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一花逝一 一花逝一 的喜欢 yaowanwode.lofter.com
青梅子酿

【筑梦公馆】陆泽×房东 生病不是小事,你也一样




是陆泽×房东

有其他人出现

ooc预警哈

男女应该都可以带吧?

应该是

小公馆粮太少了,自己产

和我说说话就更好啦




当从书阁醒来的时候,窗子噼里啪啦的被风吹得响,天色暗的几乎要沉下来,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看着面前的白纸只写了几个字的零感,烦躁的拿笔画了画,可怜的笔被摔在一边,又掉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烦躁

最讨厌下雨了


果然思路这个东西来的时候像福至心灵,没思路的时候求都求都不来。



吸了吸鼻子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使劲吸了吸

还是不通气



我不写了!



我用稿纸把书和笔一卷,又关了窗户。...




是陆泽×房东

有其他人出现

ooc预警哈

男女应该都可以带吧?

应该是

小公馆粮太少了,自己产

和我说说话就更好啦




当从书阁醒来的时候,窗子噼里啪啦的被风吹得响,天色暗的几乎要沉下来,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看着面前的白纸只写了几个字的零感,烦躁的拿笔画了画,可怜的笔被摔在一边,又掉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烦躁

最讨厌下雨了


果然思路这个东西来的时候像福至心灵,没思路的时候求都求都不来。



吸了吸鼻子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使劲吸了吸

还是不通气



我不写了!



我用稿纸把书和笔一卷,又关了窗户。

本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正好在书馆里面安静静闻着书香,又没人打扰阳光照在桌子上的时候也很温暖,只可惜没思路的时候好像手指头都很好玩,就这么睡过去了


没关窗户

大概率是着凉了



刚从书桌上下来,倾盆的大雨就落下来了。

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起了小水泡,甚至来说的话,下冒烟了。


看着前面几乎看不清前路的雨幕,想了想,自己还没动笔的稿子,以及不停地警示自己的ddl。

啧,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烦恼?

看着雨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停的样子,摸了摸口袋



……



呵呵连手机都莫得



看着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我咬牙一跺脚,拿着稿纸就挡在头顶上,咬着牙冲进了雨里。

跑到公馆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丝丝的心虚

我觉得下一秒陆泽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把我一顿骂。



嗷不

他不会骂我

嘲讽我!

嫌弃我!

不要不要



我连忙跑到楼上冲了个热水澡,这也算阻断着凉的措施了吧?

用温水冲干净了身上的凉气,好多了,但是鼻子好像还是不通气



我晃了晃脑袋,好像也晕晕的




外面下着漂泊大雨,噼里啪啦的,天也不是很亮,这种天气应该正适合睡觉。



夏日炎炎正好眠

不是夏日睡到来年


啧啧啧

前人的话就是精辟


被窝里确实很舒服,但是我却感觉浑身酸疼的起来,还莫名的一阵一阵发冷

被子真的好重

他平常没有这么重啊

要换个新的

蚕丝被一定不错,人家说又轻盈又暖和



……

但是我好像没有那么多钱

我一边算计着,一边陷入了黑暗里

但是脑袋还是很晕耳边一震一震的嗡嗡响

睡了又没完全睡着

周围好吵



经验告诉我,应该是感冒了,吃两片药就好了

肉体上的折磨实在是太难受了

我只好披着衣服起来翻箱倒柜的找感冒药



靠…

居然没有

真他妈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和没下完的雨



……

一切景语皆情语

古人诚不欺我



披衣起行,出门右转

真是这个时候话倒是多,刚才写作的时候怎么都不冒出来?



袁组好像正在忙着公司程序的事情,他只是匆匆忙忙的看了我一眼,就用去处理他的文件了,指着他房间右下角的柜子,然后自己找。



“你的脸色不太好,注意休息,别着凉了”

我蔫蔫的回答道。

主要是实在没什么力气,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儿



药倒是非常齐全,我拿了好几种

感觉自己赚了,多吃点肯定能好



我开门的时候这样想着



孔怎么对不上了?

半天都没有对上



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反应变慢了,过一会儿才发现是因为自己的手在冷的发抖。



“房东!要一起吃晚饭吗?”叶星朗正在一楼大厅,杨起明媚的笑容问候。

“不了,你们吃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你怎么了?”



叶星朗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其实我也发现了,刚刚回答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我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又提起嘴角冲他笑笑



星星知道了,就等于陆泽知道了

这不成



在他奔向我之前,我立刻就开开门,进到屋里头。


躺…


我把花花绿绿的药都放进嘴里,就着一杯热水,死命的咽下去。



不管身体是怎么样?心里这一关感觉舒服多了



然后我就渐渐的进入梦乡,这回倒是舒服了不少,就是时不时的心脏有些难受。



只是脑袋还是疼,耳鸣好像更加剧烈了,我好像还听到了有人在门外敲着门打电话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好像躺在了草地上,周围都是青草的草木气息。



好清新,瞬间就感觉好了不少。

嗓子有些咳的冒烟儿也立刻有人把水递到嘴边。

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体贴的人呢


我迷迷糊糊的说道

“你…你的应聘通过了,我出三倍…不…两倍的价格,你做我的秘书…”

我顿时感觉耳边传来了一声,又无奈又忍着的笑。



身体很沉,脑袋很重,但是我还是撑开了一只眼皮去看面前的人。

这个人穿着褂子,一头短发

眉眼间好像很熟悉

像极了那个姓陆的,又凶又毒舌的医生。

细看一看这个表情,蛮不错的

又担心又着急,还凶




凉凉的手搭在我的额前,我不仅感觉到一阵冷,又把身体往被窝里面缩了缩。

“真是不让人省心”



头好重啊

我把手伸出来捏了捏眉心,就立刻被人又塞回被窝里,又好好掖了掖被子。

然后刚刚那双清凉的手用指尖按摩我的太阳穴,我不禁舒服的哼哼到。



“唔…”

我喉咙很痛,但是在这么难受的情况下,有人像救火,稍稍的缓解了我的不适 

“你真好…”

“嗯嗯?”



我感觉到按摩在额头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即又轻柔而又有力的继续按摩。

“你比那个姓陆的家伙强多了”

好像又停顿了一下

“啧,你继续啊”

“生病了还有劲使唤人…”

我听到头顶的一声轻笑

怎么和那个姓陆的家伙一样?




我烦躁的把额头上按摩的时候拿下来发了个神,把那只手压在我的脸颊下面。

“我要…睡觉,别吵我…”

那双手确确实实是反抗了一下,然后就又不动了。

真乖,我心里嘀咕道,然后鬼使神差地亲吻了一下那只手。



“爱你爱你”



反正那天睡着了我不知道,但是第二天稍稍清醒了,一下子看着陆泽复杂的表情,回忆的时候,我瑟缩了一下子。

那家伙很凶的,瞪着我,凶巴巴的。

其实第二天醒的时候也不是正常醒的

我也并不是被什么花香鸟鸣,微风阳光叫醒的。

是放在我床头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闻起来,就苦的倒胃的药。

在热气的熏陶下,好像更苦了。



呜…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心里暗暗盘算着

如果没有人泄密的话,正常来讲,他昨天到今天中午都应该是值班的,不应该回来才对。

陆泽温和的笑着。

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



……

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我躺在床上,十分真挚的盯着他的脸。

“陆…陆…”

半天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昨天晚上烧傻了?舌头都捋不直了?”陆泽微提了提嘴角。


呜…

不可以不可以还是要狡辩一下的


“陆…陆泽,是这样的我昨天冒雨回来不小心着凉感冒了是我的不对但是我好好吃药,而且你看今天早上我好多了我是不是很棒?”我撑着着又红又肿的喉咙哑着嗓子说了一大长串话。



陆泽捧的像冰山一样的脸,好像终于松动了。

“哟,你还好意思说呢

几种药混在一起吃没烧坏脑子就不错了,不知道你是尖还是傻”


他顿了顿又缓和到

“要不是昨天星星说你不对劲,敲门又敲不醒,赶紧打电话给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作践自己”



“所以…”

“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钱我会补给你的…”

我瘪瘪嘴。



就见到陆泽伸出手,狠狠的掐了我的脸一把。

我随即就假哭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打哈欠还是困,就真的红了眼眶。

陆泽看着我叹了口气,我感觉他整个人从紧绷,冷冰冰的样子松懈了下来。



“好了,不和你皮了,快吃药”

我哀嚎。

“太苦了…”

“那也得喝”陆泽无情驳回。



“可是…我生病了呀

我头疼浑身无力手也抬不起来”

我哼哼唧唧。



我觉得陆泽要被我气过去了,看着他的脸色,我以为他要骂我一顿

玩脱了玩脱了

但是实际上只是他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还非常温柔的用胳膊把我的头抬起来,靠在我身后。

随后,另一只手拿着药碗贴上我的唇。



“我晾了一会儿,但是还是…小心烫”陆泽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贴在我的耳朵,我觉得我的耳朵好像都烧了起来。

实在是想赶紧结束战斗,一口气就把药闷得下去。



果然咳的惊天地泣鬼神……

陆泽一边连忙拍我的背,一手去拿旁边的水喂给我。

“你呀,到哪都让人不省心,我回不来可怎么办?”



“但是这不是有你吗?”

“我不在怎么办?”

“既然陆医生这么无情,那我只好等着连人带盒一共重五斤了”我把头蒙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其实陆泽回来的时候,我觉得他看着我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我继续皮了下去。

一方面是实在愉悦,一方面…

“竟说胡话…”陆泽的声音也闷闷的。



不会被我传染了吧?这么快?

我从被窝里面腾出手去够他的脸。

“别闹…乖…”



“陆泽…你要不要也躺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好像药劲上来了,我靠在他的怀里,陆泽眼下的乌青却极为清晰,我心里有些愧疚。

……



“我不冷的…”

……



“不行不行,我生病了,要陆泽一起躺着哄哄我才能好”

我感觉到他的胸腔一震好像又笑了。



“好吧,勉为其难”

“你不愿意就算了”

“却之不恭”



陆泽把我轻轻放下,掖了掖被角。随即又在我旁边躺下来,搓热的手放在了我的腰上。

我立刻就转过去面向他。

用两只手把他的手包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也把我的手抱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拍着。



“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哄吗”

“哦…”



后来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好像被草木的清香包围了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春光

突然好像嘴唇上沾了了什么凉凉的东西

大概是花瓣吧…



手好像也热起来了

舒服极了

陆泽看着面前已经睡着了的人,脸色苍白,双颊却红着。

不禁笑了。




“小笨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竹斋眠听雨

[砂理|ABO]欺骗型第二性别

A装O公司高管砂xO装A大学教授理

双向救赎致郁治愈,全文共4.5w+,有私设和迫害托帕情节,小部分女装砂预警,OOC致歉

和题目不太相符的偏浪漫主义文章,起名废已经哭晕在厕所(bushi)

不建议跳着看,故事链容易不完整,脑子丢不丢随意,反正最后都会揭晓

历时一周,制作不易,量大管饱,邀诸位共赏!




Summary:是庇尔波因特的雨,还是茨冈尼亚的黎明?当光晕降临在我黑暗的心底,我听到自己这么问。我试图去寻找答案,鼓起勇气望向光芒的源头,原来,那是爱人的眼睛。




01.

  今日亦如往常一般,天边的朝霞装饰着上班的路,色彩斑斓。

  

  玛格丽特步伐不......

A装O公司高管砂xO装A大学教授理

双向救赎致郁治愈,全文共4.5w+,有私设和迫害托帕情节,小部分女装砂预警,OOC致歉

和题目不太相符的偏浪漫主义文章,起名废已经哭晕在厕所(bushi)

不建议跳着看,故事链容易不完整,脑子丢不丢随意,反正最后都会揭晓

历时一周,制作不易,量大管饱,邀诸位共赏!




Summary:是庇尔波因特的雨,还是茨冈尼亚的黎明?当光晕降临在我黑暗的心底,我听到自己这么问。我试图去寻找答案,鼓起勇气望向光芒的源头,原来,那是爱人的眼睛。




01.

  今日亦如往常一般,天边的朝霞装饰着上班的路,色彩斑斓。

  

  玛格丽特步伐不急不徐,她上班从来没有怨言,尽管需要每天面对一个严厉的学者,但是不得不承认,拉帝奥教授对待她这个学术助理还是很好的。

  

  至少她没有繁杂的工作,只用帮忙整理来自银河各地的文件。

  

  她走到信箱前,开始了每日的基本工作。

  

  当初听说真理大学的教授要招聘一位学术助理时,不少人对此感兴趣,尤其是发现工作量很少的时候。

  

  说起来,玛格丽特能在万千应聘者里脱颖而出,还多亏了维里塔斯•拉帝奥名声在外,其严厉的特点深入人心,不少人都放弃了竞争。

  

  想到这里,玛格丽特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那些个眼瞎的,拉帝奥教授明明就是个大好人!

  

  就在她哼着歌整理信箱中堆积如山的信件,一个金光灿灿的信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一堆样式普通的信封里格外显眼。

  

  玛格丽特将那张豪横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她捏着信封的手开始颤抖,激动与震惊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几乎是下意识抛弃其余未整理完的信,带着这张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信封,向拉帝奥所在的办公室跑去。

  

  直到在办公室门前停下,玛格丽特激动的心情才有所平复,后背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在门前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抬手在门上象征性的敲了几下。

  

  拉帝奥的办公室从不落锁,她身为助理再清楚不过,想必她刚才在门外弄出的动静,都已经被拉帝奥听了去。

  

  “请进。”

  

  玛格丽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在看到戴着头雕的拉帝奥后,她最后一点浮躁的情绪也平稳下来。

  

  没想到拉帝奥教授独自一人在办公室的时候,也会选择带着头雕,当然,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刚刚意识到她存在的时候,才选择戴上的。

  

  玛格丽特身为学术助理,也很少看到拉帝奥的真容,或许是因为她也有名为“愚钝”的顽疾。

  

  不过现在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手中的信封因为攥得太紧而有些褶皱,玛格丽特将褶皱仔细抹平后,郑重的递给了沙发上专注于读书的拉帝奥。

  

  “教授,这是我今天在信箱里发现的,我想它应该很重要。”

  

  平时信箱里大多数是些其他星球的学者,向他请教的学术类问题,还有少部分的骚扰信件,玛格丽特会将这些进行分类,垃圾话连篇的信直接扔掉,有用的会在他空闲的时候送过来,然后由他写回信,最后玛格丽特将回信送到邮局。

  

  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写回信的时间,距离上班时间也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想必玛格丽特还没有整理完信箱。

  

  思及此,拉帝奥将手中沉重的书籍放在桌子上,礼貌地双手接过玛格丽特递来的信封。

  

  ——来自星际和平公司

  收件人:真理大学,维里塔斯•拉帝奥

  

  玛格丽特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下降了几度,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办公室,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两个大活人一站一坐,却只能在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当维里塔斯•拉帝奥沉默的时候,那个让他无言的人八成要倒霉了——这是玛格丽特的经验之谈。

  

  然而臆想中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出现,玛格丽特只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多谢,这封信确实很重要,麻烦你了,不过接下来我还要研究一下其中的内容,可否麻烦你回避一下。”

  

  拉帝奥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即便玛格丽特并不是心思敏感之辈,也能感受到拉帝奥的心情低迷,可见这封信对于拉帝奥而言并非好消息。

  

  玛格丽特关门的动作很轻也很慢,她听到了从门缝里溢出来的沉重叹息与自嘲笑声。

  

  她知道前不久拉帝奥教授研究多年的对星武器试射成功,所以在刚开始看到星际和平公司的来信时,她猜测到公司是为了这份研究而来,于是她震惊之余,也为拉帝奥教授感到开心,可是如今看来,她的喜悦完全是错误的反应。

  

  直到后来玛格丽特才知道,那封来自公司的信,是机遇,同时也断绝了拉帝奥加入天才俱乐部的可能。

  

  可玛格丽特无法理解,天才如拉帝奥,为何博识尊连一眼都不肯给予?其智慧暂且不提,身为社会上稀少的Alpha,此种优势群体却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平等的让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励志要医治好世人“愚钝”的顽疾,如此高尚的品质,绝无仅有。

  

  在玛格丽特心中,维里塔斯•拉帝奥就是天才,即便他不曾得到博识尊的赏识,但那又如何呢?

  

  

  

  

  

02.

  拉帝奥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握着信封的手不由得收紧。

  

  他摘下石膏头,露出一双饱含复杂神色的赤金色双眼,眼尾的红色眼影也无法掩盖他此时的疲惫。

  

  他闭了闭眼,如果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那他便不是拉帝奥了。

  

  再次睁眼,眼底复杂的情绪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平时淡然的神色,仿若刚才失态的不是他,而掀起波澜的源头也只是一封普通的讨论学术的信罢了。

  

  是的,一封普通的信而已,只需要用平常心去对待,就会像之前那样,在许多种解决方法中选出最适合的那个,然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拉帝奥忍下对公司审美观的吐槽,尽量在保证外部完整的前提下,取出内部的信纸。



亲爱的维里塔斯•拉帝奥,

  我听闻您前些日子的研究有所进展,实不相瞒,公司对您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不知道您是否肯赏脸来庇尔波因特一叙?公司会派人接待您,联系方式就写在信封内侧,我想拉帝奥教授应该没有撕坏封皮吧。

  

                   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

                                           【钻石

  

  

  拉帝奥揉了揉眉心,难为公司特意调查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所以信的内容才能如此直白,不过他区区一届“庸人”,居然能让战略投资部高管【钻石】亲自提笔邀请,看来公司很需要他的这项研究成果。

  

  既然如此,优势在他。

  

  拉帝奥沿着侧边将信封撕开展平,清秀俊逸的字迹工整的书写在正中央,其中这一串数字应该就是电话号码,拉帝奥拿出手机将其输入进联系人当中,他的手在“姓名”那一栏上停住,再次瞥了眼信封,缓缓敲下几个字。

  

  【砂金

  

  拉帝奥挑了挑眉,他自知加入天才俱乐部已然无望,答应公司的邀请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公司不是下位替代,因为他没那么想加入天才俱乐部了。

  

  如果成为“天才”意味着远离世俗,那么他宁可做一名“庸人”,清醒地去拯救沉沦在泥沼里的堕落者,无愧于[真理医生]之名。

  

  人生就是无数道选择题,就像拉帝奥选择留下公司提供的接待人联系方式,而不是团成一团投进垃圾桶里。

  

  亦如现在做出选择的拉帝奥开始书写解题步骤——他利用现成的通讯设备手机进行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略。

  

  星际和平公司在整个宇宙都十分出名,毕竟平时使用的流通货币[信用点]就是公司创造出来的,其中战略投资部更是因为经常外出任务留下不少足迹。

  

  拉帝奥很快就对即将接触的对象做了个初步了解,砂金,[石心十人]之一,职位是P43,有基石是公司高管,没基石就是个被判了死刑的茨冈尼亚奴隶,他最近好像辗转于各个星球之间,因为关于砂金的事迹,发布时间都很紧凑。

  

  拉帝奥只是粗略的扫视屏幕上砂金的战绩,枯燥的公司营销内容让他紧皱的眉头难以舒展,就在他想关掉手机的时候,一条与众不同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砂金是[石心十人]里唯一的omega。

  

  拉帝奥翻看着这条议论砂金第二性别的帖子,里面越来越偏离主题的评论,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他不仅将自己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调查砂金身上,还看到了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Alpha的污言秽语,果然“愚钝”已经成为人们身上根深蒂固难以祛除的疾病!

  

  拉帝奥迅速退出这片污染源,再待下去哪怕一秒都会损害他的大脑,他拿着手机给玛格丽特发消息,让她帮忙收好最近的信,然后就如往常一般接着处理学生的作业。

  

  最终拉帝奥看着满是红叉的一摞卷子,再次沉默了,本来他还担心离开这几天会耽误学生的课程,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们或许需要更多的缓冲时间,那么他就可以暂时停课前往庇尔波因特。

  

  

  

  

  

03.

  唯有知识与沐浴不可辜负,但沐浴是为了纯粹思维的洗礼。

  

  拉帝奥在下午抵达了庇尔波因特,着陆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没有公司的人前来接待,拉帝奥也没直接打电话给砂金,而是选了一家不错的旅馆入住,然后进行思维洗礼模式。

  

  他习惯在浴缸旁支起一个小桌子,在上面放上自己常用的檀木熏香,他躺在浴缸里,水的温度正好,缓解了这些天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水面上的小黄鸭随着波纹肆意飘荡。

  

  沐浴的时候,拉帝奥的思维会比平时更加清明,或许是只有这时他才能抛去世俗的烦恼,去思考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他该如何与公司商谈,怎样才能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和公司合作。

  

  留给拉帝奥思考的时间很充裕,因为那个负责接待他的砂金还在某个不重要的星球奔波,这是他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还没有出现砂金收复某星球成功的热搜,那么那个工作狂应该还没结束任务,所以给对方打电话毫无意义。

  

  拉帝奥也不着急在真理大学的课业,他完全可以在线上进行授课,然后布置作业,地域的限制并不会影响知识的传播,他已经做好了在庇尔波因特居住一段时间的打算。

  

  沐浴的时间过短,则无法将身体与心理的污浊洗涤干净;沐浴的时间过长,则有被热气蒸腾导致思维混沌的风险。

  

  拉帝奥处理好洗澡水后,换上了一身舒适休闲的衣服,他将未看完的书放在桌面上,做好标记以便下次阅读,他在一旁的行李箱里掏出一瓶无色无味的抑制喷雾,对着脖子后面的腺体喷了喷,确定空气中不再有桂花香,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抑制喷雾藏回行李箱最里层。

  

  轻轻地将房门关上,拉帝奥只带着一部手机离开了旅馆,虽然刚沐浴完便出来吹风,这等于做了无用功,但若是要他忍着洁癖出门,抱歉,他做不到。

  

  趁着还没到店铺的关门时间,去书店购置一些当地的书吧,这或许对他了解庇尔波因特有所帮助,毕竟只要答应了和公司合作,在这边停留的时间只会增多不会太少。

  

  你甘心吗?他这样问自己。一向聪慧的拉帝奥一时之间也得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他明明是想要加入天才俱乐部来着,他明明应该像普通“庸人”一样,在得知自己愿望落空之后被负面情绪笼罩,他应该生气地撕掉那个斩断他希望的信件。

  

  他不应该来这里,可是他最后还是来了,他不是“天才”,是“庸人”,他接受了。

  

  街上熙攘的热闹景象并没有影响到沉浸在思考里的拉帝奥,以至于直到被人撞个满怀才发现自己好像挡了别人的路。

  

  那个撞了他的人似乎很着急,宽大的斗篷下是破烂的衣物,但不难看出这件衣服原本很是华丽,这人只是低声说了句“抱歉”,便急匆匆地跑开了,拉帝奥只来得及瞥见对方未被遮盖住的一缕金色头发。

  

  拉帝奥隐约听见金发少年打电话与人交谈的声音,好像有“托帕”“爆炸”这样的词汇,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当对方是个打工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搞得这么狼狈。

  

  拉帝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往前走,直到身边掠过几个高大的身影,便跑便咒骂着“死孔雀别跑”,他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那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好像是去追那个金发少年的,好似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从拉帝奥身上新添的一堆尘土可以看出跑得很急。

  

  拉帝奥回头望向少年刚才逃窜进去的小巷,他一向崇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教学理念,但对于行为浮躁、恃强凌弱的学生,他不介意给予一些严厉的教导。

  

  他摸了摸衣服兜里的触控笔,数量足够完成这次教学了,于是他快步跟上那群Alpha,打算在关键时刻履行[真理医生]的职责。

  

  拉帝奥藏在废弃的快递箱后,看着金发少年在这条死路的尽头与几个身高远超于他的彪形大汉对峙,他想听一听双方聊天的内容,在这里对话听得并不完整,可若是接着往前挪就会暴露,他皱了皱眉。

  

  金发少年没有慌乱,他淡淡地瞥了眼围住他的几个人,就像在看几具尸体,他依旧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拉帝奥听不清楚,只能听到少年略微调侃的声音。

  

  “派人来接我,这次真成麻烦了。”

  

  “……”

  

  “就是几个把我围起来能挡的严实密不透风的Alpha而已,看样子是来趁我病要我命的。”

  

  “……”

  

  “哈?自己解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少年特意加重了“omega”这个词汇,拉帝奥听得真切,他放在兜里攥着触控笔的手更紧了。

  

  他最讨厌那些仗着自己是稀有群体就随便欺负人的Alpha,尤其是利用信息素压制更低级别的Alpha和omega的,这些人简直就比“笨蛋、傻瓜、白痴”更令他感到厌烦。

  

  很好,教导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喂!你居然还有闲心打电话?”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领头的Alpha被少年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

  

  “不过你要是愿意陪陪大爷我,说不定能给你留个全尸。”旁边一个神情猥琐的Alpha开口道。

  

  “闭嘴!你忘了他都做过什么吗?”领头的Alpha恨铁不成钢的呼了他一巴掌。

  

  “但是老大,这么漂亮的小O直接杀了可惜哎,不如先享乐再……”猥琐的Alpha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面对几个A的污言秽语,金发少年只是笑了笑,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句,“这次真的是遇到大麻烦了。”

  

  藏在快递箱后面的拉帝奥没有少年那么淡定,外界都说维里塔斯•拉帝奥是个Alpha,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个omega,是的,一个和金发少年一样的omega,所以他狠狠地共情了。

  

  “负分!给我滚!”

  

  几发触控笔精准无误的砸向目标庞大的几名Alpha,不致命的伤害却足以导致昏厥,完成教学工作的拉帝奥心情平复了许多,他环顾四周,却没见到金发少年的身影。

  

  跑的倒是挺快,这明明是个死胡同来着。

  

  拉帝奥也没在意,想要找那个金发少年也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么狼狈是否有伤,不过能跑的这么快,应该没什么大碍,他救下对方完全是发自内心,不是为了看对方痛哭流涕说句没大用的“谢谢”。

  

  拉帝奥离开了,他接着去往书店,这次没有意外阻碍他的步伐,却有无法逆转的时间扼杀了根源——书店关门了。

  

  拉帝奥看向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与他现在的脸色如出一辙。

  

  所以他这次出门收获了什么呢?收获了一身的尘土。

  

  

  

  

  

04.

  或许是好运在与不重要星球谈判时用光了,砂金返回庇尔波因特的时候,所乘坐的飞船竟然爆炸了,若不是他有存护之力,再加上及时启动备用应急仓与飞船断开连接,他就不止是衣物变成破烂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免费体验一次星海漫游。

  

  时间太紧,砂金只来得及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然后钻进狭小的应急仓,他在终端前输入目的地名称并开启自动航行之后,在这个从没来过的空间里探索起来,最好能找到些衣服和食物。

  

  然而应急仓比他想象的贫瘠,除了角落里一件宽大的斗篷和一些矿泉水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砂金沉默地将斗篷披上系紧,他整个人都被黑色笼罩,遮住了那双独特的紫色眼眸,只露出下巴和一缕较长的金发。

  

  应急仓在银河中漂流了五天,最终降落在庇尔波因特的一处空地上,就在砂金走出仓内的下一秒,应急仓不负众望地炸了,但好在威力不大。

  

  砂金抬手扇了扇眼前扬起的尘埃,待视线恢复之后,他一眼便看见挂在应急仓残骸上的纸,他掀起有些碍事的兜帽,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他感受到了无语。

  

  

  新型号炸弹首次爆炸大成功!银河中的烟花很好看,我们很喜欢!

                                              酒馆

  

  

  可恶的欢愉,新的炸弹也敢在他身上试,害的他回到庇尔波因特的时间要比他给公司汇报的要晚,他能休息的时间变少了。

  

  该死的欢愉!还我休假!

  

  只能说砂金不愧是存护,在知道欢愉把他当乐子后,只是惋惜他逝去的假期,但这并不算破防。

  

  他一边向公司总部走,一边拿出完好无损的手机,在联系人里挑挑拣拣,最后不出所料地选择了[托帕]。

  

  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砂金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还没来得及转头寻找根源,电话里就传来了托帕的声音。

  

  “喂?砂金?”

  

  电话接通,砂金也没心思管那些目光了,将手机通话的声音调小,“是我。”

  

  “距离你当初跟我说要返航已经过去了五天,而按照正常跃迁速度只需要两天,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哈哈,我们亲爱的托帕总监真是喜欢说笑,我还没有成为你的上司,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所以这就是你连轴转什么活都揽的原因吗?”

  

  托帕的话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担忧,砂金笑了笑,没有选择正面回答。

  

  “我好像被人盯上了,亲爱的托帕女士,能不能大发慈悲来接一下……”

  

  或许是大到能遮住眼睛的斗篷阻碍了他的视线,又或许是他不应该为了躲避几个垃圾而跑起来,他此刻不仅撞到了人,还撞了个结结实实。

  

  “抱歉。”砂金匆匆的丢下这句话,便接着向前跑去,身后那些追逐的Alpha开始有些气急败坏,他远远的就能听见“死孔雀别跑”的叫嚷声。

  

  “托帕,我的飞船爆炸了,或许是上天眷顾让我活了下来,但是我已经五天没吃饭了。”

  

  “爆炸?看来你的仇家不少。”

  

  “不是什么仇家,是欢愉。”砂金看着面前的死路,不耐地“啧”了一声,他转身打算换条路走,结果那群Alpha已经将他围住了。

  

  “派人来接我,这次真成麻烦了。”

  

  “是那些盯上你的人?能被你称作麻烦,难不成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就是几个把我围起来能挡的严实密不透风的Alpha而已,看样子是来趁我病要我命的。”

  

  “这也能算是麻烦?几个低等Alpha罢了,就算你现在因为饥饿没有力气,随便释放点信息素都能压制,你自己解决。”

  

  “哈?自己解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是你还演上瘾了?!”托帕的声音有些激动。

  

  “喂!你居然还有闲心打电话?”

  

  “不过你要是愿意陪陪大爷我,说不定能给你留个全尸。”

  

  “闭嘴!你忘了他都做过什么吗?”

  

  砂金还真不记得自己和面前这几位憨豆有什么愁怨,不过看他们的服饰挺眼熟的,应该是来自他曾经收复过的某个星球,那就不奇怪了,他因为生意招惹了不少的仇家,想除掉他的人从这里都能排到仙舟联盟。

  

  “但是老大,这么漂亮的小O直接杀了可惜哎,不如先享乐再……”

  

  砂金轻轻地笑了笑,真替这群杂交动物感到惋惜,他是个Alpha,没办法陪他们享乐。

  

  “这次真的是遇到大麻烦了。”要用信息素压制的话,就会暴露他是Alpha的事实,想要瞒住就得杀人灭口,可是砂金又不是杀人魔,尽管面前这些人对他没有留情,这何尝不是一种麻烦呢?

  

  然而,还没等砂金释放信息素,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破空而来的触控笔,刚刚还在嚣张的Alpha此刻应声倒地,不清楚这些突然出现的触控笔的主人是敌是友,砂金仗着自己纯黑色的斗篷藏匿在了胡同的阴暗处。

  

  他看见一个蓝紫发的青年从快递箱后面走出来,看衣服是砂金刚刚不小心撞到的路人,原来还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吗?

  

  蓝紫发青年环顾四周,似乎是想找到突然消失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砂金与那双疑惑的赤金色双眸对上,他听见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是因为紧张?可他并没有在那人身上感觉到恶意,对方应该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

  

  蓝紫发青年很快走了,哪怕他再往里多走几步,或者托帕不合时宜的出声,砂金都会被发现,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能否找到砂金。

  

  砂金长舒一口气,剧烈的心跳恢复了正常,他举起手机,通话还在继续,可托帕一直没有出声,一种奇奇怪怪的默契——在砂金处理事情的时候保持安静。

  

  “亲爱的托帕总监,我被英雄救美了呢。”

  

  “……”

  

  电话被挂断,砂金对此不以为意,他心情颇好地收起手机,慢慢悠悠地朝公司晃去。

  

  砂金回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换衣服,而是晃进了托帕的办公室,至少要留个目击证人,让人知道他这次有多么辛苦,不然就辜负了欢愉的手笔。

  

  “砂金,你来我这干嘛?”托帕抱着账账转过身来,她看到砂金揭开斗篷后破烂的衣服,不由得喟叹,“还挺惨,你不是饿了五天吗?不回去休息找我有事?”

  

  “真不愧是托帕总监,料事如神,”砂金摊开双手,原地缓缓转了个圈,“让你看看我为了公司有多卖命。”

  

  托帕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亏我还应你所求帮你揽生意,结果你来刺激我?”

  

  “哦?什么生意?”

  

  “真理大学的教授,名叫维里塔斯•拉帝奥,公司对他研究出来可以毁灭星球的射线很感兴趣,并且希望他可以加入博识学会并且成为公司的技术顾问,但这件事钻石没跟他提,”托帕顿了顿,“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庇尔波因特了,钻石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他没给你打电话吗?”

  

  “很遗憾,并没有哦。”

  

  “那他可能还没到吧,你或许可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你。”

  

  砂金点点头,成功领到一份生意,他也就没有接着在这叨扰托帕的必要,于是转身打算开门离开。

  

  “砂金,”托帕喊住了已经握住门把手的砂金,“你需要休息,我不能理解你这种玩命的行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尽快成为你的上司啊托帕女士。”砂金没有回头,他保持着握住门把手的动作,托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托帕咬咬牙,没有选择问下去,“总之,就算你能很快升到P44,你也得意不了几天,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那就拭目以待咯!”

  

  砂金开门离开了,他站在托帕的办公室外,自嘲的笑了笑。

  

  为了什么?他已经没了亲人,当初那些帮助过他的人也离开了人世,这么努力往上爬是为了什么呢?他只能为了自己。

  

  人生就是无数道选择题,而对于砂金来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独立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像他这种苦命的打工人都是住在公司的。

  

  砂金打开电脑搜索维里塔斯•拉帝奥,意料之外的,倒是出来不少信息,这位教授倒是蛮厉害的嘛,砂金翻了翻真理医生的生平事迹,目光停留在那张证件照上。

  

  普通人的证件照都是拍的极丑,但拉帝奥大不相同,即便没有红眼影也不耽误他的俊美,尤其是那蓝紫色的头发和赤金色的双眼,砂金再熟悉不过了。

  

  “看来合作伙伴已经到了呢,”砂金露出玩味的笑容,“就是不知道这位帅气的Alpha,是否真的如传闻般超凡脱俗?”

  

  砂金拿起手机,拨打了托帕给他发来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了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

  

  “砂金?”

  

  “是我,看来教授提前了解过我?真是令人开心。”

  

  “……明知故问,建议你直接说重点,毕竟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

  

  “哈哈哈,想必拉帝奥教授已经抵达庇尔波因特,那就明日上午八点,公司门口见。”

  

  “嗯。”

  

  很简短的对话,这也让砂金在网上查到的关于拉帝奥的性格有了证实。

  

  砂金放下手机,又操作起电脑打算先把这次的工作报告写完。

  

  “我这么勤奋,公司怎么着也得给个优秀干部奖,哎?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算了,既然忘了就肯定不重要。”

  

  在困倦快要打败砂金的时候,他还不忘记反抗一下,把写了一半的工作报告保存下来,这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趴在办公桌上彻底进入梦乡。

  

  

  

  

  

  

05.

  拉帝奥没有买到心仪的书,最终弄了一身灰,只能心情很差的返回旅馆,进行泡澡熏香喷抑制喷雾的流程,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他才有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机会。

  

  拉帝奥拿起那本放在桌面上未看完的书,接着阅读起来,然而没等他读进去几个字,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向亮起的屏幕,是[砂金]的号码。

  

  “砂金?”拉帝奥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道轻佻的少年音,滑腻腻的语调不由得让他将手机拿远了些。

  

  和砂金的对话很短,对方的语气让拉帝奥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帖子,一些关于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砂金]的标签——赌徒、花孔雀。

  

  孔雀吗?有些耳熟的称呼啊。

  

  拉帝奥没再细想,反正明天早上就能见到砂金本人,他拿起两次被冷落的书接着阅读起来。

  

  次日一早,拉帝奥很早便起了床,先是习惯性的早间沐浴,然后在行李箱里挑出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换上,打入三管抑制剂后才离开旅馆。

  

  距离上次结合热才过去两周,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快,每次所需要的剂量越来越多,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沉默的走出旅馆,却发现旅馆门口停了辆价值不菲还很花哨的车,车里的人看见他出现,降下车窗歪着头朝他招了招手,紫色眼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拉帝奥打开车后门坐了进去,今天的砂金穿了身蓝灰色的正装,里面搭配翠绿色的衬衫,确实有些像孔雀。

  

  “亲爱的教授,你可真是让我好等。”砂金通过后视镜看向拉帝奥,此刻对方正闭着眼小憩,他好似对于砂金完全放心。

  

  呵,还是只喜欢随便开屏的孔雀。

  

  “现在是上午七点二十三分,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整。”

  

  砂金挑眉,“拉帝奥教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我们定的地点是在公司门口啊。”

  

  “在提出问题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答案是否已经确定呢?少提出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这对你我都有益。”

  

  砂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这是庇尔波因特,想要查清一个人住在哪里,对于公司而言再简单不过,况且砂金愿意前来接他就接吧,也免去他打车的麻烦。

  

  “教授的性格很特别呢,我很喜欢~”砂金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性格的人,拉帝奥不过是个说话比较直白的人罢了,嗯,还很温柔很善良,不然也不会见义勇为了。

  

  “……满口谎言。”

  

  这是他们在车上为数不多的交流,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谈合作的事,拉帝奥很满意砂金的这种态度,这让拉帝奥的好心情维持了许久,两人抵达公司门口时,时间刚好来到八点,但砂金好像并不着急,他带着拉帝奥大致参观了一下公司,当然去的都是公开的地方,没什么机密。

  

  砂金走在前面侃侃而谈,为后面保持沉默的拉帝奥尽职尽责的讲解公司的伟大事迹,路过的员工都礼貌地向砂金打招呼,砂金也点头回礼,他们最终停在一个昏暗的大厅里,压抑的气氛让拉帝奥感到些许不适。

  

  砂金微微抬起头,他目光平静的看向拉帝奥,“亲爱的教授,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关于合作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去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谈判,比如你的办公室。”拉帝奥抱胸看向空旷的四周,声音再大一点都能有回声了。

  

  “公司高管的办公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砂金笑道,“而且办公室里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还没来得及收拾,怎么能用来招待客人呢?”

  

  “你住在公司?”拉帝奥似乎很惊讶,他话语的尾端上挑,连带着那双好看的赤金色双眼也充满质疑。

  

  “别这么激动嘛亲爱的教授,能为公司效劳是砂金的荣幸。”

  

  啧,万恶的资本家,不仅压榨员工,还给附赠洗脑服务。拉帝奥对公司的印象更差了。

  

  “好啦,家常就聊到这里,我们来谈谈合作吧。”与之前不同,谈判时的砂金虽然依旧张扬,但多了些攻击性。

  

  拉帝奥俯视着砂金,“公司对我的研究感兴趣,想要成果可以,但是我需要公司满足我几个条件。”

  

  “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尽力为你向公司争取。”

  

  “以你战略投资部高管的身份?我不觉得你能满足我的条件。”

  

  “你信不过我?”紫色的双眼带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疯狂,砂金挑衅地看着拉帝奥,从腰间拿出一把手枪,清空子弹,只余一颗。

  

  看着砂金的动作,拉帝奥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很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信不过对方,但好像有个乐子神正在盯着这里似的,拉帝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看来,要想合作愉快,还得向你解释一下我的做事风格。”砂金将手枪塞到拉帝奥手中,转动转轮,将枪口对准自己。

  

  拉帝奥很想拒绝砂金强塞过来的手枪,可奈何对方力气出奇的大,而且还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他只能被迫向后退,可他每退一步,砂金便上前一步,直到拉帝奥的后背抵在墙上,此时二人的距离格外的近,拉帝奥闻到了砂金身上淡淡的橘子味,他好像瞬间懂了什么。

  

  万恶的资本家公司就是这么对待手下的omega员工的吗?!让砂金在对待Alpha客户的时候释放信息素“迷惑”对方吗?一定是公司指派砂金这么做的,毕竟没有哪个omega愿意这样,幸亏拉帝奥不是真的Alpha,不然砂金就危险了,虽然现在用枪抵着更危险就是了。

  

  砂金也闻到了拉帝奥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很奇怪,这信息素居然没有让同为Alpha的砂金感到攻击性,反而让他有些激动的情绪得以平缓,很舒适,以至于砂金差点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行,这次的谈判一定要成功,无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砂金连续扣动扳机,三声空响之后笑容无异,“生命是一场盛大的豪赌,而我总是最后的赢家。”

  

  拉帝奥感受到砂金控制手枪的手卸下力气,他推开砂金,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握着手枪朝一旁的空地开了三枪。

  

  依旧是三声空响,砂金的笑容僵在脸上,拉帝奥看向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紫色双眼,他将手枪扔向砂金,“我本以为你会采用传统的出千方式,让子弹位于第四枪,但现在很显然并不是。”

  

  “原来赌徒也会惜命,首先,你的手速很快,我并没有看清你拿出那枚子弹的动作,其次,手枪抵在右侧而并非左侧,就算出事也不会致命,当然,如果你的心脏长在右侧,可以当我这条没说过。”

  

  “这种办法我用过很多次,但三枪过后还选择验证真假的,你是头一个,不愧是严谨的学者,”砂金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他拿出一颗子弹,在拉帝奥的注视下动作缓慢的塞进去,再次转动转轮,自己握住手枪抵在左侧的心脏上,“赌徒虽然惜命,但不怕死,这次开几枪呢?不如就让亲爱的教授来决定吧。”

  

  “我答应与你的合作,你不需要再向我进行所谓的证明,”拉帝奥叹了口气,“我的条件是,我加入博识学会,并且以后我所进行的所有研究,公司不能过问,但都必须进行拨款赞助。”

  

  “想要公司的拨款很简单,成为公司的技术顾问,名正言顺。”

  

  “可以。”

  

  砂金愣住了,他没想到拉帝奥能答应的这么干脆,对方的话直接打乱了砂金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虽然也算完成了[钻石]的要求,但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他放下手里的枪,好吧,其实他并不想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放上赌桌,免去这个危险的过程也不错。

  

  “只是这些事我无法做主,不过我相信钻石会答应你的条件,合作愉快。”原来真的不是拉帝奥信不过他,砂金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他伸出手与拉帝奥的手相握,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尖颤抖了一下,刚刚控制对方的手握枪时就是这样,拉帝奥生病了吗?还没等砂金接着感受,拉帝奥就收回了手。

  

  “合作愉快。”拉帝奥点了点头,转身开门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也没有要让砂金送他回去的意思。

  

  砂金看着禁闭的大门,此刻诺大的厅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捏了捏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拉帝奥手心冰冷的温度。

  

  砂金抬手搭在胸口,他感受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声,那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心脏没有被子弹贯穿,可他依旧觉得心难受的厉害,砂金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归为“拉帝奥给他吓出的心脏病”,能让赌徒在谈判里这么狼狈的,拉帝奥也把这“头一个”的名额占了。

  

  “什么嘛,原来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06.

