头,对这位有趣的新人眨一下眼睛,“可别当成习惯了,最优秀的市民才能获得这样的奖励哦。”

 

 

2.

 

芙宁娜不再对镜凝望。

水神继位之初,她常常站在镜子之前,等待着某个神秘的虚影。再给一些指引吧!我需要帮助。能做些解释吗?告知我一点点缘由!若是地动山摇、外患入侵,我该怎样把信仰我的人民保护?如果表演没有被揭穿,但弱小的水神被群臣背叛,下一步又会怎么样?

可镜子里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芙宁娜唯有精进演技。她彻夜阅读案卷,在审判庭上提出恰到好处的疑问。她努力学习文史,在群臣争执时抛出最符合身份的典故。月下孤坐时,她说服自己这是演出的一部分:如果正义之神在任何一个领域表现愚钝,神灵的威严无疑会受到瓦解。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是充满悲观的预期,一种惶恐的补救。裁定枢机仍在正常运作,但芙卡洛斯不知去了哪里。枫丹已然是无神的国度。当灾难降临时,人民赖以依靠的将会是芙宁娜:一个冒牌货,一个软弱无力的戏剧演员。

 

***

 

“哦?”芙宁娜说,“你们是想说,整个事件都是一场误会?”

“水神大人如此睿智,必然从不犯错。但渺小的人类却难免陷入这样的困境。”她面前的贵族恭敬地说,她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但她熟悉他们如出一辙的试探表情,“萨德勋爵误读了新颁布的条款,感到追悔莫及。除了退回收缴的款项,他还提出捐赠一笔十倍数额的金币,用以为女神的歌剧院增光添彩。” 

“意思是他想要收买我。”芙宁娜冷淡地说,“我缺少俗世的金钱吗?你们觉得我会接受这种荒唐的交易吗?”

“您是如此闪耀、如此无私!”对方立刻歌颂道,“但这笔钱不止可以用于歌剧院。您可以在科学院建立新的课题,在节庆日为孩子们购买礼物。只要您宽宥这个无心之过,更多枫丹人会从中获利,更多爱戴您的人会称颂水神的名字。”

“并非如此。”有人在长桌的角落说道。

是那位她新提拔的审判官,穿着下级议员的服饰,淡然地面对了各式各样的视线。 

“过去一年中,在萨德勋爵的领地范围内,与侵吞平民财产相关的申诉有14起。最终进入庭审的却一件也没有。”他用那独特的平静声调说道,“从审判庭的角度,我同样认为应该对萨德勋爵进行调查,才能保护更多枫丹人的利益。”

“另外,”他在即将产生的嗡嗡抗议声中又说道,“作为正在进行的水神遇刺案件的负责人,我认为萨德勋爵与本案有所关联。” 

这个声明过于突兀,一时竟然无人反驳。芙宁娜乘胜追击。

 

 “说的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她宣布,“审判庭现在开始立案工作。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

议员们面面相觑,随后无声退让了。 色彩鲜艳的布料和羽毛纷纷离开长桌,留下芙宁娜端坐她的宝座。这时她想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那维莱特先生,”她说,“请你留一下。”

 

***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道。

对方看起来有点惊讶。

“你是水之魔神。”他说,奇怪地选择了那个不常用的称呼,“你不希望我为你工作吗?”

“或许你没有听说,不过枫丹贵族们都知道,拥护水神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益处。”芙宁娜直率地说道,“她不会从泉水里变出黄金,不会让盲人重见光明,当你置身危险之中,她也不会召唤风暴、铲除你的敌人。我可以提升你的职位,但那也会给你带来更多阻碍。芙卡洛斯是吝啬的神灵,先生,选择我的人,除了正义没有别的嘉奖。”

  

她就这样吐露了她面临的重重困难,即使是以一种挑战的姿态。芙宁娜自己也感到惊讶。或许她太疲惫了,无法忍受新一轮的失望。或许她慧眼识珠,真的在他身上看见了与众不同的闪光……而那维莱特与她对望。芙宁娜第一次发现他有一双奇特的眼睛,狭长的瞳孔略带非人的质感,浅色的晶体折射出虹彩般的光芒。这眼中的神色专注而好奇,仿佛某种大型动物在观察它的对手,而非一个人类评估他的女王。

“我喜欢枫丹审判官的工作。”他答非所问地说,“让作恶的人受到惩罚,让行善的人获得回报。把被掠夺的财富放回创造它的人手中。我喜欢这些规则。我感到这些……很正确。” 

 

芙宁娜笑了一下:“你说‘正确’。在枫丹,我们把那叫做‘正义’。”

“你是正义之神,”那维莱特问道,“你总是站在正义那一边吗?” 

她代表正义吗?一个时刻担心暴露的替身,一个力有不逮的骗子?芙宁娜哑然失笑。她当然没有让那无力感流露出来,但她也没有用谎言作答。

“我站在枫丹人民那一边。”她简单地说,“我做他们需要我做的事。”

“既然这样,”那维莱特也简单地回答,“我就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芙宁娜坐在她华丽的座椅上,因为复杂的感受而一时失声。她为自己获得了一个盟友,没人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她应该喜悦又不失优雅地安抚他,传达感激之情。但她像一个卡住的发条玩偶,无力表演写好的剧本。乐曲搁浅,演员停在音乐盒中,芙宁娜一动不动。

好在年轻的审判官误会了她的沉默。那维莱特等待一会儿,想了想。

 

然后他微微欠身,持起她的右手,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3.

 

芙宁娜曾经怀疑,那维莱特是一个许愿精灵,长久地关在瓶子里,就像枫丹古老的传说那样,被水神从深海里召唤出来。

芙宁娜并不是水神,她只能感谢精灵为她而来。那维莱特证明自己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盟友。他头脑敏锐、是非分明、不为外物所动,必要时还能执行强大的武力威慑。十几年间,他们联手扫清了水神在枫丹政治中遇到过的所有阻碍。一切终于能平稳运转,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完美。而正像她曾宣称、而他曾答允的那样,他没有要求任何报偿。


“我知道我曾经说,你为我工作,什么也不会得到。”在歌剧院的另一个常驻席位确定了主人后,女王大人对最高审判官说,“这么想实在是太严厉啦,我应该送你些什么。” 

“不必自谦,即使不从世俗名利的角度看待,您也已经赠予我不少东西。”那维莱特回答,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他在沫芒宫的办公室,从华丽的大衣、镶嵌宝石的配饰,一直到文件柜上巨大的海獭玩偶。他已经学会了像枫丹人那样滴水不漏地说话,有时还会主动进行嘲讽。

“并且恕我直言,大部分我都用不上。”

“不用客气,因为——我要送你更多人世间的快乐!”芙宁娜骄傲地展开手臂,“今天起你要开始学习艺术!鉴赏美食!还要学会晚餐后打牌!”

 最高审判官的表情像是说他宁可不要。但是芙宁娜判决这反对无效。她热情地向他解释艺术和风俗,就像曾在密室之中对他解说枫丹复杂的人事关系。那维莱特学的很快。他对歌剧的品味无可救药地停留在“非常好看”,但很快在竞技项目里占据上风。又过了几年,芙宁娜只能勉强在卡牌游戏里获胜,偶尔还得靠作弊。

“当当!同色!这样就是我赢了!”

“规则不是这样。您需要有三对同样花色的牌。”

 “你在说什么?明明两对就可以。要不是这样,就把规则改到我是对的为止!”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女王陛下,那扑克牌也只好遵从。”

 

***

他们的关系当然变得更密切了。芙宁娜发现自己更频繁地微笑。不只是因为卸下了许多关于国家命运的忧思。还因为获得了一个可以信任的战友。那维莱特已经过于了解她。和他在一起时,她不必担心演出脱离剧本,无需捍卫女神的尊严,只是单纯地和一个亲密的友人对话。她如此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某一次,当庭审中她的预判获得了胜利,她像个孩子似的兴高采烈。水神大人趾高气扬地走进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像一只骄傲的猫。

“你输啦,那维莱特!”她宣布说,无礼地坐上桌沿,把宝石权杖点在他案前,“不许工作了,女王陛下和你说话——怎么样,你可算失误了!今天不想见到我了吧?”

最高审判官放下纸笔,抬起头来。枫丹这一天阳光明媚,日光照亮他的侧脸,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枫丹的每一个人都盼望着见到你,芙宁娜女士。”他这样回答,“我怎么会例外呢?”


 ***

芙宁娜沉入温暖的水底。

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水面,她抱膝蜷在浴池底部,长发在水波里浮动,一道涌动的银蓝色涡旋。

那维莱特变了。她愤愤地想。他以前都是直来直去,才不会这些圆滑的说辞。“怎么会”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不例外”?为什么要把他自己和“每个人”并列?他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出于调侃?如果当时换一个人闯进办公室,他又会说什么—— 

一池气泡消散,温水渐渐变冷。她终于绝望地承认:或许那维莱特并没有变,是她的心变了。

 

4.

神可以爱人吗?

答案是当然,神爱着所有人。

 

神可以爱个体的人吗?