  砂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躺在办公室的皮质沙发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脑海里是拉帝奥朝地板开枪的画面,蓝紫发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毅然决然地开出三发空枪,就好像提前预料到了一样。

  

  关心的话,阿谀奉承的话,辱骂的话他都听过不少,这种揭穿他的骗局后却只是陈述观点的,他倒是第一次听,这要比那些丑恶嘴脸说出来的悦耳多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真是个奇怪的人,或许他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是谁!是谁偷吃了我的砂糖橘?!”托帕的怒吼声传进砂金的耳朵里,他不甚在意,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然而天不遂人愿,在他刚闭眼的下一秒,托帕踹门进来了。

  

  “砂金!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砂糖橘?”托帕走到砂金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砂金。

  

  “什么砂糖橘?”砂金揉了揉眼睛,看起来很是疲惫,但这明显的装可怜手段并没有迷惑到托帕,于是扯了扯嘴角,露出标准的微笑,“Alpha强闯我这个omega的办公室,是想做什么呢?”

  

  “滚呐!我不搞AA恋,”托帕无语,她凑近故意摆出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的砂金,鼻子动了动,“你身上的橘子味浓的快要溢出来了,敢说不是你偷吃的?”

  

  “那箱砂糖橘很重要吗?值得我们亲爱的托帕总监亲自来兴师问罪。”

  

  “那倒不是,”托帕站直身体,摇了摇头,“只是食堂统一批发的水果罢了,多余的一箱放在我那里,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有炫砂糖橘的爱好?”

  

  砂金轻笑,“我没有在办公室囤积食物的习惯,昨天回来光顾着写报告,忘记去食堂觅食,今天早上醒来的也晚,食堂早就上锁了,想着我们万能的托帕总监肯定有好吃的,结果还真有。”

  

  “哦~这样啊,本身还打算把那箱砂糖橘送给拉帝奥教授当见面礼,虽然砂糖橘并不昂贵,但礼轻情意重不是吗?不过现在可以思考换个礼物了。”看到砂金僵在脸上的笑容,托帕心情舒畅。

  

  砂金站起身,在托帕疑惑的目光中走向那个被踢的摇摇欲坠的门。

  

  “砂金,不会被我说破防了吧?明明比这严重多的都没事,你要去哪里?”

  

  “去给亲爱的教授送橘子。”

  

  “什么?!你要给拉帝奥教授送局子里?他罪不至此哇!不对,他也没有罪啊!”

  

  “啧,记得修好我办公室的门,空耳总监!”

  

  砂金摆摆手大步离开了,当然送橘子只是借口,也不能把他这个吃橘子的打包送给拉帝奥,但请救命恩人吃顿饭很正常不是吗?

  

  砂金:亲爱的教授,庇尔波因特有家非常有名的餐厅,我请客!

  拉帝奥:?现在并不是用餐的时间。

  砂金:明天十一点我去接你。

  砂金:[帕姆.比心]

  

  对于拉帝奥几乎秒回的消息,砂金表示意外但很开心,退出聊天界面打开某个不知名应用,砂金预订了那家餐厅二楼阳台的位置。

  

  钻石在这时发来消息,告诉他这次因为和拉帝奥的合作,砂金成功升到了P44,而且钻石答应了拉帝奥的条件,希望砂金可以帮忙转告。

  

  砂金将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托帕,成功换来对方气急败坏的“滚”字,过了许久又别扭的发来“恭喜”。

  

  砂金:现在我可就是你的上司啦,托帕女士。

  托帕:你还是滚吧。

  

  时间很快来到次日上午十一点,砂金那辆土豪气息拉满的车停在旅店门口,而他本人就倚着车,手里捧着玫瑰花,路过的行人都不约而同的投来好奇的目光,拉帝奥刚下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亲爱的教授,这里!”砂金还是看到了意图逃离现场的拉帝奥,他连忙迎上去,怀里的玫瑰花隔在两人中间,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你对朋友独特的迎接仪式,否则我不介意爽约。”

  

  “亲爱的教授,这是我送给救命恩人的感谢礼物,花店老板给我推荐的,他店里销量最高的花,怎么样亲爱的?喜欢吗?”

  

  原来砂金就是前天他救的那个omega,如今想来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拉帝奥突然觉得庇尔波因特好小。

  

  但这并不妨碍拉帝奥提出质疑,“你知道为什么在花店里销量最高的是玫瑰吗?”

  

  砂金思考片刻,“可能是因为玫瑰花很好看?”

  

  “呵,你分明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唉,茨冈尼亚环境恶劣,连种植农作物都是难题,哪里有闲心和土地去种鲜花,而在我进入公司后,都是日以继夜的工作,忙里偷闲的娱乐项目,也是去公司开设的赌场和训练场,全是工作需要,所以我确实不知道很多奇怪的知识,也没时间去统一学习,至于朋友,托帕姑且算是一个,但我们之间也没送过礼物,都是拼业绩,你是我主动交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亲爱的教授,玫瑰意味着什么呢?”

  

  “……我无意冒犯。”

  

  “没关系的,”砂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清楚我的知识储备很少,学习的全是关于工作的事,你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我早就习惯了。”

  

  “……”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玫瑰花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买的很对,这确实是用来表达感激之情的。”拉帝奥还是接过了那捧表达感激的玫瑰,“不是要去吃饭吗?赶紧走了。”他率先抬步走向砂金开来的车,熟练的坐到后座上。

  

  砂金紧随其后,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拉帝奥将玫瑰放在了后座右方,而他坐在左侧,力所能及的最遥远的距离。

  

  拉帝奥不爱说话,砂金总想着说几句活跃气氛,却总被对方以“专心开车”这种无法反驳的理由怼回去,过分安静的氛围让砂金如坐针毡,好在那家餐厅并不远,很快砂金便得救了。

  

  前台在确认砂金的预订信息后,便让服务员领着两人上了二楼,阳台的采光很好,但因为三楼也有阳台的原因,中午毒辣的阳光并未直接照射在二楼阳台上,反倒有种朦胧的氛围感。

  

  砂金示意服务员将菜单递给拉帝奥,自己则是撑着下巴观察对面的蓝发青年,对方换了一身古希腊样式的衣服,高贵典雅的气质倒像是个贵族,也许不止,是王室也说不定。

  

  “1分钟47秒,砂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拉帝奥将菜单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轻轻推过来,砂金随意的点了几道菜,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拉帝奥,你听说过星际货币雨吗?”

  

  对于砂金称呼上的转变,拉帝奥只是皱了皱眉,也没反驳,“在庇尔波因特,定期会下星际货币雨,这种信用点满天飞的景象我还未曾看过,但如果会被过多的信用点淹没的话,其实也不是很想看。”

  

  “哈哈,倒不至于会被淹啦,你很幸运拉帝奥,今日正午十二点,就会有一场盛大的星际货币雨,这里简直就是绝佳的观赏位置。”

  

  二人点的菜很快被端了上来,砂金先是强行拽着拉帝奥庆祝自己荣升P44,然后在对方想要杀人的眼神下悻悻然撒开抓住拉帝奥衣袖的手。

  

  两人吃完饭时,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他们并肩站在阳台的栏杆前,细碎的阳光散在拉帝奥身上,学者严厉的眉眼舒展,平添了几分平日难以见到的柔和。

  

  砂金看了眼拉帝奥身侧的手,他放在栏杆上的手改为撑着下巴的姿势,抬眼看向那双温和的赤金色双眸,“拉帝奥,之前我就想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医生说过我很健康。”[真理医生]也是医生,这并没有问题。

  

  砂金看到拉帝奥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但他选择装作没看见,“也是,我们亲爱的教授可是个强壮的Alpha,比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强多了。”

  

  “嗯。”拉帝奥偏过头,他的声音闷闷的,砂金看不清他的表情,居然意外的没有反驳什么。

  

  十二点整,星际货币雨如约而至,拉帝奥听见街道上人们欣喜若狂的叫喊声,他伸出手接住一张随风而来的信用点,看着楼下疯狂的行人,他嗤笑出声,这算什么?公司的施舍吗?他真的很讨厌公司的做派,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砂金。”

  

  拉帝奥转头看向身边的金发少年,他在应该被爱的年纪里驰骋商场,生存的环境不是温室却是泥沼,有能力的omega却被公司利用去对待那些卑劣的Alpha,砂金好像同他一样,他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嗯?”

  

  “你今天很不一样。”没有之前谈判时的张扬与犀利,如果抛去他这身花枝招展的孔雀行头不论,现在的砂金有了几分少年的青春气息。

  

  “因为站在这里的不是[砂金],只是一个想要和拉帝奥交朋友的普通人,”砂金无奈地叹口气,“我是在做自己啊。”

  

  [砂金]不会给拉帝奥送玫瑰花表示感激,也不会带拉帝奥看星际货币雨,更不会关心拉帝奥的身体,这些行为不过是他所能想到的与人交好的方式。

  

  砂金不是疯子,他做生意的手段都是迫不得已的罢了,如果除去[砂金]这层外壳,只会得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内芯,但他站在拉帝奥身边,好像也没有那么迷茫了,连带着看了无数次的星际货币雨,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新的意义。

  

  拉帝奥看向砂金,此刻少年的双眼是不曾见过的明亮,他们的身体都被温暖的阳光包裹,并没有厚此薄彼。

  

  想和拉帝奥交朋友的人不少,但他不介意多砂金一个。

  

  

  

  


07.

  维里塔斯•拉帝奥加入博识学会的这条消息,在网上砸出不小的水花,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觉得以拉帝奥教授的智慧,早晚会加入天才俱乐部,就算并非如此,也不会选择和公司合作的博识学会,以拉帝奥教授的性格,他不会喜欢公司的作风。

  

  于是网上进行了一场如火如荼的真理归属问题大讨论,然而这些都与正在真理大学授课的拉帝奥本人无关,他照旧批改着学生满是错误答案的试卷,似乎日子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导致拉帝奥加入博识学会的另一位当事人,此刻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补觉,距离和拉帝奥谈判已经过去了十天,在这期间砂金前前后后跑了三个星球,处理了大小事务共四件,其敬业程度令托帕啧啧称奇,公司上下更是对砂金佩服的几乎五体投地。

  

  “砂金!”砰的一声,翻新不久的办公室大门又被相同的人踹开了,只是托帕明显很大方,给砂金换的门比之前的结实多了,此刻受到伤害依旧顽强。

  

  托帕快速跑到瘫在沙发上的少年身边,伸出手拼命摇晃砂金,“你可不能死啊,不是说好了要当我上司的吗?我已经升到P44,咱们现在是平级了,你快给我活过来啊!”

  

  语速之急促,话语之悲凉,不知道的还以为砂金的白事席都散了。

  

  砂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醒来的,他看着眼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托帕,一向带着笑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迷茫。

  

  不是,他还没死呢!

  

  砂金看向办公室的大门,他之前的反锁起到了装饰作用,很好,下回换个铁门,还要悄悄地换。

  

  “你没死啊?”托帕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脸“失望”地后退几步。

  

  “很遗憾,托帕女士,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的这么死,连消息都不会,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们?”砂金捕捉到托帕话里的关键词,他一边表示自己的疑惑,一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好家伙,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99+,看来他确实是累了,这么多次铃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是啊,在一个小时之前,[石心十人]开了一场会,当然,某个睡昏过头的[砂金石]缺席了,给他发消息也不回,[欧珀]当场就跟[钻石]弹劾你,要不是你的敬业[钻石]都看在眼里,你八成就要完了。”

  

  砂金呼吸一滞,“怎么突然想着要开会,讲的什么?”

  

  “一个比较难缠的任务,其实本来不应该由我们战略投资部出手的,”托帕无奈地叹口气,“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卖关子?算了,先说好消息吧,至少能缓解一下[欧珀]要弹劾我带来的精神损伤。”

  

  “好消息,这次艰巨的任务被[钻石]指派给了你,完成任务的奖励颇丰,但是应该并不够你再次升职。”

  

  “意料之中,”砂金微笑,“那坏消息是什么?”

  

  “任务地点是茨冈尼亚-VI。”

  

  砂金的笑容僵硬一瞬,他低下头,额前的金色头发滑下来,遮住了那双茨冈尼亚人独有的紫色眼睛,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弥漫起血腥味。

  

  “不去会降职的吧。”砂金语气肯定。

  

  托帕看不清砂金的神情,但也知道对方现在并不好受,她呼出一口气,“这次与你同行的还有博识学会的那位技术顾问,会议里关于茨…此次任务的内容,我都帮你录音了,你可以等到和拉帝奥顾问汇合后一起听。”

  

  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肯定了。

  

  一言不发的砂金正中托帕的预料,她不了解砂金的过去,不知道他所经历的苦难,茨冈尼亚对于砂金而言是家乡还是地狱,这或许只有他本人能给出答案。

  

  托帕悄悄地离开了,与她的出场方式截然相反,她将空间留给砂金一人。

  

  压抑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可怜的埃维金少年,他平静地收拾行李,换上花枝招展的衣裳,戴上帽子和粉色的墨镜,同悲伤一起掩盖住的,还有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眼睛。

  

  砂金带着一同出任务的,战略投资部和技术研发部的员工,前往了拉帝奥所在的星球,成功停靠后,他将员工丢在星舰上,自己一个人前往拉帝奥的家。

  

  要说拉帝奥教授的家庭住址是哪里来的,还得提到万能的托帕女士,因为拉帝奥所在的星球和去茨冈尼亚顺路,所以托帕认为砂金可以亲自去接一下技术顾问,这样更加直接,所以就把之前问到的住址发给砂金啦。

  

  砂金站在禁闭的大门前,为自己的[愚钝]感到无语,今天是工作日,而现在是下午4点,拉帝奥还在真理大学授课,他又没有钥匙,只能在门口等着。

  

  砂金倚着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交朋友都不知道问一下对方住哪,还得靠公司的情报网,来接人也不看时间合不合适,他真是工作太久得不到休息,脑袋里运作的齿轮生锈了。

  

  思及此,砂金从兜里掏出小镜子,摘下墨镜观察起眼底浓重的黑眼圈,这是他勤劳的证明。

  

  “你在干什么?”

  

  拉帝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的,他正端着手看向在自家门前形迹可疑的砂金,隐约可以在他的眼神中感到一丝嫌弃的意味。

  

  砂金连忙戴上墨镜,遮住那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我来接你啊,亲爱的教授。”

  

  十多天没有听到这个亲昵称呼的拉帝奥皱了皱眉,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顺便将那只花孔雀请了进去。

  

  “少说些容易引起误会的称呼,哪有omega像你这样。”

  

  打扮的这么花哨,甚至毫无防备的进一个没认识几天的“Alpha”的家,幸亏他是omega,也对砂金没有非分之想,真不知道砂金是怎么完好无损的活这么大的。

  

  “我只这么叫你,亲爱的拉帝奥,”砂金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他看到桌子上放置在水瓶里的玫瑰花,抬手拨弄了几下,“拉帝奥,你居然把我送给你的花养起来了,真神奇,时间这么久还像当初刚买的一样。”

  

  当初拉帝奥把那捧表达感激的玫瑰花带回了家,将它们分好放在水瓶里养着,如今有的已经长出来一点根系,再过段时间就可以移植到土里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拉帝奥不想回忆那段令他尴尬的记忆,当初也是突然脑子进水了,想着不能辜负砂金的好意,现在无比后悔却舍不得扔,前几天还会在梦里重现当时的情景,砂金可怜兮兮的表情,惊的拉帝奥半夜醒来,突然来句“我真该死啊”。

  

  “这不是太想念你了嘛,哎呀,既然拉帝奥想听正事,那就跳过寒暄的环节吧。”砂金拿出手机,调出托帕发给他的录音,示意拉帝奥凑过来一起听。

  

  

  

  一段繁杂的滋啦声之后,录音开始,首先传出的是[钻石]的声音。

  [很抱歉将大家突然叫来,嗯?怎么不见[砂金]?]

  [这么重要的会议都敢缺席,哼,这小子是越来越狂了]

  砂金听出来这是[欧珀]的声音,但说的话好像也没托帕形容的那么严重。

  [他人就在公司,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对于托帕的解释,砂金有些小小的感动。

  [嗯,[砂金]的努力诸位都有目共睹,唉,这场会议他不来或许更好,[托帕],结束后你负责将录音转交给他吧]

  [是]

  [昨日业务巩固部向我们发来求助,他们发现了茨冈尼亚-VI出现了一个反公司教会,但当地的口风很严,等巩固部发现这个邪教时,对方已经发展到了十分庞大的程度]

  [呵,这群恶人倒是在这方面团结得很]

  [这本来不是我们部门应该管的事,只是茨冈尼亚与教会相勾结,教会总部防御系统严密,他们曾试图派人潜入,最终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就来找我们?他们分明是想起了[砂金]茨冈尼亚人的身份,想顺理成章的将大麻烦甩给我们]

  [所以我说这场会议[砂金]不来或许更好,[欧珀],你太激动了]

  [……抱歉,难道我们不能拒绝吗?]

  [虽然是不同的部门,但都隶属于公司,我们无法拒绝,不是因为[砂金]在投资部,哪怕换成[翡翠][龙晶][托帕]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结果]

  [[砂金]确实是前往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但不问问他的意见吗?]

  [[托帕],一颗[宝石]只有发挥它应尽的价值,才值得被[投资]]

  [……我明白了]

  

  

  

  “……”

  

  “看你的样子,应该很想对这段录音发表见解,我不介意听你的埋怨,当然,仅此一次。”

  

  “哈,我有什么需要埋怨的,我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公司就算是让我立刻去死,我也得笑着感谢琥珀王的恩赐,然后自我了断。”

  

  砂金声情并茂的演绎着对公司忠诚的戏码,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好似真的对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不在乎,但拉帝奥知道并不是。

  

  砂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低低地笑了一声,“至少在我成功赎身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回轮到拉帝奥沉默了。

  

  “好了亲爱的教授,我们该收拾行李离开了。”砂金恢复成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就好像刚才的低语是拉帝奥的错觉。

  

  拉帝奥沉默着回到卧室整理行李,还不忘记保护隐私,将门反锁。

  

  “拉帝奥,借用一下你家卫生间!”砂金朝着卧室的方向喊,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拉帝奥家里的隔音效果好,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自动把这种行为归结为默认的砂金晃到了卫生间,为了防止在门口的尴尬情景再次出现,他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就差拿个锁头拴住了。

  

  砂金站在水池前,他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皮肤接触到凉意,砂金被冰的身体一抖,但很快他便感觉到脸上的温热,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与凉水融合在一起,在砂金的脸上蒸发,带走最后一丝温暖。

  

  砂金抬头,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垃圾桶,里面静静躺着几管空了的针管,砂金对于窥探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但那泛着寒芒的针头,好像在逼着他向垃圾桶前进,去揭开不为人知的真相。

  

  砂金蹲在垃圾桶前面,没有想象中的凌乱,内部很干净,想来是拉帝奥经常倒垃圾,里面只有七根空针管和同等数目的包装盒,砂金拿起那极具诱惑力的包装盒,一目十行的阅读起来,然后他得到了结论——这是omega用的抑制剂。

  

  砂金茫然地盯着包装盒上的“omega ”字眼,他的心脏毫无预兆的抽痛,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在之前的谈判便是这样,砂金艰难地叹口气,早知道就应该听托帕的,少熬夜多休息,如今虽然没有头秃,结果却熬出了心脏病。

  

  就是不知道拉帝奥的omega伴侣是谁,能和拉帝奥这样的人结为连理,想必也是个优秀的人吧,看这七管的数量,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同居了,怎么不见拉帝奥官宣?网上查到的他可是单身,不,他没有好奇对方的伴侣是谁,这跟他毫无关系,难道是拉帝奥身边的那个学术助理玛格丽特?不对,人家是个Beta,还是说清冷出尘的教授也喜欢玩金屋藏娇吗?

  

  砂金的思绪有些混乱,他将包装盒放回垃圾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腿麻了,他踉跄着站起身,因为常年不好好吃饭而导致的贫血此刻隆重登场,砂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抬手摸了摸突然变得温热的脸颊,摸到了一手的水渍。

  

  他应该替拉帝奥感到高兴才对,朋友有了伴侣是件多么大的喜事啊,为什么他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砂金!该走了!”

  

  砂金听到拉帝奥在叫他,他急匆匆地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用手帕将脸上的水擦干,在打开卫生间的门之前,他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凑到拉帝奥身边,但是不再贴的那么近了。

  

  不对,他是Alpha来着,那没事了。

  

  砂金笑着主动接过拉帝奥的行李,对于教授询问的目光,他只是解释自己闹了肚子。

  

  沉浸式收拾行李的拉帝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因为难受少倒了一次垃圾,就被上厕所还乱瞟的砂金发现了用过的抑制剂,但他更想不到,脑回路清奇的砂金坚定不移的认为拉帝奥是Alpha,并且已经脑补出来一部大戏。

  

  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星神表示:这实在是太有乐子啦!

  

  

  

  

  

08.

  公司的星舰着陆在茨冈尼亚-VI的一片空地上,这里距离王国很远,不会惊动教会和王国的人。

  

  这次跃迁花了七天时间,砂金除了和拉帝奥商量计策之外,没有任何沟通,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每天窝在被子里睡觉,清醒之余思考工作的事。

  

  拉帝奥有伴侣这件事是他偶然发现的,不能亲自去问当事人,这算是对方的隐私,或许可以选择旁敲侧击试探一番,可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累。

  

  看来他真是病了,工作当前还有心思思考别的事情,回去后他一定要把这十多年来攒的年假用掉,他砂金要听劝好好休息了!就是不知道年假有没有保质期一说……

  

  砂金七天来的胡思乱想终止于今日的敲门声,一位普通员工领技术顾问之命,前来请砂金前往餐厅议事。

  

  砂金这才恢复时间观念,跟着那名员工快速走到餐厅,远远的便看见那熟悉的蓝紫发青年坐在餐桌前,神采奕奕,应当是休息的不错,反倒是埋头睡了好几天的砂金,像是熬了几个通宵,除了明显淡化的黑眼圈之外都非常符合标准。

  

  “砂金,我们已经到达茨冈尼亚,那么经过这些天的思考,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拉帝奥抬眼看向某个“萎靡不振”的公司高管,将手边泡好的咖啡往砂金的方向推了推。

  

  砂金在拉帝奥对面坐下,他拿起自己面前盘子上的三明治,两三口结束战斗,“相比于咖啡,我觉得牛奶更适合早餐。”毕竟他现在一点也不困。

  

  拉帝奥皱眉,“如果你能慢些进食的话,连牛奶都不需要。”话虽如此,他还是很诚实的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瓶牛奶,放在砂金的左手边。

  

  砂金笑了笑,他拧开盖子浅尝一口,有些凉,正好作提神醒脑之用,“不好意思,习惯了,对于我来说,吃饭只是为了维持活着的状态,完成工作才是第一要紧事。”

  

  “……”

  

  “嗯?你别总是沉默啊拉帝奥,”砂金抬手在拉帝奥眼前晃了晃,“关于你所说的结论,额,如果我说我这些天根本没思考,你会骂我吗?”

  

  砂金看到拉帝奥的手放进了兜里,然后他拿出了一根触控笔。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我这么敬业的优秀干部,怎么可能只睡觉不工作呢?”

  

  拉帝奥将触控笔放回了兜里,砂金逃过被判零分的命运,“教会肯定是为了谋取利益,所以我直接跟他们谈判就好啦。”砂金喝了一口牛奶。

  

  “恕我直言,这个提议,零分,”拉帝奥举起手中的书,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砂金的脑袋,“之前业务巩固部潜入的人,应该都被教会抓住了,如果你直接去谈判,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教会扣押,当然,如果你想直接杀进去,结果只会比这更惨。”

  

  “唔,有些道理,”砂金摸了摸被书砸的地方,这一下力道刚刚好,给他断开的脑回路砸得重新连接了,“潜入……我有个新的办法,我记得托帕给我带了个箱子来着,说我肯定能用到。”

  

  砂金翻找着脑海深处的记忆,最终在前厅的角落里拽出来一个大箱子。

  

  “我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砂金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头紫色的长款假发,还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看来不能天天睡觉,快要睡成傻子了,托帕想的都比我周全。”只是这假发的颜色……什么奇怪的恶趣味?

  

  砂金将箱子里的东西展示给拉帝奥,他指着里面的一件件物品,无奈轻叹,“看来托帕都支持我易容卧底,准备的真周全,嚯,这里还有张便利贴哎,差点没发现,我看看:投资部的那些女Beta都会化妆,建议你不要自己乱尝试。怪贴心的嘛托帕女士。”

  

  “既然如此,祝你好运。”拉帝奥不再看摆弄化妆品的砂金,端起未看完的书,呡了一口五分糖的咖啡。

  

  砂金拎着箱子去找托帕口中那几个会化妆的女Beta,等到他打开第八间屋子,终于见到了恭候多时的几位化妆师,还没等砂金说明来意,就被其中一位给拉到椅子上,先发制人的询问他想化什么样的妆。

  

  “……托帕已经通知过你们了?”

  

  “是啊是啊,[托帕]总监说,你肯定会来的,而需要我们只需要等待。”

  

  “那就麻烦各位了。”

  

  ……

  

  如果砂金提前知道有女装环节的话,就算是让他一个[存护]单枪匹马杀进教会他也愿意,他就说这越化越阴柔的妆怪怪的,原来是搁这埋伏他呢!

  

  “我为什么一定要女装?”砂金看着对面几位手里的白色连衣裙、女款毛绒外套甚至是大码女皮鞋,惊恐的后退几步。

  

  “为了打消敌人的怀疑呀,任谁也不会想到公司高管会男扮女装吧?”

  

  砂金表示他一个纯种Alpha无法接受,“就算外貌上能接近女性,我的声音也无法改变啊。”

  

  怎料敌方拿出一个项圈款式的饰品,在砂金震惊的目光下宣布了她们的胜利,“这是变声器哦,高科技,一般人只会觉得这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他砂金,彻底败了,败在了托帕齐全的准备和形式所迫之下。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成就感满满的化妆师们拿出手机拍摄这个难得的限定款砂金,然后不约而同的发给远在庇尔波因特的始作俑者,最后得到托帕回复的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她们没敢点开,但也能猜到托帕笑得很猖狂。

  

  “托帕,你死定了,你要给我赔偿精神损失费,不然这事没完。”砂金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托帕的聊天界面,他好巧不巧用的语音输入,结果就听到温柔的女声说出极具威胁的话,然后给敌方带去了零点伤害,顺便还自伤八百。

  

  这变声器怎么还开着,而且这充满母性的声音是什么鬼!?

  

  砂金崩溃,他选择撤回这条消息,然后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虽然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很不想见人,但是出于礼貌,他得知会拉帝奥一声,不然他出去做任务,自己的搭档不知道自己在哪,哪有这样的道理?

  

  砂金很快便找到了拉帝奥,他没有离开餐厅,或许是那里的采光比较好,很适合喝茶看书。

  

  “拉帝奥,你看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砂金悄悄凑到拉帝奥身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坚实的后背。

  

  拉帝奥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喊他,但这艘公司的星舰上,那些女性都不会直接喊他的姓氏,他疑惑的回头,撞进那双漂亮的紫色双眼。

  

  啪嗒。

  

  是书本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声音。

  

  “拉帝奥,不至于这么惊讶吧?你在想什么?”

  

  [维里,你在想什么?]

  

  “……砂金?”拉帝奥声音沙哑。

  

  “是我,我并没有化太浓的妆,看来还是会被熟人认出来。”砂金关掉变声器,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砂金,我可以……抱抱你吗?”

  

  “啊?”砂金懵了,面前的拉帝奥明显状态不对,声音颤抖又沙哑,连那双很少有激动情绪的赤金色双眼也带着很浓的怀念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拉帝奥以为砂金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将脑袋埋进砂金的颈窝里,享受着这跨越时光的虚假重逢,但他很清醒,他抱住的不是那个没能留住的■■,而是砂金。

  

  砂金感受着怀里的冰凉,如果说上次拉帝奥的体温是秋天的风,那么这次就是冬天的雪,他轻轻拍打拉帝奥的后背,只是突然想这么做,他不知道拉帝奥把他当成了谁,但能安慰到怀里颤抖的人,砂金无所谓。

  

  ……

  

  砂金独自踏上前往茨冈尼亚王国的旅途,星舰停靠在距离人烟很远的地方,这意味着砂金需要走很远的路。

  

  但该死的赌徒一向很幸运,他遇到了一批返回王国的商队,他们有着相同的紫色眼睛,在砂金发出同行邀请时,他们窃窃私语不是很想放个不定因素上车。

  

  也是,茨冈尼亚人没有[秩序],无比的自私残忍,从那些人贪婪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来,砂金拢了拢身上的外衣,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商队的人感受到来自Alpha的信息素压制,脸色苍白了几分,这么美的人居然是个Alpha,真是可惜。

  

  最终砂金给了商队一笔钱,他们这才肯捎上他,砂金本以为多了个外人,商队会保持沉默,结果这几个Alpha竟然毫不避讳的交谈起来,是因为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茨冈尼亚人,说出来也不会暴露什么吗?砂金抬手摸了摸眼角。

  

  “这次可真是赚翻了,我就不信还买不下复活节典仪的门票。”

  

  “教会可是为了这次复活节筹备了很多,绝对不能错过,我一定要亲眼见证祂的回归。”

  

  闭目养神的砂金捕捉到关键词,他悄无声息地凑到聊天的几人面前,“你们说的复活节是什么?”

  

  几人被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一跳,为首的那人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不是茨冈尼亚人?”他看了眼砂金的眼睛,这是无法伪造的身份证明。

  

  “我来自偏远的小城,这次来是为了投奔王国的亲戚,”砂金跃到几人所在的马车上,十分自然地填补坐席空隙,围成一个封闭的圆圈,“所以几位大哥能给我讲讲复活节吗?我也有机会参加吗?”

  

  兴许是砂金恳求的语气和美丽的外表迷惑了对手,也有可能是那双紫色眼睛放松了老乡的警惕,几人竟然开始组织语言为砂金科普了。

  

  “复活节是教会准备的一次典仪,届时我们的星神将重新回到这里,祂将带领我们摆脱[存护]的控制,重返当年的辉煌。”

  

  星神?难道是要复活[秩序]?但想要复活一个星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个小小的教会真的能做到吗?还是说这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复活星神只是表面为了团结茨冈尼亚的说辞?

  

  见砂金不说话,那人补充道:“教会就是祂在世间的代表,祂没有放弃茨冈尼亚,喂!你不会连教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你真的是茨冈尼亚人吗?”

  

  “我当然知道教会,也当然是茨冈尼亚人,”砂金抬手放在胸前,一副虔诚的模样,“刚才听你们说,参加复活节典仪需要门票,若真的是为了茨冈尼亚,难道不应该免费吗?”

  

  “这是我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为了再次见到那道光芒,迎接祂的回归……”此处省略一万字赞美[秩序]的话语。

  

  砂金无语,这是信奉[纯美]的吧!自私利己的茨冈尼亚人,不知道被教会灌了多少迷魂汤才变成这副样子,有点颠,他觉得[酒馆]的那些乐子人会很愿意和他们聊天。

  

  “复活节典仪的门票哪里有卖?我也不想错过迎接祂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对方赞美完,砂金连忙开口,生怕还有下一轮。

  

  “喂,你也想买门票?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但是你要自己付钱。”

  

  “好的。”砂金连忙答应。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没说过。”

  

  “卡卡瓦夏。”

  

  ……

  

  跟着商队一起进城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免去了守卫的一番排查,降低了暴露身份的风险,商队带着砂金来到一家赌场,准确来说是赌场的地下室,那里竟然是个黄牛聚集地。

  

  “我们为什么不通过正规方式购买门票呢?”砂金看到那几个Alpha露出痛苦的表情,艰难的与手中还没捂热乎的货币告别。

  

  “所有的门票都被黄牛垄断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是这样吗?”砂金严重怀疑教会自导自演抬高价钱,但这显然不是他现在应该追究的,他掏出一沓信用点换取了一张薄薄的门票。

  

  茨冈尼亚因为不肯接受公司的恩惠,科技十分落后,没有手机这种高端设备,但好在他们还是有信用点的,砂金出发前特意在庇尔波因特换的现金。

  

  得知复活典仪将在三天后于中心广场举行,砂金告别了商队,找了家视野不错的旅店住下。

  

  回到房间后,砂金先是确认周围是否有人监视,然后再检查是否有窃听或录像设备——虽然以茨冈尼亚的科技不太可能,但这并不妨害砂金谨慎这里的一切。

  

  确认安全,砂金拿出藏在身上的手机,给拉帝奥发消息报平安,他该庆幸这个贫瘠的星球还有信号,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砂金没有闲着,他出门打听关于教会的情报,尽管他问的很是隐蔽,但也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听到砂金的问题,那些人都一脸惊讶,但在看到砂金如假包换的紫色眼睛后,无一例外打消了他不是茨冈尼亚人的怀疑。

  

  奇怪,就好像身为一个茨冈尼亚本土人必须知道教会一样,这无疑为砂金的情报工作增添了许多困难。

  

  时间来到三天后,没得到情报也没见到教会内部人员的砂金,拿着那张天价门票通过了中心广场的安检,他好奇的四处打量,和其他人激动到无以复加的样子相比异常冷静。

  

  这里的装潢给砂金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好像在某个星球上见过,那个星球隶属什么来着?砂金一时半会无法寻找到这远古的记忆。

  

  广场中央是一座蒙着红布的神像,应该是要在典仪进行的过程中揭开,砂金隐匿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没过多久,一群穿着奇怪的人走上台,他们有着各种颜色的眼睛,这恐怕就是来自天外的教会信徒了,他们先是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堆砂金听不懂的话,然后在神像前奏响手中的乐器,砂金感觉有美妙的歌声在他的耳畔响起,像是专属于他的独奏,又好像普照大地的合唱。

  

  “普世同谐,群星共熠,无上功德颂神主!世人同袍,万物同根,赐福之风拂大地!”

  

  红布在悠扬的歌声中被揭开,长着三张脸的女子模样的神像暴露在众人的视野当中,砂金虽然从没见过[秩序],但他在黑塔空间站见到过各个星神的长相,这分明就是[同谐]的形象!

  

  “祂的目光将会降临在这片无主之地,尔等组建成温馨共谐的[家族],共同奏响和谐的乐章!”

  

  砂金握拳,这哪里是什么复活典仪,这就是个“谐乐大典”,教会或者说[家族],利用茨冈尼亚对[秩序]残存的信仰,想要同化这片“无主之地”。

  

  “祂将目光降临在了你的身上,这位美丽的小姐,”台上为首的那人突然指向砂金,“你将会得到祂的恩赐,请随我们一同面见祂的代表。”

  

  砂金感受到许多不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都在或羡慕或嫉妒他能得到星神的“赏识”,砂金本人对此表示鄙夷,且不说希佩是否在注视着这场同化仪式,就单说他身上的存护之力,希佩就是瞎了才会看他,如果是因为故意想要挑衅[存护]那另说,[同谐]同化公司占领的星球不是一颗两颗了,单方面的恩怨早已结下。

  

  这场邀请是不是阴谋,还需要砂金前去试探一番,他跟着[家族]的人来到教会总部的“教皇”办公室,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巡逻的守卫,如果砂金选择潜入的话很难成功,就算能成功也很难全身而退。

  

  那人将砂金留在办公室里便离开了,他们声称复活典仪还需要进行,独留下砂金一人在风中凌乱。

  

  “教皇”办公室无疑是信息量最大的地方,砂金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他在确认屋内没有监控之后,就开始了严密的地毯式搜索,[家族]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同化茨冈尼亚?他并不认为仅是如此。

  

  砂金蹲在保险柜前,他背对着门,仔细研究该怎么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完好无损的打开它,这里面一定放着很重要的情报。

  

  咔哒。是手枪上膛的声音,来自砂金的后方,办公室的门前。

  

  砂金举起双手站起身,他慢慢转身看向门口,冰冷的枪管瞄准他心脏的位置,手枪的主人正是之前在复活典仪上看到的教会头目。

  

  “侦探游戏该结束了,[砂金]先生。”

  

  砂金关掉变声器,“哦?不陪我玩下去了吗?真没耐心啊。”

  

  “那样多没意思,”他嗤笑,“还要多谢你的同伴,要不是他,我还很难看出你的伪装。”

  

  砂金的脸色变了变,“你把我的同伴怎么样了?”声音急促,似乎真的很担心同伴会出事。

  

  “只是请他到家里坐坐而已,这么激动啊[砂金]先生。”

  

  “呵,”砂金慌乱的表情转瞬即逝,他衔着一抹笑,一步步向对方走去,“我们来赌一场吧,就赌我的同伴能否自救再来这里救下我,赌注便是你我这条性命,别想着拒绝,你没有选择,也没有余地。”

  

  砂金近在咫尺,但却没有枪声响起,想要抓活的威胁公司?很好,有目的就会有弱点,这场赌局,胜者只会是他砂金。

  

  “你输了,他来救我了呢。”砂金看向门口的方向说道。

  

  “什么!?”他震惊地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的时候,手里的枪已经被人夺去,抵在了自己的后脑上。

  

  “朋友,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将我活捉?”砂金感受到空气中突然出现的陌生的Alpha的信息素,“就凭你这劣质的信息素?”

  

  砂金没有因为信息素而感到任何不适——意识到这点的他瞳孔骤缩,“你造假了第二性别!”

  

  “此言差矣,”砂金摇头,“我omega性别是你们自以为的,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是啊。”

  

  “哼,公司的[砂金]先生不仅连性别撒了谎,就连传闻中的行事作风也是假的,你对待赌约的[契约]精神呢?”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砂金笑着转动转轮,“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就是我的同伴,赌约成立,我赢了,筹码我就收走了,你挑拨离间的技术有待提高,但这也不怪你,谁能想到我会非常清楚他安全与否呢?”

  

  最终砂金还是单枪匹马屠了整个教会,不同的选择得到了相同的结局,只是这条路让他少受了一些伤罢了,他站在教会总部的院子里,身上沾染鲜血的白裙随着风猎猎作响,他掏出手机拨打了拉帝奥的号码。

  

  “维里塔斯•拉帝奥,该收网了。”

  

  “嗯。”毫无波澜的声音,但足以证明那挑拨离间的话只是空穴来风。

  

  砂金松了口气,“记得帮我把衣服带来,还有那些普通员工也带着,别一个人。”

  

  教会被彻底洗劫一空,大批公司的人闯入王国,控制住了即将暴动的人群,他们叫嚣着[存护]的虚伪,拼命的想要冲到神像旁边,领受“[秩序]”的恩赐。

  

  可怜的茨冈尼亚人直到教会灭亡,也不知道所谓的复活典仪是一场骗局,还以为希佩的神像是太一,想着回归[秩序]的怀抱这种可悲可笑的荒诞事。

  

  拉帝奥在城中心的旅店找到满身血渍的砂金,将换洗衣物放在玄关处,急忙离开这个被血腥味充斥的地方。

  

  砂金站在浴室里,他一遍一遍清理身上的血迹,明明用了那么多沐浴露,明明已经看不到那刺眼的红色,但好像就是洗不干净。

  

  砂金卸了妆,摘下假发,他换上那身花枝招展的衣服,出门与拉帝奥汇合。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拉帝奥微微侧头看向砂金,两人并肩走在前往中心广场的路上,暴动的茨冈尼亚人都被公司员工聚集在那里。

  

  “接下来就是最难也是最简单的谈判环节啦,亲爱的教授,要和我一起去吗?”

  

  “好。”

  

  砂金一愣,他没想到拉帝奥居然会掺和这种事,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想要肯定回答的,但拉帝奥能陪着,好像也不错,他们是搭档不是吗?

  

  中心广场上的神像已经被效率超高的公司员工搬走,并且搭建起一座结实的高台,两人走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茨冈尼亚人,砂金对上无数双熟悉的紫色眼睛,心情无比复杂。

  

  砂金拿起扩音器,这样广场上的人便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发言,“诸位想必很好奇我的身份,我是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砂金],同时也是茨冈尼亚人,这次回来是为了拯救各位于水火之中!”

  

  “我想起来了!天生的骗子、小偷、交际花,口腹蜜剑的埃维金人!是公司害的我们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你却甘愿做公司的走狗!如果不是公司,也不会有茨冈尼亚奴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台下的人们认出了当初埃维金的幸存者,他们毫不吝啬谩骂的话语,攻击着台上的金发少年。

  

  “你根本就不是在救我们,该死的骗子!教会可以带领我们走向新世界,可顺从公司只会万劫不复!你什么都做不到,还在这里假惺惺的说是为了茨冈尼亚,该死的埃维金人!”

  

  “……”

  

  

  

  

  

  他走入走廊最深处的居室,他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自己还是个面目可憎的囚犯。而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向立于部门顶点的人们。

  

  他听金发的女性念着冗长无趣的报告,那些冰冷的数字既无法传达他走在生死边缘的惊险,亦无法告诉他们在过程中他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他只好奇她是人类,还是智械?

  

  那颗象征着权利与未来的[砂金石]即将被正式交予他手中——豁出性命拿到的东西,在得到的一刹那,对他而言就失去了诱惑与价值。

  

  [[砂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在会议的最后,在场的人里他唯一认识的[翡翠]开口问道。

  

  [茨冈尼亚的埃维金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很遗憾,茨冈尼亚已经没有埃维金人了,你是最后的幸运儿。]

  

  [那在其他星球帮助过我的那些人呢?我想,现在我可以回报他们了。]

  

  [他们也都不在了。]

  

  ……

  

  他木然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那颗砂金石闪烁着奇异的光,仿佛在恭喜他,又仿佛在嘲弄他。

  

  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像个笑话,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在一次次生死徘徊中失去自我,他变成了人们口中埃维金人该有的形象,那不是本来的他。

  

  [在与命运搏斗的时候,你真的是幸运的那方吗?]