答案也是肯定的,每一个孤独的心灵都值得神灵的垂爱。

 

枫丹的神灵可以用爱恋的目光注视某一个人吗?

芙宁娜知道,答案是绝无可能

 

但这不妨碍她悄悄地为此感到快乐。她感觉到她的心——那长久沉浸在忧虑、恐惧、负疚中的沉重心脏,重新轻盈地跳动起来。让她为遥远距离外的一次对视、寻常日程里的一次相逢而倍感愉悦。

那维莱特呢?在静谧的深夜、紧闭的门扉后,她悄悄想起这件事,每次只想几个瞬间。好像连这样短暂的念头都是对她肩头使命的背叛似的。他在做什么?他心情怎么样?他会……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

那维莱特显然喜爱她。在那些秘密的夜的碎片里,芙宁娜这样说服自己。证据有很多,简直可以列满一个不存在的笔记本。他去半岛巡视时带回来的鲜花,他回应她荒唐要求时唇边隐蔽的微笑,当她故意在他面前朗读那些三流报社捕风捉影的绯闻报道时,他扬起眉毛,看起来并不生气……另外,他们一起工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类的寿数,最高审判官看起来并未老去。那维莱特肯定是某种长生种,或许……有一定可能,他不会震惊于一位“神灵”的示爱。

 

如果她能鼓起勇气戳破那层薄纱,或许这个阴郁的剧本里也可以有几页隐藏的甜美篇章。芙宁娜还没有做出决定——然后,那件事发生了。

***


“我想要感谢你邀请我来到枫丹。”那维莱特说,难得地,他看起来有些生涩,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作为水元素的龙裔,我曾经非常迷茫,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是在这里,我好像过得很适应。”

“扮演人类,体验他们的生活,这是你爱人的方式,”他又说,“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东西。” *

 

所以解释了一切。是他那些格格不入的来源。一个竭力伪装神灵的人类,和一头试图融入人类的古龙。互相披着不属于自己的外衣,在华美的宫殿里进行蹩脚的对戏。芙宁娜险些迸出大笑。那维莱特的表态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作为众水的女王,她应该对他的肯定表示感谢。作为尘世的执政,她应该小心维护这珍贵的链接。甚至,这应该是她扮演的最高嘉奖——看啊!连深海里的龙王都把这个赝品当做了真的!但那一刻她想不起这一切。在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魔镜深处至空至冷的黑暗。 

这是你的诅咒吗?镜子里的我?这是你的惩罚吗,消失的水神?惩罚我盗取的无数目光,嘲笑我涌动的万种心念。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去爱——不可能有人爱上我——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她经历了一场小型的情感爆发,无辜的龙接受了她的宣泄。也对,因为这种远古生物可能根本不明白她落下的泪水意味着什么。女王回到她禁止任何人踏足的卧室,她像丝线断裂的木偶,发条熔断的锡兵,在无光的黑暗里瘫倒。然后像过往千百个孤独的长夜一样,沉沉入睡。

 

5.

芙宁娜想要装作一切如常。但这比她预料的更加艰难。暴露的情感像是一道明晃晃的创口,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重新扯动疼痛的神经。当她路过街角,从热情的市民手上接过鲜花,她想到这些喜爱赠予了一位技艺高超的骗子。当她进入歌剧院旁听判决,民众起立问候,她想起这些敬意是送给一位真正的女神。她在文件上签下芙宁娜的名字。但芙宁娜到底在哪里?有一天早晨醒来,她决定不去参加庭审,让自己心情好些。这感觉很不错,接下来几个星期,她连沫芒宫的日常工作都没有参加。如果可以的话她能这样一直躲避下去。但好景不长,冬季庆典到了。国家行政和司法上的两位首脑需要为这个盛大节庆的开场舞会领舞。而根据美露莘们几份措辞小心的报告,女王和最高审判官一段时间没有共同露面,已经引发对政治动荡的担忧了。

 在她缺席的日子里,那维莱特来找过她。芙宁娜让女官们推托自己不在。她刻意没有去思考冲突的另一方会怎么想。那维莱特可能都没注意到她情绪低落。毕竟,那是一头宣称自己还在学习如何理解人类感情的龙啊。

  

“芙宁娜女士,您已经有六个星期没有前往审判庭,同样长的时间没有参与任何会议和聆听简报。”他们身着成套的礼服站在装饰华丽的舞台边缘时,龙说,“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沫芒宫的正常工作。” 

当然了,影响工作。那维莱特你真是个天才。芙宁娜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阻止自己发怒。她面无表情地转向舞池边缘的花卉装饰,躲过身后跟来的视线。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您在回避和我接触。”对方的下一句话倒是简单明了,“是因为上次在书房里的谈话吗?”

显然是。但女王陛下才不会那么说。她拖长了声调:“最近没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值得我看。怎么,缺了我,你们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了吗?”

“如果您因为那天的事生气,我可以道歉。”身后的人完全不受干扰地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水神就没有揭露我的身份。我没有领会到这一点。这……可以是我的过错。” 

那维莱特经常主动致歉,有时她还嘲讽他“误以为道歉是职责的一部分”。但这次他听起来明显不情愿。芙宁娜忍不住转过去望他。那维莱特接住她的目光。

“坦率地说,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忌讳之处。”他说道,“尤其是,我不明白您有什么理由那么生气。”

“我的脾气就是这样。”芙宁娜冷淡地说,“水神从不讲道理。她的心情像流水一样没有逻辑可循,你没听说过吗?”

 

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钟声敲响了。芙宁娜调整好表情,对观众进行了简短的即兴讲话,宣布这个冬季将由彻夜的欢歌和舞蹈开幕。然后音乐奏响,花瓣和丝缎从屋顶落下,她优雅地伸出手,让最高审判官把她引入舞池。

交际舞也是芙宁娜曾经热情传授给龙的枫丹生活方式之一。两个人都对彼此的舞步非常熟悉。芙宁娜流畅地行礼,踱步,旋转,但避免了与她的舞伴对视。 

竖琴奏出一个婉转的低音,两人擦肩而过时,她瞥见那维莱特的面孔,感到一阵诧异:那维莱特眉头紧蹙,抿着嘴唇。他看起来困惑又不满。如果她大胆一点,会说他看起来很生气。

龙也会为同伴的冷落而难过吗?

他活该!向前踏步时她阴暗地想。谁叫他跑到枫丹来?完美的女神压根就不存在。他最后难免要伤心。

不怪他。展臂回旋时她又懊悔。他毕竟只是认错人。一个冒牌货站在舞台上。无辜的龙又能怎么办?

 

“我从不觉得你不讲道理。”在她理清思路前,那维莱特已经开口,继续了之前的话题,“你一直有你的理由,只是我没能理解。”

芙宁娜忽然发现,他去掉了称呼上级的敬词。他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是恪守礼仪的下属。这是……这是川流和汪洋自远古的统治者,龙王在对水神说话。

“哦,”她说,不自觉地收敛了语气,“那好啊。那你就别问我了。”

“不,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

“许多年前,我们达成盟约。我同意帮助你治理这个国家。”龙说,“现在你的态度影响了我们的合作,芙卡洛斯,我需要一个解释。”

还可以这样的吗?芙宁娜目瞪口呆,最高审判官居然会威胁她,她脑子里的百般愁情都被抛到了一边。音乐变奏时女王险些踩错舞步,那维莱特伸出手,稳稳地把她牵了回来。

“解释。”她的舞伴彬彬有礼地说,“不然明天你就自己去主持庭审吧。”

“你一定在开玩笑!”芙宁娜难以置信,那维莱特向舞池中同列的舞者们瞥了一眼,她立刻又降低了声调,“我不想工作因为我心情不好!这有什么可解释的?而且——” 

她终于想起来她要抗辩的论点。

“而且你忽然说什么条件!你明明说过,你为枫丹工作什么也不要——”

“那不是我的承诺。”那维莱特说。

芙宁娜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那维莱特?你都开始耍赖了!”

“是你忘了你自己说的话。”最高审判官不客气地指出,“你承诺我,和你站在一起的人不会得到别的,但有一样东西——”

正义。

除了正义什么也不会得到。芙宁娜想起来,她还真是这么说的。

“可那是个概念啊,我那么说因为我是……”

正义的具象化,象征正义的女神。


她的脸腾地红了。那维莱特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我们之间有约定,你必须要给我这样东西。”他说,语调严谨得像在做开庭论述,却在芙宁娜骤然向外撤步时揽住她的腰。音乐正好停在一个华丽的和弦,芙宁娜不得不大幅后仰,在一个高难度的舞步后倒回他手臂间。她用力踩了他的靴子,人形的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竖笛的独奏引入下一乐章,新的鼓点没有开始,两个人短暂地贴面站在一起。

 

“好啊,那你想怎么样?”芙宁娜用手肘抵在对方胸前。这在舞蹈练习中不算什么亲密动作,但情况早已不同。过近的距离让她心如擂鼓,无法明言的羞恼让她脸颊晕红,她气得嗓音都变了调,“在龙王的眼中,正义怎样才算实现了?”