  

  不,命运从未公平。

  

  而他,他什么都做不到。

  

  

  

  

  

  “够了!请你们闭嘴!”拉帝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砂金护在身后。

  

  砂金回神时,看到的便是拉帝奥坚实有力的后背,那些恶心粘腻的视线因为身高差被完全隔绝,砂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无意为公司辩解,但你们对待砂金的行为,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埃维金人是否真如你们所说那般恶劣,你们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本来应该是谈论公司与教会的事情,你们却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在我看来,这是心虚的一种表现。”

  

  拉帝奥的气场有效的震慑住了遍地凡庸,他恨不得马上给这群茨冈尼亚人来一次严厉的教导。

  

  砂金轻笑,他拍拍拉帝奥的肩膀,走出舒适圈,重新面对他的“噩梦”,“辛苦你了,谈判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应付吧。”

  

  那份沉痛的回忆还有不为人知的后半段——迷茫的埃维金人盯着拼命得到的砂金石,他想起当初那场灭族的灾难,家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卡卡瓦夏活下去的权利,他不能辜负族人的期待,他要努力的往上爬,让宇宙中的所有人都知晓并记住埃维金的存在,他是唯一的希望,至少这个,他能够做得到。

  

  “你们所信仰的教会,才是令茨冈尼亚荒芜的始作俑者,他们欺骗你们,所谓的复活典仪,不过是[家族]举办的谐乐大典!而他们要请回的星神,不是[秩序],而是[同谐]!是[同谐]吞并了[秩序],让茨冈尼亚成了无主之地,而如今隶属[同谐]的[家族],却想要同化这片土地,他们连[秩序]的领地都不放过,就更不可能放过你们!”

  

  “而星际和平公司隶属于[存护],实不相瞒,[家族]之前同化了很多由公司管理的星球,这无疑是对公司的挑衅!可以说,[同谐]是[存护]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公司想要存护茨冈尼亚,免受[同谐]的威胁,这是琥珀王的恩赐!是我们应该领受的恩赐!”

  

  慷慨激昂的演讲动摇了人们本就犹豫不决的内心,他们开始欢呼琥珀王的伟大,赞扬[存护]的不计前嫌。

  

  “……我怎么不知道[存护]和[同谐]是敌对关系?”拉帝奥特意压低的声音在砂金耳边响起。

  

  “随便说说而已,别当真嘛。”只是对于这些墙头草采取的必要手段罢了,星神们日理万机,想必没有时间计较他的造谣,“好了拉帝奥,接下来就是繁杂的善后工作了,那些技术研发部的人会留在这里开发资源,当然,你不用留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在这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呵,这里的善后工作可不简单,你是打算通宵处理吗?”

  

  “为什么不行呢?在这里耗费的时间精力已经够多了,而且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怎么想都不适合你,我们得赶紧离开。”

  

  “……凌晨陪我去个地方。”拉帝奥发现他自从认识砂金之后,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凌晨吗?如果加快些工作的速度,赶在凌晨之前完成也不是不可能,”砂金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之后才正式回答拉帝奥,“好,那我先去工作,之后见~”

  

  胜者在令人作呕的欢呼声中离开,带着无人知晓的沧桑。他真的赢了吗?他不知道,但至少结局无误,繁琐的过程也只麻烦了他一个人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

  

  拉帝奥在凌晨四点准时把沉浸在工作的砂金拽走了,他脚下的步伐很是急促,像是他要找的东西过了时间就会消失似的。

  

  砂金被拉帝奥冰凉的手冻得一个激灵,明明隔着一层布料,却还是把冷意传达给了砂金,他瞬间清醒不少。

  

  “拉帝奥,为什么要爬山啊?你不会是想把我从山坡上推下去吧?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太麻烦了,想杀我直接开枪就好了。”虽然这个山不算很高,能不能摔死身怀存护之力的砂金是个未知数,但这并不妨碍砂金调侃拉帝奥。

  

  “闭嘴!专心脚下。”

  

  他们很快来到了山顶,但砂金既没有被同伴推下山坡,也没有等到同伴的下文,他看向拉帝奥,对方居然拿出了手机。

  

  “五时二十三分,时间差不多了。”

  

  砂金被拽着和拉帝奥肩并肩坐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他被此举搞得很懵,他不清楚对方要干什么,只能先随便找个话题问问,“……你的洁癖呢亲爱的教授?”

  

  “我提前清理过了。”

  

  啊,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砂金犹豫半晌要不要开口,可事实证明一时的被动会换来整次的被动——拉帝奥抢先开口了。

  

  “听说茨冈尼亚的黎明有着不同的寓意,我很好奇它会和其他的星球有何异同,至于为什么会带上你……你姑且认为我需要人陪吧。”

  

  砂金干笑两声,他也没有傻到那种地步吧,怎么可能看不出拉帝奥的用意?他开口道:“很遗憾亲爱的,茨冈尼亚的日出我看过很多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哦?可我并不这么觉得。”拉帝奥摇头,他看向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温暖的光芒驱散大地上的黑暗,它降临在遍体鳞伤的茨冈尼亚,抚慰着它的伤口,治愈着它的心灵。

  

  “砂金,”拉帝奥抬起手,在遥远的距离作用下,太阳被他托举在手里,“轻舟已过万重山。”

  

  砂金转头,他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双赤金色的眸子,那是比太阳要更明亮更灿烂的,普通的太阳会普照整片大地,而“太阳”只会照耀他。

  

  拉帝奥将砂金一直戴着的粉色墨镜摘下来,他注视着对方那紫色的双眼,“不需遮掩,这应该是你骄傲的资本,而不是自卑的原因。”

  

  砂金淡淡地笑了笑,“希望如此。”

  

  在无尽黑暗中沦陷的埃维金人,终于等到了拯救他的黎明。

  

  

  

  

  

09.

  “维里…维里……维里塔斯……”

  

  他循着声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长相柔美的紫发女性。

  

  “维里,你在想什么?”她轻柔地摸了摸维里塔斯的脑袋,语气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没什么,母亲,”维里塔斯嘟囔着嘴,“我今年六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麻烦你用对待大人的方式对待我。”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任由母亲随意打乱他的发型。

  

  “哈哈,我们的维里是大孩子,再过几年就可以反过来保护妈妈了。”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吐槽我的身高。”六岁的维里塔斯才到母亲的腰部,但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却都比母亲更加成熟。

  

  “所以维里要快快长大哦,”她蹲下身温柔地环住维里塔斯,“妈妈等着你顶天立地的那一天。”

  

  感受到突然压抑的氛围,维里塔斯安抚性地拍拍母亲的后背,“你又在乱想了母亲,你已经抱住我了,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还想听你和父亲的故事,可以给再给我讲讲吗?”

  

  “好。”母亲的声音闷闷的。

  

  “那是在茨冈尼亚的一天傍晚,”母亲紫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怀念的情绪,“我被几个Alpha围堵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他们对我图谋不轨,我只是个误打误撞逃出来的omega奴隶,他们对我做什么都不会受到律法的制裁。”她抬手摸了摸脖子,蓝色的丝巾遮盖住了那丑恶的商品编码。

  

  “我本以为自己的清白会毁在那个寻常的夜晚,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开始绝望,思考命运,直到被救,他凭一己之力打倒了那些Alpha,将我拉出深渊,我们交换了姓名,出乎意料的,他不仅没有嫌弃我奴隶的身份,反而让我跟着他,他说他是来茨冈尼亚旅游的天外之人,他可以带着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我们一起去看了日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茨冈尼亚的黎明,原来黎明如此耀眼。”

  

  “……他动了恻隐之心,”母亲感叹着,她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个遥远的日子,“我跟着他来到了现在的这颗星球,那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茨冈尼亚之外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好奇,他教我写字,就是那里,院子里的那方石桌,他在我身后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书写我和他的名字。”母亲指向院子里损坏的石桌,维里塔斯仿佛能看到父母在那里相处的剪影。

  

  “他是个研究员,那次茨冈尼亚之旅是他成为正式研究员后第一次去的地方,他平时都在研究所里工作,我就在家练字看书,他晚上回家都会带给我爱吃的桂花糕——这是我来到这颗星球后吃到的第一种食物,我很喜欢它的味道。我们会在晚上一起赏月,他会高兴地和我分享研究进展,他讲的那些专业术语,一开始我不太懂,但会跟着笑替他开心,后来能听懂,就会和他讨论问题。”

  

  “回想那段温馨的时光,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沦陷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向我表白,我答应他,然后结婚设宴,我想挡住那双会暴露身份的眼睛,可他却告诉我:’这应该是你骄傲的资本,不是你自卑的原因,毕竟你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最终我不仅没有遮挡眼睛,也没有遮住商品编码,我担心他的朋友会因为他选择和奴隶结婚而嫌恶他,可是并没有,他们的友谊很牢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朋友也和他一样善良。”

  

  “后来他发现我在生物学方面有些天赋,所以他拜托自己一名生物学领域的朋友教导我,于是他的朋友成了我的老师,这辈分真有够乱的,我在生物学上的天赋震惊到了老师,他很想让我加入他的小组参与项目,但研究所向来不招omega,又苦又累的工作,娇贵的omega怎么可能受得了?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后来我查出怀孕,老师就再也没提过让我进项目小组的事情,只是我总能听到他在背后惋惜的哀叹。”

  

  “虽然很想研究生物,但我更想照顾好我们唯一的孩子,”母亲温柔的摸了摸维里塔斯稚嫩的脸颊,“之前他还会带着我公费旅行,但在那之后我便宅在家里安心养胎,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只是少陪在他身边一次,只是没来得及说句注意安全,我……家里的全家福似乎只能容纳下两人,我害怕,害怕那些美好的日子都只是一场梦,害怕失去了他的庇佑,我无法保护好你,害怕你会遗传我的眸色,遭到旁人的歧视——但幸好没有发生,他的基因足够强大。”母亲剧烈的咳嗽起来。

  

  “抱歉,不该让你说的,”维里塔斯熟练的端来一杯温水递给母亲,“情绪不要激动,你有按时吃药吗?”

  

  “当然,我还没活够呢。”她至少要看着维里长大成人,安家立业。

  

  失去伴侣的已omega只能选择洗去终身标记,但这对于身体是极大的损伤,再加上痛失爱人的打击和产后抑郁,这些都在这位年轻的母亲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疾病。

  

  

  九岁的维里塔斯拿下了许多奖项,成为人们口中的天才少年,令人费解的是,他明明在许多学科上都有天赋,但却非要钻研难懂的医学,甚至达到茶饭不思的程度。

  

  刚从学校回来的维里塔斯,一眼便看见靠在窗边发呆的紫发妇女,她看着院子里那棵长得茂盛的桂花树,思绪飘向未知的远方,连自己的孩子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维里塔斯知道,那棵桂花树是父亲栽种的,在知道母亲喜欢吃仙舟的特产桂花糕之后,他托人带回来一棵小树苗,说什么也要种在院子里,等到开花后亲自为母亲做糕点,理由是从遥远的仙舟运过来的糕点不够新鲜。当初还没有维里塔斯高的树苗,如今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它还没有被揪过花朵呢。

  

  小小的维里塔斯将书包放进卧室,从仓库里搬出几把椅子,在桂花树前堆成台阶状,他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然后将手里的椅子摆到更上方,一层一层,进行的缓慢又谨慎。

  

  足足放置了五把椅子外加后找到的桌子,维里塔斯勉强够到最矮的花枝,他耐心地将一朵朵桂花摘下,放进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但一枝终是数量有限,他不得不将身体向前探,去够更远的枝叉。

  

  短时间内堆砌的楼梯还是不够牢固,维里塔斯的动作也太过危险,他摔了下去,地上潮湿的泥土给了他缓冲的余地,但他还是感觉浑身上下哪都疼,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他拾起散落的篮子,里面只剩下一点桂花没有掉出去,一部分已经被他压扁砌进泥土里,还有些只是脏了,好好清洗一番还能用。

  

  “维里,你这是在做什么?”母亲被这番动静惊动,她走出屋子就看见跌坐在土里的小泥人,再看看旁边堆成山的椅子,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母亲,我有个同学家里是做面点生意的,她告诉了我制作桂花糕的方法,我想试试。”维里塔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发出的几乎是气音。

  

  “想做什么就去做,但妈妈希望你做那些是为了自己,”母亲将维里塔斯搂进怀里,丝毫不在意他身上脏兮兮的泥土,“你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也不是为了取悦谁而做事,知道了吗?”

  

  “嗯,”维里塔斯将脑袋埋进母亲的颈窝,他的声音闷闷的,“但我是真的喜欢医学。”

  

  母亲哑然失笑,“好吧好吧,就当你是在说真话了。”

  

  维里塔斯十四岁的时候,母亲三十五岁。他最近在家里发现了很多从前没见过的玩意,那些瓶瓶罐罐没有牌子,其中有一盒正红色的眼影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其中唯一有牌子的,好像还是个很有名的牌子。

  

  维里塔斯很快就知道了这些是什么东西,他无意中看见母亲拿着其中一罐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抹,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红彤彤的,还拿起一支奇怪的东西在嘴唇上抹了抹,干燥的嘴唇变成了大红色。

  

  后来好奇的维里塔斯询问了自己班里的女同学,知道了母亲用的是腮红和口红,是人们用来打扮变美的工具。

  

  可维里塔斯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以前从未见过母亲使用化妆品,而且母亲素颜就很美,根本不需要刻意打扮。

  

  可还没等维里塔斯这几天想出个前因后果,他就被母亲牵到镜子前,看着母亲拿出那盒正红色的眼影膏。

  

  “维里,在我所属的氏族里有一个习俗,族里的男女在十八岁成人那天,都要穿上由母亲亲手缝制的礼服,化上最精美的妆,在大街上接受人们的祝福,如果遇到了和自己生辰相同的孩子,就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母亲打开眼影膏,动作轻柔地替维里塔斯涂抹正红色的眼影,“缝制那种礼服需要特殊的材料,据我所知那只有我们族群原本的聚集地有,很抱歉,我看不到你穿着礼服的样子了,但化妆还是可以的,我们维里长的本身就很好看,就是气质有点冷,用眼影点缀一下就完美了!”

  

  “母亲,我才十四岁。”

  

  “我知道。”

  

  母亲只是通过镜子温柔地注视着他,不再言语。

  

  

  十五岁的维里塔斯迎来了他的分化期,他如今已经和母亲长的同样高了,俊美的脸庞不再被稚嫩所掩盖。分化时他正在卧室里写作业,突如其来的热度让他难受的要命,但他没有喊出声,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或许是母子间心有灵犀,母亲发现了难受的在卧室里缩成一团的维里塔斯,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

  

  维里塔斯分化成了一个顶级omega,巧合的是,他的信息素是桂花。

  

  退烧的维里塔斯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母亲,她好像又憔悴不少,也是,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分化成Alpha,他也理解这份苦楚。

  

  可他不理解为何只过去了一天,他和母亲的位置便发生了更换,在那个冰冷的雨夜,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为她掖了掖被子。

  

  “维里,你还从没告诉过我你的梦想。”母亲的声音很虚弱,但不变的是那份温柔。

  

  “或许是成为一名学者,我还没有想好,需要母亲多加教导。”其实他已经有了目标,但他不能说,可能会让母亲徒增烦恼,也可能会得到母亲的阻止,他要做的远比能想象到的远大。

  

  “一名学者吗?似乎也不错。”母亲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摸维里塔斯的脑袋,可是现在孩子长高了,她摸不到了。

  

  维里塔斯将母亲抬起的手握住,搭在自己的脑袋上,“可是你还没有教会我怎样在社会上生存,这很重要,你不能不教。”

  

  “人生的路终会走到尽头,只是我的路程比较短而已,”她冰凉的手被紧紧握着,重新放回温暖的被窝里,“我从来不后悔和你父亲在一起,也不后悔生下你,如果没有他,我就只是个茨冈尼亚奴隶,根本活不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

  

  “抱歉维里,妈妈可能要食言了,”母亲露出慈祥的笑容,“答应妈妈一件事好吗?隐藏自己omega的性别,你有更广袤的未来,不应该被世俗的枷锁束缚。”

  

  “好,维里答应你。”

  

  紫发妇女欣慰的笑了,精通生物学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双好看的紫色双眼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她嘴唇微张,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唱响“自由”之歌。

  

  “birds are born with no shackles(飞鸟为摆脱羁绊而生)

  then what fetters my fate(又是什么束缚着我的命运)

  blown away the white petals(莹白花瓣乘风归去)

  leave me trapped in the cage(我却深陷桎梏之中)

  the endless isolation(无尽的孤寂)

  can't wear down my illusion(未能磨灭我眼中的幻想)

  someday i’ll make a dream unchain(有朝一日解开梦的镣铐)

  let my heart bravely spread the wings(使我心展翅高飞)

  soaring past the night(于幽夜翱翔)

  to trace the bright moonlight(向着皎洁的月光漫溯)

  let the clouds heal me of the stings(让浮云疗愈伤痕)

  gently wipe the sorrow of my life i dream(直到拭去梦中的忧伤)

  what is meant by miracle(奇迹究竟意味着什么)

  ……”

  

  维里塔斯握着那双失去血色的手,直到那刺骨的冰凉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悄然滑落,母亲的唱的最后一首歌没有起到如其名字的作用,它没有使一颗心免于哀伤。

  

  拉帝奥睁开赤金色的双眼,他摸了摸自己湿润的眼角,窗外的瓢泼大雨渲染着悲凉的气氛——相同的雨夜,却不再有人会温柔的注视着他。

  

  拉帝奥裹紧身上的被子,将雨声隔绝在外。

  

  次日一早,拉帝奥来到了位于郊区的墓地,他仔细地清扫墓碑上的脏污,将白雏菊摆放好,他看着照片上笑着的紫发妇女,抬手轻抚碑上刻着的文字。

  

  “母亲,维里来看你了,”拉帝奥坐在墓碑旁,他的洁癖在此刻荡然无存,“上次和你说的研究已经有进展了,一切就要结束了,你会不会怪我莽撞。”他的手搭在墓碑上,手却比石头还要冰冷。

  

  “我遇到了和你一样有着紫色眼睛的人,他是个omega,却依旧可以做又苦又累的工作,我们还一起去看了茨冈尼亚的黎明,确实如你所说般耀眼,我很喜欢,只是我们的第二性别注定了我们无法在一起,我不能让他变成我如今这番样子,但是没关系,很快就可以了,如果我能成功的话,母亲,你会祝福我的,对吗?”

  

  拉帝奥靠着温热的墓碑,就像靠在母亲的怀里,他闭上双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10.

  砂金回到公司总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钻石],先消耗三年份的年假。

  

  [石心十人]对此都很震惊,他们派出和砂金最熟的托帕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连轴转的勤劳干部选择放假。

  

  “托帕,我怀疑我得了绝症。”砂金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起来虚弱的不行。

  

  首次选用正常方式出场的托帕被惊住了,“哈?我就说你不能熬夜不能使劲工作吧,看,现在生病了吧!”托帕怀里的账账也跟着哼哼两声表示赞同。

  

  “你都不问我一下是什么病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大病击垮了我们生命力顽强的砂金总监?”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病,但我现在难受的要命,唔,仔细一想,好像每次发病都和拉帝奥有关。”

  

  托帕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坐直身体,严肃地看向砂金,“你能说说具体什么症状吗?”

  

  “那次和拉帝奥的谈判,他在我面前拆穿了我藏子弹的伎俩,当时心脏跳的厉害,我应该是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出心脏病了,”砂金的手抚上心脏的位置,“后来我在拉帝奥家里发现了omega用的抑制剂,我怀疑他有了伴侣,那次更痛了,快要窒息的痛。”

  

  砂金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之后是他在万千民众前为我正辞,他把我护在身后,最后是前几天在茨冈尼亚,他带我爬山去看黎明,那次跳的更厉害了,但没有上次痛。托帕,这心脏病都得晚期了吧,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没有升职,我不能死啊。”

  

  有点怪,不确定,再听听。托帕抱着账账陷入沉思。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症状吗?或者说你在其他人面前有没有心跳加速过?”

  

  砂金摇头。

  

  “你完了,”[巡猎]命途的托帕拿出了[丰饶]的架势,“初步判断,你得了相思病。”

  

  “我没有想死,托帕。”砂金的声音更虚弱了,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躺的非常安详。

  

  “是相思不是想死,你个空耳总监,”托帕差点气的把怀里的账账甩出去,“简单点来说,就是你陷入爱河了,不懂爱的赌徒!”

  

  “原来是这样吗?我不用死了!”砂金满血复活,他蹭的一下坐起身,事实证明心理暗示害人不浅,之前他明明虚弱的都快入土为安了。

  

  砂金知道世上有一种名为“爱”的情感,但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原来跟心脏病差不多吗?但他为什么会爱上拉帝奥呢?

  

  托帕要是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肯定会让账账拱死他这个笨蛋,但很遗憾,她不知道,但情感顾问托帕女士此刻决定要给砂金上一课。

  

  “等一下,”砂金乖巧举手,“我有个问题,爱情到底什么呢?”

  

  托帕窒息,“就是你想对他无限的好,许久不见会想念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结为伴侣,白头偕老。”托帕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向人解释爱的定义,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解释的通嘛!!!

  

  “结为伴侣……”砂金想到了什么,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可是拉帝奥已经有伴侣了,对方一定是个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你不也说了只是怀疑吗?”

  

  “可是,我是个Alpha啊,托帕,你说世人都能接受AA制,为什么不能接受AA恋呢?”

  

  托帕无语,“我怎么知道!你与其在这里悲春思秋,不如去验证一下你亲爱的教授是否单身!”

  

  “对,你说的有道理,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认为你的话完全正确。”

  

  “赶紧滚!”

  

  砂金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才出发前往了拉帝奥所在的星球,感谢公司发达的科技,让他的跃迁时间这么短,能够早点见到心心念念的拉帝奥。

  

  他在熟悉的大门前驻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抬手礼貌地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奇怪,今天拉帝奥应该没有课才对,难道出门买东西了吗?正想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伴随着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砂金意识到拉帝奥可能出事了,他掀开门前的地毯,拿起备用钥匙开门——这还是他之前不小心发现的。大门被打开,那股清甜的桂花香更加浓郁,砂金突然觉得有些热。

  

  他来不及多想,在屋子里搜索起拉帝奥的身影,他感觉自己很怪,在这屋子里多待一秒,他的身体便愈发的热,脑子也越来越混沌,但幸运的是,砂金很快在卧室里找到了拉帝奥。

  

  拉帝奥缩在卧室的一角,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身边的地上是打碎了的玻璃杯,砂金一步步向他走去,不足十米的距离却异常艰难,他突然发现,那清甜的桂花香是从拉帝奥脖子后面的腺体散发出来的。

  

  砂金的cpu终于不堪重负爆炸了,他懂了,他什么都懂了!一股浓烈的葡萄酒味出现在房间里,渐渐地将混乱的桂花香盖住,砂金走上前抱住拉帝奥,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被带着进入易感期的Alpha随时都可能咬在omega脆弱的腺体上,将怀里的人完全占有。

  

  “拉帝奥,我可以帮你的,”砂金从未在这人身上感受过如此滚烫的温度,“只要让我咬一口,我帮你度过结合热。”砂金没有立刻动作,他理智的弦一直紧绷着,他必须询问拉帝奥的意见,天知道这有多难熬。

  

  “砂…金……”

  

  拉帝奥沙哑的声音传入砂金的耳朵,他控制着自己松开拉帝奥,这就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他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他听出来了拉帝奥语气里的抗拒。

  

  “对不起,”砂金死死地掐着自己胳膊,疼痛使他保持了暂时的理智,“抑制剂在哪?”

  

  “叫救护车。”

  

  砂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他几乎是夺门而出,在远离满是omega信息素的空间后,他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他向电话那头大致讲述了拉帝奥的情况,报上地址后,他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一句,“……只要Beta医生。”

  

  做完这一切,砂金无力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理智占据上峰,疼痛便异常明显,砂金对自己毫不留情,白皙的胳膊被他掐出一片青紫,他沉默着将袖子重新放下,抱着膝盖等待救护车的来临。

  

  ……

  

  直到看见拉帝奥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救护车,砂金才在路边叫了辆车跟着去医院,由于救护车可以闯红灯而出租车不能,所以等砂金抵达医院时,拉帝奥已经摆脱了结合热的困扰,在洁白的病床上睡的香甜。

  

  砂金被一位Beta主任带进了主任办公室,然后公司的高管被迫接受了一顿训斥,可他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吱声。

  

  “你这个Alpha是怎么当的,你的omega常年注射强效抑制剂,这种事情你不知道吗?普通抑制剂成年之前因为无法婚配用了也没办法,强效的更是不可取,但他明显过了适婚年龄,你为什么不给他标记,却让他选择这种伤害身体的方法?”他险些直接将你是不是不行这种话问出来了。


  “因为我不是他的Alpha,我们只是……朋友。”砂金委屈极了。

  

  “……”主任沉默了,他居然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叫救护车的Alpha和病床上的那个是一对。

  

  “医生,他到底怎么了?”

  

  “唉,很复杂,简单来说他注射的强效抑制剂虽然能很好的抑制结合热,但时间长了就会有抗药性,而他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是药三分毒,这种抑制剂会给他的身体机能带来不可泯灭的损伤,总而言之,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正常,但内里早就空了。”

  

  “……如果他现在能找到一个Alpha伴侣,停止强效抑制剂的使用,之后再补身体,他能恢复吗?”

  

  主任叹气,“很难恢复如初,但情况不会更差了。”

  

  “我想拜托你帮我个忙,”砂金目光坚定地看向主任,“帮我们进行信息素契合鉴定,我需要立刻得到结果。”

  

  ……

  

  砂金攥着手中的报告单走进病房,洁白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拉帝奥,你感觉怎么样?”砂金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向略显憔悴的蓝紫发青年。

  

  “无碍,”拉帝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不愧是亲爱的,料事如神,”砂金拿出那份信息素匹配报告,邀功似的指着上面100%的字样,“我们在一起吧拉帝奥,你看,信息素都在告诉我们如此相配,说实话我刚拿到的时候也很震惊,怎么样亲爱的,答应这笔交易吧。”

  

  “交易?”

  

  “嗯,交易。”

  

  那句“我是出自真心”和“我爱你”怎么也说不出口,哪怕在得知他们不用AA恋之后,他堵塞的心脏也没有得到好转,他问自己,那么耀眼的黎明会接受污浊的他吗?答案肯定是不会的。但砂金想要救拉帝奥,所以说成是一笔交易,这样他就可以用[砂金]的方式“谈判”,他太害怕对方拒绝了。

  

  “我们在一起,我给你提供标记,并且不会公开你我真实的第二性别,你不会因此没了工作,其实你很清楚那些抑制剂给你带来了怎样的损伤对吧?怎么样亲爱的?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你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有[巡猎]的力量护体,放在普通人身上五年都不够玩的,可拉帝奥偏偏坚持了十多年,他能够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这笔交易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益,”拉帝奥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如果不是体检报告上那好几个自然段的病症,旁人或许真的会相信他很健康,“在外人看来,我是Alpha,而你是omega,我们一旦成为合法伴侣,你苦心经营多年的示弱手段就白费了,没人会被已婚的omega吸引,从而放松警惕。”

  

  “所以我是在赌啊维里塔斯,”他突然凑近那张俊美无暇的脸,“我在赌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给我带来数不尽的利益,而在这之前,我要做的便是[投资]。”

  

  “别这么叫我……”拉帝奥皱眉,“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该死的赌徒。”

  

  “赌徒总是幸运的,这次也不例外。”

  

  “不,”拉帝奥冷笑着摇头,“我拒绝这笔恶心的交易,我还有第二条路可走,至于我真实的第二性别,你想公开与否都无所谓,我不计较你险些标记我的事情,也没资格指责你,我们都在第二性别上欺骗了彼此,姑且算是扯平了。”

  

  拉帝奥站起身,他离开了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他走得匆忙,没有看到砂金瘫在椅子上哀伤的样子。

  

  

  

  

  

11.

  拉帝奥来到了城郊的研究所,在答应公司加入博识学会后,他便分批次向公司申请批款,用以维持隐秘项目的开发。

  

  拉帝奥走进研究所,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在里面奔波,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开始思考让这些年轻的孩子陪他研究这些真的好吗?不,他当初都征求过他们的意见,甚至签好了保密协议,现在的他不该动摇。

  

  “拉帝奥教授,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现在才来?”早早便等在门口的爱伦德开口问道,他无法相信向来遵守时间的学者居然会迟到。

  

  “出了一点意外,”拉帝奥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些和研究有关的问题——你发给我的信息是否属实?”

  

  “句句属实,”爱伦德带着拉帝奥走向研究所深处,“我们已经根据理论知识配置出了一管可以令信息素消失的药剂,至于它是否真的能达到预期效果,我们还需要临床试验,但这具有极大的风险,按照协议规定,大事必须和您商量,所以我们把您叫来了。”

  

  爱伦德推开最深处那道紧闭的大门,向着里面等候的几位研究员说道:“拉帝奥教授来了。”

  

  拉帝奥迈步走进房间,这里除了保密性更高之外,和别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在显然为他准备的空位坐下,“事情我都听爱伦德说了,你们需要用活人验证药性,我可以做这个小白鼠。”

  

  “拉帝奥教授!您疯了吗?我们找您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逼您试药的,”梅里斯激动地呐喊,“我们或许还有更好的人选,不,我们甚至可以尝试避免人体试药的环节。”

  

  “梅里斯,我并不比谁高贵,而且我很清楚药剂里所用的药材,都是些对身体没有损伤的温和药,哪怕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也不会有事,”拉帝奥的话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我会喝下药剂,你们就在一旁负责记录,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从母亲因为信息素问题而身患重病开始,他就在研究祛除信息素的办法,从刚开始单枪匹马的翻书找线索,到如今秘密建立起研究所开发药剂,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而他如今的身体,又能再等几个十年呢?

  

  拉帝奥喝下那瓶透明的像水一样的药剂,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但他的身体很快变得灼热,即便很难受,他也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状况,以供几位研究员记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热量开始消退,他感知到自己的腺体在缩小,最后连带着信息素完全消失,他成功了——这是拉帝奥昏倒前最后的念头。

  

  ……

  

  拉帝奥挣扎着睁开双眼,他第一时间摸了摸后颈,那里已经没有腺体,也没有恬淡的桂花香,这一切都不是梦。

  

  “您终于醒了,拉帝奥教授,”爱伦德放下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您突然昏迷,但并无大碍,所以我们没有将您送到医院,这里还是研究所,您有感到哪里不适吗?”

  

  “没有,我为什么会昏迷,这是药剂的副作用吗?能否解决掉?”

  

  “药剂并没有副作用,至少大家都没有昏迷的现象,应该是因为您的身体亏空太多过于虚弱,所以才会承受不住药性,从而导致昏迷。”

  

  “你说什么?大家?”拉帝奥在爱伦德简短的话语中找到关键,“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您所想的那样,”爱伦德将右手搭在左肩,“我们无法确定这种药剂是只对某种特定的性别有效,还是可以面向所有大众,所以我们在您昏迷的这三天里重新研制了一批药剂,并且由三名Alpha和两名Beta亲自试验,结果表明,这种药剂非常成功,三种性别都可以涵盖,他们成了纯正的普通人,甚至连信息素含量甚微的Beta都没他们普通。”

  

  “……这简直就是胡闹!”

  

  砰!

  

  原本虚掩着的大门被彻底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踉跄着进入拉帝奥的视线,他简直为这些人此刻的行为感到头疼,居然连听墙角都听不好……等等,这好像不是重点!

  

  “拉帝奥教授……是布鲁尔,对,是他根据您的身体状况估算出您醒来的时间,我们不是故意在外面偷听的,您说过,随便打断别人的对话是不礼貌的行为,额,虽然现在好像打断了呢。”

  

  “伊西雅,这就把我卖了?你未免太不道德了些,”布鲁尔无语,但也知道对方没什么坏心思,“拉帝奥教授,很抱歉听到您和爱伦德的对话,我也喝下了那种药剂,但我并不后悔。”

  

  “是啊是啊,”梅里斯接过话头,“我们一直以您为偶像,想要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人,大家都知道,您想要研究这种药剂是为了全人类而并非自己,当初我们签订了保密协议,自愿加入研究小组,明明您可以退居幕后隐藏自己的身份,却还是要亲自泡在枯燥的实验室,还愿意您将自己真实的第二性别告诉我们,以免对研究结果造成误差,您对我们如此信任,大家怎能辜负您的期待?”

  

  “这几天我们抽了您几管血化验,请原谅我们的先斩后奏,但我可以告诉您的好消息是,服用这种药剂后并没有副作用,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擅长成分鉴定的伊西雅激动道。

  

  “拉帝奥教授,正如您所说的,我们都不比谁高贵,如果说我们的行为是在胡闹,那您便是任性妄为。”爱伦德逻辑清晰地补充道。

  

  拉帝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托盘堵住了嘴——托盘应该是之前放在旁边的餐桌上的,被伊西雅端了过来,托盘里的枸杞银耳粥和黄芪山药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拉帝奥教授,您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言下之意就是,就不信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好吧,他彻底无言以对。虽然他最后莫名其妙的被“说教”一番,还被迫吃了一顿药膳补身体,但至少他们实现了目标。

  凭什么omega就只能相夫教子不谙世事?凭什么Beta注定平庸碌碌无为?优越的灵长类动物却要被一种激素支配,这个世界因为第二性别的存在失去了原有的公平,而他拉帝奥所做的,便是让生活回到正轨,让该死的ABO“种姓制度”彻底消失!

  

  

  

  

  

12.

  庇尔波因特的公司总部门口聚集了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将蓝紫发青年簇拥在正前方,目不转睛地看着高耸的公司大楼。

  

  公司的保安几次过来想要武力驱逐,却总是被为首的那人用一根触控笔砸回去,只能回到原地敢怒不敢言。

  

  而公司里面也派过员工下来,但无一例外都被面瘫的爱伦德给予相同的回复——他们只见战略投资部的砂金。

  

  位于几十层的投资部高管办公室内,托帕抱着账账看向砂金,“不打算下去迎接?拉帝奥教授可是点名要见你呢。”托帕就差在脑门上写“我要吃瓜”四个大字了。

  

  砂金苦笑,“之前闹得那么僵,他带着这么多人来,不是来砸场子就是来刺杀我的,总不可能是来表白的吧?”

  

  “要是他想刺杀你,用不着这么多人,虽然你这个[存护]很难杀就是了,”托帕感叹着,“你打算怎么办,他看起来真的不见到你不罢休,别告诉我你决定干耗着,那我肯定瞧不起你。”

  

  “呼,还能怎么办?我也想知道应对方法,”砂金拽过一旁的毛毯将自己裹起来,“[钻石]是什么态度?就任由别人在公司门口闹事?”

  

  托帕瞥了眼试图原地消失的砂金,“严谨来说那不是别人,是公司的技术顾问,他也不是来闹事的,顶多就是带的人多了些,有点挡路而已,至于该不该处理——[钻石]对此持保留意见。”

  

  “哦天呐,”砂金将毛毯裹得更紧了,“托帕,我记得你有拉帝奥的联系方式,就当帮亲爱的同事一个小忙,麻烦发消息告诉他——砂金在一个遥远的星球出差,而那个星球落后到没有信号。”

  

  “他今天能来肯定是将你的行程打听好了,”托帕一把掀开皱巴巴的毛毯,“没用的,砂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只能你亲自去解决。”

  

  “私人恩怨……哪里有嘛,”砂金扁扁嘴,他没有选择将拉帝奥的第二性别公开,连关系最好的朋友托帕都没告诉,“不要管我了,我死的很安详。”他躺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放在腹部的位置。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托帕的吐槽没有得到当事人的回应,她趁着砂金闭眼,悄悄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砂金的安详照,然后打开和拉帝奥的聊天界面,将图片发了过去。

  

  

  托帕:【图片】

  托帕:拉帝奥教授,其实砂金一直在为自己错误的行为忏悔,你看他这副虔诚的样子,就差为自己买副棺材当床用了!

  拉帝奥:……

  拉帝奥:让他下来找我。

  托帕:这很难办,他可能不会见你。

  托帕:但如果你肯原谅他的话,他说不定立刻就跑下去见你了呢?

  拉帝奥:这取决于他的态度。

  

  

  “砂金!拉帝奥教授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去找他的话,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砂金垂死病中惊坐起,在托帕震惊的目光中以12米每秒的速度向外狂奔,抵达楼下时用了十分钟,其中九分钟都是因为在电梯里无法加速。

  

  砂金脑袋一热就冲下来了,他被迫吹了一路的冷风,在看到一堆面无表情的研究员时得以恢复理智,恨不得转身迅速回到办公室——可惜拉帝奥已经看到他了。

  

  “亲爱的教授,你这是做什么?”砂金硬着头皮凑上前,在拉帝奥一米以外的地方堪堪停住。

  

  “有笔利润不错的生意,”拉帝奥的态度相较于脸色缓和不少,显然对砂金的出现很是满意,“是否有兴趣进去详谈?”

  

  “生意啊……你完全可以找战略投资部的其他人,而且,如果利润非常高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联系[钻石]。”砂金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带着拉帝奥走进公司大楼,令他惊讶的是,那些一同前来的研究员没有跟进来。

  

  “不必看了,这场谈判他们不会参与,至于我为何点名找你,你应该很清楚原因。”

  

  不,他一点也不清楚。砂金无奈,他带着拉帝奥来到了那个他们首次正式见面的大厅——似乎是专门用来谈判的,只是这次的氛围没有那么压抑,也有更多的光亮从窗户中透进来。

  

  “就在这里吧拉帝奥,你到底有什么生意非得塞给我?”

  

  “一个研究项目的专利,”拉帝奥从一开始就拎着的箱子里拿出一管药剂,“一个能让第二性别彻底消失的药剂,一旦流入市场,将会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砂金瞳孔骤缩,“你向公司多次申请批款就是为了这个?你已经用过了?”他确实已经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了,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是,而我如今还站在你面前,便是证明了这种药剂百利而无一害。”

  

  “你为什么会觉得人们会买它?那些占据性别优势的Alpha不可能用的。”

  

  “确实如此,但也并非如此,omega深受结合热困扰,如果能有一劳永逸摆脱痛苦的方法,他们不会不用,届时世上再无omega这种性别,那些Alpha的易感期得不到安抚,他们也不得不追随潮流,购买并使用消除信息素的药剂。”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开个价吧亲爱的,这种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大专利,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即便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但你会来公司,想必早就决定了[筹码]。”

  

  “很简单,只有两个选项,”拉帝奥将手中的药剂举到身前,“第一种,你直接拿到专利,公司只需要支付十亿信用点——收起你质疑的表情,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征求过所有人的意见,研究所的大家一致同意,专利的价钱由我说了算,而且最终获得的钱都会当做新项目的启动资金。仔细想想,这其中的巨额利润完全足够你升到P45。”

  

  “第二种,你拿到专利,但要在这里喝下这管药剂,变成一个不再有性别优势的普通人,和我在一起,公司需要支付的金额不变,”拉帝奥的语气不再犀利,他赤金色的双眸柔和的看向砂金,“无论你选择哪种,都能完成这单生意……”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是在向我表白吗维里塔斯?”砂金打断拉帝奥的话。

  

  “……是。”虽然被打断发言很不满,但拉帝奥还是直白的回答了砂金的问题。

  

  “只有傻瓜才会选择第一种,但我很聪明,”砂金夺过拉帝奥手中装着透明药剂的试管,“我选择收下你的嫁妆。”

  

  砂金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他果决地喝下药剂,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热度让砂金感到十分难受,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头重脚轻的他一个踉跄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砂金紧紧地抱住拉帝奥,冰冰凉凉的温度让他舒服不少,“维里塔斯,其实我一直爱着你,不是因为什么信息素,只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维里塔斯。”

  

  砂金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向来严肃的学者有些脸红,拉帝奥将脑袋埋进砂金的颈窝里,冰冷与炽热相拥在一起,得到了意外的平衡。

  

  “你赢了,赌徒。”

  

  人生就是无数道选择题,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彼此便是可供选择的第二个选项,他们拥有了选择的余地,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命运从未公平,但不会始终如一。

  

  

  

  

  

  

  

end. 

  

  

  

  

  

  

  

  

  

  

  

  

  

  

  

  

  

  

  

  

  

  

  

  

  

  

  

  

  

  

  

  

  

  

  

  

  

  

  

  

  

  

  

  

  

  

  

  

  

  

不饿谁做饭啊

【砂理】面对瑟诱的正确处理方式

架空,内含各种不负责任胡编乱造,不适者请勿勉强。

法外狂徒瑟诱纯情教授(bushi)

是砂1,是砂1,是砂1!但是m砂(有相关危险情节描写)

很癫,有沙雕但是正剧,篇幅略长,瑟诱只有一小部分,其余比较纯爱(?)整体上算狗血杂烩,请谨慎观看。

有对光锥情节和角色台词的移植改造。

内含一丝血腥描写和一点侮辱性对话,注意避雷。

--

正文

--

01、

那个男人又来了。

维里塔斯靠坐在窗边,手中的笔转来转去,像一只灵巧的蝴蝶。

而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站在院门外,姿态轻浮,漂亮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灿烂笑容。

下一秒,男人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猝然转头看过来,颈间的项圈闪着幽幽的金属...

架空,内含各种不负责任胡编乱造,不适者请勿勉强。

法外狂徒瑟诱纯情教授(bushi)

是砂1,是砂1,是砂1!但是m砂(有相关危险情节描写)

很癫,有沙雕但是正剧,篇幅略长,瑟诱只有一小部分,其余比较纯爱(?)整体上算狗血杂烩,请谨慎观看。

有对光锥情节和角色台词的移植改造。

内含一丝血腥描写和一点侮辱性对话,注意避雷。

--

正文

--

01、

那个男人又来了。

维里塔斯靠坐在窗边,手中的笔转来转去,像一只灵巧的蝴蝶。

而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站在院门外,姿态轻浮,漂亮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灿烂笑容。

下一秒,男人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猝然转头看过来,颈间的项圈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维里塔斯和男人对视一眼,随后一把拉上窗帘。

可惜没什么作用。

他听到脚步声,皮鞋蹬上围栏,随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隐忍的吸气声。警报器没响,看来这位不速之客多少有些本事。

下一秒,男人突然轻声咒骂了一句——听不懂的语言,但可以料想不是什么好话。

又一阵脚步声,这次没有刚刚那样轻且从容,几乎称得上一瘸一拐。不排除苦肉计的可能,但是……

维里塔斯起身,一把拉开门,正对上男人大大的笑脸。

“砂金先生,没错吧?”

维里塔斯抱臂倚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

“没错。您的记性可真好,教授。”砂金笑着说。他的站姿和之前相仿,只是这次把重心全部压在了左腿上。

维里塔斯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砂金的右腿,侧面横亘长长一道血口子,淋漓的血液将制服长裤打得透湿。

意外?还是故意?

“滚出我的院子。”

维里塔斯冷下脸,而砂金笑容不变。

“或许您可以等我说完再赶我走?”砂金说,以一种可怜兮兮的做作腔调,“上次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聊一聊,真是遗憾,不是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维里塔斯开口,声音依旧冷漠,“我和公司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以为之前的拒绝已经足够明确了?”

维里塔斯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骚扰。在砂金之前,公司就曾派遣过许多人来接触他。那些人言辞诚挚恳切,代表公司向他提出任职邀请。而他没有例外地全部拒绝。

至于砂金,这个油腔滑调的花孔雀,在昨天清晨走进维里塔斯常去的咖啡馆,试图用虚伪的甜言蜜语和隐藏在蜜糖下的强硬态度来和他进行一场没有预约的交谈。

结果是,他果断报警把人抓走了。

尽管维里塔斯没指望就此摆脱这只缠人的孔雀,但他依然为这猝不及防的第二次见面感到意外。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移向那条受伤的腿,身体里不合时宜的助人本性正蠢蠢欲动。维里塔斯深吸口气,抬起眼,恰巧对上砂金饶有兴味的目光。

“至少请我进去喝杯水?教授。”砂金漫不经心地说,冲他歪了歪头,“我可是天还没亮就打车过来了呢。说实在的,您这儿可真够远的。”

维里塔斯砰地关上了门。

他无视门外砂金夸张的叫唤,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同时翻出急救箱。

门打开,正向着窗户方向稳步前行的砂金闻声回头,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急救箱的时候凝滞了半秒,又在对上维里塔斯已然冷下的目光时再次僵硬。

维里塔斯不禁冷笑。

“这就是砂金先生作为公司代表的行事作风?”维里塔斯拍拍手里的急救箱,语气不无讥讽,“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特事特论嘛,我亲爱的教授。”砂金耸耸肩,颇为遗憾地看了眼半开的窗户,回头朝着维里塔斯走来——这次没忘记一瘸一拐。

“面对您这样的能人,自然要用一些不合常理——也许也不那么合法——的手段。”

砂金说,在维里塔斯面前停下,那双在阳光下也没什么温度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所以,这次我们可以聊聊了吗,拉帝奥教授?”

“我说过,我和公司的人没什么好聊的。”维里塔斯打开急救箱,取出绷带,示意砂金双手拿着。

砂金顺从地接过。

维里塔斯就着砂金的手扯开绷带,顺势在那双手上紧紧缠了几圈,随后打上了死结。

砂金蓦地瞪圆了眼睛,表情有几不可察的失控,又很快恢复成那副无所谓的笑脸。

“这是什么意思?教授?”砂金故意眨眨眼,“想不到您还有这种癖好。”

维里塔斯没理会砂金的垃圾话。他蹲下身,飞速地处理好那条碍眼的伤口。而砂金没有躲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

恰在此时,一辆车开进了院子。助理小姐走下来,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拉帝奥教授?”助理小姐主动开口。

维里塔斯点头,示意她拉开车门。

“很准时。”维里塔斯给还想说些什么的砂金嘴巴上拍了块医用胶布,一把将人推进车子,“开去最近的医院。尽量快一些,我绑的有点紧。”

助理小姐紧张地点点头,没有多问。

“医药费这位砂金先生会自己负责,辛苦了。”

维里塔斯说,目送车子绝尘而去。

--

02、

“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毅力令人钦佩。”

维里塔斯斜靠在门口,语气嘲讽,依然没有让人进门的打算。

今天阳光很好,他本来打算坐在院子里喝喝茶,看看书,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直到他走出房门,远远地看到自道路尽头招摇驶向自己的敞篷跑车。

车中人显然在半路就已经看到他了,一边开车一边伸出手朝他挥来挥去,指头上金灿灿的饰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他眼睛生疼。

“你应该庆幸郊区车少人少,砂金先生。”维里塔斯冷笑,目光微垂,扫过那只晃人眼的手,和腕上尚未消退的红痕,“否则你就该准备好告别你的手——甚至是你的命了。”

“谢谢提醒,教授。”砂金摘下自己的粉色墨镜,朝维里塔斯晃了晃,他刚刚又是翻墙进来,仿佛昨日血淋淋的伤口根本不曾存在,“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兜个风吗?”

维里塔斯没有说话,默默拿出手机。

砂金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的手。

“郊区偏僻,就别麻烦警察先生或者助理小姐了?”砂金笑笑,顺着维里塔斯挣脱的力道将手松开,而与他看似退让的姿态相对的,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我在来时路上看到一个很漂亮的湖,我们可以去那里坐坐,然后聊一聊。您觉得如何呢?”

“停止自说自话吧,砂金先生。”维里塔斯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看来关于埃维金人的刻板印象除了阴险狡诈和口蜜腹剑外,还要再加上蛮横无理和不知进退。”

砂金耸耸肩,脸上虚伪的无辜表情几乎令维里塔斯作呕。他有预感,这只花孔雀绝对会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

真该死。维里塔斯沉下脸,或许他该换个住所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会答应公司的任何要求,更不会接受任何邀请。”维里塔斯说,金红色的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捧火,“现在,立刻,滚出我的房子。”

说罢,他砰地摔上房门。

门锁好,窗户关好,甚至帘子也统统拉上。维里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昏黑的夜,和火盆中静静燃烧的稿纸。

无论如何,维里塔斯想,公司不会得到它想要的。

--

03、

身后响起撬窗户的声音。

维里塔斯一凛,顺手抄起桌上的钢笔。

“嘿,亲爱的拉帝奥,别这么激动。”

砂金说,撑着窗沿跳进屋子,左右扫视一圈,自顾自拎了把椅子坐下。

维里塔斯冷眼看着他,手中的钢笔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

“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朋友,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呢?”砂金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

维里塔斯深吸口气,他不是没遇过胡搅蛮缠的货色,但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还是头一个。

更何况,真正的问题并不在此。若只是普通的见招拆招,他不介意给这个疯疯癫癫的埃维金人一个教训。真正的问题在于公司,而他和砂金对此都心知肚明。

“这里只有你和我,放轻松,朋友。”砂金眨眨眼,神态放松得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既然教授你不想聊有关公司的话题,我们也可以聊点别的。”

“比如说你是怎么给公司当一条好狗吗?”维里塔斯冷硬道,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他的忍耐已然快要濒临极限。

砂金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

“哦!现在是打算用武力来逼我就范了?”维里塔斯嘲讽地笑起来,“公司代表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什么?不不,您误会了,教授。”砂金慢条斯理地摇摇头,掏出弹匣,一颗一颗把子弹卸下,“我只是想和您玩个游戏——绝不会让您受到一点儿损害。”

维里塔斯挑眉,没有开腔。他对这个神经病要做什么毫无兴趣,他只想快点摆脱掉眼前的麻烦。

“三枪,换三个问题。没有时限。”砂金拨动转轮,将枪反递到维里塔斯手里,随后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我不在乎真假,只需要答案。”

维里塔斯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砂金笑,挪动椅子,直到他们的腿碰在一起。他身体前倾,几乎和维里塔斯脸贴着脸。

“选择权当然在您,教授。”砂金再次操弄起他蜜糖似的腔调,“但我知道,您想早点结束这次会面。”

“我不会把枪口对准您,教授。”砂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将枪口按上自己胸膛,“而您只需要动动手指,‘砰’!”

“结束,或者永远结束。毫不亏本的游戏,不是吗?”

维里塔斯阴沉着脸,“我不做刽子手。”

砂金一愣,很快再次换上他那副经典半永久笑容,“当然,如果我真的不幸死在这里,也和您没有半点关系。我向您保证,警察不会找您的麻烦,公司也不会。”

而维里塔斯只觉得怒气上头,“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

“砰——!”

第一声枪响。

维里塔斯浑身一震,他的表情空白一瞬,很快被怒火填满,随后爆发。他狠狠瞪着砂金,握枪的手几乎要将枪柄捏碎。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砂金耸耸肩,安抚似的捏捏他的手。

“空枪。幸运在我。”砂金歪头,丝毫不以为意,“很简单,不是吗,教授?”

维里塔斯看起来像是要将他捏碎。

“哈哈,对极了,就是这样,教授。”砂金笑起来,死死制住维里塔斯握枪的手,再次按下扳机。

“第二发。”

“第三发。”

“看来都是空枪。”砂金终于松开手,看着不住粗喘的维里塔斯,放柔了声音,“放松,教授,我赢了。”

维里塔斯猛地推开他。

“该死的赌徒。”而砂金没有否认。

“三个问题,教授,您准备什么时候履约?”砂金把玩着手里的左轮,姿势放松,神情带着赌徒特有的兴奋和狂热,“或者说您觉得刚才的不算数,想要再来一局?”

维里塔斯深深吸气,又吐出,直到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渐渐平息,才缓缓开口。

“三个问题,我随时恭候。”维里塔斯说,身子向后仰去,面色冷如钢铁,“鉴于刚刚的‘游戏’并非我自愿,所以我需要追加一个条件。”

砂金饶有兴致,点点头,“我洗耳恭听。”

“三个问题,换三个问题。”维里塔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样的规则。没有时间,不限真假,但我要答案。”

砂金神色微变。

“不敢吗?”维里塔斯抱臂,垂眼睨着他,“看来砂金先生的诚意不过如此。”

“好吧。”砂金摊摊手,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公平游戏,我同意。”

“既然如此,”维里塔斯站起身,将乱糟糟的椅子归位,“慢走不送。”

砂金从善如流,同样站起身,背对着维里塔斯挥挥手,朝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砂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哦对了,谢谢你昨天的帮助,教授。”

“不必。”维里塔斯说,声音不辨喜怒,“昨天只是意外,我的「帮助」不为轻视生命的人准备。”

砂金沉默半秒,将手中的左轮放在门口的矮柜上。

“一个小礼物。”砂金微笑,“明天见,朋友。”

--

04、

“今天这个地方不错,省了我好多功夫呢。”

砂金似假还真地抱怨道,“市中心总是比郊区方便,不是吗?尤其是在这种大部分人还未起床的清早。”

维里塔斯穿着睡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扰人清梦。”

砂金耸耸肩,“我习惯了这个时间出门,您知道的,教授。”

“不请我进去吗?”砂金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防盗门,“这个大家伙也不是不能处理,但总归是麻烦了点。”

维里塔斯嘲讽道:“你的威胁还真是别致,赌徒。”他让出一个身位,“今天有什么话,说完快走。”

砂金闪身进屋,回手将门关好。

“说真的,要不是我了解您,还以为您是要违背我们约定了呢。”砂金撑着头坐在桌边,目光随着维里塔斯的身影移动,“不错归不错,这栋房子可确实不太好找。”

维里塔斯正在厨房准备早餐,闻言低笑一声,毫不心虚地偷换概念,“那是你的问题。追债总要找到债主,不是吗?”

他不觉得砂金找不到这里,公司的狗嗅觉一向灵敏,咬准猎物绝不松口。只是对他而言,相比于荒僻的郊区,市中心的确更有优势。至少某人在发疯之前,多少会考虑一下影响。

“的确如此。”砂金深以为然,“只是如果我们见不到面,教授的条件怕是也难以抵消。”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维里塔斯哂笑,“不劳挂心。”

砂金被人堵到无言,倒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看着维里塔斯在厨房鼓捣。

“哦!饮食很健康嘛,教授。”砂金单手托腮,手指敲着脸颊,腕上的金表不时磕在项圈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维里塔斯把切好的沙拉放进盘子里,随口问道。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和砂金对话的精髓,那就是绝对不跟着对方的脚步走。

“哦~这个啊。”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砂金拖长音调,漫不经心地反问道,“这算是第一个问题吗?”

“不算。”维里塔斯冷酷地说,把冰牛奶倒进杯子里,“不想回答就不回答,随便你。”

好吧,好吧,砂金撇撇嘴,“只是饰品,”他说,移开眼神,“我喜欢叮叮当当的东西。”

维里塔斯没有评价,把倒好的牛奶放到桌子上。砂金顺手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下半杯。

什么叫反客为主啊?维里塔斯气笑了,“那是我的杯子。”

砂金无辜地说,“这明明是新杯子,标签还贴在上面呢。”拿起杯子晃了晃,“还是说教授连一杯牛奶都舍不得给朋友喝?”

“砂金先生,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维里塔斯盯着砂金的双眼,目光不善,“你越界了。”

砂金垂下眼帘,神情无辜又可怜,像是无端被主人责骂的悲伤小狗——假的,都是假的,维里塔斯告诉自己,别被这个浑身流淌着毒药和蜜糖的骗子骗了。

他深吸口气,决定不再管砂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杯子,给自己重新倒了杯牛奶。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维里塔斯只当没有听见。

--

05、

早餐理所应当地变成了双人份。

“手艺真棒,拉帝奥。”砂金把最后一个蛋卷塞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天呐,感觉我已经有几百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维里塔斯没理会他无端的奉承,“该谈正事了。说出你的来意,赌徒。”

砂金眨眨眼,笑着调侃,“怎么了,亲爱的拉帝奥?你不是最讨厌我和你谈‘正事’吗?”

维里塔斯面无表情地撤走他的盘子,“既然没什么正事,那你可以滚了。”

“别这么无情嘛,教授。”砂金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至少等你忙完?”

“好啊。”维里塔斯回头,把手里的碗碟放在砂金手上,“也许砂金先生乐意帮忙?”

“乐意之至。”砂金走向水池,半真半假地说,“只是我的手表金贵得很,沾不了水,就劳烦您帮忙摘下来咯?”

维里塔斯眯起眼,这只孔雀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不加掩饰地盯着砂金的脸。太阳自背后升起,象征希望的金红色光芒将目之所及的一切点亮,除了那双万花筒般的漂亮眼睛。

“放心,它只是一块普通的表,除了贵和漂亮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砂金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何必这么提防我呢?”

砂金歪歪头,金色的头发在初阳映照下闪闪发亮。他单手托住碗碟,将另一只手伸向不远处的维里塔斯。

“来吧,教授。”砂金笑着说,“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的确如此,维里塔斯想,这场闹剧早该结束了。他走过去,把那块表摘下,随手放在旁边。

“诶,别啊,拉帝奥。”砂金说,不自觉笑起来。和以往虚浮夸张的笑不同,这个笑容真诚且轻松,维里塔斯微微怔住,而砂金尚且无知无觉。

“你帮我收着吧。”砂金眨眨眼,示意维里塔斯将表揣进怀里,随后转过头开始认认真真洗碗。

动作很快,也很仔细,边边角角都不落,甚至还在刷完之后用手指轻轻抹一下,检查是否足够干净。

维里塔斯观察着砂金的动作,思维逐渐发散。他当然听说过茨冈尼亚,听说过公司是以怎样卑劣的手段将这块不被待见的土地据为己有。

而那些被剥夺了人权的埃维金奴隶——多么讽刺,社会发展至今居然还有他妈的奴隶存在——几乎全部流入黑市,成为了名流豪权脚边的玩物。

除了一个人,除了他眼前的这个。

“公司给了你多长时间来搞定我这个麻烦?”维里塔斯突然开口。

砂金顿了一秒,“这算是……”

“算。”维里塔斯打断他的话,“那么你的答案呢?”

砂金又换上他那副面具笑容,把洗的干干净净的碗碟摞在一起。

“原本是两个月,但鉴于之前的那些人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打动您,所以我的上司又宽限了一阵子。”

砂金眨眨眼,转头看向维里塔斯,“三个月,教授,除去我对您做调查的功夫,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

一年,维里塔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恰好是他那个项目取得关键进展的时刻。公司真是“神通广大”,不是吗?

“不相信我吗?拉帝奥。”砂金瞥见他的表情,挑眉哼笑道,“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

维里塔斯不置可否,那夜的火光自脑海一闪而过,“看你的本事。”

“哈哈,能听到你这句话,就已经证明我的本事了,不是吗?”砂金摊手,晶莹的水珠从他的指尖滚落。

维里塔斯嫌弃地瞥他一眼,转身走向客厅,砂金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

“换我提问。”砂金坐到沙发上,紧挨着维里塔斯,啪地打了个响指,“如何?”

维里塔斯以沉默示意他继续。

“那么——”砂金拉长声音,宝石般漂亮的眼神中骤然迸发出灼烫的光热,“公司想从您身上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他不知道。维里塔斯想,即便爬上再高的位置,在公司眼里,他也只是个奴隶。

而砂金从来不甘愿做一个奴隶。

维里塔斯在心内发出一声叹息,巨大的荒谬感几乎令他发笑。还不是时候,他告诫自己,不能是现在。

他神情不变,低头看向那双盈满火光的眼睛,“在回答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嗯哼。”砂金似笑非笑,“这可不符合游戏规则啊,教授?”

“所以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维里塔斯不为所动,“那么,砂金,你会得到什么?”

沉默。沉默蔓延,空气中似乎有噼啪的响声。

“自然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半晌,砂金开口,笑意如火般嘶哑,“我完成公司的任务,公司给我应得的回报,多么「公平」的交易。”

维里塔斯不做评价。

“公司需要我的才智。”他说,“毕竟据我所知,公司技术部的蠢材们除了勾心斗角和搞砸一切之外,毫无用处。”

“事实如此。”砂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是直觉告诉我,您说的可不是真话。”

“而你也说过,不需要我的真话。”维里塔斯歪头看他,露出一个难得不具讽刺意味的笑。

“……哈。”砂金咧嘴一笑,“你说的对,拉帝奥。”

--

06、

那日之后,“明天见”似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每次见面都是一场小型的战争,本该如此。直到第二十天的时候,砂金在天微亮时如约前来,顺便拎来了一兜生菜。

生菜绿油油,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肉眼可见的脆嫩。维里塔斯挑了挑眉,等待一个解释。

“很新鲜的菜。”砂金笑着说,示意他接过去,“我路过市场的时候特意买的,等等餐桌上可以出现生菜沙拉吗?”

“想吃自己做。”维里塔斯冷酷地说,“或者直接滚出去吃。”

“诶,可惜我不会做饭——”收到维里塔斯怀疑的眼神,“好吧我其实会,但是我比较喜欢吃你做的。”

砂金耸肩,反手关门,同往常一样跟着维里塔斯走进厨房,叽叽喳喳地说些来路上的见闻和趣事。

这算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休战时间。维里塔斯安静听着,偶尔回应一句,顺手把生菜洗干净。身后传来砂金的低笑,维里塔斯后知后觉,险些把手里的生菜扔出去。

砂金从身后把盆和酱递给他,手腕上空空荡荡。

那天之后,砂金没有拿回那块表,也没有再佩戴新的。他提及这事的时候,砂金只是笑笑,满不在乎地说:

“送你了,亲爱的。”

而维里塔斯表情阴郁,“你把我当成什么?”

“任务对象?合作伙伴?”砂金无辜地说,眼中倒映出他失态的脸,“你说过我们不是朋友。”

“我可不记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合作的空间。”维里塔斯自动忽略砂金的后半句话,“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砂金摊摊手,“您配合我的工作,难道不算合作吗?”

维里塔斯啧了一声,“牵强附会,差不多得了。”

砂金哈哈大笑,“或许等您加入公司之后,我们就有机会正式合作了。”

“下辈子吧。”维里塔斯白他一眼,将人轰出了家门。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此刻,维里塔斯看着那只白净的手腕,心中蓦地一动。

这只孔雀的确适合金灿灿的饰品,他想。在砂金感觉出异样之前,维里塔斯端着拌好的生菜沙拉离开厨房。

砂金紧随其后,手里夹了两个杯子,又在路过冰箱时主动取出了冰牛奶。

“完美的一餐,不是吗?”砂金举起杯子,歪歪头,露出一个迷人的笑脸,“敬生菜沙拉。”

维里塔斯没说话,拿起杯子轻轻碰了碰。

--

07、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早餐。

饭后,砂金仰躺在沙发上,伸直手臂,看着指间亮晶晶的戒指们。维里塔斯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书,没去看某只反客为主的花孔雀。

“为什么不坐过来呢,拉帝奥?”砂金放下手,拍拍身侧的空隙,转头看向维里塔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你对朋友的定义标准还真是灵活。”维里塔斯说,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长话短说吧,砂金,朋友游戏的时间结束了。”

砂金翻过身,目光如有实质,在维里塔斯身上流连。

“别这么绝情嘛,拉帝奥。”砂金说,打了个呵欠,猫似的懒洋洋,而维里塔斯越过书,看到他豹子一样的眼神。

危险又糜烂,诱人沉沦。

脆嫩的菜叶化作穿肠毒药,在胃里翻搅,时刻准备将维里塔斯拽入地狱。骤然出现的拉扯感令他几近窒息,却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

刺激。

维里塔斯“啪”地合上书,目光如刀。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似有火焰一闪而过。

停止。维里塔斯对自己说,摆清你的位置。

“这么久了,想好你的第二个问题了吗?”维里塔斯挪开视线,又转回来,烈火坠入深谷,化作他眼底沉默的冰晶。

“不要着急,教授,时间还长的很。”砂金嗤笑一声,合上眼,做作的语调下潜藏着难以觉察的隐隐怒火,“还是说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场游戏了?”

为什么?维里塔斯垂眸,他在不爽什么?

“早些结束不好吗?还是说砂金先生足够悠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维里塔斯毫不客气,“很可惜,我并非如此。”

砂金沉默半晌,“我以为教授您已经辞职了?”

“拜公司所赐,的确如此。”维里塔斯讥讽地说。

砂金默默坐起身,笑容毫无破绽。

“当个教书匠有什么前途呢?教授,你的才华远不止于此。更何况您现在连教书的工作都没有了。”

砂金抬手抚摸着项圈,金属又冷又硬,他的声音也毫无温度。

“我知道您私下也有几个实验项目,但都因为没有资金而被迫中断,对吧?”

“公司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砂金说,扬起一抹疯狂的笑,“您知道公司的「诚意」,我们都很清楚这点。”

“您看,我完成我的工作,您继续做您喜欢的事——只不过换一个地方。两全其美,不是吗?”

说着,他走到藤椅前,垂眸看着维里塔斯,没有高光的眼底黑潮涌动。

现在他又像一个疯癫的神经病人了。

而维里塔斯站起身,一把扣住他的脖颈。指尖戳进项圈,砂金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挣扎,又温顺地放松下来。

“您想要做什么呢?教授。”砂金问,装作一只无害的棉羊。

维里塔斯没有说话。他看着砂金因窒息而泛红的脸,抚摸着他颤抖的喉结,他的手指沿着项圈内侧摩挲,最终按在了颈侧凹凸不平的印记上。

“公司会给它的狗带上锁链,打上标记。”维里塔斯说,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砂金颤抖的面颊,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

“为了宣示主权,为了防止他逃跑,为了将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也为了提防他哪天反咬自己一口。”

维里塔斯垂下眼睛,听着砂金愈发粗重的喘息,手上的力道猝然加重。而砂金闷哼一声,蓦地伸手攥住他的衣领。

他们对视。眼底是如出一辙的疯狂。

“炸弹,还有其他不入流但麻烦的小玩意,我说的对吗?”维里塔斯笑起来,没有松手,“原理简单,但结构复杂,这么多年尝试解过很多次了吧?嗯?只可惜没人帮的了你。”

“密钥在公司手上。”毫无疑问,“你会得到什么?砂金。你想得到什么?”

维里塔斯缓缓开口,抚摸砂金脸颊的手愈发温柔,“将我交给公司会令你重获自由吗?”

砂金嘶哑地笑起来。

“也许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表情癫狂,浑身颤抖,可怖的粗喘如鸣雷般回荡,而那双漂亮的紫眼睛里却满是兴奋和享受。

砂金眨眨眼,温顺地蹭着颊边的手。

维里塔斯骤然松开他。

“像一条狗?”

“有什么不可以呢?”

砂金哈哈大笑,不住呛咳,眼底似有烈火在烧。

“又或许,也可以像一个人。”

维里塔斯伸手,擦掉砂金不停溢出的生理性泪花。

他们对视。维里塔斯以为自己会给他一个吻,但他只是沉默地目送砂金离开。

--

08、

维里塔斯以为自己至少能有两天清闲日子。

“脖子好了?”他靠在门口,叹了口气,不是很想让人进屋。

“还没呢,拉帝奥。”砂金撇撇嘴,把手里大兜小兜的东西递给维里塔斯,随后扯了扯自己的项圈,露出脖子上的狰狞红痕,“瞧啊,这种时候它就很有用了不是吗?”

维里塔斯不想说话。

砂金放下手,推着他进屋,然后转身将门关好。

“今天的生菜没有昨天新鲜,但是老板娘多送了我一棵莴苣。”砂金碎碎叨叨地说着,随手把价值千金的大衣扔在沙发上,“要尝尝我的手艺吗?亲爱的教授。”

维里塔斯点头,把那棵幸运莴苣扔进他怀里。

“你打算在这里长住?”趁着砂金处理食材的功夫,维里塔斯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蔬果肉蛋奶,都是食物,“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这里是我家吗?”

“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砂金靠着岛台,正在表演徒手掰莴苣,“只是帮您扩充下库存罢了,教授。”

他歪歪头,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说,“明天我可能来不了啦,后天也是。战略投资部临时有个项目,接下来我们恐怕会有一周左右的时间见不到面。”

维里塔斯眉头紧皱,“不得不说,这是我这么多天来听到最好的消息。”

烦人的家伙终于要走了,尽管只有一个星期。

“真让人伤心啊,拉帝奥。”砂金抱怨道,假装没听出某人的口是心非,“所以您的第二个问题准备好了吗?我随时恭候哦~”

维里塔斯感觉手有些痒。还真是睚眦必报啊,该死的赌徒。

“等着吧。”他说,不去看那个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意料之外的变数,“厨房就交给你了。”

砂金带着笑意的声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简直像是摆脱不掉的噩梦。维里塔斯回头,看着砂金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想,但他不讨厌。

那喜欢吗?

维里塔斯蓦地一颤,警告自己别去想那个答案。

他走到柜子前,翻出一管化瘀药膏,上面写着仙舟特产。曾经他的某个仙舟学生向他推荐了这款药膏,维里塔斯试过几次,很好用。

昨天一时冲动之后,他就出门买了这管药膏——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个更冲动一点。

维里塔斯揉揉额头,难得有种挫败的感觉。

“在做什么呢?拉帝奥。”身后传来砂金的声音,这只孔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和社交距离。

维里塔斯转过身,砂金拍他后背的手就这么落在了胸口。

两人双双愣住。

下一秒,砂金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他的胸肌。

“真结实啊,教授。”砂金夸张地说,睁大了眼睛,声音里没有羡慕,只有满满的调侃,“我什么时候能拥有您这样的好身材。”

维里塔斯青筋暴跳。

他深深吸气,目光扫过砂金颈侧,狰狞的指印被项圈遮住大部分,剩下的仍不安分地露在外面,诉说着主人的惨状。

……算了。

维里塔斯松开拳头,避免了命案发生。他拨开胸前的手,把药膏掷过去,正中砂金眉心。

“嘶——!”

砂金手忙脚乱地接住,捂着额头痛得直抽气——多半是装的,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维里塔斯冷笑一声,朝着餐厅走去。

砂金落后几步,绕过维里塔斯坐到餐桌对面。

“这是什么?拉帝奥。”砂金笑着问,晃了晃手里的药膏。

维里塔斯叉了一块莴苣,“明知故问,自己看。”

砂金再次摆出那副无辜的表情。

“我没读过书。”垂下眼睛,声音又低又轻,“不认识字。”

维里塔斯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没读过书,有可能;不认识字?鬼都不会信。

“你向来如此吗?砂金。”维里塔斯放下叉子,直视那双令他心动的眼睛,“为达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维里塔斯看见一点动摇,像是万花筒里转瞬即逝的绚烂图画。他突然感觉呼吸不畅。

“当然。”砂金笑着说,“我一向如此。”

今天依旧是晴天,鸟语花香从没关好的窗子缝中溜进来。而那金发依旧闪闪发亮。

离开吧,别再继续,维里塔斯想,沉默地闭上眼睛,这场对决不会有赢家。

--

09、

最后砂金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靠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满脸惬意,任由维里塔斯沾着药膏的手指在他颈上轻轻揉按。

“你真好,维里塔斯。”各种意义上的,“我真开心。”

维里塔斯为他直白的表达沉默一瞬。

“别这么叫我。”维里塔斯放冷声音,试图阻止顾自颤抖的心脏,“我们还没有——”

“嘘,亲爱的,别聊那些不开心的话题。”砂金睁开眼睛,将食指按在他的唇上,“享受这一刻。”

很热,触感很软,唇上仿佛挨着一捧火。维里塔斯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咸的,柔软的表象下是坚硬的茧。维里塔斯垂下眼睛,盯着那只白皙的手。

砂金的气息陡然急促,他忍不住揉上维里塔斯的脸颊,身体慢慢向前探去。

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呼吸纠缠的一秒,砂金才蓦地僵在原地。

下一刻,维里塔斯如梦初醒,搭在砂金颈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唔……!”砂金闷哼一声,下意识蜷起身子,脆弱的喉咙狠狠硌上他的手。

维里塔斯慌忙松手,扶住砂金颤抖的肩膀,声音发紧,带着明显的懊恼,“还好吗?”

“没事。”砂金咳了两秒,慢吞吞开口,嗓音沙哑又怪异,“……您有新裤子吗教授。”

“…………”

维里塔斯叹了口气,熟悉的荒谬感让他疲惫至极,他莫名有点想笑,“没有你的型号。”

砂金委屈地缩成一个球。

“我今晚要出差。”他干巴巴地说。

“哦。”维里塔斯说,毫无同情,托起他的头继续揉药,“你现在下单可能还来得及送到。”

“幸好你没有继续住在郊区,维里。”

砂金叹气,握上维里塔斯的手,忍不住蹭了蹭,“我还是自己来吧。”再次叹气,“可以借我用用你的浴室吗?”

维里塔斯想拒绝。但砂金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只此一次。”他说,“新浴巾在柜子最底下。”

--

10、

那天他们共度了整个下午。

没有公司,没有任务,甚至没有砂金和维里塔斯,只有待在一起的两个人。

砂金成功解锁的区域又多了一块——维里塔斯的床。

新衣服还没有到。他躺在床上,把手机扔到旁边,用浴巾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午后的阳光催人欲眠,砂金躺了一会,很快睡着了。

维里塔斯坐在床角,读着他没读完的那本书,时不时抬头瞥砂金一眼。见他睡着,便起身将那条皱皱巴巴的浴巾拽出来。

砂金皱着眉,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维里塔斯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但很快被蜷成一团的砂金卷进怀里。

维里塔斯轻哼一声,没错过自己声音里的笑意。

时间停止在此刻也不错。

床边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砂金迷迷糊糊地去摸,瞄了眼信息,发现没什么要紧事,又扔到一边。

维里塔斯静静地看着他。

这只茨冈尼亚的花孔雀睡起觉来像一条冬眠的蛇。但维里塔斯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过上一个安稳的冬了。

对危险的事物抱有不必要的感情,无疑是世间最愚蠢的事,但遗憾的是,维里塔斯此刻偏偏想做愚人。

他走到床头,取出纸和笔。他已经很久没有闲情投入于自己的爱好了,最新的画作停滞在一年以前。

画上是他几年前意外结识的佣兵朋友们,他们管自己叫无名客,实际上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尽管他们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无名客,四海为家!”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双胞胎这样说,向他敬酒,为了感谢他慷慨地向他们传授知识。

那次维里塔斯难得喝的烂醉,和他的朋友们一起。他们围坐在废弃的列车旁,面前是巨大的篝火,火光比星星更闪亮。

那夜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没有智者,亦没有愚人。他不曾停止思考,正如朋友们不曾停止欢笑。

他不习惯,但享受于此。他们拍下合照,但维里塔斯没有带回来。他将记忆里的画面借由纸笔复现,将交错的线汇聚到同一平面。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维里塔斯静下心,目光一寸寸扫过床上的人。砂金睡得很熟,胸膛平静地起伏,颈上的痕迹经过时间的沉淀愈发狰狞,如从前的每一道伤疤一样,被掩盖在项圈之下。

笔尖顿了几秒,随后如实记录下这一刻。

火焰静静燃烧着,而维里塔斯看到一双万花筒似的眼睛。

--

11、

没有砂金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事实上,维里塔斯并没有过真正清闲的生活。他把生命全然奉献给了真理和教育事业,除去必要的休息,他几乎没什么空余时间。

而现在,因为公司的压力,维里塔斯辞去了大学教授的职位,和过去的合作伙伴也都断了联系,实验室彻底关停,讲座之类的邀请也全部撤得一干二净。

他的生活助理无事可做,主动提出降低薪资。维里塔斯没有同意,依然按原工资发放给她,并告诉她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递交辞职申请。

助理小姐坚持了一年,在上周给他发信息提出辞职。

维里塔斯终于彻底是一个人了。

不,还有砂金。

这只花孔雀仗着有公司撑腰,毫无顾忌地侵入他的生活,无视法律也无视他的意愿。

维里塔斯相信砂金的第一个答案。三个月,不长不短的时间,牵系着两个人的命运。

战略投资部本应和这件事没有丝毫关系,但他的研究结果是一枚重要的筹码,而砂金是一条好用的狗。

足够聪明,足够听话——没有不听话的余地,甚至足够疯狂。

疯狂到没有底线,不择手段。

他对砂金坚持不懈的骚扰并不意外。没人能在如此高压的攻势下时刻保持理智,维里塔斯也不例外。

等他不慎暴露弱点的瞬间,就是他被猎犬咬断喉咙的时刻。

他也知道砂金在打什么主意。他不常被感情左右,但某些时候过度心软的确是他的弱点之一。

而砂金巧妙地卡在他厌恶的底线上面,放低姿态,装模作样地骗取他的同情,又在虚假之中藏着零星的真实供他探索,引诱他一步一步跌进陷阱。

直到后来,真实越露越多,真与假的界限也愈发模糊。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失控的列车,一去不回地冲向未知的深渊。

维里塔斯毫不怀疑,如果上床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那砂金一定会把自己洗干净扔在他的床上。

……真是令人痛苦的想象。

维里塔斯啪地合上书,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

逐渐沦为摆设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个不停,维里塔斯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放下杯子,从杂物箱中翻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但……

“我是维里塔斯·拉帝奥,请问有什么事吗?”

“嘿,亲爱的维里,猜猜我在哪?”

果然如此。

维里塔斯叹了口气,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你在哪?”

电话对面的砂金哈哈笑起来,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酒气。

“你在哪?”他又问了一遍。

“向上看,维里。”砂金说,“向上看。”

维里塔斯快步走到阳台。天快黑透了,繁星点缀在深沉的夜幕上,捉住一颗便能看清一片光点。

他走到栏杆旁边,扬起头,若隐若现的星光下,他看见砂金飘动的衣角。

砂金似乎也看到他了,此刻正坐在天台边,探出身子向他招手,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维里塔斯只觉得难以呼吸。

“你……”他开口,而砂金满含笑意地打断他,“嘿维里,你可以接住我吗?”

心脏骤然停跳,维里塔斯喉咙发紧,他狠狠握住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当然,砂金,我会接住你。”

维里塔斯安静地说,声音像水一样温柔,水面下是难以觉察的暗涌。

“但现在,等我去找你好吗?”

“好啊,维里塔斯。”砂金说,声音中带着令他心碎的委屈,“你要来找我。”

--

12、

维里塔斯跑到天台的时候,砂金正仰面躺在地上。

他又换了一套衣服,同样的精致、华丽,此刻却蹭满了灰。见维里塔斯过来,他眨眨眼,拍了拍自己身侧。

“来呀,维里。”砂金笑,“我好想你。”

维里塔斯重重呼了口气。

他走过去,在砂金身旁坐下,把手机扔进口袋。而砂金蛇一样地缠住他的腿,脸紧紧贴着他的腿侧。

维里塔斯拍拍砂金的后背,把那颗不老实的脑袋按在自己腿根。

砂金顺从地在他怀里拱了拱,伸手环住维里塔斯的腰。他抱得那么紧,像在抱住他独有的珍宝。

“维里塔斯。”砂金低声开口,嗓音被酒精浸得沙哑,而维里塔斯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你喜欢我吗?”

维里塔斯笑起来,抬头看着无垠的夜空,“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

怀里的脑袋胡乱拱了拱,将他抱得更紧。

维里塔斯没有说话。

“你没有回答我。”砂金说,语气不再有做作的委屈,反而满是疲惫与颤抖,“你喜欢我吗?教授。”

“我不想再等了。”砂金喃喃低语,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中落下,打湿维里塔斯的衣衫,“我想要你的答案。”

“我改变主意了,维里,我讨厌那条规则,我恨它。让我们忘掉它,好吗?我们忘掉它……”

砂金踉跄着坐起身,与维里塔斯对视,破碎的水光之中满是绝望的恳求。

维里塔斯终于颤抖着叹了口气。

“喜欢。”维里塔斯说,紧紧抱住扑进他怀里的砂金。两个人用力地拥抱着,几乎要将对方勒进血肉,“我喜欢你。”

星星藏在夜幕里,无言地望着相拥的人。

“现在换我提问。”

良久,维里塔斯开口,没错过砂金突然的僵硬。

“告诉我你的名字,真正的那个。”他慢慢摩挲着砂金的背,像是在安抚颤抖的小兽。

而砂金闭上眼,将吻印在维里塔斯的颈侧。

“我不记得了,维里。”砂金最后说,冰冷的项圈横亘在他们中间,像难以挣脱的锁链,“我不记得。”

“砂金不好吗?”砂金问,静静听着维里塔斯的心跳。

“好。”

维里塔斯回答,没有犹豫。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什么人,即便他因这清醒而痛苦不堪。

砂金就是砂金,尽管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太多。它早已是眼前这个男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被自我认可的真实。

“砂金很好。”维里塔斯说,像在陈述既定的真理,“但我宁愿你不是砂金。”

而砂金只是紧紧抱着他,目光空空荡荡,任由眼泪将火焰浇熄。

--

13、

那天晚上,砂金在维里塔斯家中留宿。

砂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又在天台挨了半宿的冻,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到家之后甚至耍起了酒疯。

维里塔斯试图将他搬进浴室,但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我不去!”砂金坚定地说,死死抱住沙发,“维里说了不许我再进他的浴室!”

“我让你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维里塔斯烦躁地啧了一声,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砂金委委屈屈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从脑海中翻出了为数不多的哄孩子小知识。

“乖,维里同意了。”他努力控制语气,告诫自己不要和他的醉鬼心上人计较,“现在可以去浴室了吗?”

“你骗我。”砂金控诉,“维里根本不会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

让心上人见鬼去吧。

维里塔斯干脆放弃了言语交流,靠着强健的体魄三两下扒了砂金脏兮兮的外套,在扔进垃圾桶和充当醉鬼的被子间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挂在了衣架上。

他从卧室抱了床新被子,再出来的时候砂金已经在沙发上窝成一个球了。维里塔斯叹口气,给他把被子盖好,又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脑袋底下。

做完这些,维里塔斯快步走进浴室。他享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砂金还在沙发上睡着,维里塔斯转身回了房间。

等他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昨夜的睡眠质量称得上糟糕,维里塔斯揉着额角,走到客厅,砂金已经不见人影。

他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砂金昨晚并没有承诺过什么,他也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依旧做不到坦然。

维里塔斯阴沉着脸走进厨房。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将空旷的屋子照得通亮。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

砂金甚至把他仅剩的半盒牛奶三个西红柿两颗鸡蛋和一块鸡胸肉都顺走了。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维里塔斯感到愤怒,愤怒且疲惫,他知道砂金这么做是想把他支走,但他不清楚砂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许等他打开门,砂金仍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手里可能拿着一束花,一捆菜,或者一张公司的聘用合同。

维里塔斯砰地关上冰箱。

那就让他期待一下,这个该死的赌徒会给他什么「惊喜」吧。

--

14、

现实总是比想象更令人痛苦,不是吗?

维里塔斯深深吸了口气,颤抖地吐出,再次吸了口气。

他的心上人,他尚未确定关系的恋人,让他烦不胜烦又让他牵挂无比的花孔雀,此刻正躺在他的沙发上,没穿衣服。

听起来没什么?对吧。至少维里塔斯已经在想象里摧残过自己一次了,只不过那是在床上。他可以的,他忍的了这个,不是吗?

如果忽略砂金身上捆得乱七八糟的绳子的话。

“上午好啊,亲爱的教授。”砂金说,称呼重新回到原点,“我昨天喝醉了,真抱歉,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维里塔斯黑着脸,不发一语。

砂金耸耸肩。他的胳膊被反绑在身后,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怎么不说话,教授?您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做的吗?”

维里塔斯只觉得心梗。

问题太多了。维里塔斯决定先从没那么让自己心梗的角度入手。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把手里的袋子扔到旁边,蔬果滚了一地,但他无心去管。

“我偷偷配了钥匙。”砂金眨眨眼,“您知道的,教授,有备无患。”

维里塔斯没做评价。

“你是怎么把自己绑起来的?”

“从网上学的。”砂金诚实地说。

他见过不少,在各种场合。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动手试过。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

“不过似乎不怎么成功。”砂金微笑。

维里塔斯依然没有评价。

他走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砂金。那双万花筒似的漂亮眼睛被虚假的糖壳包裹,维里塔斯望进去,像望进深渊。

“你想做什么?”他疲惫地说,终于不再是故作平静的腔调,“你厌倦这场游戏了吗?砂金。”

这并不难。维里塔斯想,凝视着砂金眼中颤抖的裂痕。只需要一点真实,和恰到好处的助推。

但不完整的真实向来比完整的虚假更加可恨。

维里塔斯喘着粗气,过去在他脑海中纠缠,倒退,化作一页页雪白的稿纸。墨痕早已模糊不清,只有烈火仍在熊熊燃烧。

他猛地掐住砂金的脖子。

“你喜欢这个。”

维里塔斯说,另一只手攥紧绳子,用力一扯。砂金颤抖着绷直脊背,脸因为窒息和兴奋泛起红晕。

“你想……我吗?”砂金问,声音断断续续,眼中闪烁着诡异而空洞的光。

“不。”维里塔斯喃喃,跨坐在沙发上,“是你。”

他松开手,俯身吻了上去。

--

15、

绳子断了。

混乱之中,一切颠倒。他们相拥,脸颊贴着脸颊。

砂金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而维里塔斯沉默地承受着,用同样颤抖的手轻抚他的背。

时间不再有意义,渐冷的日光慢慢离他们远去。维里塔斯不再思考,他紧紧抱住砂金,抽噎着,将颤抖的吻烙在他的颈侧。

而砂金同样死死地抱住他,一如昨夜,一如他们未曾经历的时时刻刻。

于是亘古的时光便在这轮转的痛苦与欢愉中飞逝而过,他们活着,他们相拥,直至散作宇宙中的点点尘埃。

“维里,维里……”

砂金喃喃,仿佛他的生命只剩下这一个名字,他虔诚地念着,用炽热的吻抹去爱人眼角的泪滴。

“我带你去茨冈尼亚。”砂金握住维里塔斯的手,十指紧扣,在他耳边倾诉癫狂的爱语。

“早已死去的茨冈尼亚,蛮荒的茨冈尼亚,即便是公司也不能让它复活。”

已死之地不会再次迎来死亡。他要带着他的爱人回到过去,他们要在已死的故土上找寻新的家园。

“我爱你,维里塔斯。”砂金说,感受着维里塔斯在他的怀中融化,“你要和我走吗?”