“龙应该憎恨所有的魔神吧。你想报复我吗?”她咄咄逼人地问,猛然抓住两人交叠的手掌按到自己胸口,指尖压着薄薄一层血肉下跳动的心脏。“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惩罚水神?吞噬她?把我的心挖出来吃掉?”

 那维莱特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到她的面颊。他张开口,又顿住了,居然一个字也没说。

芙宁娜大怒。

“你真的想过?你——”

“别胡说了!”那维莱特打断了她,听起来也有些狼狈。音乐再次激昂地扬起,他反按住芙宁娜的手把她推了出去,又在一个飞旋后接回身边,“你明知道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

 

这是真的。芙宁娜比他更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他甚至还在试图解释她迁怒的原因。她垂头轻轻吸气。两个人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去,在短暂沉默中寻找冷静。钢琴弹完四个轻快的节拍。他们回到原地,重新握住对方的手。


“我想说的是,你疏远我的态度并不公正。”那维莱特说,他的语气和舞步一样平缓下来,“古龙和魔神理应是敌人,确实如此。痛苦和灼烧烙在我的骨髓。我残缺的权能砌进了你的神座。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向诸神和天理寻求复仇……但不包括你。” 

“你不是初代的魔神,你没有参与对我族的屠杀。你邀请我来到这个国家,向我展示它的千百种姿态。我自愿亲吻你的手,称呼你为我的女王。作为正义之神,在相反的论据上庭之前,你没有理由质疑我的承诺。”

是谁说龙不理解感情呢?芙宁娜默默地想,多么纠结、复杂又炙烤着心灵的独白。这简直是能写进戏剧史册的浪漫诗篇。一头复苏的古龙,和一位新生的魔神,跨越焚山煮海和挫骨扬灰的恩怨,达成谅解,守护共同的国度……如果这一幕改编成爱情故事,一定能引无数观众为之痴狂。

 

——只除了这真挚的剖白选错了对象。古龙面前的并不是水之魔神,他双眼注视的是芙宁娜,一个带着水神面具的演员。

 

她能如何答复呢?面对如此贵重的真实,最起码的尊重是不给予虚假。龙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孔,芙宁娜一语不发。两个人无言地跳完剩下的舞步,音乐在小提琴华丽的颤音中收尾。女王提起裙摆,向舞伴深深行礼。

 

那维莱特也向她行礼,然后他在浪潮般的掌声中直起身来。

 

“您明天要准时出现在歌剧院,芙宁娜女士。”他说,恢复了最高审判官的措辞,但声调强硬,隐含着压迫感,“您会来沫芒宫一层接受报告,也会去出席上院会议。如果我没有看见您,我会来找您的。”

芙宁娜从纤长的眼睫下看他。

“好呀,都听你的。”

他水晶般的眼睛威胁地眯了起来。

“您……”

“是我做错了,可以了吧。”芙宁娜轻飘飘地说,“干什么那么凶啊。总要给我留点面子吧?”

 

那维莱特不说话了。芙宁娜早就发现,他对刻意的撒娇毫无办法。她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率先离开舞池。

然后迎头撞上一大堆喧哗的提问。

“女王陛下!您和最高审判官产生矛盾的原因是什么?”

“两位的意见分歧会不会影响未来审判庭的工作?”

“稳定半个世纪的枫丹政局会再次走向分裂吗?”

 ……

 好极了,看来今天这场展示起了反作用。他们在舞台上针锋相对的态度完全暴露了。那维莱特在几尺外加快脚步走来。芙宁娜想了想,向后打了个响指。

“喂,那边那位超级严肃的先生。”她颐指气使地说,那维莱特走到她身边。芙宁娜揽过他的手臂,拽着他弯下腰,响亮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最高审判官一脸猝不及防,愕然地望着她。


演出效果十分成功。记者的提问声骤然消失了。歌剧院大厅爆发出一阵能掀翻屋顶的哄堂大笑,欢呼、跺脚、口哨和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观众大喊安可。芙宁娜潇洒地展开手臂,从四个方向对观众致意。然后她把礼帽一挥,功成身退地离开了。

  

6.

时光就这样翩然流逝。有什么改变了,又有什么再也无法改变。芙宁娜偶尔会觉得,这样也很好。她把越来越多的工作移交给最高审判官,无视街头巷尾兴旺的流言蜚语——这本来就是属于龙的国度,那维莱特比她有更多的权利和义务统治它。她专心扮演一个骄纵的女王,一位难以取悦的女神,审判庭上一名永远挑剔的看客。一开始,枫丹作家们编造出了暧昧夸张的故事,后来,人们说这是“共同统治”。又一个百年之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结局什么时候会到来呢?她偶尔在长夜里叩问,不再迷茫,不再愤怒,仅仅是一种绝望的低语,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到底哪一场审判会是终局,哪一幕舞曲将是落幕?在可以看见的未来里,何时她有机会再去做自己?会有那个机会吗?