维里塔斯发出一个颤抖的泣音。

他轻轻咬住砂金的颈,而砂金听懂了他的回答。

一切重归寂静。

砂金笑起来,虚假的糖壳悄然破碎,水晶般的眼泪落在爱人的面颊上。

他伸手,拂去维里塔斯脸上的泪痕,将吻印在熟睡之人的额头。

--

16、

再醒来时,维里塔斯躺在床上。

他的呼吸滚烫,喉咙像是吞了一团火,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脑子因为高温而自动停摆,他试图思考,却遍寻不着线头。

下一秒,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你发烧了,维里。”砂金的声音传来,朦朦胧胧,仿佛浸在水里,“再休息一会好吗?”

维里塔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额间落下一个吻,像落下一只蝴蝶。

等他彻底清醒,已经是傍晚。

窗帘敞着,城市一如既往地展示着它冰冷的夜色。维里塔斯伸手摸了摸身侧,摸到了温暖的躯体。

砂金轻笑,握住那只手。

“感觉怎么样,维里?”砂金挤过来,脑袋蹭上唯一的枕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维里塔斯偏头,推了推旁边树袋熊似的砂金,却被抱得更紧。

“我累了。”维里塔斯开口,声音嘶哑,“说正事。”

砂金浑身一僵。

“没有正事,维里塔斯。”

半晌,砂金轻轻地说,像卷被子一样把他抱在怀里,“我只是在关心你。”

维里塔斯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砂金的头发,“我知道。”

他转过身,和砂金面对面,交握的手别扭的摆在中间。

“不再是三个月了,对吗?砂金。”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许久,砂金才慢慢松弛下来,他像是突然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被疲惫淹没。

“你猜到了啊,维里。”砂金苦笑着说,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做得太差劲了。”

“是你做得太好了。”维里塔斯叹息地说,“各种意义上。”

所以他们才会拥抱着跌入深渊。

砂金颤抖地长叹口气。

“第三个问题。”

维里塔斯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你希望我同意公司的邀请吗?”

砂金轻声问,“你会同意吗?”

维里塔斯说,“我会。”

他们对视,看见彼此眼中疯狂的爱意。

“……我希望你同意,维里。”

砂金颤抖地说,死死握住他的手。

“我没有崇高的思想,维里塔斯,我只想「活着」。你和我,你明白吗?”

可活着是多么奢侈。

“我明白。”

维里塔斯说,低头吻上砂金的眼泪。

像吻住一捧火。

--

17、

维里塔斯·拉帝奥成功入职的那日,砂金没有去为他庆祝。

技术研究部的员工对这位久负盛名的新上司厌恶又恐惧,反而是其他部门的人对他更加感兴趣。

短短一个上午,他已经收到了不下二十份邀约。

维里塔斯一一拒绝,礼貌,但不怎么客气。拜访者永远是笑着来,黑着脸走。

除了一位。

战略投资部的大忙人们向来无利不起早,最上面的那位更是如此。也因此,他们往往能笑到最后。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新来的拉帝奥早已站好了队。

同事对他的厌恶更甚,但维里塔斯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东西尚且暂存在别人手中,他要将它拿回来。

直到天彻底黑透,维里塔斯才终于回了家。

他站在门口,满身酒气,满脸疲惫。

工作从来不是困难,更何况他有意阻延。麻烦的向来是人。

砂金的上司是天生的弄权者,狡诈、冷酷、多疑、且残忍。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将筹码放在一边,而维里塔斯尚且存有软肋。

越是如此,越不能心急。

门突然打开。砂金抱臂倚在门口,穿着花花绿绿的丝质睡衣,笑容得意又灿烂。

“晚上好,亲爱的。”砂金说,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不打算给我个吻吗?”

维里塔斯敷衍地亲了他一口。

“嘿!”砂金抗议,但抗议无效,维里塔斯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砂金撇撇嘴,关好门,从背后搂住维里塔斯。

“欢迎回家,维里。”

砂金说,亲亲维里塔斯的后颈。

“你真粘人。”维里塔斯咕哝,转身吻上他的额头,“你是小熊软糖吗?”

砂金懵了一下,眨眨眼睛,看着维里塔斯软乎乎的脸,感觉心底冒起了泡泡。

“没错。”他说,抱着维里塔斯倒在沙发上,“现在小熊软糖要吃掉你啦。”

“不。”维里塔斯皱眉,但没有推开他,“我要洗澡。”

砂金黏糊糊地搂着他,“那我们一起。”

维里塔斯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不可以。”他严肃地说,“小熊软糖不可以洗澡,会化掉。”

天呐。砂金在心底喃喃,天呐,我现在就要化掉了。

“但是小熊软糖要粘着你。”砂金努力控制语气,不让笑意泄露得太明显。

维里塔斯叹了口气,亲亲砂金的嘴角。

“想做就做吧。”

他们折腾到半夜,从沙发再到浴室。最后维里塔斯躺在床上,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砂金窝在他身边,慢吞吞地往脖子上涂着化淤膏。

那日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保持着这种模式。黏糊糊的相处,无节制的疯狂,还有绝口不提的明天。

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砂金不能阻止。他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又或者,在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刻,他便早已做出了选择。

而后再也无力更改。

--

18、

他们认识两个月的那天,维里塔斯刚好休假。

他仍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每日早早起床,锻炼一会,再做一顿优质的早餐。

这个时候砂金往往也会走进厨房,偶尔帮帮忙,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像块小熊软糖一样黏在他身上,兜里的手机放着每日的财经新闻。

但今天,维里塔斯已经做完了早餐,小熊软糖依然不见踪影。他疑惑地走进卧室,发现砂金正在专心致志地偷撬礼物盒上的锁。

听到他的脚步声,砂金转过头,毫无被抓包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摇了摇手里的盒子。

“藏的真严实啊,维里,这个锁不会是防我的吧?”

维里塔斯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你说对了。”维里塔斯坦言,而砂金气呼呼地咬上他的唇。

他们笑着亲吻,许久才分开。

维里塔斯解开机关锁,从里面拿出一只金镶玉的手镯。

“它和你的名字一样。”维里塔斯抚摸着那块玉,“这是邻国仙舟的传统饰品,据说寓意很好。”

“而且足够闪亮。”

砂金打了个响指,伸出手,让维里塔斯帮忙戴上。

“我太喜欢了,真的,维里。”砂金说,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涩意。

金镶玉,圆满幸福,多好的寓意,多难实现的愿望。

维里塔斯吻了吻他的额头。

“还有一个礼物。”

维里塔斯起身,绕到砂金身后,手指按住他的项圈。

砂金蓦地睁大眼睛。

“我以为……”他喃喃开口,忍不住回头去看维里塔斯,“你做了什么……?”

“告诉我,维里,你做了什么?”砂金重复道,声音中带着无意识的恐惧。

“一张计划书,和一半的实验数据。”

维里塔斯平静地开口,“想做交易,就要先亮出诚意,而我和你的上司恰巧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你……”

砂金深深吸气,随后缓缓吐气,维里塔斯话中隐藏的东西让他脑仁发炸,心脏在止不住的颤抖,“……你想通了吗?”

维里塔斯没有回答。

他拿起礼物盒,从夹层里取出一个解锁装置,扣在项圈上。

“你在骗他。”砂金说,呼吸愈发急促。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而砂金听出了令他绝望的答案。

“你想过后果吗?维里塔斯。”他骤然闭上眼睛,久违的恐惧感萦绕周身。

“放松,砂金,慢慢呼吸。”

维里塔斯放缓声音,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后颈。

咔哒。

装置启动,项圈咔地弹开。砂金突然开始颤抖,宛若重生的狂喜与如影随形的恐惧一同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等这一刻等了那么多年,他无法欺骗自己这不是想要的结果。但此时他却情愿这一刻永远不要到来。

维里塔斯从背后抱紧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恭喜,你自由了,砂金。现在你是你自己的了。”

而砂金只是痛苦地问:“你知道后果吗,维里?”

“我知道,砂金。”维里塔斯低头,亲吻他光洁的后颈,“我从来都知道后果。”

--

19、

纪念日的晚餐如期到来。

项圈被扔进垃圾桶,没人愿意再多看它一眼。维里塔斯牵着砂金的手,走进早早订好的餐厅。

没有鲜花,没有酒,只有带着记忆中味道的家乡菜。他们回不到过去,寻不见已死的茨冈尼亚,还好现在尚有凭依。

“这家店的主厨许多年前曾去过茨冈尼亚,彼时公司的脚步还未踏进那片土地。”维里塔斯说,“我想,这大概是我们最能接近茨冈尼亚的方式了。”

砂金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他的眼圈还有些红肿,不得已翻出了一副墨镜戴上,粉红色的镜片像是儿时捡过的漂亮石头。

“菜单上可没有这些,你是怎么找到的?”

砂金摘下墨镜,望着对面的维里塔斯。没了墨镜的阻挡,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令他心动的金红色眼睛。

“我找了一些……朋友。”维里塔斯这么说,有些遗憾地叹口气,“或许我们应该点一些酒。”

砂金眨眨眼,没有回答。

他们安静地吃完晚餐。

天黑下去了,冷清的巷子里少有行人。他们听着风声,听着稀疏的鸟鸣,树叶哗哗地摇了满地。

“第四个问题。”

维里塔斯突然开口,直直望进砂金的眼睛。

“这可不符合游戏规则啊,亲爱的教授。”砂金笑,说着和那时相同的话,但不同的是——

“不过我愿意为你破例。”

维里塔斯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你愿意和我离开公司吗?”

砂金托腮,双眼深深地凝望着他。

“在回答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维里塔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你看起来是打算乖乖回答的样子。”砂金眨眨眼,“那我再追加一个如何?”

维里塔斯低低地笑起来。

“如果我拒绝,你打算怎么做?”砂金问。

“我会牵着你回家,顺路去买鲜花和酒。然后……做我该做的事。”

维里塔斯说,而砂金没有评价。

“那如果我答应了呢?”砂金轻声问。

“我会……带着鲜花和酒去找你。”

维里塔斯安静地回答。

没有时间,不限真假,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砂金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向维里塔斯,余光扫过角落里不住观察着他们的几个脑袋——他猜那就是维里塔斯的“朋友们”。

“我愿意,维里塔斯。”砂金说,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们要去已死的茨冈尼亚,去再也不会有公司的地方。

维里塔斯紧紧的抱住他。

久不见光的脖颈像是新生的嫩肉,眼泪滴在上面,像火焰燃烧。

砂金深深吸了口气。

“我还没来得及送你礼物。”他最后说。

维里塔斯笑起来,将手按在砂金心口。

“你已经给过我了。”

于是他们分别。将鲜花和酒许诺在重逢的时刻。

维里塔斯终于彻底是一个人了。

没有砂金,再不会有砂金了。他们会重逢在已死的茨冈尼亚。维里塔斯会带着鲜花和酒度过漫长的等待,因为已死的茨冈尼亚没有砂金。

维里塔斯回到家。家里空空荡荡,一切还保持着出门前的样子。

他没开灯,从门前的矮柜里摸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块金光闪闪的表,还有一把只填了一颗子弹的左轮手枪。

他走向沙发,仰面躺上去,金闪闪的手表戴在他的腕上,是整间屋子唯一的亮色。

维里塔斯看向窗外。夜色很静,没有太阳,没有星星,孤冷的月亮挂在天幕,像招魂的幡。

火焰已经燃尽,盆中只剩残灰。

他想,是时候了。

维里塔斯取出弹匣,将手中的子弹一颗一颗安进去,直至填满。

他不是赌徒,不相信运气。维里塔斯想,他只需要万无一失的确定。

他抬起手,腕间的表依旧金光闪闪,这让他想起某个同样金光闪闪的人。

维里塔斯微笑着,转动转轮。

“砰——”

--

尾声

砂金最近常常在想,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将从前的名字告诉维里塔斯?

加入无名客后,他对外便不再用砂金这个名字,而是以其他的名字在外行走——毕竟砂金在世人眼里是一个早已消失的人。

只有他的朋友们仍会叫他砂金。和梦中的维里塔斯不一样,朋友们叫起这个名字时,不会有深深的遗憾。

而时间久了,砂金终于开始忍不住怀疑,维里塔斯是否真的曾用这样遗憾的语气叫过他的名字。

这是维里塔斯离世的第二十七年,五十三岁的砂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记得维里塔斯的一切。毕竟砂金还活着,找不到已死的茨冈尼亚,于是只好和脑海中的维里塔斯在梦里相见。

最开始他只是抱住那个幻影,在痛苦的哭泣中度过长夜。

登上列车的第三天,他看到那篇报道。维里塔斯躺在他超爱的那个沙发上,前额有一个血淋淋的洞,黑红的血泊里混着白色的脑浆。

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冲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他见过许多死人,亲人,仇人,变成死人之后都是一样的惨白僵硬。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早已无坚不摧,但维里塔斯总能将他经年堆叠的壁障彻底击破。

等他吐到再也吐不出来,他便虚软着腿回到车厢,从满脸不赞同的银发小子手中抢回了那篇报道,盯着那张照片看。

第二眼他看见了维里塔斯手里的左轮,于是他又连滚带爬地跑去吐了,这次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报道上刊印的照片色彩失真,但砂金想,维里塔斯腕上那块灰扑扑的表大概是自己的。

他依旧想吐,但他只是疯狂干呕直到晕过去。据那个说话难听的银发小子说,他当时差点一头栽进马桶里。

粉头发的小姑娘怼着那小子的胳膊,叫他少说几句,砂金很赞成,但没力气表态。他挂着葡萄糖,尸体一样躺在床上,旁边那个银发姑娘正拿着那篇报道,问他要不要听听看上面写了什么。

他又想吐了,不过吐不出来,但他还能哭,于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粉发姑娘愤怒地把那两个银色的小混蛋全部轰出去,在原地找了一圈,最终决定用他的枕巾替他擦掉眼泪。

他很想抗议,但他拼尽全力也只说出了几个字。“念给我……听……”他颤抖着开口,满眼都是绝望的恳求。

于是他知道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维里塔斯·拉帝奥作为公司的员工,不幸地在任职期间离世,所以他的一切遗产全部归公司所有。

他又晕过去了。

也许是年少时的营养不良给他的身体打上了病弱的底色,他这次毫不意外地病倒,甚至有半年没能下来床。

这半年他夜夜抱着维里塔斯的幻影哭泣。有时候在厨房,有时候在卧室,有时候在沙发,那时维里塔斯的脸就会变成照片上那种惨白僵硬的样子,而他则会嚎叫着醒来。

这样的夜里有朋友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管多晚总会有那么几个没睡的或者被他吵醒的人走进他的房间,打开灯,陪他聊天或者单纯地坐一会。

他清醒时偶尔会很愧疚,感觉自己是承了维里塔斯的情,平白接受他的朋友的照顾,尽管事实上他很清楚那帮四海为家的朋友们早已将他视作真正的家人。

不过好在他的钱很多,多到花不完,他可以随意地用天文数字来对朋友进行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他六岁被公司从人变成狗,在公司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存了一箩筐的私心地打拼了二十年,明的暗的开了近百个账户,里面的钱加在一起足够普通人从这辈子花到时间尽头,甚至还能给他剩下不少。

而这些钱在公司的眼里,就像存钱罐里怎样都摇不出来的最后一枚硬币那样,无关紧要。毕竟流通的货币早晚会回到公司手里。

维里塔斯活着,他是一根好用的绳子,维里塔斯死了,他就只是公司跑丢的一条狗。他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在公司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理所应当,甚至不如当一根绳子更有意义。

他原本心甘情愿做一根绳子,因为这样他可以有机会不去做一条狗。上司对他说让他去搞定那个难搞的拉帝奥的时候,他觉得棒极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重新变回人机会,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直到他发现维里塔斯·拉帝奥真的该死的难搞,直到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被维里塔斯反向搞定。

他有点后悔了,不想再做绳子,即便代价是重新变回一条狗。但狗的意义远不如一根绳子,于是上司对他说,下周再搞不定那个维里塔斯,就要一枪崩了他,或者一枪崩了维里塔斯,毕竟筹码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有价值。

于是他又后悔了。但是他进退无路。不过他是一个幸运的赌徒,所以最后他兜兜转转上了列车,有了人的身份和花不完的钱,而不幸的维里塔斯死在了沙发上,一切都变成公司的财产。

就像早已死去的茨冈尼亚。

砂金又想吐了,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刚刚在梦中他被维里塔斯的幻影无声痛骂了一顿,以令他心脏破碎的泪水和哀戚眼神。

至少要把维里塔斯的遗物带回来。他这么想,立下了这个新目标。于是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来到了维里塔斯的墓地,公司选的地址,山清水秀但荒无人烟,不得不说其实挺适合维里塔斯。

他站在墓碑前,身边是两个银色的人形拐杖。他难得硬气,对维里塔斯说,你的东西我都会带回来,既然你没有带走,那它们就是属于我的。

他没有停留太久,雄赳赳气昂昂一步三喘地离开了。回到列车后他开始思考怎样完成这个目标,并有了一个答案。

他照着这个答案努力了二十年,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崩了自己的上司。失了势的人不如狗,向来如此。所以他顺利地取回了维里塔斯的东西。在确认维里塔斯的遗物中没有想要的东西后,剩下的破烂都被集中扔在了一起。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砂金。他拿到了很多维里塔斯的东西,见过的没见过的,甚至还有那把左轮。他看着那把枪,感觉胃在翻涌,但最终还是不舍得扔掉。

惊喜地是他在那堆宝贝里翻到了维里塔斯的素描本。画上有许多他不曾见过的景色,很好,他想,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也有了。

他继续往后翻,后半本密密麻麻都是他自己。他确认了一秒,最初的场景是他第一次占领维里塔斯卧室的那个时候。

砂金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

时间继续往前走着,记忆里关于维里塔斯的形象因为这么多年的填补反而渐渐失去原本的模样。他有点不太开心,但又觉得挺好的。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将名字告诉维里塔斯?砂金依旧想不出答案,于是他索性不再去想了,准备等见面之后问问他聪明又博学的维里塔斯。

八十岁的砂金躺在列车上,向他的朋友们挥手道别。

请将我送到已死的茨冈尼亚,砂金说,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

写到魔阴身发作,肝了好几天终于肝完了,瘫倒(流泪猫猫头魔阴身版.jpg)

请多多评论呀!虽然可能不知道怎么回复但是每条都有认真看(手动比心)

最后感谢每一位耐心读完的朋友!

  

  

  

  

浆果鱼

【苏醒信风前72h】尸骨生花

第31棒

上一棒:@梅赫拉克什么都做得到 

下一棒:@Adecary 



·你以为是酒馆艳遇?其实是丧尸片哒!

·有点痞的优雅雇佣兵头子(?)砂金×美艳(?)古怪有点幽默有点温柔的酒馆老板真理 

·一见钟情

·双向救赎(?







“对暗号,好复古的一款爱好。”星握着方向盘,“而且在维拉妮卡开酒馆的不是只有拉帝奥教授一位吗。”

“啊。”穹扒着窗口探头,“真是个怪人。”





穹和星一路驱车穿越安全区,千里迢迢得肩碰肩蹲在这家坐落于【博识会·...

第31棒

上一棒:@梅赫拉克什么都做得到 

下一棒:@Adecary 



·你以为是酒馆艳遇?其实是丧尸片哒!

·有点痞的优雅雇佣兵头子(?)砂金×美艳(?)古怪有点幽默有点温柔的酒馆老板真理 

·一见钟情

·双向救赎(?







“对暗号,好复古的一款爱好。”星握着方向盘,“而且在维拉妮卡开酒馆的不是只有拉帝奥教授一位吗。”

“啊。”穹扒着窗口探头,“真是个怪人。”





穹和星一路驱车穿越安全区,千里迢迢得肩碰肩蹲在这家坐落于【博识会·维拉妮卡主基地】边陲的酒馆前,双胞胎紧张得搓了搓手,星咳嗽一声,推开了门。

酒馆虽小,但胜在装修大气。优雅、整洁、温暖,大方得兜售同这片地方格格不入的安适,每张卡座都摆上玻璃瓶——各插了一枝奶黄色的风信子干花。戴着色彩偏黯的鎏金面具,露出优美的下颌线和两瓣嘴唇,拥有紧实又发达的肌肉的老板在吧台后忙碌。

穹微微后仰,星捏了捏他,沾了一手心的汗,二人对视一眼。

略深的蓝紫色的头发,和传闻中现近乎销声匿迹,在博识会的默许下将实验室弃置不顾,跑去荒郊野外开小酒馆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一模一样。

嗯,星对他最口型,蓝莓色儿的那个。

穹用力点头。


“这会儿贸然打扰老板是不是不太好。”星悄声和穹商量。


“下午好。”老板抬眼看了双胞胎一眼,手上擦着第三只玻璃酒杯,语气略显热情,入耳不咸不淡,“来点什么。”

“你好!”星下意识朝声源迈了几步,顺势拉开吧台的一把高脚凳,穹跟着她坐下,“金菲士,再来一杯苹果汁——老板,这儿卖不卖蓝莓馅的巴斯克蛋糕?喜欢烤得不太熟的。”

双胞胎踌躇满志。

老板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可以现做。”老板不紧不慢。

穹:“……?”

他转过身来:“要?”

星:“呃!要的要的,谢谢老板。”

双胞胎心中一颤一凛,肚皮拔凉。

没有对上,难不成真的不是他?

不会吧,他朝妹妹丢了个眼色,我们不会找错地方了?

原来对暗号真的是有必要的,星心惊,但是没有找错啊,她低下头挤眉弄眼,我打包票。

难道这是拉帝奥教授的双胞胎弟弟,今天代班?



“嗨,朋友。”一个雇佣兵或是赏金猎人模样的家伙拉开了穹边上的位置,穹不动声色又快速打量了他一番:个子不算太高,和他相差无几,体量上看上去甚至没有擦酒杯的老板壮实,但藏着充沛到恐怖的爆发力。

来者不善,他心中断定,在此人主动选择出声之前,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靠近,也没有感知到他的一声一息。

他不动声色得挡在星身前。

“哎。”此人摆了摆手,语气随和到有些随意,“别紧张嘛。”

“嗨!老板。”他扭头对着背过身的老板打了个响指,吐字轻飘飘,“给二位各上一份招牌,都算我头上。”

“Hyaxinth。”他托着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摊开手心,“不可不尝。”



双胞胎僵硬得咧着嘴连连推拒。

老板头也未抬,似乎充耳不闻。

“嗯~”此人做思考状,“我还是老样子——莎黎耶,多加冰,谢谢老板。”他抛了个夸张的飞吻,老板若有所感得回过头时被砸了个正着。

他转向双胞胎:“哦!”

“不好意思,刚刚无意听见你们点了蓝莓馅蛋糕?“

“有品!”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片薄荷糖,“给你们分享一个隐藏配方:往鸡尾酒里丢三颗改过花刀的蓝莓——现摘的,想试试吗?”


星偷偷拧了一把穹的大腿肉。

口耳相传中的拉帝奥教授是位古怪,自我,略显阴郁又不失风度的学者,据说他容貌俊美,常以奇怪的石膏头雕遮蔽面容。

拉帝奥教授就算是石膏怪成精,也绝不会是这样的家伙,穹心想,可是这人又怎么会知道暗号?

星:“这里哪来的现摘蓝莓?”

穹肘了她一下,清了清嗓子:“先生——”

“不要急啊,朋友。”佣兵抬手打断了他,斜着瞅瞅老板,突然弯着眼角笑了,“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星假笑两声,穹打着哈哈试图把握主动权:“是的。实不相瞒,我们……”

“哎,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佣兵抬起手腕,他朝老板的方向努努嘴,“呐。”

“他真好看。”他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想听听老板的爱情故事吗?”


话题的走向扶摇直上,骤然升入了另一个纬度,像端上饭桌的红烧鱼突然长了脚,在双胞胎眼前叼了一根大葱当烟抽。穹被问懵了,张着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

“啊。”星下意识跟着这人压低声音,“什么?”

“嗯?”佣兵喝了口酒,含糊不清得哼哼,“艳遇咯。”

“稍等。”他抬手致歉,唇角要翘到天上去。

“老板,我的冰块呢?”他对着吧台喊,老板扔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钻进后厨里去。

星眨眨眼:“什么,老板结婚了吗?”

穹:“等一下。”

穹咬牙忍了三秒钟,心痒难耐。

穹:“老板有对象?”


“当然,当然。”

“想听吗。”这人摘下骚包的墨镜,旋即作出一副欠揍的了然模样,“哦——你们很想听。”


“不好。”双胞胎摆手,“不太好。

“是这样的先生。”星露出八颗牙齿,“我们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


“合作的前提是彼此信任。”雇佣兵眨眨眼。

“啊?”穹奋力挣扎,他急中生智,“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先生。”

“我是穹。”眼看此人饶有兴致得停下话头,穹心下暗喜,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烫金的银币,“这是我的妹妹……”

“星。”佣兵接道,他随意得摆摆手,“我知道。”

星:“你好你好。”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您贵姓?”

“你们很急吗?”此人奇怪得看了双胞胎一眼,“好吧。”

“不才维里塔斯·拉帝奥,幸会。”他向双胞胎伸出手。


星:“?”


穹:“我是玉皇大帝。”

他一声冷笑,环视一圈后抱起胳膊:“拉帝奥教授可不是金发。”


“管他呢。”这人被拆穿也不害怕,悠哉得摊开手,“千人千面,我就是说我是你爷爷,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好咯。”他拍拍手掌。

“真的有人能拒绝亲耳一闻拉帝奥教授的情史?”佣兵压低声音,“听故事而已,我也有瞎编的成分——反正他走了。”

他敲敲桌:“在为您制作美味蛋糕,小姐。”

双胞胎僵着的脸板起一半。

星:“不,不太好……”

“他不会介意,真的。”

他仰起脖子指了指,穹注意到他脖子上戴了个还算精致的项圈,应该是手作,“用我脖子上的脑袋担保。”

“听完我就会如实奉上我的姓名,怎么样。”此人合拢双手。

“啊。”他转转眼珠,语气失落,“看上去这对你们的吸引不大。”

“那就换成。”他愉悦得动了动手指,“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想要得到的,急吼吼的小孩。”



拉帝奥教授心爱的小酒馆开在博识会通向外界的主干公路边上,不如中心生活区人声鼎沸,但是物资输送和士兵活动的必经之路。


“酒馆就是普通的酒馆,但是老板不是普通的老板。”

星:“拉帝奥教授当然不普通。”

穹:“哪里不普通。”

“喏。”佣兵翘起大拇指,“比如,他救了很多人。”

“酒馆流通酒液,灯光和甜食的香气,当然,在这儿最值钱的还得是会讲话的人嘴,口口相传,真真假假,耐人寻味。”

“哎。”佣兵按着桌子朝双胞胎的方向俯下身,胸膛半贴着吧台桌,“他可是个万事通。”

穹拉长了脸,“昂。”他点头,“好的。”


“别急啊,朋友。”佣兵拖长了声,“我这不是要开始讲了?”

“据说他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至少久到他的酒馆有了些名气——直到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拉开了酒馆的门。”

“而命运的齿轮。”他抬起手腕,捏起食指和大拇指,从扁扁的圆空里对着双胞胎露出一个笑容,“在这一刻……”

“轰!”他毫无征兆得凑近,配合着人工音效猛得张开手心,“开始转动。”


……





“老板,有黄焖鸡米饭吗?”


“……”

老板从吧台后面露出一颗头来:“没有。”

哇哦,砂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长得怎么这么像一颗蓝莓?

“吃饭直走两百七十二米,左手边一条街。”老板看他待在原地,以为这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外地人,好心得补充了一句,又低下头去。

“啊。”砂金大大方方得拉开椅子,“如果我一定要吃呢。”



“您与传闻截然不同,博识会的拉帝奥教授,您那么善良。”砂金大大方方得拉开椅子,“居然没有把一位来历不明,要求在酒馆吃到黄焖鸡米饭的人赶出去?”


“我赶难道你就会走吗。”拉帝奥拎起湿漉漉的冰夹,“公司的佣兵?”

来人摆出一个惊讶的口型,面上一派惊喜,“哎呀。”

“拉帝奥教授果真慧目如炬。”他右手抚胸,“鄙人砂金,隶属和平公司战略救助部队。”


“公司雇佣我,管我吃喝。”他顺势行了个绅士礼,“钻石将他手下的不明势力纠察部队丢给了我——您或许听说过钻石?”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作出一派骄傲的神情,“我真的是个雇佣兵。”他眨了眨眼,“官方佣兵。”

“就是你们把2-Bs的三种维生素弄得水涨船高?”漂亮的老板头也不抬,“您的冰茶,指挥官,喝完请滚蛋。”

“啊。”砂金漫不经心,“2b的维生素只有2b会买嘛。”

“看在您漂亮的眼睛的份上我告诉您一个消息。”

砂金:“他的用处和泡腾片差不多,就是难吃点。”


“您是个聪明人,教授。”砂金夸张得鞠了一躬,“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应该知晓公司对您的重视,在您屡次踢皮球似的顶回公司的邀请,把他们耍的团团转之后——现在,它变成了我的任务,并且算进我的指标。”

“为了您我可是拱手送掉了好些个油水多的清剿呢。”砂金夸张得叹了口气,“您知道吗,这会关系到我的奖金。”

“教授,你我都只是混口饭吃。”

“我不会为难你,你也不要叫我难做。”他站起身来,“相当简单的道理。”


“我想过会有人来骚扰我。”

“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会选你这样……”拉帝奥冷笑一声,“的家伙。”

“巧言令色?也许就是需要我这样的家伙呢。”砂金无所谓得耸耸肩,“毕竟这么多有今天没明天的士兵总得有个人管着,不是么?”


“你我配合。”砂金上前半步,身体前倾,贴着拉帝奥的耳垂讲悄悄话,“我可以为你争取公司的资源,钱,药剂,助理,都行。还能省得你和公司其他的蠢货打交道。”

砂金轻声细语,语气难掩狂热:“您想一想,这是多么好的条件!”


“哦,当然!”他突然笑着倒退两步,张开双臂,“你可以随意利用我,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背叛我,利用与背叛都是价值互换的手段。”

“但我希望你知道,拉帝奥,我从不做赔本买卖。”

他直勾勾得攥住拉帝奥的视线:“不要让我失望。”



“博识会放弃了我。”拉帝奥回身置好洗净的雪克壶,“我和它再没有太多瓜葛,对公司而言,我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利用价值。”

“嗯。”拉帝奥语调平稳,“如您所说,我现在只是个靠着酒馆的微薄收入勉强糊口的可怜人。”

他目不斜视:“请回吧。”


“有意思。”砂金哼哼怪笑,“倒没人告诉过我拉帝奥教授是个热衷装疯卖傻的家伙。”

话音未落,他瞬间变了脸色:“然而据我所知,博识会正像个心怀歉疚又百般拉不下面孔的父亲纵容他的孩子一样纵容着你,亲爱的。”


“于是说是博识会放弃了你,教授,不如说是你放弃了博识会。”他舔了舔嘴唇,“我说得对吗。”

砂金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复又变得温和,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意思:“你确实把同博识会的纠葛斩断了许多,但不论你是否承认,教授。”他作出西子捧心状,“您放不下。”


“博识会依旧为你提供了独立的实验室和充足的科研供给。”他夸张得哦了一声,“而你会在每周的三和五来到这里,并且近来正在准备——嗯,什么剂来着,不好意思高中只读了一年——的第三次临床试验,我说得对吗?”

他没什么诚意得欠身致歉:“稍微调查了一些,如有冒犯我深表歉意。”


“工作做的不错,砂金先生。预料之中。”拉帝奥唇角翘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那么你是想暴力镇压我?”

“不,不。”砂金摇头,“这太失礼了,教授。”

“毕竟他们觉得我巧舌如簧,可以说服你呢。”


他突然暴起,以一种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把拉帝奥抵在墙上。

“嘿。”砂金露出一个笑容,“听着,拉帝奥。”

“我说过,我从不做赔本生意。”

“教授先生,你是个难搞的家伙。”他贴紧拉帝奥,几乎是把他整个人摁进墙里,“当然,你很清楚我也是。”

“友情提醒:我并非一个人前来,您要是再不识好歹,您除生命权外的各项权益和您心爱的小酒馆的馆身安全,我将全都不能保证。”


“是吗。”拉帝奥面无表情,似乎对自己的境况无动于衷,“那你何不把我交给他们?”

“哦。”砂金弯起眼睛。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对您一见钟情,舍不得您受苦的话,你会用拳头把我揍出鼻血来吗?”

“还有,教授。”砂金赶在拉帝奥爆发前后撤一步,背过左手俯身行礼,“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拉帝奥的表情看上去有种槽点过多不知从何吐起的释然:“第一,我没有不识好歹,我只是没有蠢笨到随意签空头支票。”

“第二,滚蛋。”

拉帝奥:“第三, 提问之前不妨先想一想,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他微弯下腰,挂着意义不明的笑意直直得与砂金对视,“如果有,那就闭嘴。”


砂金礼貌得点点头,看起来是一场痛快的左耳进右耳出。


“早就听说维里塔斯·拉帝奥对浪漫过敏,所以我精心挑选了一款鲜花。”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捧嫩黄色风信子,热情道,“祝您生活愉快。”




……


“后来呢。”穹若有所思。

星:“你不要告诉我他们就这样相爱了吧。”

她嘬了一口传闻中的招牌酒。

“嗯!”她哼哼两声,“好喝,好喝。”

“喜欢就好,小姐。”佣兵无所谓得挥挥手。

“自然没有这么快。”



……




二人目的不纯、不伦不类、由于工作性质差异几乎碰不上面的半同居生活平稳得持续了大半月。


一日,拉帝奥在往返【博识会·泰伦斯基地】发放物资的途中遭遇了四只迷路的,倒霉的,饿得头晕眼花决定朝他扑来的丧尸,他皱着眉头崩出其中三只的脑浆,耳后一声枪响,似乎正要赶去哪里的砂金单腿支撑着他心爱的机车,打飞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流口水丧尸的脑袋。


“谢谢。”拉帝奥干脆利落得收了枪。

“不客气~”砂金的话音飘着,他摘下墨镜有些痞气得向拉帝奥致意,随即翻身上车,一脚蹬上油门飞驰而去,身影在漫天的灰尘里越来越模糊。




……


“让我猜猜。”穹幽幽道,“拉帝奥教授在那一刻爱上了他,对吧。”

“嗯嗯。”佣兵语调上扬,唱歌似的哼了两声,“不太准确。”

“信不信由你,但其实拉帝奥教授确实也在最开始对这个叫砂金的坏蛋一见钟情。”他眨了眨眼,“即使他在春心萌动的那一刻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据说他把过快的心跳归结于直面了个来者不善的坏家伙。”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星迫不及待。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穹挤眉弄眼。

”看来你们很着急啊,那就。”雇佣兵摸了摸下巴,“跳过那些你来我往,臭袜子似的拉扯。”他哈哈大笑,“我们快进到捅破窗户纸,想听他们糟糕透顶的表白吗!”



……




后来他们相爱,双方都负有责任。

或许是一见钟情后俗套且必然的结果,又或许是缓慢发酵出的荷尔蒙在作祟,谁也说不准。总而言之,他们确实慢慢得互相成为了缠在彼此生命线上的血丝,长在彼此心脏上的一块实打实的肉团。


两个男人的表白过程坎坷,但胜在情真意切。




“你是在追求我。”


“是的,拉帝奥先生。”砂金俯身行礼,语气缱绻。

拉帝奥动了动手指,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被他含在唇间。

“请收下这捧风信子,即使您不接受我。”

“谢谢。”拉帝奥接过花束,微不可见得低头嗅闻,“为什么要选黄色?”

“因为您若是接受我,我会获得无与伦比的美妙感受——而我发誓,我会让您永远为这些美好的情绪所包裹,即使付出我的生命。”

砂金的情话款款滑出他的两片唇瓣,略有浮夸,但吐字中的深情倒不作伪:“即使您不接受我,我也同样希望您生活美满,幸福而快乐。”

“另一个原因是我看到你,脑子里便全是黄色的大废料。”他补充道。


“拉帝奥。”砂金眨眨眼,“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还是说你们那边追求爱人并不是这样的?”砂金牵着拉帝奥的手,“跟我说吧,我会学。”


“看来戴石膏头是有用的。”拉帝奥抱着胳膊。

“什么用。”砂金哼哼,“防咬?”

拉帝奥:“防你的咬。”




拉帝奥朝砂金呼了口烟。

拉帝奥会抽烟,压力大时也会抽上几支,而他偏好口味清甜的水果烟,据称这不容易让他沾上难以洗去的烟草味,因此扑在砂金的脸上的烟团倒也颇为好闻。

“拉帝奥,你知道往别人脸上呼烟是一种调情的方式吗。”砂金的魂似乎给他呼走了,佣兵靠着墙眨了眨眼。

“嗯。”拉帝奥说,“通常用作无声地询问对方是否'想要做爱'。”

“我当然知道,笨瓜。”教授和善得翻了个白眼。



他们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追求过彼此,而在表白次数上砂金险胜一筹。

砂金和拉帝奥都默契得没有正式通过对方抛来的恋爱申请,他们的爱情是割破的手臂上流下的两股血液,蜿蜒,混合,最后水到渠成,爱意在日光和夜色里蔓生,逐渐缠满了身体。





砂金邀请拉帝奥坐上他的机车,说是瞧他终日闭门不出,恐生蘑菇。


砂金紧握着机车把手弓起背来,迎着狂风猛笑,含糊不清得吹口哨,拉帝奥的胸口紧紧贴着砂金的后背,二人中间艰难得夹着杆枪。

“砂金!”拉帝奥的嘴贴着他的耳朵,被迫双手搂住他的腰防止被甩出去,“……该死的疯子!”

砂金哇哦怪叫一声,单手握把,另一只手包住拉帝奥揪住他外套的两只手。

“看,看。”拉帝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咬着牙忍受砂金像是在花田散步似的,平稳又悠闲、锲而不舍得骚扰他。“快看。”

“干嘛。”拉帝奥皱着眉。

“怪兽诶。”砂金指着大约一百米远处三只疑似正在进食中饭的丧尸,“老师。”他偏过头,贴着拉帝奥的嘴唇,“怎么办。”

拉帝奥:“啧。”

“撒开。”他拎一只鸡爪似的拎开砂金的手,腿部肌肉绷紧以固定身体,稳稳得托起枪,“看路,砂金。”



“芜湖!”

越野摩托在无人的公路上疾驰,砂金前俯下身,迎着风乱吼:“教授!”

拉帝奥露了个头就被迫吃了一嘴的大自然冲击波,他狠拍砂金的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拉帝奥,开心吗!”砂金目视前方,拉帝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满是兴奋和一种好似飘在空中的感觉,“开心吗!”

佣兵兴致勃勃得追问,好像誓要得到一个答案才罢休,又好像他只是在向拉帝奥郑重宣告这一事实,并不在意答案。

拉帝奥不答,牙齿咬着舌尖忍住笑意,他把手扶在额头上去看更远的地方。




“老婆。”砂金拨去视频通话,“怎么啦。”

拉帝奥很平静:“准备跳楼。”

“应该是某些物质之间发生了一些前所未见的反应。”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砂金:“天呐。”

拉帝奥:“它现在报废了。”

“我们为它准备了四十三天。”拉帝奥把脸埋进手心里。

“哼。”半晌他抬起头,又恢复出面无表情的壳子,“倒也没那么夸张。”

“正好可以记录下这次意外。”他翻出电子笔,“之后我会细化研究。”

“哦亲爱的!”砂金叹了口气,“你听上去已经失去情绪了。”

“我马上到家。”




“怎么总喝这么冰的,你想得胃癌?”

“冰块有助于我维持头脑清醒。”砂金解释道,“你看,否则我就会只想抱着你在被窝里安眠,而不是准备出门。”

“好吧,其实是习惯了。”眼看拉帝奥的眉头愈揪愈紧,他口风一转,“不加冰块感觉嘴里没味儿,真的。”

“别皱眉。”他去揉拉帝奥的眉心。

“常温的莎黎耶在我舌头上的口感是热乎的。”

砂金露出嫌恶的表情:“非常难喝。”

“你要干什么。”拉帝奥抱着胳膊,脸色比泡在莎黎耶里的六块冰更冷,“说出来这种混账话,要我心疼你?”

砂金捏着嗓子嗯了一声,他天真得睁大眼眶,“那你心疼了吗。”

拉帝奥看也不看他,拍开砂金偷偷往杯子摸去,试图扭转它即将被倒光的命运的手。



……


“你们或许听说过【博识会·依耶塔基地】?现在改叫奥菲利亚次级补给中心了——在被公司重建之后。”

佣兵的声音放得极轻:“博识会曾经的智囊,生命研究与药学的顶点。”

“依耶塔。”穹转向他,“是被第一批智化的尸潮……”

星:“它们冲破了防御墙。”

“啊。”雇佣兵颔首,“死了好些人——准确来说就没活几个,包括拉帝奥的五个学生。”

“不过。”他摇晃酒杯,“被压下去了。”





……




后来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自发又自如得向对方敞开了门扉,远远先于他们的头脑能够清晰得意识到这件事。





“砂金。”拉帝奥翻过身来,仰面躺在地毯上,他喝得太多,控制不住得干呕,砂金从背后搂住他,他顺势在他怀里蜷起身子,“你听过。”他捏住砂金的胳膊,“基地,嗯……或者某个地方彻底完蛋之前的最后一条广播吗。”


“我蹲在地下仓库里听到过。”他嘟囔着,“毫无用处的警报。”

他突然丢开砂金的手:“毫无用处!”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拉帝奥大着舌头。


砂金低头看他,手指虚虚捂住他的眼睛。

“嘘。”他轻轻点住拉帝奥的鼻尖,“拉帝奥,小乖乖,闭上眼。”


拉帝奥醉后乖巧得可怕,他合上眼睛,突然他的眼角一股股得落下眼泪,但依然听话得紧阖双眼,面部肌肉连同嘴唇一起发起抖来。


砂金更加用力得搂紧他。


“五个。”他声音沙哑,“我只拖出来五个。”

“剩下的三十七个孩子,我真的。”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尖锐的抽息,“真的——”

“五个学生。”他神经质得抽动手指,“后来也死了。”

“为什么。”拉帝奥用力得闭着眼睛,好像要把眼球压进头颅里,“砂金,为什么。”

砂金把嘴唇紧紧贴在拉帝奥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强硬得掰开拉帝奥攥紧的手心同他十指相扣。

“我的错。”拉帝奥的声音很轻,细不可闻,“我不该叫安妮和伊西多藏在储物室里。”


“你没有错,拉帝奥。”砂金抚过拉帝奥的脖颈,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我的小蓝莓,你从没有做错任何事。”

“好。”拉帝奥平躺着,“我没有错。”

砂金笑了,他贴着拉帝奥的唇角轻蹭:“嗯。”

“博识会没有错,我也没有。”拉帝奥又轻又急呼出一口气,“雪伦、安妮、姜凯。”他一一数过去,“伊西多和艾凡同样没有。”


“听上去都是好孩子。”砂金揉了揉他的嘴唇。


“哼。”拉帝奥露出一个笑容,他顺着砂金的力道坐起身来,舒服得枕着他的肩膀,依然乖乖得闭着眼睛,“这五个小鬼是博识会里唯一敢拿我的石膏头打趣的学生。”


他的思维变得跳跃,话也格外多了。

砂金的手探进拉帝奥的睡衣里摸了摸他的背,嗯,收汗了。




艾凡沉默寡言,性子害羞,心思纯粹又善良,毕生热爱是在实验室里住到地老天荒,拉帝奥一直怀疑他可能是实验室的某只仪器变的。

拉帝奥轻轻笑:“他和伊西多倒是投缘。”


他是位满腔热忱的学生、出色的植物爱好者、也是第一个遭遇险情并放出警告的研究员。


“艾凡的黑眼圈浓得赛过墨鱼汁,于是我把他赶出实验室,叫他好好睡觉。”

拉帝奥缓慢得眨眼:“没想到他跑去了温室,大概是想看看培育皿里的转基因蘑菇长得怎么样。”

“十五分钟后我们收到了他的讯息。”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拉帝奥平静得叙述,砂金蹭着他的鼻梁骨,亲了亲他的额角。

酒精浸没了拉帝奥的四肢,他引以为傲的大脑不再受控,如此迫切得渴望将闷在心底的潮湿向着最亲近的人一吐为快。


“咬在胳膊上。”拉帝奥挣扎着从砂金怀里抽出右胳膊,在前肢靠近手腕的地方划了几道,“两大口。”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出一块又长又细的碎玻璃。”他指了指后脑勺偏上一些的位置,“戳在这里。”



姜凯是个幽默的东方人。

“四处逃窜的时候他抓上了我的石膏头。”拉帝奥晃晃脑袋,被他自己抓乱的头发打了结,砂金正一点一点帮他解开,“说是可以防咬,再不济还能把丧尸的脑浆砸出来。”

砂金刮了刮他的脸:“哦?”

“他总是那么与众不同,遗言也不枉多让。”拉帝奥哼了一声。

他自顾自得笑了一会儿,突然面无表情得扯开砂金的胳膊,揉了揉眉心,再重新把自己砸进他的怀里,砂金感觉到他又剧烈颤抖起来。


雪伦是最开朗的,热衷于撺掇其余四人劝说他摘下石膏头套,皆未遂。

一日他心血来潮,未着石膏头踏进实验室,此人便拽着安妮从犄角旮旯里猛窜而出:“教授!”

“您今天真漂亮哇!”


“雪伦的状态其实相当糟糕,她只是假装得很好。”

“三年前第一真理大学失陷,我本来是救不了她的。”拉帝奥很慢得扬起下颌,“她的弟弟恩多可。”

“站在屋顶上把她托起来,托过头顶,再托过围栏,身上脸上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


“目睹艾凡和姜凯的死亡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声称。”他咳了一声,“她看到了恩多可。”

“我们认为那是幻觉。”他语速极快得补了一句,“可她一直坚持。”

“当然,不排除她确实在乌泱泱的尸群里找到了。”拉帝奥嗓音发紧,“虽然我并没有发现一只和恩多可身量相仿,又穿白色条纹牛仔裤的丧尸,但我希望如此。”

他的手指又发起抖来,被砂金牢牢得捏着:“然后她就把伊西多推走。”

“雪伦关门的速度太快。”拉帝奥的眼皮抽动起来,“我没赶上。”




“安妮。”

“她一直是个强势的姑娘,很少冲动,可一旦她的头脑脱离了理性支配。”

“从没有……很少有人能改变她的意志,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拉帝奥停顿了一瞬,“在可许的范围内她不计后果。”

“究竟是不是搜救队的那番话引燃了她的冲动,这件事我也无从确认。”拉帝奥全身的骨头骤然软下来。

“来不及了,拉帝奥教授。储物室被坍塌的楼板堵住了,我们需要先把您救出来。”

他被砂金换了个姿势拥住,“她就在我面前。”拉帝奥点住自己的额头,“砰的一声。”

“很响。”他又去指砂金的耳朵,“震得我耳鸣,什么也听不清楚。”


伊西多不会说话,幼时的一场病烧坏了他的喉咙,在近年的治疗下勉强可以哼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他是个难得的。”拉帝奥的眼眶复又漫上红色,“情绪相当稳定的学生。”


伊西多的眼睛总是同他的话音一般宁静。

枪响后他平静得抱着安妮的身体,试图把她搬到两只叠起的快递箱上——这是储物间的最高处,希望能不被丧尸注意到。


“伊西多脸上的肉都在发抖。”拉帝奥的眼角突然滑出泪来,他更加用力得闭紧,“他很害怕。”

“一句话他比划了好几遍,怕我看不见。”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最终坠在地上。

他把脸埋进手心里,整具身体弓成一只煮熟的虾米,头顶抵着砂金的胸膛。

“说。”他挣扎着从唇缝里挤出八个字,“再见了,拉帝奥教授。”

“它们咬破了他的肚子,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砂金伸开五指,各扣住拉帝奥的两只手。

“砂金。”拉帝奥垂着眼皮,“我想睁眼。”

“当然可以。”砂金捏了捏他腰上的肌肉。


“我的梦想太空,太大、也太远。”拉帝奥直直得望着砂金,“它远到几乎不可存在,远到使得我和其他漫无目的的家伙别无两样。”


“你一直在前进的道路上,拉帝奥。”

“你帮助了许多人,拯救了许多人。”砂金捧起他的脸,“未来也会拯救更多的人。”

“感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感谢你的信任。”他吻了吻拉帝奥的嘴唇,“小蓝莓。”

“嘿。”他笑起来,“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以前觉得变成丧尸也挺好。”砂金说,“尽早成为它们的一份子。”

他闷闷得笑了,捏着拉帝奥的手指玩。

“让我喝一口它们的血,然后睡上一觉,就什么也不用再管了。”


“我爸妈被咬死了,我姐护着我往外跑的时候。”砂金撕掉嘴唇上的死皮,舔出一嘴血味,“被啃了一口。”

“我发着烧,她就背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最后把我放下来,让我跑,拼了命得跑。”


砂金觉得他先前喝下的酒也开始沸腾起来,酒精蒸得他的大脑充了气似的要飘出脑壳。拉帝奥很用力得搂住了他,他更加用力得揽了回去。



“之后实在活不下去,我拿了两袋沙琪玛跟一伙人走了。”砂金道,“啊,一开始确实过了阵好日子。”

“那些人把活人当成猪狗一般取乐。”他扬起脖子,露出颈侧黑色的编码,“他们逼人和丧尸赛跑,为我们下注,也为我们欢呼。”

“拉帝奥,你看,人其实和丧尸没什么两样。”砂金捏捏拉帝奥的耳垂,“丧尸想干什么干什么,人也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他轻声细语:“丧尸想吃人,人也想吃人。”

“用你的话说,其实人比丧尸更加凶恶和愚钝。”砂金笑眯眯的,“你现在不太清醒,我来替你说。”

拉帝奥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开。


“所以我逃跑了。”砂金唇角翘起,“又跑去当流浪汉。”

“有一次走在路上实在饿得不行,钻到人家后厨想讨口吃的。他们拿了个一次性打包盒给我闷了一盆黄焖鸡米饭。”

“我拿走了,跟自己说好一天可以吃上一口,结果不小心全吃完了。”砂金啧了一声,“我就把打包盒留着,每天舔舔剩下的料汁。”


拉帝奥张口欲言,被砂金贴着手指轻轻堵了回去,就好像他今早用手指抵住拉帝奥的嘴唇示意他吃完那一整块瑞士卷一样。


“后来嘛。”他摊开手,“我死皮赖脸得跟着一个老佣兵混饭吃,直到他死了。我被钻石举荐给公司。”


“我以为。”拉帝奥碰上他脖颈上那行编码的位置,“这只是你没什么品味的纹身。”

“确实挺丑的,要不我戴个颈圈吧。”砂金突然兴高采烈起来,“怎么样,拉帝奥,你给我做一个。”


“拉帝奥。”砂金叹息道,“我想变成一只丧尸,你养着我,可以拿我做研究。”

拉帝奥:“目前没有研究表明丧尸具有类人的情感。”

“那也说不准呢,教授。”砂金哼哼,“如果我变成了丧尸,也一定能认出你来。”


“哦。”拉帝奥说,“追着我啃吗?”







他们把自己当做一具尸骨埋下。一个无路可走,郁愤、悲切又谦卑得融化成养料,平静得茕茕禹禹,追着不可见的光明;一个走投无路,心底幼嫩的种子过早夭折,于是随波逐流得呼吸,被指引、利用、操控着自内向外腐烂。


尸骨上却生出了鲜花。


……






“后来呢。”星很慢得眨了眨眼。

“后来?”佣兵晃了晃酒杯,“啊,爱情故事总不免落俗,朋友。”



……



砂金有一次浑身是血得闯进了酒馆,把拉帝奥吓了个半死。

“拉帝奥。”砂金虚弱得躺在床上,“我随时可能嗝屁。”

“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你。”他挤出两滴眼泪。

“闭嘴。”拉帝奥难掩怒火,手倒是依然很稳,“我在给你缝针。”



后来砂金回家的间隔越来越长,不过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美其名曰补偿。

拉帝奥坐在床上看书,砂金躺在一边环着他的腰,不老实得扣他的痒痒肉。


砂金临走前亲了亲他的眼睛,拉帝奥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有一股气好像在肚子里到处乱撞。

“好的。”

砂金了然,他比了颗心:“我早点回来。”





一日,砂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迫不及待得邀请拉帝奥观赏他的夜光手表,不由分说得拽着他钻进被窝,拉帝奥口头训斥一句“没轻没重!”,心软的恶果是不设防的痒痒肉被伺机而动的砂金挠了正着,他冷笑着反击,黑夜里两个人闷在被子里笑得喘不上气,拉帝奥强硬得掰过砂金的脸,摸到他咧得极开又不停狂笑的嘴和冰凉又湿润的两边脸颊。


“拉帝奥。”砂金上气不接下去得去摸他的手指,“难以置信,我居然会害怕。”

“我居然会害怕?”他又爆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我怎么这么怕?”

“突然意识到我居然是个正常人。”他喃喃道,“我会害怕。”


“拉帝奥。”砂金扯下自己的领带,扯下拉帝奥的睡衣和他的制服,撕烂裤子,突然抓着成条的布料愣在原地,毫无征兆得抱着他大哭。

“拉帝奥,拉帝奥,”他又哭又笑,低着头闷了一会儿,似乎认为自己调整出了一个笑脸,抹了把脸去摸拉帝奥的眼尾,“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烂事,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又美满,又快乐,嗯——”他勾了勾拉帝奥的下巴,手心里的汗水和泪水粘在了他的脸上。


“拉帝奥。”他胡乱捋过头发,“以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就好像。”

“就好像我的一生只为这一刻而活。”





砂金离开了很久,久到拉帝奥的新抵抗剂的第三次临床试验已经成功了一个礼拜。

久到砂金临走前和他一道栽下的风信子宝宝已经因为花蕊过沉的重量和拉帝奥的疏忽折了两棵,脆生生得断在阳台上。



砂金回来了。

他踏着零点的钟声轻手轻脚得站在酒馆门口,看上去风尘仆仆,但仍勉力维持了体面。进门前他犹豫了片刻,溜达到玻璃窗前就着月光撩了撩头发,摸出半瓶香水滋啦两下。


“你还要站多久?”拉帝奥拉开了门。







“我尊重你的选择。”拉帝奥在最后一次分别时说,“祝愿你成功。”

砂金落了个吻在他的手背上:“我爱你。”

他牵着拉帝奥的手不放,扭捏一阵后又香了一口。

“我爱你。”拉帝奥轻声说。




自那之后砂金再没回来,慢慢得变成很多人口中没再见过的人。




一日,和平公司的托帕为感谢拉帝奥在她的一次任务中提供的帮助造访酒馆。


拉帝奥将一杯橙汁推向她:“举手之劳。”

“【西西妮Ⅸ】的新样本。”她点点信封,“希望对你的研究有帮助,拉帝奥教授。”

“以及。”托帕十指交扣,“砂金还活着。”

“公司将他除了名,但内网依然保留了他的信息。”

她抿起嘴唇:“他的消息被藏得很死。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拉帝奥幅度很小得点头致谢。

“没有关系,托帕小姐。”他随意一指手边两株被强塞在咖啡杯里,正借狰狞的花瓣表达不满的风信子,“他至少还有空来送花。”

“啊。”托帕戳了戳它,“看上去还挺新鲜。”



咖啡杯下压一纸条,上书龙飞凤舞十字:

没有多余的玻璃杯子了(><)


……



星:“所以。”

穹:“砂金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也许死了。”雇佣兵哈哈大笑,“要么他窝到哪里发了大财。”


“嗯哼。”他耸耸肩,“故事讲完了。”



他摊开手。

“恭喜你们通过了我们的考验,朋友。”他夸张得称赞道,“你们真是个懂礼貌,值得信任的好人!”


星:“你应该只是想满足一下炫耀拉帝奥教授的分享欲吧。”

双胞胎异口同声:“砂、金。”

穹:“拉帝奥教授真的不会削了你细细切作臊子吗。”




“因为他坚持认为。”拉帝奥走向吧台,他摘掉了面具,露出那张符合传闻的俊美非常的面孔,“先聊天后办事。”

砂金眨眨眼:“我早说了可能有虚构成分。”

他语气上扬,又回到了那副略微拖长声音的腔调。

“说不定全是编出来骗你的呢?”他歪了歪头。

“不过多谢关心。”砂金眨眨眼,“分享之前我是征求过他的意见的——是吧,拉帝奥?”


老板不理他。

“你们好,我是维里塔斯·拉帝奥。”他把蓝莓馅的巴斯克蛋糕端上桌,“能听完他的长篇大论,你们也真够耐心。”


“哎,对彼此有些了解才好合作嘛。”砂金露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


“那您为什么一开始不接暗号呢。”穹作出更加委屈的表情。

“因为我觉得这太傻了。”拉帝奥抱起胳膊,“况且和你们约定暗号的本来就不是我,是砂金。”

“你们要的东西。”他在三人对面坐下,指了指双胞胎的口袋。

二人下意识掏兜,果真摸到了一块硬物。

穹:“诶!!!!!”

星:“呀!!!!!”


“一起吃个晚饭?”砂金搓搓手指,“黄焖鸡米饭!怎么样。”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想看评论(递碗)(哭

·感谢我的亲友……😭没有你就没有这篇文(叼玫瑰)






猫桐

社恐跑去要授权了,很喜欢这套图!

via: x r1d1cu10us

社恐跑去要授权了,很喜欢这套图!

via: x r1d1cu10us

影兔isHare

*原推作者:@ Lumbby,有条件的朋友可以去原推支持作者!

*分享一下,砂亲理的时候理的回答原台词意思是“你自己踮脚(接着被吻打断)”,身高差非常可爱doge

*p7p8是英文原文,p9最后一页是我写给外网太太的道歉信(一开始因为我的疏忽先斩后奏没有要翻译授权,只是标了原作者就匆匆翻译发了出来,很抱歉),经过交流太太很善解人意给我补了授权(她是天使😭)

*这是我第一次汉化,很不成熟很欠考量,台词充斥着大量意译(你)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原作品,但没授权就发布是我的错,我向tag里的所有人道歉(狠狠鞠躬🙇)

*原推作者:@ Lumbby,有条件的朋友可以去原推支持作者!

*分享一下,砂亲理的时候理的回答原台词意思是“你自己踮脚(接着被吻打断)”,身高差非常可爱doge

*p7p8是英文原文,p9最后一页是我写给外网太太的道歉信(一开始因为我的疏忽先斩后奏没有要翻译授权,只是标了原作者就匆匆翻译发了出来,很抱歉),经过交流太太很善解人意给我补了授权(她是天使😭)

*这是我第一次汉化,很不成熟很欠考量,台词充斥着大量意译(你)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原作品,但没授权就发布是我的错,我向tag里的所有人道歉(狠狠鞠躬🙇)

度从杉

[砂理]关于爱、死亡与生命(1)

当成半au看比较合适,没有认真考证。

亲友想看遂写之。


这世上唯有爱、生命与死亡隐藏不住,真理医生对此不太想有什么感触。


————

那个一切开始崩坏的日子是一个雨天,暴雨倾盆而下,杂乱的雨声将窗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遮掩住。


一切本来与维里塔斯·拉帝奥没有关系。结束了一整天实验的拉帝奥教授正坐在浴缸里发呆,热腾腾的水汽粘在他赤裸的胸膛,又化成一滴滴水珠落下。


这是真理医生最享受的时刻,全身的脏污和疲惫都清洗干净,只剩下纯白的、神圣的知识在他的脑海中滚动。他披着浴巾,看着满是水雾的镜子,忽然感受到灵感的召唤。


于是他以手为笔,在镜面上演算起来。...


当成半au看比较合适,没有认真考证。

亲友想看遂写之。


这世上唯有爱、生命与死亡隐藏不住,真理医生对此不太想有什么感触。


————

那个一切开始崩坏的日子是一个雨天,暴雨倾盆而下,杂乱的雨声将窗外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遮掩住。


一切本来与维里塔斯·拉帝奥没有关系。结束了一整天实验的拉帝奥教授正坐在浴缸里发呆,热腾腾的水汽粘在他赤裸的胸膛,又化成一滴滴水珠落下。


这是真理医生最享受的时刻,全身的脏污和疲惫都清洗干净,只剩下纯白的、神圣的知识在他的脑海中滚动。他披着浴巾,看着满是水雾的镜子,忽然感受到灵感的召唤。


于是他以手为笔,在镜面上演算起来。


一个个方程落在镜面,不甚清楚地照出真理的身影。


当他写满了半个镜子的时候,纯白的浴室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不怎么白的影子。他停下笔,透过笔迹和那个不请而来的客人对上视线。


“晚上好,拉帝奥教授。”那个人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真理看着他,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的血迹和滴血的衣服下摆。


“你弄脏了我的浴室。”真理平静地说道。


“抱歉,我敲门很久都没有人来给我开门,只能自己进来了。”那个金发的男人笑得灿烂,说话中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不过您请不必担心。”


真理以为他会说一些“等会儿我会帮你清扫干净”这样的话,却不想那个金发的男人轻飘飘地开口:


“毕竟很快您就用不到了。”


很难描述真理此刻的想法。他的脑子在“他要挟持我”和“他要杀了我”之间摇摆了一下,然后觉得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想做什么?”


“我不介意告诉你,如果你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话。”那个带着彩色镜片的年轻男人在他的手臂和裸露的胸口看了一圈,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对真理来说在同性面前赤裸上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但不包括被用这种目光打量还能保持理智。


“麻烦出去一趟,不知名的先生,不管你是来做什么,不要像一个色情狂一样站在这里,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真理拿起衣服,冷静地说道。


“好吧,好吧。”那个人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真理还是那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拿着衣服的动作顿了一瞬。他看到那人腰间别着的东西,那是一把枪,显然来者不善。


窗外的雨很大,很多声音都能被盖住。他的浴室隔音很好,因为他在思考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他快速换上衣服,打开上方的窗户,双手一撑就顺利爬了上去,只是窗子矮小他又过于高大,很难从中挤过——毕竟当初设计它的人也没有想过会有人从这里跳窗。


然后浴室的门打开了,那个带着帽子的金发男人正笑眯眯地吃着橘子,手中的枪却已经指向窗台上的真理。


“不必这么着急,毕竟杀你只是其中一个选择。”


咔哒一声,那是上膛的声音。真理看着他,顿在原地。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这是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二是我现在扣下扳机,然后带着一个尸体离开。”金发男人嘴里嚼着橘子,手中的枪却纹丝不动。


他笑着,看着踩在浴缸上的人:“所以现在愿意下来聊聊了吗?”


真理定定地看着他,锋利的目光将他从头扫到脚。


那人也不着急,毕竟聪明人都知道应当如何选择,而维里塔斯·拉帝奥是聪明人中最聪明的那一个。


过了一会,真理缓缓从浴缸上下来,赤着脚踩在地上。


那个金发男人并不高大,只到真理的眼睛,带着一副可笑的茶色墨镜,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的人。他的脸上有一片血迹,还很新鲜,呈现喷射状,不像是他的血,而那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浑身的血迹来到他的房子。


真理权衡了一下,缓缓开口,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在此之前,麻烦你出去,我要洗澡。”




金发男人在真理医生的公寓中优哉游哉地转了一圈,看到桌子上摆放整齐的手稿,便拿起来看了看。


嗯,确实是看起来很厉害的东西。完全看不懂的他整理了一下,又给放回原地。


真理的家里打扫得很干净,每一个摆件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它们应该出现的位置,无一不反应出屋主人的认真和严谨。


他又捞起一个橘子,耐心地等待浴室中的人出来,这份耐心对他来说有些难得。他并不担心真理会趁机跑掉,对于一个洁癖入骨的人来说,与其赤脚踩在地上恐怕还不如跟着他离开。


果然,浴室的门唰得拉开,围着浴巾的真理眉头紧皱,看着地板上被砂金踩出来的泥泞脚印,最终决定一言不发。


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就听到那个外套都不脱就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轻佻地说:“您在家里有裸奔的爱好吗?”


“与你无关,先生。”真理冷笑一声,心情很不悦,说话毫不客气,“如果你还记得基本教养就应该知道,我没有邀请过你进来,所以闭上你的嘴。”


真理生气起来确实令人畏惧,如果男人是他的学生,早在他眉头立起的那一刻就该想好认错的台词。不过作为一个入室抢劫的坏人,他自然不会害怕这个,但他也没有现在就和真理翻脸的打算,便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真理快速穿戴整齐,等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严谨学者。


“在跟你走之前,我需要一个解释。开诚布公,对你我都有利。”真理站在沙发上的人面前,抱手说道。


“很简单的道理,教授。”那个金发男人翘着腿,将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有人花大价钱购买您的脑子,赏金已经达到36亿信用点。”


“叫我医生。”真理纠正了一下,“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无法相信一个闯入我房子用枪指着我的陌生人。”


“看清楚形式,教授。现在主动权在我手里,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而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男人弯起嘴唇。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接下来是我要了解的情况。毕竟带走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我也是一个拖累,不是吗。”真理抱着手,眯着眼睛。


“好吧,你说服我了。你想问什么?”


“你的身份,还有你的目的。你不是因为悬赏来的吧。”真理看着他。


“不完全对。”金发男人笑眯眯地,掏出枪,在真理审视的眼神中将枪放在茶几上,“看看弹夹。”


真理眉头微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竟然将手枪直接递给他,难道就不怕他反手给他一枪吗。


他拆下弹夹,这种手枪一共能装填8枚子弹,如今里面只剩下5枚。


“这三颗子弹送走了三位想要拿你去换赏金的雇佣兵,尸体应该还在你的门口。教授,您应该感谢我。”他笑着,抱怨道。


“是医生。”真理再一次纠正。


“至于目的,您可以理解为我目前是要保护您的安全。”那个男人甜蜜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负责清算公司的不良资产,您可以直接叫我「砂金」。”


真理的瞳孔收缩了一瞬。许久没有听到的熟悉名字忽然出现在耳边,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看到他的表情,砂金毫不意外:“就是您修改了实验数据后利索退出,让后面复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带来一大笔坏账的那个星际和平公司。”


他有些遗憾地道:“您可是给我增加了不少工作量,所以由您来将曾经的损失补齐,也很合理吧。”


真理抿着嘴唇,不说话。


“所以,请吧,医生?”砂金站起来,邀请道。




真理收好那把枪,带上雨伞,当然没有忘记他从不离手的书和石膏头,跟着自称砂金的人快速离开他的那栋公寓。


“即便对于公司这么大体量的势力来说,36亿都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您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提款机,走到哪里都被人眼热的哦。”砂金看起来轻松极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用提醒,你下次幸灾乐祸可以更明显一点,我不讨厌诚实的恶人,但是讨厌自作聪明的蠢货。我的住处已经被公布出来了吧。”真理走过一个个血泊,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额头上一个血洞,显然是一枪毙命。


“当然,您不会以为您隐藏得很好吧。”砂金愉快地接受了建议,嘲笑道,“退出了公司的项目,躲到这么偏僻的星系……本来已经打算放你一马,可惜你开始教书,也不知道那个学校给你开了多高的薪酬让你愿意冒着危险去客座。”


真理不说话了,他确实可以隐姓埋名,但是他没有。不过他显然没有继续打这无聊嘴炮的意思,打着伞,七扭八拐地跟着砂金来到停在角落的黑车。


“那些手稿,不带着没关系吗?”砂金将手搭在车的靠背上,侧过头和他说话。


“麻烦你好好开车。”他忍无可忍,觉得自己接下来恐怕要与这个人相处一段时间,便不再委曲求全。他的头脑很宝贵,不想用来计算如果对面车冲撞过来他需要承受多大的冲击。


“既然是我写下来的,我自然有备份在脑子中。”在出门之前,他已经把那些东西全部丢进了碎纸机,让那些无价的手稿彻底变得“无价”。


“好吧,天才的脑子。”砂金阴阳地夸赞了一声,回过头去。


“不,我不是天才,只是稍微做出点贡献的庸人罢了。”真理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风景拉扯成模糊的形状。


“拥有八个博士学位的庸人?过于自谦也是一种自傲,教授。你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可不是稍微做出点贡献的庸人就能做到的。”砂金笑了一声。


他开得很快,不断超越前面的车,如果砂金的这辆车正常做了登记,恐怕他的邮箱很快会被罚单塞满。


真理知道这个方向,这是在去星港,这座偏远星球中唯一的停靠港。


“你就打算开着车去?”真理问道。


“当然了,教授。毕竟现在车里坐着的是一个上了悬赏的通缉犯,其他更快的方式显然都不安全。”砂金拉下茶色墨镜,露出一双奇异瑰丽的眼睛。


一层一层绚丽的色彩如同阳光周围的晕色,仔细看去那光芒在流转,一种神性的美就融化在那双眼睛里。


一对价值连城的漂亮眼珠。


“茨冈尼亚人。”真理缓缓开口。


“准确的说,是埃维金人。”砂金毫不避讳,他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骗子、小偷、妓子、口蜜腹剑的混蛋……没关系,都可以,我不介意。”


真理眉头动了一下,冷笑道:“我没有这么认为,不过既然你如此自卑,那我也无话可说。”


尖锐的言语反而让砂金顿住一下,他面上玩味的笑容似乎消失了一瞬,然后又挂了上去。


“你的性格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我们的相处能更融洽一点。”他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想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蠢货吗?通过卖蠢和自贬去赢得别人的关注。抱歉,我没有这样的乐趣。”真理平静地说道,“毕竟我不想和笨蛋、白痴、傻瓜共同呼吸同样的空气,看到了就想死。”


砂金大笑出声,双手扶住方向盘,几乎笑到眼泪都下来。前面急促的汽笛声让他扭了一下方向,堪堪躲过对向的车辆。


真理拉住上方的扶手,还是被惯性扯了个趔趄。他皱着眉头,口中的刻薄已经就在嘴边,然后听到砂金笑着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教授。”


“你以后还会听到很多次。”


砂金透过后视镜,看着真理,闷声笑了起来:“那我们的路途倒是有趣多了。”


山山山山与

请一定要看完!!!!虽然作者知道自己第一二张(尤其是第二张)画的很烂,但后面还是有能看的地方的,,因为第一二张实在暂时想不出来怎么改了所以果咩那塞…

  这篇的灵感来自于海子,p2-5是真理视角,而p6-9是砂金视角,诗人与不知名的行人的生命发生交叠,从而诞生了这篇故事…

  要是说之前的人造月光是散文式叙事诗的话,那么这篇应该算是我流的抒情诗,对于砂理二人来说都是

  

  想看评论!!感谢大家!

请一定要看完!!!!虽然作者知道自己第一二张(尤其是第二张)画的很烂,但后面还是有能看的地方的,,因为第一二张实在暂时想不出来怎么改了所以果咩那塞…

  这篇的灵感来自于海子,p2-5是真理视角,而p6-9是砂金视角,诗人与不知名的行人的生命发生交叠,从而诞生了这篇故事…

  要是说之前的人造月光是散文式叙事诗的话,那么这篇应该算是我流的抒情诗,对于砂理二人来说都是

  

  想看评论!!感谢大家!

苦行十色(收费彩蛋衮版)

【砂理】遗愿清单

summary:如若死是必然,愿我们的欢声笑语,愚弄了死神和光阴。——《vivre à en crever 纵情人生》

 全文1.1w

 

“闭上你的眼睛。”拉帝奥想起这句台词,在砂金的耳边呢喃,“让流水带你回家吧。”

 

愿望1:养一只宠物,最好是(被人划掉)我觉得猫也很可爱啊,拉帝奥你怎么看?

拉帝奥和砂金寻到的这个星球地处偏僻,还没什么珍稀资源,公司几百年来都没盯上它过。正因如此,人们都还生活于一种相对原始的状态,有时会让人恍然觉得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那时一颗星球就是全世界。砂金正苦恼地摆弄...

summary:如若死是必然,愿我们的欢声笑语,愚弄了死神和光阴。——《vivre à en crever 纵情人生》

 全文1.1w

 

“闭上你的眼睛。”拉帝奥想起这句台词,在砂金的耳边呢喃,“让流水带你回家吧。”

 

愿望1:养一只宠物,最好是(被人划掉)我觉得猫也很可爱啊,拉帝奥你怎么看?

拉帝奥和砂金寻到的这个星球地处偏僻,还没什么珍稀资源,公司几百年来都没盯上它过。正因如此,人们都还生活于一种相对原始的状态,有时会让人恍然觉得仿佛回到了几千年前,那时一颗星球就是全世界。砂金正苦恼地摆弄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这是拉帝奥从邻居家买来的,过了好一会儿,它才终于发出刺啦的声响,开始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星球电台。

拉帝奥推开房门时,节目正巧在放知更鸟的歌。他怀里抱着一只虚弱的小猫,听到歌声它很细微地喵喵叫了几声,害怕地往拉帝奥的臂弯里面钻。

“回来了?”砂金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小猫,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从哪儿捡来的这么个小宝贝?”

“河边。一窝小猫就活了她一个,应该是被猫妈妈抛弃了,估计一两天没吃东西,昨晚还下了小雨,身体冰冰凉,好在还活着。”拉帝奥挥开砂金的手,“别吓到她。”

砂金笑的眉眼弯弯。

“昨天有人还在说想养狗呢。”他拿来一条毛巾,把小猫身上还有些湿的毛擦擦,“果然还是得听我的,我说什么来着?缘分到了,你就知道它是你想养的了。”

“真的不是你怕狗会和你争宠?”

“孔雀又不是和狗一个属的。”

“你这时候脑袋倒是挺灵光。”

砂金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快乐地哼着小曲去邻居家买了点羊奶回来。拉帝奥坐在沙发上用棉签替小猫清理耳朵,眼睛和爪缝里的污垢,灶台上已经在烧着一锅水了。砂金把羊奶碗放进水里隔水加热,等到手指伸进去感觉到温热的时候取出,装进一根取下针头的小注射器里。

小猫很虚弱,但是仍然在努力地吮吸着羊奶。两人紧张地盯着注射器的活塞缓慢向前推进,直到细管内的羊奶一滴不剩才松了口气。

想吃东西就是好事。拉帝奥想,有求生的本能,给他一根浮木就会紧紧抱住。

吃完羊奶,小猫在拉帝奥身上踩奶踩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睡着了。他把她裹进一条小毯子里,放到之前为以后养宠物准备的毛绒小窝中,看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睡得很香。

“走吧,别吵着她。”拉帝奥说。

他拉着砂金来到院子里。这个庭院是砂金的得意之作,草坪整齐,点缀着少许淡蓝色的野花,角落种着一棵小小的梧桐苗,那是拉帝奥栽下去的。梧桐旁还有一个摇摇躺椅,这个就是砂金做的了:他花了三天时间从村落不远处的山上找来合适的木柴,然后一点点地组装出这个拉帝奥的最爱。

前两天都没怎么见太阳,今天终于有了阳光。这颗偏远行星的冬日不算很冷,但对于拉帝奥来说还是有些难熬。只有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能感受到太阳如同棉絮的轻飘飘的温柔和这具躯体之中隐藏着的生机。

砂金替他拿来一个暖手宝塞进他手里,然后用毯子像他裹猫那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拉帝奥躺在躺椅上,非不肯如砂金的愿全身都被毯子遮的严严实实,抽出一只手臂来,把袖子捋起,让阳光直接洒落在他病态得苍白的皮肤上。

这只手臂曾十分有力,它投出过无数个粉笔头叫醒上课走神的学生,或者用那本更像是砖头的书把偷渡光阴的人掰回正途。只是如今他的粉笔头也飞不出多远了,最多也就是从躺椅这里飞出一根,砸到站在梧桐树那儿的砂金身上。

砂金无奈地叹气。

“我投降。”他说,“不过你别再把另一只胳膊拿出来了,真冻着了这边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

拉帝奥含混地应了两声。

直到太阳西斜,屋内的小猫也醒了,又开始喵喵地要找拉帝奥。砂金从镇上买完接下来几天的蔬菜水果和一些牛羊肉,又去后院掏了两个鸡蛋,然后才来到前庭,轻轻晃着躺椅。

“起来啦,亲爱的维里塔斯。”他在还有些迷糊的拉帝奥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再过半小时就彻底凉下来了,我们先进屋。”

拉帝奥慢吞吞地站起身,还很瞌睡地靠着砂金的肩膀。

“……嗯。”他哼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砂金拿他没办法,伸手一捞就把拉帝奥抱了起来。手上的重量相比前几天又轻了一些,但砂金也没什么好办法:拉帝奥的身体每况愈下,最近一周已经到了吃一半吐一半的地步了。

真好啊。砂金心想,还好维里塔斯捡回来的小猫还能吃。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为了她再努力一下。

至少看到她长成大猫,或许她也会有自己的小猫崽,不再会被一场夜雨几乎夺走生命。

他们进门的时候,小猫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神,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撞在砂金腿上。她扒拉着砂金的裤腿就要往上爬,喵喵喵急得直转圈。

“我没有绑架你的新主人。”砂金严肃道。

“喵喵!”

“乖一点,他还在睡。”

“喵……”

“知道了知道了,我把他送回房间,你去陪他好不好?”砂金好声好气地哄着猫咪,“还有你记得等会他醒了看着他吃饭,他吃的越多能陪你的时间就越长,知道了吗?”

小猫迷惑地歪头。

砂金用额头蹭蹭她的小脑袋。

“不懂就算啦。你陪好他就行。”

他把拉帝奥轻轻地放回床上,然后替他掖好被子。小猫在床边徘徊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砂金,那意思就像是在说快点抱我上去,我够不到。砂金闷笑,拎起她的后颈皮,放到拉帝奥的枕头旁边。她这才满意地趴下,在拉帝奥脑袋边上窝成一团。

小猫打起呼噜。

砂金慢慢带上房门,窗外夕阳彻底落山。村落里家家亮起灯火,砂金坐在窗前,身侧壁炉安静地燃烧。

 

 

愿望2:尝试自己做一顿晚餐。(ps:必须想办法让砂金吃掉一颗西蓝花。)我不想吃!不能挑食。

庇尔波因特的生活节奏快得像是仙舟人飙的星槎。拉帝奥和砂金曾经无数次在他们家的冰箱里屯过蔬菜蛋奶和牛羊肉,结果就是经常放到坏掉砂金还没出差或者下班回来,而拉帝奥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又懒得做饭。

“人是需要吃饭的。”砂金某天如此庄严宣布道。

拉帝奥咬开营养剂盖子一饮而尽。

“那你倒是把营养剂喝了。”

“不。”砂金如临大敌地盯着剩下的那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所追求的饮食,人应当吃的那个饭,到底是什么?”

“去超市整点营养剂。”拉帝奥说,“这根西蓝花味儿的,不能挑食。”

“不。”砂金坚定地拒绝。

他下定决心这天要自己做一顿晚饭。冰箱里还剩下两块没坏的牛肉,一捆白笋,两颗土豆,以及一颗西蓝花。

砂金:“……”

他赌两根薯条,这颗西蓝花绝对是拉帝奥刚买了放进来的。

“我不要吃西蓝花——”

 

“我是不会吃西蓝花的。”厨房门口,砂金坚定地和拉帝奥对峙着。

拉帝奥抱紧手里的一颗西蓝花。

前几天刚刚被拉帝奥取名叫西蓝花,被砂金取名叫不吃西蓝花的小猫蹲在拉帝奥脚边凶狠地喵喵声援她的新妈妈。

“不吃西蓝花,大人的事情你小猫咪不要掺和。”砂金叉腰教训道,“再拉偏架我给你喂西蓝花了!”

“喵!”

“欺负西蓝花算什么本事?”拉帝奥冷哼,“不能挑食,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

“明明有别的绿色蔬菜!”

“不行,今天你必须吃了这颗西蓝花。”

“喵喵。”

“你这小帮凶。”

砂金愤恨地蹲下来点了一下西蓝花的小鼻子。“明明我也照顾了你好久,你怎么就这么偏心眼呢?”

拉帝奥把西蓝花在案板上放好,开始研究哪个刀是用来切菜的。

“这不叫偏心。”他说,“西蓝花也觉得你挑食不行。”

“亲爱的,我觉得她可以换一个名字,朱莉安娜怎么样?”

“你别当我不知道这是你刚编的名字。”

“维里塔斯——”

拉帝奥捂住嘴,咳了两下。砂金察觉到眼前人在抑制自己的颤抖,然后故意把掌心背对他放了下来,打开水龙头准备冲洗。砂金一把抓过他的手,翻开来看见掌心一片刺眼的血红。

砂金原本还想挣扎一下西蓝花的事情,看见这一幕也沉默了。他张张嘴,还是握住拉帝奥的手,替他打上洗手液,洗掉咳出来的血迹。

霎时间整个厨房只能听到水流与呼吸的声音。

“砂金。”拉帝奥看向被水彻底洗净血色却还在被砂金用力揉搓的掌心,“已经没了。”

他回头,看见砂金的眼角泛红。

“你需要习惯。”拉帝奥把手抽出来,然后双手捧住砂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砂金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今天吃西蓝花,行吗?”

“你就会趁火打劫。”砂金把脑袋埋在拉帝奥颈窝里,闷闷道,“我会吃的,你做什么我都会吃完。”

“吃完我就让你给西蓝花改名字。”

拉帝奥摸摸砂金的脑袋,然后便无情地将人赶出厨房。砂金和西蓝花一大一小一人一猫蹲在厨房门口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拗不过铁了心要做西蓝花的教授,抱着西蓝花去听电台了。

“……星际和平公司'石心十人'之一的砂金先生和博识学会的拉帝奥教授已经失联六月有余,至今他们二人还未对外界甚嚣尘上的传言做出回应……”

砂金无聊地调频。

“……鸡腿肉,洋葱,蒜,口蘑一把,黄油,淡奶油,葡萄酒,一把百里香,一把欧芹碎……”

想吃这个。

明天做给拉帝奥吃吧,正好邻居家的百里香又长了一茬。

砂金认真地记着菜谱,厨房里的拉帝奥也刚把西蓝花下到锅里,和虾仁口蘑片一起翻炒。一点淀粉,再加少许黑胡椒,装盘时再往旁边放一根迷迭香。很完美。

晚餐是西蓝花虾仁,牛肉塔可,番茄鹰嘴豆,柠檬煎三文鱼和匹诺康尼炖菜。炖菜出锅时烤箱里的油浸小番茄也烤好了,拉帝奥带上手套,把小番茄封入密闭玻璃瓶,放进冰箱里保存好,等明早起来就可以吃了。

“吃饭了,砂金。”他打开厨房门,发现西蓝花的小脑袋和砂金凑到一起,就好像正在研究些什么。他也走过去,看见砂金正在用平板上的逗猫专用电子鱼捉弄西蓝花,毫不客气地替一人一猫熄了屏。

“去把菜端来,然后洗手。”拉帝奥对砂金说,然后捞起西蓝花把她轻轻放在已经盛好羊奶混肉泥的饭碗前,“你也吃饭了。”

一整盘西蓝花虾仁几乎都被拉帝奥塞进了砂金的碗里。一旁的西蓝花吃肉喝奶也香得很,拉帝奥看着他俩,难得的多吃了一个塔可。

虽然饭后也多吐了一些,不过比以前还是吃得更多了,拉帝奥自我感觉这是个少有的好事。砂金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把刚吃完饭的西蓝花塞进他怀里,然后去收拾残局。拉帝奥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愿望单,郑重地把前两个愿望都画上了表示实现的小勾。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第二个愿望那里多画了一条线。半对。

希望以后砂金还会吃西蓝花。他叹气,对着西蓝花小声吩咐:“你要督促他,知道吗?”