 

结局真的来了:枫丹的海平面稳定地逐步上升,金发的异乡人带来了谕告的潮音。一夜之间,虚无缥缈的预言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枫丹人确实会在水里溶解,独留女神在神座上哭泣。 

那一天庭审之后,那维莱特与她进行了简短的交谈。彼此都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芙宁娜当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她装作无可奉告。那维莱特提到可能有某种办法解决危机。但他似乎也有所保留,没有做进一步说明。芙宁娜以为这就是目前她要处理的全部烦恼。然而某一天晚上她在花园里踱步,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前。

她瞬间被掀翻,被压制住了,一只粗粝的手套扼住她的咽喉,另一只携带着锋锐冷意的手掌碰到她的前胸。那只手比任何凡俗的钢铁更加尖利,顷刻间刺入血肉,剖开她的胸膛,把里面的脏器活生生地掏挖出来。

那一瞬间她应该已经死了,但她没有。

在即将撕开她的胸腔时,那只手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对方问道。

芙宁娜无法回答。五百年来她经历过许多风波,但从未经历如此直接的恐怖。她咬紧牙齿,却遏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黑暗中她感到对方在观察着她,一双阴冷的红色眼眸的俯视。然后杀手再次贴近过来,再一次地,那只作为凶器的手扯开她的礼服前襟,摩挲她的胸口。这次动作放缓了,刀锋般的手指一点点地、意味明确地压近她的心脏。

芙宁娜完全无法自控,她从紧咬的唇间漏出一声惊骇的喘息。

“啊。”那个女人又说,从她身前站了起来,“你根本没有那样东西。

她的语调是失望的、不屑的。仿佛她不经意间受到欺瞒,在不合格的猎物身上浪费了时间。然后冷光一闪,愚人众的执行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冲进沫芒宫时,芙宁娜还在簌簌发抖。生理性的泪水盈满了眼眶,疼痛、恐惧、和被折辱的愤怒充斥了她的大脑。她笔直地掠过灯火摇曳的大厅,拐进熟悉的回廊,要去敲开那扇意味着守护和承诺的大门。

她的手已经按在门框上,即将敲出一串急促的铃音,然后猛然停住了。

她不能说。

几百年间,她多少次来这里寻求帮助。她来这里向他咨询建议,对他倾诉烦恼,甚至仅仅是分享日常的琐事。但这唯一的一次,当她的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能说。她不能向他暴露被伤害的恐惧,不能请求他保护自己,她可是水神啊

芙宁娜对着门框深深吸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用袖口拭去泪水,转身打算离开。这时候咔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芙宁娜,”那维莱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

“没有事。”芙宁娜背对着他说。

这表演太拙劣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那维莱特往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在她肩上,她必须说点什么,芙宁娜脱口而出。

“如果枫丹真的消失了,我们全部被水淹没。”她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呢?”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下。

“那不会发生。”他说。

“对,那不会发生。”芙宁娜说,提高音调,尽力模仿了她平日的语气,“但是——就当是旅游嘛!如果枫丹不需要你那么辛苦地工作了,你会到哪里去?”

“我听说璃月非常美。”她又说,“千百重的山峦和精细耕作的原野,我以前想过,有机会我要去看看。不过须弥更近一些,还有——”

“我不那么想。”那维莱特说,“我想我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但是,我是说……枫丹已经被淹没了呀。”

“水神还会在这里。不是吗?”那维莱特说,他没有试图拉她转身,她感觉到他落在背后的注视。“‘所有人都会溶解,只留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不是很寂寞吗?” 

她感到泪水又涌上了眼眶。但这次她没有让它滚落下来。芙宁娜挺直了脊背。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她继续说,“我刚才突然想到……之前你说,可能有办法化解预言,你的办法是什么?”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这下换他迟疑了。

“怎么,不方便说吗?”