西蓝花呼噜噜地蹭他的手心。

“好猫。”

拉帝奥把愿望单再次收好,裹着毯子闭眼收听今晚电台的音乐推荐。

 

 

愿望3:想看一次真正的日出,庇尔波因特的人造太阳也太假了。我也这么觉得,亲爱的我们是天生一对。

看日出这件事不是随便找一天夜里提前起床,然后再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就能看的。或许视野不好,或许日出的时候云层太厚挡住太阳,又或许一直在下雨。总之自从砂金和拉帝奥搬到了这个有自然太阳的星球之后半年,砂金才等到了一个完美的时机。

“昨天和邻居家的儿子去更远一点的一座山上帮他采药,意外发现那个山头山顶视野很好,没什么树遮挡,应该时候看日出的好去处。”砂金一边给拉帝奥摇躺椅一边说,“距离虽然远了点,但是我们可以借一艘小船顺着河划到上游去,那山就在河边。”

“电台有天气预报吗?”

“嗯,说是今天会有一个晴朗的夜晚,今天夜里温度也会回升一点,不像之前那样冷。”砂金说,“隔壁告诉我村头那户有艘不错的小船,划起来不容易晕,船内空间也宽松,比较适合我们。”

拉帝奥应声:“我知道了。等回头有空记得好好去向邻居家道谢,搬来这里半年,他们帮了我们不少。”

“肯定的。晚上还要麻烦他们照顾一下西蓝花。”

今天的晚饭依旧有西蓝花,只不过换成了仙舟风格的西蓝花炒肉。砂金敢怒不敢言,还是一口没剩地吃掉,然后和西蓝花猫相看两厌地吵了起来。

“这叫迁怒。”拉帝奥点评。

“这是合理的迁怒!她叫西蓝花!”

“我给你机会给她改名字了,是你自己不改的。”

“明明是你否决了我提出的所有方案!”

“是西蓝花自己。”拉帝奥把小猫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装作是西蓝花在说话的样子,“喵喵,砂金的品味好差,我不要叫黑桃A。”

“可是她背上的花色真的很像……”

“反正她不理你起的名字,我叫西蓝花就会过来。”拉帝奥把西蓝花放到面前的地上,然后向她勾勾手指,“西蓝花,到我这来。”

西蓝花娇滴滴地喵喵叫着走过来用劲蹭拉帝奥的手指。

“这猫绝对成精了,没成精我把我脑袋拧下来。”砂金泄愤般地对着西蓝花的小脑袋就是一阵狠狠的蹂躏,“琥珀历以后不许成精!听到没?”

“喵喵。”

“她嘲讽我!维里塔斯你看看她!”

“别跟小猫咪计较。”

砂金继续和西蓝花吵了五分多钟,直到拉帝奥穿好棉外套又带上围巾和帽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砂金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不会说话的西蓝花,从后院拿出露营用的帐篷还有热水袋。西蓝花被满脸懵逼地丢到邻居家去,等二人挥手向邻居告别才发现自己的两个主人今晚不要她了,撕心裂肺地喵喵喵,但是被邻居大婶微笑着武力镇压。

“乖乖的别给人家添麻烦。”拉帝奥叮嘱,“早上我们再来接你回家。”

“喵——”

“西蓝花的粘人程度和你有的一拼。”拉帝奥见状用谴责的眼神盯着砂金,显然是在怪砂金把小猫带坏了。

砂金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转移话题:“船我已经停在前面了,等会上去你先进我给你搭的篷子里,别出来,小心吹风多了着凉。”

拉帝奥嗯了一声。

砂金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丢进船舱,看见拉帝奥也在避风的篷子里找好地方坐下,迎着晚风轻轻划动船桨。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如今和以后的生活,拉帝奥有时会悄悄掀起帘子看向外面的夜色和额角沁出薄汗的砂金。

他们划着船逆流而上,划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山不算高,拉帝奥拒绝了砂金抱他上去的提议,拿出登山杖,跟在背着帐篷的砂金身后。

夜晚的山里很安静,只偶尔有一两声猫头鹰的啼叫和树叶的沙沙声。拉帝奥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喘口气,砂金就跟着他的步伐,快到山顶的时候看他硬撑得实在勉强,不由分说地还是把人抱起来就往上爬。

山顶是一片不大的平地,一棵树都没有,因此能很清晰地看见正高悬夜空的月亮还有闪烁着的星星。拉帝奥手里捂着热水袋,等砂金搭帐篷这段时间就在试着辨认各个星座。他用手把星星连接成一个个图案,这是猎户,这是巨蟹,底下那个好像是天瓶。

他有段时间很喜欢看这个星球关于星座的各种传说。它足够落后,足够封闭,因此对庇尔波因特人司空见惯的星空,这里的人们有着无数瑰丽的想象。想象力赋予本无关联的群星以故事,因此它们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不再遥不可及。

“搭好了,进来休息吧。”砂金抹点一滴汗,“该睡了,我已经定了闹钟,到时候我会叫你起来。”

实际他们两人都不需要闹钟。拉帝奥惦记着日出,睡上一两个小时就会醒,睁眼发现砂金也睡不着,然后再闭上眼休息等待日出。拉帝奥最后一次睁眼的时候看到旁边的闹钟显示已经五点二十九了,还有一分钟闹铃就会响起来。砂金估计是累了,在一边皱着眉头睡着,像是生怕错过时间一样,睡觉都紧张。

拉帝奥按掉闹钟,不让它响。

帐篷外一片幽深的黑暗。黎明前的夜是最沉的,拉帝奥裹着外套坐在草地上,能听见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和生命苏醒的淅淅索索。五点五十的时候他起身去帐篷里叫醒砂金,看到砂金紧张地拿过闹钟检查为什么没响,背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还没日出。不过应该快了。”拉帝奥示意砂金过来和他并排坐,“你看。”

天边已经能隐约看见一些朦朦的亮光了。砂金把热水袋塞进拉帝奥手里,抱着他安静地等待日出之刻。

直到某个瞬间,第一缕金光刺破最后一丝黑暗,随后整个世界天光乍亮。拉帝奥把手比作一个相框,将片刻留住,回头看向砂金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竟然正在无声地落泪。

“……维里塔斯。”砂金小声说,“你看,日出这么美。

“你能不能多陪我看几次?”

拉帝奥沉默良久。

“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最后。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帝奥沐浴在朝阳之下,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砂金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一戳即碎的梦幻泡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替拉帝奥换掉手中已经有些凉的热水袋,然后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就好像这样便能将他一直留在身边。拉帝奥也看向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里写满砂金宁愿自己读不懂的眷恋。

 

 

愿望4:砂金,陪我跨年。如你所愿,亲爱的维里塔斯。

看过日出之后他们顺流而下回到了二人的小屋。西蓝花已经在邻居家等的不耐烦了,见到拉帝奥的那一瞬间喵呜得就像几百年没管她。邻居大嫂笑得前仰后合,揉揉她的小脑袋交还给她的两个主人。

“对了,你们知道明天村中心的小广场会开篝火晚会吗?”大嫂说,“你俩刚搬来应该不清楚,我们这儿每次跨年都会有篝火晚会,很热闹的。要不要一起?”

“跨年篝火晚会?”砂金看向拉帝奥,“要去吗,亲爱的?”

砂金凑到拉帝奥耳边悄悄补充:“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在家里两个人跨年,我觉得挺好的。”

西蓝花喵喵发表自己的意见,只可惜在场没人听得懂。

拉帝奥想到篝火晚会。巨大的篝火,歌唱着舞蹈着的人群,跨年时炸开的烟花,烤肉,葡萄酒,还有不约而同的新年快乐。他看向砂金,这人那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很显然是只想和自己一起跨年,不愿意让其他人破坏二人世界。

太执着于一个人不是好事。拉帝奥想,没有人能是另一个人的全世界。

“我们会去的,谢谢您。”拉帝奥拉走听到他答应下来就耷拉耳朵没精打采的砂金,“先回去了,到时候给您带点新年礼物,还请不要拒绝。”

大嫂眉开眼笑:“哎,哎。”

回到家把西蓝花安置好,拉帝奥就指挥砂金去酒窖搬桶葡萄酒过来。那是他们刚到这边时自己酿的,不是特别好,但就适合篝火晚会这种场合。

砂金动作磨磨蹭蹭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愿意。

拉帝奥叹气:“砂金,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幼稚得像个小孩。”

砂金抱住酒桶:“可是你来时说是给我酿的!”

“半年也没见你喝过,又不让带给别人了?”

“可是这是你给我的!”

“其实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对吗?”拉帝奥轻声说。

砂金闭嘴,把酒桶推到门口放着。好奇的西蓝花跳到桶盖上到处闻,最后似乎是决定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颇为嫌弃地又迈着猫步走了。

拉帝奥拉开卧室门准备去休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他听见砂金说:“我知道……但我不就是不想。”

“砂金。”拉帝奥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不会,也不能是你生活的全部。”

 

两天后是这个琥珀纪的最后一天。当天下午五点砂金从后院翻出来一个小推车,把酒桶和冰箱里的牛羊肉拿出来了一些放上去,又现宰了只鸡带去篝火晚会的场地。拉帝奥揣着暖手宝在一旁看他忙活,还有西蓝花从旁捣乱。

他俩出门时把西蓝花也带上了。小猫这时候又不调皮了,乖乖地窝在拉帝奥怀里,只是偶尔探头出来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砂金恼得又是好一顿揉搓,成功收获小猫的尖牙突袭一次。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村里的人基本都在这了。邻居热情地朝他们挥手示意,她旁边还有一块空地,特地留给他俩的。

“我家小子自己做的木雕,喏,还不错吧?照着你家西蓝花弄的。这小猫真讨人喜欢。”大嫂笑眯眯地把木雕西蓝花塞到砂金手上,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西蓝花眼前晃晃,“哎,哎,商量一下给我摸摸呗小家伙?”

西蓝花没忍住伸出两个爪子抱住了她的手指。

大嫂没忍住笑。

“小猫就是这样。”她奸计得逞地把西蓝花从头到尾撸了个遍,“看见眼前有动的东西就要逮。”

“喵喵!”过分的人类!

砂金笑道:“您说的对,今天我收拾东西出门这小家伙就是扑来扑去的。”

他把小推车推到面前来,搬下葡萄酒桶,肉和邻居家准备的放到一块去,准备过一会儿烤着吃。

“我们刚来的时候自己酿的酒。”砂金打开小盖,“闻闻?”

邻居家的儿子这时候从朋友那儿回来了,深吸一口气赞叹:“好酒!”

砂金说:“等会儿一起喝。”

他想通了?拉帝奥琢磨着,观察砂金的每一个表情,试图从细节里分析出来这个人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的爱人是个高明的赌徒,只要他想隐瞒什么,就基本上没人能看破。

算了。拉帝奥想,演久了,面具就会变成真的。

天渐渐暗下来。六点多的时候已经完全黑了,围着篝火稀稀疏疏地燃起几个火堆,人们已经开始烤肉喝酒了。拉帝奥坐在靠火堆最近的地方暖手,看着砂金忙前忙后,然后递给他一小碗尽量撇掉油的烤牛肉。

“少吃点,等会我给你煮粥。”砂金说,指指正在烧开水的锅和一边带来的米。

拉帝奥慢吞吞地小口咬着肉片。西蓝花伸爪子拨着碗,然后拿她那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拉帝奥筷子夹的肉。他失笑,把剩下的一小半放到手心喂给她,她暴风吸入,没几秒钟就全吃掉了。

“你真能吃,会长成小猪的。”拉帝奥板着脸说。

“喵喵喵。”

人群欢呼起来。村长手里举着一个火把,然后丢向正中央的柴火堆。火焰逐渐蔓延开,篝火照亮了周围每个人的脸,空气也温暖起来。拉帝奥能看到每个人都在笑,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他们聚在一起,等待新年的到来。

一旁突然开始起哄。拉帝奥转头一看,发现一群年轻人围住了砂金,让他上去唱两首。砂金求救地看向拉帝奥,却只见到自己的爱人也加入起哄的人群,似乎乐见其成。

“去吧,你追我的时候不是天天唱给我听吗?”拉帝奥又给西蓝花喂了一片肉,“气氛到这了。”

西蓝花点点头附和。

砂金没有办法,被人群簇拥上一个小台子。他站在那上面俯视眼前的人群,在其中精准地捕捉到看戏的拉帝奥教授和西蓝花,莫名有些牙痒痒。

“呃……都上来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砂金摊手,“拉帝奥想让我唱歌,那我就来一首……拉帝奥别给西蓝花喂肉片了,你老公在唱歌哎。”

人群哄笑。

拉帝奥不顾怨念的西蓝花放下小碗,学着砂金从前的样子吹了个口哨。他满意地看见砂金脸上染上红晕,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对视。

“这首歌名叫Anytime Anywhere。”砂金清嗓,“亲爱的维里塔斯,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篝火热烈地燃烧,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人们享受地听着砂金唱歌,自发把拉帝奥往最前面推,直到他和砂金中间再没有一个人挡着,直到他能清晰地看见砂金唱歌时胸膛的起伏。

“现在泪流不止也没有关系

漫长的黑夜很快就会过去

我会轻声唱起我们的摇篮曲

让你能找到回家的路。”*

砂金睁开眼,撞进拉帝奥迷人的紫色眼眸中。他恍惚间回到了好几年前,他第一次给拉帝奥唱这首歌,那时他承诺了永恒。只是他们的永恒过于短暂,和砂金的一生比起来短的就像是一个瞬间。

但是。砂金在心里默默说,这一个瞬间就是我的永恒。

人们热烈地鼓掌,再把砂金簇拥下台,将二人围到中间。砂金突然很想哭,但最终也只是抽抽鼻子,紧紧抱住拉帝奥。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上去唱歌,跳舞,还有带了当地的一种拨弦琴上去弹小曲的。砂金和拉帝奥互相依偎着,那一丛巨大的篝火和围绕它的无数小火堆点亮他们的眼底。直到最后,村长宣布广播里说观测到还有一分钟就要到新年了,人群一起大声地喊着倒计时数字。

“3!”

“2!”

“1!”

星空深处,克里伯的锤子砸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的震动。他们欢呼着,提前准备好的烟花也适时在夜空中绽放。映着火光,砂金和拉帝奥几乎同时开口。

“新年快乐。”他们说。

“新年快乐!”人们一起喊到。

 

 

愿望5:没有特别的了。你再想想?比如去看个极光什么的,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实现。你保证?我保证。

新年一过,拉帝奥的病情急转直下。两个星期过去他已经彻底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行走了,在家里都需要拄着拐杖再让砂金扶好才行。

“砂金。”

这天下午,拉帝奥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突然说。

“我想出去晒太阳。”

砂金把拉帝奥连着被子抱起来。

“好。”他说。

西蓝花是只很通人性的小猫。她安分地陪了拉帝奥两个星期,此时也小跑跟在两人身后,等砂金把拉帝奥在躺椅上放好,轻盈地跳到拉帝奥腿上。

这点高度已经难不倒现在的西蓝花了。

“晚上想喝罗宋汤。”拉帝奥摸摸西蓝花柔软的毛,努力抬眼看向砂金说,“家里洋葱和土豆都吃完了,你去买点吧,热水袋给我就好了。”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一起买回来。”

拉帝奥本想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眼带笑意。

“我想吃西蓝花了。”

砂金拿他没办法,只能认命地出门去村外的集市买菜。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阳光没有他走时那么灿烂,但依旧是温暖的。他看到院内拉帝奥和西蓝花都熟睡着,就没去打扰他们,先把洋葱土豆和那颗可恶的西蓝花放到冰箱里去。

砂金晃晃躺椅。

“起床啦,维里塔斯。”他小声道,“已经有些晚了,马上气温下来了。”

拉帝奥没有睁眼的意思,倒是西蓝花被他晃醒了,在拉帝奥腿上伸个懒腰,还打个大大的哈欠。

“西蓝花,叫他起床。”

“喵……喵?”

“维里塔斯?”

砂金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摸上拉帝奥的脸。

太阳渐渐西沉。

拉帝奥最后一次躺在他最爱的躺椅上,皮肤还留有太阳的余温,就好像一切如前。

 

拉帝奥的葬礼全村的人都来了。半年前他们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拉帝奥开过一段时间的启蒙课,教村里的所有小孩认字和基础的算数科学。直到后来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再这么做,村长才劝他好好休息吧,先前学会的孩子们已经可以教更小的孩子了。

砂金铲下第一捧土。它松散地落到拉帝奥的棺材盖上,然后又是第二捧,第三捧。直到拉帝奥被彻底掩埋在深深的地下,他都没有哭,只是和旁边的西蓝花一起安静地看着一切。

拉帝奥的墓志铭是很久以前他自己想的,那时候拉帝奥和砂金提起这个话题,砂金还对他生气了。

一路小心。

砂金抚摸上这几个新刻的字母,觉得自己那时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冲拉帝奥发火的。西蓝花用湿漉漉的鼻子拱拱砂金的手,他回头,发现参加葬礼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了,留下一支白色的玫瑰,让他独自与拉帝奥相处。

天逐渐暗了。砂金看见地平线处的火烧云,想起那天与拉帝奥一同看的日出。他走出墓园,邻居大嫂的儿子还在那里等他,见他出来将一封信放到了他手上。

“一个多星期前他请我趁你不在家来了一趟,他说我写,给你留了一封信。”青年轻敲胸口,“回家看看吧。砂金先生,无论如何,请你一定遵守他的遗愿。”

 

砂金: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其实到最后我反而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了,我的脑袋现在也昏昏沉沉。

我这最后的半年是我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从前在庇尔波因特我们都忙于各自的事情,我们的地位也不允许我们过这样普通的生活。那天你看到了我的检查单,说要带我到这里避开所有人安静地过最后半年时,我真的很开心。

村里的孩子都不是傻瓜笨蛋,挺好的。他们一代教一代,说不准到时候能出几个天才带他们走出这颗星球,不用等公司垂怜。

家里用不到的东西你尽可以送给邻居。如果以后你要出去旅游,还得拜托他们帮你定时去清理一下灰尘和庭院的杂草,我很喜欢你打理的庭院,希望它不要逐渐荒废了。如果不带西蓝花,还得把西蓝花也托付给他们。保持一个良好的邻里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然后就是西蓝花。一个是你不许再挑食,一个星期至少吃一次西蓝花,还有照顾好西蓝花,等她以后长大了拍几张照片放在我坟头,让我看看她会长成多么漂亮的一只小猫。她半岁到一岁期间你要看好她和她身边不怀好意的小公猫,除非她也喜欢,别轻易地就下了一窝崽子。到时候生的一群小西蓝花你也找几个好人家托付了——我记得托帕之前也说想养猫?账账好像也喜欢猫。你可以给她送一只。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看日出的时候你问我的问题吗,砂金?我那时候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承认有骗你的成分。只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请你相信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但对于你,我知道你产生过我死后也和我一起走的想法,可是这不行,砂金。

这不行。我和你说过的吧,没有一个人能成为任何人的全世界。

我当然也不行。

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活。我陪你的这些时日不会在你的生命中占据多少长度,你还要去自己发现新的风景,去寻找新的意义。还有很多星球有很多美丽的日出,很多奇妙的传说,你甚至可以到时候多收集一点出一个合集。公司只看中利益而时常忽略利益以外的东西,宇宙宽广无垠,还有很多等着你去发现。

开拓者他们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星穹列车一起走,你只需要给她发条消息,列车就会在这里等你。只是每当你累了,或者又想我了的时候,就回到这里,回我们的家中。

你还记得那条河吗?

迷路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吧,砂金。流水会带你回家。

你之前曾经问过我还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告诉你没有,其实我在骗你。我还有最后而且唯一的一个愿望:

砂金,我希望你如同风一样,自由地活着。

你保证过你会替我实现的,现在还在我的愿望清单上写着呢。不许耍赖,知道了吗?

你保证过的。

“生命的终点既是你的未来,也是我的曾经。”所以替我去好好地看看这个广袤的天地,去吧,砂金。

 

“如果说 明天还会如期到来

我好想和你一起栽种花朵

如果说 明天还会如期到来

我好想向你诉说爱的意义。”**

直到很多年后,砂金收养的那个孩子问为什么一直没见过他和谁在一起。砂金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

“我有个很爱很爱的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但是他死了。很早很早,他就死了。他给我的人生开了个坏头,从此以后我看到谁都会想起他,想起来我与他之间那短暂的但是如冬日暖阳般的几年。

“但也是他强硬地替我的未来做了决定,从此以后我都要为了他的愿望而努力寻找一个明天。”

砂金看向村外拉帝奥的埋骨之处。西蓝花寿终正寝那天自己悄悄跑到了拉帝奥的坟头,他紧张地找了很久,最终看到她安静得就像是那天下午一样趴在拉帝奥身边睡着了。而再过很久,很久,他也会在那里长眠,身边有西蓝花,有他的维里塔斯·拉帝奥。

——END——

*出自milet的anytime anywhere

**出自higuchi的一路小心

老婆:送医生这天你发这篇?你是不是人?

我:我是尸体。

式瑜

【砂理】维里塔斯是一只幸福的蓝莓小猫[下]

前文:[上]

想写一个慢悠悠的驯养故事,比如关于一只小猫的幸福

以下部分约1.2w,希望您看得开心

——


只要你还活着,就轻松愉快一些吧,让你的一切都无忧无虑。

生命太短暂了,时间使它消亡。


在庇尔波因特,卡卡瓦夏从住着合租宿舍的最底层员工做起。那只猫可没办法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但他也不喜欢被塞在衣柜里,假装自己是个一动不动的毛绒摆设。一人一猫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除了分享三餐,小猫的一切都由他自行安排。

当他铁了心要去追逐自由时,你可留不住一只猫。

当这位新晋员工升职为组长时,他有了自己的单间宿舍,不用再和同事们挤在狭窄的合租宿舍。卡卡瓦夏——未来的砂金先生,此刻......

前文:[上]

想写一个慢悠悠的驯养故事,比如关于一只小猫的幸福

以下部分约1.2w,希望您看得开心

——


只要你还活着,就轻松愉快一些吧,让你的一切都无忧无虑。

生命太短暂了,时间使它消亡。


在庇尔波因特,卡卡瓦夏从住着合租宿舍的最底层员工做起。那只猫可没办法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但他也不喜欢被塞在衣柜里,假装自己是个一动不动的毛绒摆设。一人一猫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除了分享三餐,小猫的一切都由他自行安排。

当他铁了心要去追逐自由时,你可留不住一只猫。

当这位新晋员工升职为组长时,他有了自己的单间宿舍,不用再和同事们挤在狭窄的合租宿舍。卡卡瓦夏——未来的砂金先生,此刻却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邀请那只猫进入自己的生活是否过于冒犯,毕竟他们之间一向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平淡关系,他向来不会揣测猫的想法。

听着同事又一次唉声叹气起来,被屡屡打断思路的托帕也受不了了,她回过头,带着些许怒气,敲了敲桌子,丢下一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你到底在愁什么?”

砂金抬起手指了指茶水间,托帕心领神会,二人躲着周围目光,溜进了摸鱼的好场所。


“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有只猫。”

“嗯哼?”

“我想把他接到我家,但是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

砂金意外地扭捏起来,而托帕只是冷哼一声,挑着眉,盯着面前扭捏如暗恋期少女的同事,冷漠地开了口:“就这?连领养这一步都没到,你还说那是你的猫?”

“这不是一直在等着换房子嘛,”砂金倒是坦然,“他不是我的宠物,所以我想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再告诉他,至少得有个自己的家。”他摊开手,“那只猫于我而言,就像你之前说的——家人,那自然得郑重些,不是吗?”

“他有名字吗?”

“或许有。”砂金思考了一下,名字或许并不妨碍他与猫之间的交际,毕竟小猫除了喵喵叫以外也不会说些别的什么,更不至于喊出他的名字。

“那就是没有。”托帕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给他取个名字吧,如果你想把他留在身边。”

“送给他一个名字,于你而言,他就是独一无二的猫了。”白发姑娘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比如说,我见过很多长着金发的人,你也是其中一员。但我知道你的名字,一提起卡卡瓦夏,我会自然而然的将你与别人区别开来,你是我独一无二的金发朋友。”她戳了戳砂金的肩膀,示意对方抓住重点,而不是准备抓着她话中的漏洞开玩笑,“世界上有那么多猫,但是由你起了名字的猫可是独一无二,你可以用一个名字,彰显你们之间的独特羁绊。”

“这更像是一种主权宣示,说实话。”砂金拧开茶水间的门,他压低了声音,尾音愉悦地上扬着,“但给他起个名字也不错,以后我就知道该喊他什么了。”

 

晚餐时候,托帕跟着砂金溜出了办公室,她跟着砂金一起,耐心地坐在绿地旁的长椅上,等着那只充满神秘色彩的小猫出现。

“他不怕人,但是他喜不喜欢人是另一回事。”砂金端着猫粮解释道,自从成了公司员工,他们的伙食都改善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吃干面包了。

没过多久,当太阳慢悠悠地滑落天际,火烧云填满了空旷的黄昏,那位蓝紫色的来客披着夕阳的余晖姗姗来迟。他踩着优雅的猫步,不急不慢地出现在砂金与托帕的视线之中。

他步调平稳,纵使毛发灰扑扑的,神态也像位矜贵的落难绅士。可当他发现今天长椅上多出了一抹红白的身影时,这位小绅士硬生生地顿住了步子,不再前进。蓝莓颜色的小猫有些警惕地与长椅保持着距离,他端坐在地上,歪着脑袋,远远地打量着什么。

“他不认识你。”砂金推了推托帕,“他不喜欢陌生人。”

“那你是怎么跟他混熟的?”

托帕一向相信自己对毛茸茸小动物存在天然的吸引力,才不相信砂金随口胡诌的谎话。

“我?我是个例外。”

砂金笑嘻嘻地站起身,既然猫不肯过来,那他走过去就行了。

猫盯着他,缓慢地眨着眼,他放任砂金闯入自己的安全社交距离,盯着他蹲下身,放下餐盘。确认周围一切如旧后,小猫踱步走向餐盘,优雅地细细品味起今日的晚餐,尾巴却不自主地摆动着,慢悠悠地拂过砂金的手心,顺势拍开对方蠢蠢欲动的手,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砂金艰难地扭过头,冲着托帕猛眨眼,他晃动着手指招呼同事轻轻走过来。托帕也心领神会,她踮着脚,迈着像猫一样安静的步子,轻巧地挪到猫的身边,然后蹲下。

“你好啊,小绅士。”

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给猫留出了足够的社交距离,“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猫咪。”

猫停止了进餐,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托帕的眼睛。这位长着尖耳朵的绅士优雅地收起了尾巴,细长的尾巴圈过身体,最后轻轻搭在前爪上,遮住了那对沾了灰的白手套。

“喵呜。”猫言简意赅地打着招呼。

接收到友好的信号,托帕也热切了许多,她上下打量着小猫,语速明显快了许多:“蓝色?紫色?毛色可真漂亮。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是勃艮第红吗?不,好像比那种颜色还要亮些。”

“看上去像颗蓝莓,真可爱,小蓝莓。我可以摸摸你吗?”

她还是无法抗拒来自毛茸茸的诱惑,而那只蓝莓小猫歪了歪脑袋,他似乎听懂了托帕在问什么,尾巴惬意地扫动了几下,示意面前的女士,请自便。

托帕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她最初只是试探性地摸摸头,见小猫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她凑得更近了些,手一翻,轻轻地挠着小猫的下巴。

蓝莓小猫眯起了眼睛,他放松了身体,喉间滚动着惬意的呼噜声,任由托帕搓圆揉扁。托帕是位逗猫的好手,她对于猫咪喜欢被抚摸的区域一清二楚,从头顶到耳后,再到下巴,她对着小猫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只是在那只手逐渐下移摸上前胸时,小猫站起身走开了,优雅地制止了托帕的好意。

“哇哦,不好意思,冒犯了。”她笑嘻嘻地双手合十,对着小猫真心道歉,而一旁围观的金发青年却陷入了莫名的低沉。

“我都没摸过他……”

砂金可怜兮兮地盯着猫,他哀怨地喃喃自语着,声音却大得连托帕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而猫只是跳上了长椅,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两个人类,心不在焉地舔起了爪子。

“你认识他那么多年,你都不会摸摸他?”

托帕摸到了心心念念的毛茸茸,心情大好,她开始懒洋洋地嘲笑起砂金的绅士做派。

“最多摸摸头,我以为他不喜欢被人摸。”

砂金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他在猫面前一向唯唯诺诺,他总觉得那只猫愿意留在他身边就够了,从没尝试过越界的肢体接触。

“真可惜,你要是多摸摸,小蓝莓早就愿意跟你回家了。”

托帕站起身,她叉着腰,盯着长椅上那只不动声色打量着他们的小猫。

“给他取个名字吧,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白发姑娘抬起手抵着下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他的毛色就像蓝莓一样,就叫小蓝莓吧。”

“普通。”砂金翻了个白眼,他摇了摇头。

“知足吧,我没给他起名叫咪咪。”

“他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砂金自言自语着,“他很聪明,他知道怎么逃过所有人的眼睛,溜上飞船跟我一起来庇尔波因特,他要有个配得上他的名字。”

托帕举起手示意自己投降,她打开手机自带的通用语词典:“要不你查查看?”

可惜从A翻到Z,推荐的一系列名字中都没有令砂金称心如意的名字。不是过于普通,就是偏僻拗口,他总能挑出刺来,托帕也被折腾得没了耐心,她翻出第一真理大学的游客账号,好声好气地推荐砂金去论坛上问问。

“靠谱吗?”

“肯定靠谱啊,学校里那群人肯定能给你个答案,快问快问,问完赶紧回家。”

托帕把手机推向砂金,像是蓄谋已久,她迫不及待地冲回小猫身边,而砂金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最简单又最真诚的提问:

“有没有什么一听就很聪明的名字?”

现在是晚饭时间,学生们多半捧着手机在摸鱼,很快,帖子里就有了回复。

刚开始还有几个认真的回答,从几门古老的语言中拎出那些寓意美好的名字,细致地分析着这些词语的来龙去脉。

但当某一条回答中出现了“维里塔斯”这个名字,后面的回帖便没有参考价值了,因为后面全都是清一色的“维里塔斯”,出于某些砂金不知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共识,学生们真诚地刷着屏。

“看来他们都很推荐这个名字?”

砂金复制了这个词,输入通用语词典。

维里塔斯(Veritas),湛蓝星古文明中真理女神的名字,在古语中寓意为“真理”。

嗯,听上去就很聪明。

他把名字放在舌尖滚过好几次,熟悉了这几个音节后,他略略提高了声音。

“维里塔斯?”

缩在托帕怀里的小猫应声抬头,他拖着声音轻声回应着,而砂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声咪呜。

“你喜欢这个名字?”他坐到托帕身边,尝试着向猫伸出手。

小猫撑起身子,像位矜持的贵妇,踮着脚从托帕怀里溜走,踩上了砂金伸出的手。

“喵呜——”

他仰起头,盯着砂金的双眼,脸上似乎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谁会给猫起这么复杂的名字?”

托帕顺口吐槽道,“其实你喊他什么他都会答应,是吧,小蓝莓。”

“他叫维里塔斯,叶琳娜小姐。”砂金捏着腔调,像是新闻播报的主持人那样正色道,“维里塔斯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可得尊重他。”

 

庇尔波因特没有大事发生,只有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默默上演,比如说,一只叫维里塔斯的蓝莓小猫搬进了砂金的家。

就像托帕曾经描述的那样,下了班后疲惫的金发青年打开门,就能看见只属于他的小猫咪呜着从沙发上抬起头,或是蜷在沙发上,迷瞪着双眼,扫了扫尾巴,勉强算得上是欢迎。

他们可以一起蜷在那张单人床上,在助眠的夜雨声中陷入甜美的睡眠,也可以在难得的休息日,拉着窗帘赖床不起。毛茸茸的团子缩在被子上,紧紧贴着沉眠的砂金,那具温暖的身躯中像是藏着太阳,慷慨地传递着过量的温暖。

只要呆在家里,砂金就粘着猫不走了,他尝试过在晚上关上灯,拉上窗帘,打开电视,和猫一起看些电影。维里塔斯不喜欢恐怖片,他往往会面色发白地钻进砂金怀里,砂金只是笑嘻嘻地趁机在小猫身上揩油,从头顶摸到尾巴尖。比起电影,维里塔斯似乎更喜欢平淡而无趣的纪录片,小猫会支棱着耳朵,盯着那设计精美的画面。而砂金并不理解,见鬼,怎么有猫能看懂这个?

但维里塔斯喜欢就行,砂金默默闭上眼,趁着自家小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再睡一会。

 

当卡卡瓦夏接过那颗砂金石,从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员工摇身一变成了p45的砂金先生,他也攒够了钱,带着蓝莓小猫搬进了心心念念的大房子里。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巨大的猫爬架堆在墙角,买来最高档的猫粮和猫罐头,这一切都像是对于贫瘠童年的过度补偿,砂金高调而张扬地向所有人宣告自己要开始好好养猫,他邀功般地抱着维里塔斯,向他炫耀自己的贴心礼物。

可他的蓝莓小猫并不领情,他正在努力扯下脖子上那个金灿灿的昂贵领结,爪子兹拉兹拉地撕扯着那条质量极好的项圈,砂金感觉他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烦躁。

“啪”的一声,他被小猫尾巴甩了一脸。

“好吧好吧,帮你扯下来。”

他认命一般地解开那个华丽的项圈,而维里塔斯也轻巧地窜上猫爬架,径直跃上最高一层,安稳地趴下,再也不下来了。

砂金开始后悔了,他发现维里塔斯并不喜欢在猫爬架上消耗过分的精力,相反,猫爬架在家里的唯一作用就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躲避砂金亲昵抚摸的安静空间。

 

“我怀疑他不喜欢我。”

砂金先生又开始唉声叹气了,而托帕此时倒是乐得清闲,她像看乐子一样靠在沙发上,等着砂金快些时间组织语言大倒苦水。

“嗯嗯,对对,我在听,然后呢,快点说。”

砂金怏怏地扫了她一眼,虚情假意地抱怨起当今职场情感淡漠,同事情谊全无,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琥珀王听了都要落泪,但冷酷的托帕女士只是双手抱肩点点头。

“嗯嗯,然后呢,快点说。”

“维里塔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联觉信标什么时候可以发明出动物版本……”

他把“猫不喜欢我”这一臆造的假象归因于语言不通,为此,他以私人名义多次叨扰技术研发部的亚婆离女士,惹得那位女士遇到砂金的消息就已读不回。后来她实在是苦不堪扰,只有部门对接合作时才会把砂金从黑名单中放出来,一旦结束就迅速拉黑。

“你的蓝莓猫很聪明,为什么不试试宠物发声交流按钮。”

托帕给出了另一种交流方案,而砂金立刻两眼放光,他打开手机,搜索、下单,然后扔开手机,“感谢你,朋友,你是天才。”

“?”

托帕侧过头,露出了一个礼貌但疑惑的微笑,她不明白砂金如何调理好了情绪,但既然结果正确,那么过程不重要。

 

发声交流按钮很快就到货了,而维里塔斯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砂金录入了一些很基础的词语,例如“吃饭”“陪我玩”“睡觉”“玩具”“喜欢”等。当然,还有他和维里塔斯的名字。而小猫绕了一圈,把按钮挨个按了一遍,他不需要砂金讲解,自己就可以拼出一段简单的话。

感谢世界,维里塔斯太聪明了,如果他会说话,砂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去第一真理大学深造进修,堂堂成为第一只有学位的猫,然后和他一起为琥珀王的事业增光发热。

“砂金。”

小猫按下了写着砂金名字的按钮,唤回了胡思乱想的高管。

“怎么了,维里塔斯?”

他充满期待地蹲下来,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地等着小猫接下来想要传达的话,虔诚的像是教堂中有幸聆听圣音的信徒。

他和维里塔斯的第一次对话,维里塔斯会说些什么?

“笨蛋。”

维里塔斯踩下按钮,随后甩甩尾巴,又爬上他的猫爬架了,打着哈欠缩成一团。

而砂金捧着一颗受伤的心,无声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打开手机,劈里啪啦地开始打字,质问起可怜的客服,为什么会在发声按钮中塞入这么残忍的词语。

 

维里塔斯心情好时,会踩几脚那个发声按钮,潦草地丢下几句问好,或是踩踩砂金的名字,然后等着金发青年像开屏的孔雀一样从房间的某个角落探出头来。

“维里塔斯?你在喊我吗?”

小猫优雅地端坐着,不予置否地抬起头,露出漂亮的身躯弧线。

“洗澡。”

他按下了另一个按钮,而砂金条件反射般地冲进浴室开始为浴缸放水,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摸摸自家的小猫。听着有些可怜,但好消息在于,维里塔斯是只有洁癖的小猫,他一天可不止洗一次澡。

 

某一天,托帕感慨道:“你现在比我刚认识的时候开心多了。”

砂金挑起嘴角,露出个真心的笑。他当然开心,他拥有了那个埃维金奴隶希望拥有的一切:温暖而舒适的家、稳定的工作、数不清的财富、可以互相拌嘴的朋友。

他还有只猫。

一只陪着那个埃维金奴隶一起离开茨冈尼亚,在庇尔波因特的晋升阶梯上攀爬的蓝莓小猫。

维里塔斯已经不再是只小猫了,他比初见时的模样成熟了许多,漂亮、矫健、优雅,除了喜欢阴郁地躲在砂金摸不到的地方,简直毫无缺点。

“是的,我很开心。”砂金承认道,他几乎离不开那只猫了。

就像偶然翻到的童话书上说的那样,金发的小王子遇见了另一只孤独的的狐狸,他们小心翼翼地拉近了距离,互相驯养。砂金不认为自己足以称得上是那位纯真的小王子,他是个不断被人榨取价值的可怜奴隶;维里塔斯也不是金色的狐狸,他是只蓝莓小猫;但他们确实在互相试探,互相驯养,最后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

“驯养”,他喜欢这个词。

他拉起维里塔斯的前爪,把软乎乎的肉垫压在自己脸上,小猫只是懒懒地抬起眼皮,不知道自家饲主又在发什么疯。

“我驯养了你……不,不对。”

砂金犹豫了一下,他又换了一个问法。

“你驯养了我,对吗?”

什么奇怪的问题,维里塔斯翻了个白眼,把爪子抽了回来。

 

但坏消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维里塔斯学会了离家出走,他在刻意地疏远砂金。

他从不会放任自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更喜欢随机拜访砂金的熟人。

当砂金第一次火急火燎地拨通托帕的电话时,维里塔斯正贴着账账一起待在暖气片旁,他甩着尾巴,逗着托帕家里过量的毛茸茸小动物。

几个小时前,托帕正在为家中的猫咪准备中饭,为了照顾她那群有些吵闹的可爱宠物们,她住在独栋别墅里。

她哼着歌,像平日校对数据那般精准地调配着猫饭,维里塔斯正是这时出现了。

他乖巧地蹲在窗台上,抬起爪子,敲了敲窗户,发出一阵闷响。

“小蓝莓?”她应声抬头,隔着窗玻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毕竟她也就见过这一只蓝紫色的小猫,“你自己跑过来的?砂金呢?”

她打开窗,维里塔斯轻巧地跳进屋内。

“好吧,砂金待会就要打电话来了,他肯定会发现你跑出来了。”

托帕蹲下身,点着小猫湿漉漉的鼻尖,摆出一副恐吓的语气。但维里塔斯并不慌张,他打了个哈欠,像位巡逻领地的国王,把托帕丢在一旁,自顾自地踱步走向客厅。

而砂金吵吵闹闹地砸开了托帕的家门,像只守财的恶龙一样,把维里塔斯紧紧抱在怀里,那都是后话了。

第二次,是亚婆离主动从黑名单中翻出砂金的号码,拨了过去。

“把你家猫接回去。”她说,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向沙发的另一头。

她早就预料到,砂金会爆发出尖锐的鸣叫:“亚婆离你偷我猫是吧——!”

智慧的女士抱着小猫,她捏了捏维里塔斯的肉垫,趁着砂金还没杀上门时再摸会儿猫。

“你不想多陪陪他吗?”她盯着小猫,而维里塔斯睁开眼,他眨着那对漂亮的金红色眼睛,紧闭着嘴。

“好吧,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揉了揉小猫的耳朵,而维里塔斯轻轻推开她的手,抖了抖被压塌的耳朵。

当砂金杀上门来,亚婆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她盯着砂金哀怨的双眼,忠告了一句:“多陪陪他吧。”

砂金只是急匆匆地离开了,他似乎把那句忠告远远甩在身后了,但他极力想要甩开的风总会追上他,把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不复原样。

 

维里塔斯还在乐此不疲地挨个拜访砂金的熟人,即使砂金锁好了门窗,他也总有办法溜出去,这只一向安静的小猫似乎迅速进入了他迟到了太久的叛逆期,和砂金玩着奇怪的躲猫猫游戏。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砂金紧紧搂着小猫,他不敢放任维里塔斯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总担心这团蓝紫色的蒲公英顺风飘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猫扒拉着地上的发声交流按钮,这按钮太久没用了,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维里塔斯有些嫌弃地收回了脚。

虽然发声按钮很方便,但是实际上,维里塔斯也就偶尔来了兴趣才会踩上几脚,久而久之,昂贵的按钮也成了飘荡在遗忘边缘的闲置品。毕竟他与砂金之间并不需要语言交流,思想总是先于语言,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文字作为载体,承载着信息的电信号总有办法自由流动。

动作也是一种语言,砂金总能险险避开小猫伸出的爪子,挂着欠揍的笑,在维里塔斯容忍的边缘肆意妄为。

眼神也是一种语言,他只要对上小猫的眼睛,总能准确接收到维里塔斯传达的信号。

但文字是最明确的语言,每个字都准确地承载着某一种讯息。

维里塔斯像是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他从砂金怀里挣脱出来,抖了抖身子,绕着发声按钮转了一圈,最后踩了下去。

“喜欢。”

按钮上的灰尘跳了起来,弥漫在空气中,在金色的光芒中格外明显,维里塔斯往后跳了一步,防止轻飘飘的灰尘落在自己干净的皮毛上。

“什么?”砂金撑着地,身子前倾。他盘腿坐在地上,才不管那昂贵的西装裤多么不抗皱。

“喜欢。”

维里塔斯优雅地坐着,他伸出前爪,又踩了一脚按钮。看着面前的金发人类陷入了某种宕机的沉默状态,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一次站了起来。

一只猫会叹气吗?砂金不知道,但他感觉维里塔斯好像在叹气。

“我。”

“喜欢。”

他绕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砂金。”

不对,维里塔斯晃了晃身子,他似乎在摇头,他仔细地辨认着按钮上刻着的词语,寻找着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砂金耐心地等着自己的猫,他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维里塔斯。

“卡卡瓦夏。”

一个久远的音节响了起来,砂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按钮中混入这个词语。

他愣了一下,很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砂金先生了,它像一道电信号,刺激着多年前的景色跳出记忆的海。

“我喜欢卡卡瓦夏。”

他连起来重新踩了一遍,这次的组合极其丝滑,维里塔斯也颇为满意,他安静地等着砂金,等待那个藏在层层华丽装饰下的埃维金孩子。

阳台的落地窗似乎没有关,砂金觉得自己又一次闻到了那带着硝烟味的沉闷晚风,晚风裹着沙尘拂面而来,兴许是吹进了眼睛,刺激了脆弱的双眼,砂金快速眨着眼睛,蓄不住的泪滴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无声地砸在地板上。

一定是风吹的缘故,不然该怎么解释他此刻想要落泪的冲动?