“我是水之龙。”那维莱特说道,“如果我能恢复古龙的全部权能,或许我能改变枫丹人的体质,把他们和原始胎海分离开来。但是我现在做不到,因为那会需要……”

“需要你被剥夺的力量,”芙宁娜喃喃说,“……你需要水神的神之心。”

“那不重要。”那维莱特说,“我们会找到别的办法。”

“是哦,”芙宁娜说,“你这个计划听起来不怎么样。”

 

她转过身时完全调整好了表情。她甚至能够带着一个轻快的笑。

“谢谢你,那维莱特。”她伸出手臂说,“因为这点事半夜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让女王大人给你一点补偿吧。”

 

那维莱特望着她,表情惊讶又无奈。芙宁娜质询地扬起眉毛,于是他顺从地走上前一步,欠身下来,轻轻伸手揽在她肩上。这个温暖的拥抱持续了几秒钟,芙宁娜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的心、那颗没有被猎人看中的、无用的心脏,砰砰地在两个人的身体间跳动着。

 

对不起,我的龙。她难过地想,如果我身体里有那样一颗珍贵的心,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它奉献给你。你可以用它获得自由,为我们的人民获得生命……但它并不存在。

 

你面前的是人类的芙宁娜,她只能靠她这颗渺小的人类的心脏,来保护你们了。

 

 7.

芙宁娜认为自己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最终被暴露在法庭上时,她仍然感到莫大的痛苦。

回头想想,这一切早有端倪。神灵的扮演是一份不容丝毫松懈的工作。在越来越沉重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的举动早已漏洞百出。她的表情多少次崩裂,她的言语多少次难以自洽?那维莱特不是傻瓜,他可能是这个国家最坚定、最敏锐的人。当这无数破绽暴露在水面上,有什么能让他忍受她日复一日的搪塞和欺骗呢?

芙宁娜望向审判庭的中心,最高审判官坐在那里,他的面容如此公正平静。但芙宁娜一如既往地读懂他的表情。

“您接受假扮神灵的指控吗,芙宁娜女士?”

投降吧。他的目光说,对我说出真相,我们一起解决眼前的危机。

“如果拒绝辩护,您可以用决斗捍卫自己的荣誉。”

放弃吧。他的目光说,和我分享痛苦,让我帮助你找到更好的结局。

 

芙宁娜微微一笑。

眼前的情景似乎是一场关于背叛的闹剧。她感到来自四面八方嘲讽的目光和同情的私语。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是必然的展开。每当枫丹的潮水涨起,都预告着这一天将会来临。在童话般的遥远岁月里他们曾互相许诺,龙向女神低首,别无它求,只要正义作为回报。当她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百般拖延,当她对席卷国家的灾难无能无力,当她眼睁睁看着人民溶解于水中……盟约当然会破碎。那维莱特当然会放弃她,当她不再是代表正义的女神。 

和正义站在一起,和枫丹的人民站在一起……那维莱特所践行的,正是他曾对她承诺的。

——而她将要做的也是一样。

 

芙宁娜高昂起头,面向观众。她的头脑出奇地冷静,她抗辩的言语与姿态毫无纰漏。不止如此,一股高亢的火焰从她内部炙热地燃起,让她想要狂歌,想要大笑,想要举起双臂庆贺这荒诞的盛典。 

审判我吧!你们没有错,五百年间我的罪行早已堆积如山。审判我吧!我亦想忏悔,多少日夜我的心灵早已破碎不堪。控诉吧!我的子民!叛变吧!我的臣属!进攻吧!我的爱人!在这最庄严的法庭上让我们互相搏杀,用你们的目光与言语向我投掷刀剑,我知道你们的所有诘问都发自真心,但我仍然、仍然会和你们战斗到最后——

因为此刻存续即是唯一的正义,纵使天理站上审判席,芙宁娜·德·枫丹也绝不认罪!


8.

“把你手里那盒放回去。”芙宁娜指挥说,“拿蓝色的,那一种在打折。”

那维莱特把一盒奶油放回货架上,又拿起她指定的产品,仔细观察了一番标签。

“拿三个!”芙宁娜告诉他,“折扣期间买二送一!”

最高审判官向她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很严肃。

“你遇到经济困难了吗?”他问,“我告诉过你,沫芒宫有专门的款项——”

“打住打住,”芙宁娜赶紧阻止他,“买打折产品是一种人类的快乐,不要破坏我的乐趣!”

那维莱特不置可否,但是依言把三盒奶油一起放进了货篮。芙宁娜高兴地教育他:“通过优惠获得超值的商品,能让人变得很开心。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但是当他们带着一大袋食材去付款时,得到了略有不同的提示。

“打折的商品保质期更短哦,您需要在变质之前把它们都吃掉。”老板说,“芙宁娜小姐,您做什么需要那么多奶油?”

“呃,这个……”

“做薄饼吧,还能做一道汤。”

芙宁娜震惊地看向那维莱特,对方把她捧着的袋子提到自己手上。

“看起来你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说。

 

***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芙宁娜问,“虽然,哎呀,那个,我确实不怎么会做饭。”

“可以理解,”那维莱特说,“您得到练习的机会并不多。”

他不经意间使用了敬词,好像是在和曾经的女王说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好在那维莱特马上修正了这个错误,在厨房另一头建议道:“你可以帮我准备一些材料。”

 

那维莱特居然真的会做饭。他做了韦西鸡,千层面,作为餐后甜点的桔子味奶油薄饼,甚至还有一道工序异常复杂的清汤。芙宁娜品尝了一勺,评价说:“比德波大饭店做的还好吃。”

而龙也就点了点头,好像这赞赏对他来说还不够到位似的。

“所以,你到底过来做什么??”龙开始研究她厨房的烤箱,打算做泡芙时,芙宁娜坐在厨房台面上晃荡着双腿问他,“好久没见……总不会是专门来为我买菜做饭的吧?”

那维莱特盯着拆开的奶油包装。芙宁娜有种专业演员的敏锐洞察:他还没编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把盒子放下了。

“我这样过来拜访,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他这么认真地提问,好像如果芙宁娜回答“是”,他就会立刻消失一样。芙宁娜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当然不会啦。”

然后她又想了想:“但是你这样站在我的房间里,什么也不说就帮我做事……我觉得有点紧张。”

“为什么?”

“几百年来我仗着你不了解人类,把你骗得团团转。”芙宁娜老老实实地说,“所以,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心虚啦。”

坦诚相待,这是一件芙宁娜正在学习的事,有时候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效果相当好。那维莱特还没回答,芙宁娜自己先笑了。

“对不起,”她边笑边解释,手里的薄饼碎屑落到了桌面上,“我之前没发现,但是‘团团转’这个词,突然显得很形象……”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


“我没有尾巴,至少作为人类的时候没有。”他耐心地说,“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自然多了,甚至获得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在以前枫丹女王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现在——最高审判官要罢工关她什么事?芙宁娜笑嘻嘻地望着他。“是吗?那什么情况下会有?我可以看吗?”

那维莱特的神色在克制和动摇之间,看起来很熟悉,每次枫丹女王突发奇想抛出某个崭新的计划,他就露出这样纵容又有些困扰的表情。 

“不太好吧。”他最后说,“你可能会受伤的。”

这听起来居然有戏!芙宁娜大感兴趣,她还想继续追问,那维莱特转移了话题。

“先不说别的。如果你因为对我有所隐瞒而感到愧疚,大可不必。你有你的使命。而我从来没有觉得受到欺骗。”

就算是要表现宽容,这也太假了,芙宁娜忍不住调侃他。

“你不是在逞强吗?因为我的欺诈清单可有那——么长。”她伸开手臂,模拟一张长长的案卷,“我用虚假的感情误导你那么多次,我自己都要愧疚得睡不着觉了。”

 

这话又坦白得有些过了,芙宁娜自己都感到胸口一阵翻涌的疼痛。她掩饰地望向没清洗的茶壶。龙用水晶般的浅色眼睛平静地望她。

“人类情感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那维莱特说,“而且,我觉得你过于自信了。很多时候,你并不像你自己认为的那么精通此道。”

 

世道变了,这头龙评价她不理解感情,芙宁娜大受震撼。

“你在说什么?我——芙宁娜,可是枫丹演技的巅峰,人类观察大师!”她坐直起来,挺起胸膛捍卫自己,“什么场面我没有经历过?只要看观众一眼,我就知道他们心里想要什么——”

她没说完,发生了一件事。那维莱特忽然俯身向她靠近,他伸手捧起她的脸颊,拂过她的发丝,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他退开一步,芙宁娜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几秒钟,她悄悄抬头望向对方。那维莱特看起来也不太自然。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移到她的肩带,终于抬起双眼直视她的眼睛。

“好啊,什么都能看穿的芙宁娜小姐。”龙说,“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吧?” 

 

END

 

 *引自前篇《今夜无人入睡》

*在这篇文里主要想写芙宁娜的经历,但也试图描绘一些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共同特点。比如说,她遇到想不明白的困境时喜欢躲藏在水里。比如说,她交还神之心的想法,以及她最终在法庭上对“正义”的阐释。尽管她对芙卡洛斯的计划毫无了解,但她们是一体两面,她们的性情和决心都互相应和。

*因为感觉前后有一些衔接是互相联系的,发了一篇汇总。希望看起来会更舒适一点。

*非常感谢留言的所有小伙伴!屏幕时间有限,所以我不太会回评论,不过都有看,谢谢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