在飘动的纱质窗帘后,那片迷幻的橙紫色天空与记忆中的茨冈尼亚逐渐重合,他看见燃烧殆尽的太阳依依不舍地滑落,它送上了今日最后的礼物,万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温暖却不刺目,甜美如蜜糖。

维里塔斯也不例外,他端坐在窗前,蓝紫色的皮毛上裹上了糖浆般的金光。他在等着什么,就像闭上眼睛等待着一个轻吻的姑娘,小猫闭上了眼。

世界上最后的埃维金人在此刻拒绝了诉诸于语言,他只是向前扑去,揽住了维里塔斯,把那只蓝莓小猫按在怀中。他蜷缩着上身,像个贪心的孩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猫,永远不会放手。

泪水在蓝紫色的皮毛上滚动着,但砂金只是安静地颤抖着。维里塔斯艰难地伸展着上身,他把前爪搭上砂金的肩膀,把头探出这令人窒息的拥抱。

他舔了舔砂金的眼角,咸涩的泪水令他皱了皱眉头,一只猫怎么会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维里塔斯发出轻轻的咪呜声,像是一首令人安心的摇篮曲,从遥远的茨冈尼亚传来。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离家出走了?”

隔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银色的月亮带着星星占领了天空,砂金才平复了心情,他晃着维里塔斯,请求小猫安稳地呆在家里。

维里塔斯盯着他的眼睛,故作不经意地从按钮上踩了过去。

“不。”

这是他的回复。

 

“所以维里塔斯还是会离家出走,”砂金裹着毛毯,对着托帕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当初,“我从不怀疑他会不喜欢我,真的。”

“你确实有分离焦虑,对吗?”托帕专心地听完了漫长的故事,虽然故事的时间线颠三倒四,砂金喜欢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其中还不乏那些由于讲述人情绪失控而出现的沉默瞬间,最后,她发问道。

“砂金,你好像真的离不开你的猫了,但是……”

托帕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因为她看见砂金低下了头,扣着沙发上维里塔斯挠出的线头。

“你该感激小蓝莓是个洁癖小猫,”托帕垂下眼帘,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一般都会有熟人把他送回来。”

“叮咚——”

似乎是为了印证托帕的话,门铃适时的响起了。

她看着砂金从沙发上弹射而起,一个箭步冲向正门,站定以后,他甚至不忘抹平自己的领子,扣上敞开的领口。做好这些不必要的容貌管理后,他打开了门。

他的蓝莓小猫乖乖地卧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

虽然第一眼盯着别人胸口看不太礼貌,但砂金仍然先一步失礼地伸手抱走了维里塔斯,才有闲暇抬头看看这次送猫回来的好心人。

是个美貌的红发青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像自带玫瑰特效,华丽得像是女高中生之间流行的少女漫画男主角。青年宽容地原谅了砂金急匆匆从自己手中抢过猫,他用那华丽的、咏叹调一般的腔调开了口:“您好,先生,这是您的猫吗?”

砂金点了点头,他耐着性子站在门口,只想快些把这人打发走。

“我该怎么感谢你?”他挂着营业式的微笑,一手夹着维里塔斯,另一手却压在门把上随时准备关门送客。

“报酬?不,我并不需要这些。”红发的青年——他说他叫银枝,“请允许我赞叹他的美貌,多么奇妙的生灵……”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砂金硬生生打断了那冗长的赞美诗,他不太能接受自己的猫被一个陌生人长篇大论地称赞,即使他自己也认可维里塔斯的美貌天下无双,但总有种莫名的不爽萦绕心间。

不行,为什么他感觉所有人都有可能抢走他的猫?

“我的挚友维利特,他在公司发现了维里塔斯。”银枝礼貌地回答道,这位温和的青年一向有问必答,“他很亲人,如果有可能,我们可以一起踏上宣扬纯美的道路。”

“可惜维利特认出来,这是砂金先生的猫,”他有些抱歉地抬起手按住胸口,微微俯身行礼,“作为骑士,我不能夺人所爱。所以,请问您是砂金先生吗?”

砂金有些想笑,他已经不想追究银枝是怎么知道他家猫的名字了,甚至还喊得这么亲切,“所以你想要什么报酬?不要的话,我要关门了。”

银枝伸出手,他抬起维里塔斯那只白色的前爪,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令人沉迷的肉垫。

砂金看着那颗红发脑袋冲着自己胸前低下,下意识想要后撤步。但青年似乎意不在他,而是维里塔斯。

他捧着小猫爪,献上一个吻手礼。

 

砂金有些恍惚地甩上了门,他冷酷地向托帕宣布:维里塔斯今天必须要洗澡。

 

“维里塔斯好像变得越来越粘人了。”

砂金向托帕感慨着,毕竟以前想要抱抱这只小猫可不是个容易事,他会躲过所有人的示好,两步三步地冲上猫爬架,端坐在上面俯瞰世界。可现在,谁都能毫无阻碍地抱着他。正当砂金喋喋不休时,他怀里的蓝莓小猫应声抬起头,轻轻舔了舔砂金的手心。

“你看,他最近好热情。”

“是好事吗?”托帕有些明知故问了,她可养了不少猫。

“我不知道,总感觉太美好了,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真切了。”

砂金放下猫,任由维里塔斯自由活动去了。但今天的猫真的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他贴着屋内的两个人类,亲昵地蹭过他们的脚踝,然后慢悠悠地踱步走向阳台。

“有点像在撒娇。”砂金托着下巴,故作认真地分析着,“他终于觉得离家出走不对了。”

“你能说服自己就行。”托帕从包里翻出电脑,“我有种感觉,”她不大确定地开口道,“我得陪着你们,至少我现在不该离开。”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女人的第六感?”她有些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借用一下你的书房,我把这周报表先审了。”

 

维里塔斯叼着它最喜欢的软垫走过来了,他放下垫子,蹭了蹭砂金的脚踝,示意他把自己抱上沙发。砂金照做了,维里塔斯只是把软垫丢在砂金腿上,然后扭身又跳了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

砂金捏着那块软垫,他不太理解小猫要做些什么,不过猫向来不会解释自己的动机。软垫上的蓝莓印花早就被蹭得模糊褪色了,但维里塔斯就是很喜欢这块垫子,他们搬家多少次都要带着这块老古董,专门放在阳台,给维里塔斯趴着晒太阳用。

维里塔斯又回来了,这次他叼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那个看着傻傻的橡皮小鸭子——轻巧地跳上了沙发,像之前一样,他把玩具丢在砂金身边,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砂金捏了捏小鸭子,听着鸭子发出一阵漏气的惨叫声,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维里塔斯爱玩这个。

第三次,他叼来了那个对猫而言过于奢华的小领结,镶着金子的华丽装饰品,非常砂金式的审美。

“你一直藏着它?”砂金确信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件礼物了,他以为维里塔斯不喜欢,毕竟小猫对于戴上这个表现出了莫大的抗拒,可当他为维里塔斯摘下那个备受嫌弃的领结后,一转身,领结就消失了。

他一直以为是不小心搞丢了,感情是被猫藏起来了啊。

维里塔斯歪歪头,他并不打算做解释。

 

今天的维里塔斯看上去不太对劲,急匆匆地就像童话书里那只拿着怀表的三月兔,急匆匆地大喊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然后在房间里到处乱窜。

顺带一提,砂金知道这些童话,纯粹是当时兴致大发,想给维里塔斯念睡前故事。结果猫压根不爱听,挥着爪子勒令他闭嘴,别打扰自己睡觉。

沙发上堆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有的东西连砂金自己都想不起来,为什么要买来着?他把维里塔斯叼来的宝贝们一一排开,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

或许是最后一件了,维里塔斯丢下那个写着“喜欢”的发声按钮后,又叼着个模样相似的按钮慢慢走了过来。

砂金从他嘴里救下那个按钮,翻过一看,上面写着“卡卡瓦夏”。

“你喜欢卡卡瓦夏,不喜欢砂金吗?”他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维里塔斯,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他的猫好像翻了个白眼,他咪呜咪呜地轻声叫着,支起两只前爪,不轻不重地在沙发边缘磨蹭着,尾巴轻轻拂过砂金裸露的脚踝。砂金心领神会,他轻柔地托住自己的蓝莓小猫,将他抱上沙发。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撒娇了?”

他摸了摸小猫的头,维里塔斯已经不再抗拒肢体接触了,他甚至没有力气打理自己被揉乱的毛发。小猫轻轻舔了舔砂金的手背,随后在他腿上趴下。

他无限眷恋地扫视了一圈自己叼来的宝物们,最后,他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了顶砂金的手心,盯着那对如同宝石般的紫色眼睛看了很久。

他郑重地闭上了眼睛,蜷成一团,现在是运动后的午休时间了。

温暖的、柔软的小猫,正在平稳地呼吸着,砂金能感受到小猫胸口那缓慢而规律的起伏,一呼一吸中,秒针就走了一格。

在小猫的梦里,世界永远相安无事。

他梦见了什么?是梦见了庇尔波因特的摩天大楼,还是春天时窗外叽叽喳喳聚成一团的麻雀?是梦见了一朵沉重的玫瑰,还是茨冈尼亚天际的火烧云?

维里塔斯像片轻飘飘的羽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维里塔斯……?”

砂金有些害怕了,他不敢动作幅度太大,怕吵醒腿上的小猫,但他又怕小猫从此一睡不醒。他别扭地俯下身,将脸颊凑近小猫,希望听见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但他蹭过小猫的脸颊,世界在此刻静的吓人,他耳边只有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醒一醒?”

砂金颤着声音,他抚摸着维里塔斯的后背,期待小猫像往常一样嫌弃地翘起尾巴,抽上他的手臂,维护自己的安眠。

可小猫仍然一动不动,他睡的很沉,弯弯的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以人类的标准来判断,他好像在笑。

砂金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摸过手机,颤抖着要拨通托帕的电话,但手指早就不听使唤了,他越是心急,总是会误触到错误的数字。待他终于理清了正确的号码顺序,托帕的手机铃声却从隔壁书房响起了。

哦,原来托帕在我家,他有些木然地想着。

“砂金?发生什么了?”托帕从书房门口探出头来,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如此悲伤的砂金,他眼神寂静的可怕,脸上挂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像是恶龙失去了那一山洞亮晶晶的珠宝与金币,陷入了无边的怆痛;又像是被重力捕获的小王子,再也没办法见到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他应当大哭一场,托帕在脑子里想着。

“维里塔斯睡着了。”

他声音有些喑哑,砂金捧着自己的小猫,像是捧着一团一吹即散的蒲公英,他轻柔地为维里塔斯顺着毛,从头顶一直顺到尾巴尖,但那条尾巴再也不会突然缠上他的手臂了,现在,它安稳地圈在小猫的身旁。

在温暖的阳光下,趴在饲主的腿上,世界上最聪明的蓝莓小猫永远睡着了。

“太阳还没落山呢。”

砂金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搂住小猫,依稀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晴天。

那只小小的、蓝莓一样的小猫冲着他抬起了头,他们一起在废墟中抬头望着黄昏与夜空,当夜深人静时,万事万物都陷入了美妙的睡眠,只有他们依旧醒着。

埃维金的孩子缩在砖房中,裹着破破烂烂的棉被,抱着怀中的小猫,从依稀的记忆中翻出一首慢悠悠的摇篮曲。他念着古老的音节,用干净的声音,哼唱起姐姐唱过、妈妈唱过、埃维金人祖祖辈辈都在夜晚唱过的那段温柔的旋律。

长大后的埃维金孩子重新捡起那段生涩的音节,他唱得有些走调了,但是他依旧一遍遍地为自己的蓝莓小猫唱着那段古老的摇篮曲,唱到声音带上哭腔,泪水噎住了他的喉咙,掉下的泪珠砸在维里塔斯那柔顺的蓝紫色皮毛之上。

这次再也没有维里塔斯为他擦干眼泪了。

 

维里塔斯是一只幸福的蓝莓小猫。

他拥有了一只猫希望拥有的一切:温暖而舒适的家、吃不完的猫罐头、高高的猫爬架、堆成小山的玩具。

他还有一件更珍贵的宝物——永远爱他的人。

维里塔斯很聪明,他永远记得干燥温暖的手心抚摸过头顶的触感,永远记得来自砂金的每一个拥抱。但他不会记得死亡与痛苦,他只会记得自己被最喜欢的玩具包围着,被最爱的人陪伴着,就像趴在蓬松的棉花堆中,心中溢满了幸福的泡泡,在阳光下闪着朦胧的虹光。

维里塔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蓝莓小猫。

-End-

 

蓝莓小猫的故事结束了,但还有很多故事没说完,嗯

写完才意识到,好像小王子和他的狐狸啊,谁驯养了谁呢

给砂砂的一场爱的教育

 


一花逝一

【枭羽】帕特洛克罗斯挽歌

帮人代发,是合志解禁文,原文来自@久怀寇 


喜欢请支持原作者,谢谢w


以下正题


——


*是很久之前写的合志稿,主题是龙骨花凝珠√

*愿望魔神迪卢克x太阳之子凯亚

*存在非常多的背景捏造

  01

  “许伯利翁,阿布拉克,赫利俄斯。命名卡伊洛斯的是常世之神,给予光的是贤人阿布拉克……”

  “帕特洛克罗斯!帕特洛克罗斯!”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女孩挥舞着手中的书籍,趴在栏杆上蹬腿,“在图书馆背书可以,但是不能大声说话!你背得我都听到啦!”

  “但是你说话的声音分明比我还大。”帕特洛克罗斯撇了撇嘴,小声说。

  “你说什么?”少女蹦蹦跳跳地从楼梯...

帮人代发,是合志解禁文,原文来自@久怀寇 


喜欢请支持原作者,谢谢w


以下正题


——


*是很久之前写的合志稿,主题是龙骨花凝珠√

*愿望魔神迪卢克x太阳之子凯亚

*存在非常多的背景捏造

  01

  “许伯利翁,阿布拉克,赫利俄斯。命名卡伊洛斯的是常世之神,给予光的是贤人阿布拉克……”

  “帕特洛克罗斯!帕特洛克罗斯!”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女孩挥舞着手中的书籍,趴在栏杆上蹬腿,“在图书馆背书可以,但是不能大声说话!你背得我都听到啦!”

  “但是你说话的声音分明比我还大。”帕特洛克罗斯撇了撇嘴,小声说。

  “你说什么?”少女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下来,歪着头问道。

  “什么都没有,”帕特洛克罗斯说着,把手中的书一合,放在腿上,就着蹲坐的姿势把半长的蓝发一拢,草草地扎起,“艾玛,你不看书没事吗?家里的大人不会考你这些事情吗?”

  “才不会啦,”艾玛大大咧咧地坐在一边,“因为我又不用准备太阳之子的选拔,我已经十一岁了,只能当一年的太阳之子有什么意思啊。栖令比御命就是身体太弱才会这么早死掉的,不然就不会轮到你啦。”

  “我也没有想要当过。”帕特洛克罗斯嘀嘀咕咕。

  “多好啊,有女官姐姐服侍着,想要什么书都能看见,不太过分的愿望都能满足,比起工作太阳之子更像是……”艾玛捂着额头仔细思考,“更像是主人?我也不知道。”

  “一点也不好,”帕特洛克罗斯推她,“不然你也来看看这些历史书试试。”

  “我才不要,只有你这种乖小孩才会看,”艾玛朝他做了个鬼脸,顺势站了起来,“而且我是图书管理员,这些书都归我管,今天没收!”

  帕特洛克罗斯立刻配合地摆出一张沮丧的苦瓜脸来,“可是这样就没法回答大人们的问题啦!”

  “比起这些无聊的书,我有个更好的提议,”艾玛四处张望了会儿,神神秘秘地凑到帕特洛克罗斯的耳边,“据说蛇肠之路那里,出现了一种之前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奇怪生物。它还会飞,就像鸟儿一样,之前安提戈努斯还跟我提到——”

  “鸟又是什么?”帕特洛克罗斯叹了口气,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就是想看看那种奇怪的生物又不敢去吧?毕竟大人们都不允许我们靠近蛇肠之路。”

  “拜托你啦,帕特洛克罗斯,”艾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备选的太阳之子嘛,大人们肯定不敢骂你的!现在距离下一次常夜还有不少时间,图书馆离蛇肠之路可是近得很,你就帮我去看看吧?”

  “但是他们念叨得很烦人,”帕特洛克罗斯皱了皱眉,把书递给了艾玛,“好吧,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但是你可不准告诉别人。安提戈努斯也不许。如果没有看到的话……”

  “如果没有看到的话,你就给我带两颗珊瑚真珠回来。”艾玛抢先回答道,她笑容满面地朝帕特洛克罗斯挥了挥手,抱着手中的书一蹦一跳地又回到了二楼。

  

  02

  帕特洛克罗斯小心翼翼地走过长长的石桥。小时候他们也总好奇石桥是怎么搭建的,为什么做石桥的石头可以浮在空中,平时随地捡的就不可以。但大人们永远不会给出答案,渐渐的孩子也就都不问了。

  他猜测这是因为大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渊下宫的一切都是卡伊洛斯的馈赠——或者贤人阿布拉克的教导。知道这些知识的只有神官们,或许还有太阳之子。

  他也有些害怕,毕竟这长长的桥上没有任何遮挡,如果赫利俄斯照不到的黑暗中忽然跳出来一只龙蜥,那他就得死在这里。不过这不太可能,因为没有赫利俄斯照不到的地方——至少现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是如此。

  最主要的还是,如果这会儿有大人一时兴起想来检查检查石桥的路口,就会轻易地看见有个小孩子走在去往蛇肠之路的石桥上。哪怕他的头发是和这个地方非常匹配的深蓝色,几乎要和背景融为一体。

  虽然作为太阳之子的备选,大人们总是不敢骂他,但是说教真的很啰嗦。帕特洛克罗斯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要是惹怒了大人,日后又不能成为太阳之子,以后可能会被关到赫利俄斯下面的悬空牢里反省或者被揍一顿屁股。

  他终于慢慢地走到了门口——帕特洛克罗斯并不知晓蛇肠之路前面特地加上门的原因,但这不妨碍他曾经有过跟艾玛还有安提戈努斯一起溜出来,偷偷看大人们怎么打开这扇门去到里面摘果子的经历——虽然他也不知道果子是什么。

  那会儿他还不叫帕特洛克罗斯,因为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活着,名字就传承不到他的身上。如果成为了太阳之子,他的名字就还要再换一换。虽说白夜国人总是讲究名字,但是再没人像他一样,会拥有三个名字了。

  帕特洛克罗斯胡思乱想,免得前方阴暗潮湿的隧道让他害怕得忘记与艾玛的约定直接转身逃跑。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滴着水的废墟,因为抓到湿漉漉的粘腻的植物而吓了一跳。但是新奇的见闻让年纪尚小的孩子不由地放松起来——要知道来过这里的小孩可不多,帕特洛克罗斯正好不是其中之一。

  他的脚步大胆了起来,穿过细长的通道,看见直面着白夜国土的大门——天啊,为什么人们要在那种地方修建大门呢?要知道这里没有房子,门的两边什么也没有,这扇门没有关上任何东西。可是门就该是关上什么东西的,所以这个还叫门吗?

  帕特洛克罗斯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他的鞋子和长袍一起浸到水里,湿漉漉的叫人不太舒服。这让他不得不提起袍子,踩着水洼啪嗒啪嗒地往前跑。

  那直长到天上的又是什么呢?不知道图书馆里有没有讲这种植物的书。那水里游的就是书本里说到的鱼吗?看上去跟平时空中飞着的那种很相似。听大人们说,那些女孩子们非常喜欢的,可以钻孔配上绳子做成饰品的珊瑚真珠也只有这里可以采集到。

  帕特洛克罗斯好奇地在浅洼里头小跑。这里的空间对于这样小的孩子来说已经空旷得没边,略微发出些声音就扩散得很远,是平时难以得到的体验。

  空中发出了啪啪的响声,帕特洛克罗斯抬起头,看见一只浑身长满羽毛,睁着两只极大的眼睛,扑扇着羽翼,有着尖利的爪子与短喙的生物从天而降,就近落在一根树枝上。

  哇——帕特洛克罗斯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安提戈努斯说的“鸟”吗?

  鸟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啪地一声展开翅膀,用尖嘴理了理羽毛,不再看他了。

  不知为何,聪明的小孩帕特洛克罗斯总觉得,这只鸟移开视线的瞬间,那眼神叫他不太舒服。

  大人好像说,那种眼神叫做“鄙夷”?他不确定地想。

  

  03

  发现这个独立于提瓦特之外的空间其实是个偶然。

  迪卢克是诞生于愿望之中的魔神,在所有魔神中应当是最小的一个。他以愿望为食,因通晓世间愿景而强大,也因通晓一切愿望而中立。

  话虽如此,在魔神战争这样的时代,魔神哪怕无意参与争夺七神之位,也难免被有意争夺的敌人找上门来。

  迪卢克原本只是想去暗之外海养伤,顺便避开那些已经争至疯狂的同类。却没想到在毗邻暗之外海的稻妻——雷神巴尔的地盘上找到了这个还算有趣的地方。

  变成猫头鹰的姿态待在这里养伤不过是因为不想打扰这儿生活的人类。但没想到反而是自己接连两次被小孩子打扰到了。迪卢克打量着眼前蓝头发的小孩,他有一头足够漂亮的蓝发、与穆纳塔人相似的深色皮肤和一只有星星形状瞳孔的蓝色眼睛。

  而此时对方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迪卢克并不讨厌小孩子,如果不是这个人类小孩发出了太嘈杂的声音吵到自己,他甚至并不打算现身,好叫那些小孩不要一波一波地过来吵嚷。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孩抚摸羽毛非常有一手,至少他被摸得很舒服——咳咳!

  “哇……好柔软……这就是安提戈努斯说的‘羽毛’?”小孩用好奇的语气对迪卢克上下其手,眼看着他有把脸埋到自己胸羽里来的趋势,迪卢克立马扑扇了两下翅膀,落到较远的树枝上,“啊!走了!等等……你就是安提戈努斯说的‘鸟’吗?”

  哈?迪卢克茫然了一瞬,才想起这个位于海底的小国没有真正的天穹。所谓的天不过是石头做的穹顶,这里也没有什么“鸟”。

  “你好,我叫帕特洛克罗斯,大人们说想要交新朋友的话就必须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小孩继续说道。

  好长。记不住。

  “对啊,鸟也是动物,不会说话……”

  你才是动物。我是人的愿望和纯粹的火元素力结合诞生的元素生命,是魔神。

  “但是这里经常有龙蜥出没,鸟在这里很危险的哦?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

  才不要。如果你说的龙蜥是那些不堪一击的魔物的话,为了建的巢更加安稳早就处理掉了。

  “大人们说,如果要养宠物的话,就要给它起名字……那你就叫‘阿喀琉斯’吧!”

  不要自说自话到连名字都给起了啊!而且谁是宠物!

  “我说,那什么……帕特克……咳。我不是鸟。”

  开口前迪卢克想了很多。比如说跟迭卡拉庇安一样,高傲地仰起头人类长人类短,但那显然不太礼貌。或者他也可以学奥巴罗斯,在不擅长和人说话的时候就用柔和的水流把人卷走——但很可惜,他是玩火的,没有那种温柔的方法。

  但是这样显得自己好逊。迪卢克思忖着,又开口道。

  “我叫迪卢克,有自己的名字。”

  “迪卢克?”小孩好奇地凑上来,“好奇怪的名字,你不是白夜国的鸟吗?”

  他又想了想,自我否定道:“不对,白夜国本来就没有鸟。”

  “我不是鸟,”迪卢克忍不住打断他,“我叫迪卢克,是魔神。”

  “魔神?魔神也是神吗?是跟卡伊洛斯一样的神吗?但是卡伊洛斯不会说话,也不是鸟。”

  “魔神不是卡伊洛斯。魔神有自己的人格,而不是土地和水流的具象化。”迪卢克尽量耐心地解释。

  帕特洛克罗斯安静了会儿,困惑道,“所以魔神是什么呢?”

  “……魔神是由纯粹的元素诞生的生命,”迪卢克尝试解释,看见小孩一脸茫然,忍不住叹了口气,“人的身体是由血肉和骨骼构成的,魔神的身躯则是由元素。由此,魔神可以吹开风雪带来暖风,让凛冬之地变得适宜居住。魔神也可以用自己的神力制造金钱,让人们可以通过劳动得到金钱,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魔神还非常强大,可以投出岩枪化作岛屿,一剑劈开山峦,保护信仰自己的人类。”

  “或者制造赫利俄斯那样的伟大建筑,让黑暗中有光?就像贤人阿布拉克那样!我明白了,魔神就是比人们要更厉害,做得到我们做不到事情的人!”帕特洛克罗斯笑开了,似乎对自己的理解很满意,但他又皱了皱脸,上下打量着迪卢克,不确定道,“也许……也不全是人?”

  迪卢克沉默了会儿,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红光闪过,小猫头鹰忽然变成了个穿着沉闷黑衣的小男孩。显眼的红发上流淌着颗颗火星。

  他板起脸,抱着手臂,对愣住了的帕特洛克罗斯说道:“外貌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变成人类的外表对我们来说也是轻而易举。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哦……”帕特洛克罗斯失望道,“那我以后还能再过来吗?或者,我可以告诉我的朋友……”

  “不行。”迪卢克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开玩笑,一个小鬼头就够烦的了,还得有两个三个?

  眼见帕特洛克罗斯皱起小脸,就要哭出来,迪卢克不得不补充道:

  “你可以过来,但是不能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任何人。这里的事只有你知道。我每天会给你讲一个故事,讲完你就得走。”

  “真的吗?”帕特洛克罗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刚刚那副将哭未哭的委屈表情也全然消失,变脸之快让迪卢克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那你要记住哦!我的名字是帕特洛克罗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太长了,记不住,”迪卢克无情打断,眼看小孩子的脸又要皱成一团,他连忙补充道,“那我就给你起个地上的名字吧?”

  “地上的名字?”帕特洛克罗斯好奇起来,凑近迪卢克——小男孩竟然比他还稍微矮一些,他好奇地凑过去对比两人的身高,被没能发觉他意图的迪卢克嫌弃地推开,“好啊,我也给你取了白夜国的名字嘛,阿喀琉斯。”

  “那就叫凯亚吧,”迪卢克无视了那个充满白夜国风味的新名字,“在地上的语言里,凯亚有飞鸟的意思。以后我就叫你‘凯亚’了。”

  “嗯!‘凯亚’,我喜欢这个名字,”小孩子很好哄地笑逐颜开,但很快又收起了笑容,“啊,不知不觉跟你聊了好久,快要到下一次常夜了。周围变黑的话会很危险,大人们会很担心,我得先走了!那么,下次再见!”

  “嗯。”迪卢克别开头,等到一步三回头的凯亚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重新化为小猫头鹰的姿态,扑扇着翅膀飞到了龙骨花的顶端。

  偶尔有个小孩子在旁边叽叽喳喳也不错。他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这样想。

  

  04

  凯亚兴冲冲地抱着书往蛇肠之路走去。白夜国的娱乐少得可怜,许多孩子在过了十岁就会得到自己的工作,没有工作的则会尝试考取地走官——这太难了,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无聊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但是备选太阳之子的凯亚却闲得很,每天只要背出定额的神话或者历史,娱乐活动只剩下在图书馆里看书,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对那个地上来的新朋友无比好奇。地上会有传说中的飞鸟吗?魔神们又是怎么生活的呢?书上曾经说过蓝天、白云、白天和黑夜,还有花草果实——

  凯亚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会儿,一闪身溜进门内,奔跑着穿过石头遗迹。

  前方有着浅浅水洼的地方,迪卢克已经坐在那扇空立的大门前头等待凯亚了。见到蓝发对小孩吭哧吭哧地抱着厚厚的书跑过来,便轻轻一跃,像是被风载着一样缓缓落到凯亚跟前。

  哇——简直像是在飞一样——凯亚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越发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了。

  “你来了?”迪卢克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凯亚怀里那本书上,“这是什么?”

  “这是我问艾玛借的,”凯亚把那本书举起来,还只有八岁的小孩身体似乎都要因为过于厚实的书籍而摇晃起来,但实际上并没有,“这本书的扉页是白夜国的地图,里面还写了白夜国的百科和字典!我觉得如果有这么厚的书看,你平时待在这里也就不会无聊了。”

  “我也没有无聊。”迪卢克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那本书,轻而易举地单手抓住了书脊,引得凯亚睁大眼睛,露出崇拜的神情。他不知怎的心里也微微得意起来,“看你这么喜欢鸟,今天就给你讲飞鸟的故事好了。”

  “真的吗!我回去也要讲给安提戈努斯听!”凯亚相当的快乐,他跟着迪卢克一起哒哒哒地跑到小破边上,三两下爬到顶端坐下,两条腿悬空晃悠着,一副期待无比的样子。

  “在世上的第一缕风刚开始吹拂时,向往高空的鸟儿拥有翅膀,却无法飞翔。”迪卢克回忆着,学着巴巴托斯讲故事的口吻,用稚嫩的声音讲述道。

  这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凯亚听得很认真,小脸上立刻出现了仿佛写着“为什么鸟儿拥有翅膀却无法飞翔”这样问题的表情。

  “他们询问风神,自己如何才能拥抱天穹?风神回答说,最重要的东西你们尚未寻到。”

  “风神是谁?也是魔神吗?跟迪卢克一样?”

  “讲故事的时候是不能打断的,”迪卢克皱了皱眉,严肃道,“风神是统治蒙德的神明,他的名字叫做巴巴托斯。他跟我一样,也是魔神。”

  “哦——”凯亚乖乖坐好,小手攥住了麻布袍子的下摆。

  “此时风吹过草地,蒲公英的种子飞向远方,他们奋力张开翅膀,但草地上的风太过温柔,只愿意让他们微微踉跄。”

  “蒲公英?”

  “蒲公英是长在蒙德的一种植物,有淡黄色的小花,到了夏天就会结满绒絮,风一吹,就能飞得很远。”

  “为什么蒲公英要飞得很远呢?”凯亚问道。

  这个问题可把迪卢克问住了。新生的魔神没有资历更老的同类那样知识渊博,更不会关心这种小事,但自尊又不允许他对一个人类小孩说不知道,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用了巴巴托斯的话来解释。

  “因为蒲公英热爱自由,它们被风吹跑,就可以飞很远很远,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

  “所以鸟儿也想要像蒲公英一样会飞,”凯亚点了点头,“我也想要学会飞翔,离开这个地方,去地面上看看。”

  迪卢克没答。他感觉到了小小的、像是嫩芽一样的愿望萌生而出,那样小,让他甚至没什么食欲。但是也那样纯粹,叫他忍不住靠近。

  “于是他们来到峡谷。狂风展示着自己无匹的力量,他们鼓起勇气跃下峡谷,在呼啸的风中扇动双翼——直到他们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于是他们高兴地对风神说,原来如此,我们缺少的正是强风。风神却回答道,重要的不是强风而是勇气,是它让你们成为了世界上最初的飞鸟。”

  凯亚攥着袍子,呆呆地看着迪卢克认真的侧脸,他忽然问道:

  “如果我有勇气,也能成为飞鸟吗?”

  “有勇气不一定能成为飞鸟,”迪卢克思索了会儿,板起小脸来严肃地回答道,“但是拥有勇气能让你成为第一个离开这里的人。”

  “能让我看见真正的阳光,蓝天、白云、蒲公英,还有巴巴托斯的风?”

  “风是看不见的,”迪卢克噗地一声笑了,“但是如果你能去往蒙德,或许你能够‘看见’风的姿态。”

  “……嗯,我会去的。”

  小小的愿望在那瞬间膨胀了一点。它还是很小,但是散发着迪卢克喜欢的,纯净的光辉。他下意识稍微靠近了凯亚一点,很快又回过神来——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走了。”他这么说着,又在光亮中变回小小的猫头鹰,扑扇着翅膀飞起来消失了。

  凯亚还没能跟他道别,就已经找不见鸟的踪影,在原地待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趴下小坡,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感觉,好像有点寂寞……不,一个人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还真有点无聊。等凯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迪卢克重又现身,捡起小坡上躺着的那本厚厚的书。

  ……还是看一看吧。

  

  05

  “帕特洛克罗斯!帕特洛克罗斯!你之前借的那本百科全书就快要到期啦!”艾玛一如往常趴在栏杆上往下喊,“你得快点把它还回来,不还书的小孩可是当不上太阳之子的!”

  “我知道啦!”凯亚大声回应,一边又叹气道,“我也没想当太阳之子……要是出门永远有女官跟着,那我还怎么去找迪卢克……”

  “你在嘀咕些什么?”艾玛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楼梯,“听安提戈努斯说,你还跟他讲了飞鸟的故事,我从他那里听了,是你自己编的吗?风神又是什么神呀?跟卡伊洛斯一样吗?但是卡伊洛斯可不会说话,白夜国也没有飞鸟……”

  “哦,那是我随便编的。安提戈努斯老以为蛇肠之路那里有什么鸟,我都替他去了好几遍了,一次都没看见,还不死心。不编个故事敷衍他一下,他以后还得叫我再过去。”凯亚压下嘴角,皱起眉毛,对艾玛这样说道。

  “也不知道安提戈努斯对鸟的执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要说飞,我们也总能在天上见到空游的鳐鱼,他怎么不对那个感兴趣,至少平日里还能见到。”艾玛对凯亚的话毫不怀疑,理了理长袍就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还有,书三天内得还给我,不然大人们知道了,你是不用挨骂,我可得被说好几天呢!要是卡伊洛斯有灵,说不定我还得留下影子,因为我要被嘲笑那么多年,早就是白夜国最愤怒的人啦!”

  “那我要是成为了太阳之子,我一定要下令让所有人在借书前都大喊一声,图书管理员艾玛没有收回还书——”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艾玛立刻作势求饶,很快两个小孩就对视一眼,乐不可支地笑成一团。

  “对啦,明天我一个姐姐就要得到自己的工作,但我的珊瑚真珠用完了,也不好送她自己的饰品当做礼物。你可以帮我去弄点来吗?我把我珍藏的书借给你。”

  “唔……”凯亚本就要去蛇肠之路见迪卢克,却也没直接答应下艾玛的请求,反倒摆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来。

  “拜托你啦,帕特洛克罗斯!这几天你也被安提戈努斯拉着一直过去吧?我觉得你大概会熟悉一点,好不好?那本书我直接送给你!”艾玛凑上来,苦着脸说。

  “好吧……但是我可不确定会不会被大人们发现,”凯亚终于点了头,“那趁着离常夜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先过去啦,你就当今天没看到过我!”

  

  “事情就是这样,”凯亚坐在小坡上晃腿,“找不到理由就来不了这儿,要是艾玛告诉大人们,我之后就真的不能来啦。”

  “哼。”迪卢克随便发出声鼻音,“跟我没关系。”

  “好吧……就是记得今天要把书还给我哦,”凯亚也并不纠缠,他似乎摸清了迪卢克不喜欢吵闹的小孩,这两天安静了许多,“昨天讲的是岩神投枪封印坏魔神的故事,今天讲什么呢?”

  迪卢克思考了会儿。

  凯亚并不是天天都来,他人缘不错,跟周围的小孩子玩得开,又有身份的缘故,大人们看他看得紧,只有他在跟别的小朋友玩的时候才会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这样一来,没个理由凯亚就没法到这儿来听故事,所以迪卢克也不是每天都会提前想好给凯亚讲些什么。有时候他们只是聊聊天,凯亚告诉迪卢克一些过去的事,迪卢克给凯亚讲些地上有的东西。

  “说起来,迪卢克很厉害吧?”凯亚忽然打破了沉默。前几天迪卢克刚给凯亚演示了从手心里直接冒出火的“魔术”,火焰构成的剑刃轻易地洞穿了从黑暗中扑来的龙蜥的心脏。那天他们还吃了一顿烤龙蜥——在白夜国,哪怕是太阳之子的备选也很少能吃到肉。

  “那是当然了,至少比你们这些人类要厉害得多。”迪卢克下意识地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迪卢克会受伤,然后来到这里呢?外面的人或者魔神很不友好吗?但我觉得风神很温柔,岩神很厉害……”

  迪卢克卡了壳,他实在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见小孩失落的神情,又难免心软。

  “……我被偷袭了,从天上经过的时候被可恶的家伙盯上,差点落到地上。其实,魔神并不都是像风神和岩神那样的好人。他们掀起了战争,外面之前也很危险。”

  “为什么要掀起战争?”凯亚问道,“我在书上看见过,战争就是很多人一起打架,会有很多人死掉……”

  “因为魔神们想要自己的领土和地盘。其实这世界很大,没有白夜国这么小,也没有地上那么小。但是只有地上是最安全的,最适合弱小的人类生活,而外面的危险就连魔神也要胆寒。”

  “那么,为什么不能和平地一起生活在地上呢?地下这么危险,只要是黑暗的地方就会有龙蜥袭击,人会受伤、受伤了很痛,但这还算好,还会因为伤得太重死掉。如果能去地上那么好的地方,我们能生活在那里就已经很满足啦。”凯亚说。

  迪卢克摸了摸凯亚的脑袋,觉得手掌中的头发十分顺滑,叫他忍不住又揉了两下。凯亚乖乖地低着头,任凭他揉弄自己的脑袋。

  “因为魔神们都很骄傲,他们觉得自己很强,比其他人要强,合该拥有更多。一旦拥有得多了,就会想要更多。地上的世界里,有的东西只会出现在特殊的环境里。但是如果那不在他们的领土之中,他们就得拿金钱来交换。但他们不想付出就要得到回报,于是就用力量抢夺,让这些东西变成自己的。欲望永无止境。如果不去争夺,就会有更多人来掠夺你;如果去争夺,那就难免会想要更多。”

  “那么风神和岩神,也是这样吗?”

  “不是的,他们是为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风神为了自由,自由就像是飞鸟,可以去到任何地方,”迪卢克努力地思考怎么去比喻,“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看自己喜欢的书。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只要不伤害到别人。”

  “那岩神呢?”

  “岩神为了守护。他好像从不掠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而战斗。但他的地盘却很大很大,”迪卢克托着下巴,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他头发上的火星因此掉落得更快了,“之前有人跟我说,人因为知晓守护而变得强大。或许岩神也是因为这个才变强的。”

  “但我没有什么可保护的东西。”

  凯亚静静地盯着迪卢克的侧脸,魔神化出跟他差不多的外表,自熟识以来,他发现小魔神似乎除了阅历更多、实力更强,跟他这样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活得虽比自己长久,但还是一张白纸。没有目标,没有前进的方向,就跟自己一样。

  如果他说的岩之神明,就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的子民和让他们生活的领土才有了目标,得以强大,那么如果迪卢克也有了子民和领土,是不是也能知晓前进的方向呢?

  这是否是,我可以做到的事?凯亚忽然想。让迪卢克拥有自己的领土和子民,只要喔成为太阳之子的话,就可以让大家都来信仰迪卢克。但是这样危险又黑暗的地下,怎么能比得上地上呢?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走了。”迪卢克回过神,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拍掉上面粘着的灰尘与泥土。

  “……嗯,我知道啦。”凯亚忽然对他扬起一个笑脸,“等我采两颗珊瑚真珠就走。”

  “?”迪卢克疑惑地歪了歪头——他感觉到了愿望,眼前的男孩尚且还小的身体里,那原本还是嫩芽的小小愿望忽然膨胀了些。它还是很小,像萤火虫一样发着微弱的光。

  但很美。迪卢克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是最纯粹的愿望才能发出的光。

  

  06

  迪卢克喜欢愿望。

  他诞生于愿望之中,愿望是他的食物,喜欢愿望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有的愿望掺杂了太多欲望和杂念,不太纯粹,这样的愿望虽然好吃,但并不美。迪卢克喜欢把它直接吃掉。

  有的愿望非常纯粹,始终如一,还有着本人的颜色。巴巴托斯的愿望是草丛一样的青绿色,柔和却闪耀;摩拉克斯的愿望是耀眼的金色,璀璨且庄严。

  迪卢克很少见过他们那样的愿望,大多魔神想要得太多,思考得太多,愿望里总是夹杂着别的东西。人们光是生活在世上就已然不易,哪还有什么纯粹的愿望呢?

  直到那颗小小的,深蓝色的,水滴形状的果实被深肤色的少年捧到自己的面前。

  长生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好像没有什么分别。时间一晃而过,迪卢克讲了很多很多故事,分享了许许多多经验,但相比他数百年的阅历,似乎还远远没有到讲完的时候。

  可是原本袍子拖地,面庞稚嫩的孩童却仿佛树木抽条一样长高。宽松的袍子难掩少年纤细却结实的身板,面颊逐渐消去了孩童的圆润,变得有棱有角、出现了俊美的轮廓。

  落选太阳之子的凯亚,今年已经十五岁。他在选拔中败给了阿瑞斯泰俄斯,现在正在跟安提戈努斯一起进行地走官的训练。

  当他走到面前的时候,迪卢克已经远远没有他高。在飞速生长的人类面前,魔神的长大堪称缓慢。早前只比凯亚矮了那么一丝,如今却只到凯亚的胸口下面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作为魔神本体,迪卢克想要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但平日里还是使用真身比较轻松。魔神真身的成长同迪卢克的人性增长息息相关——对于魔神来说他的年纪还太小,阅历还不足,感情经历几乎如同白纸,真身小也是自然的。

  他渐渐开始看不懂凯亚的想法,选拔太阳之子的时候他就以猫头鹰的姿态站在窗口,看见凯亚故意表现出平日里掩藏的聪慧,因此败给年岁太小,更好操控的阿瑞斯泰俄斯。

  可是他分明能够感觉到,凯亚的愿望同太阳之子有关,迪卢克有些疑惑。他想要获得这个国家的统治权。

  为什么故意失败了呢?明明他的愿望还是那样纯粹,没有被瞻前顾后的思考污染。

  但是迪卢克没有问。

  “这是什么?”迪卢克坐在小坡上,视线扫过凯亚沾了鲜血和尘土的狼狈脸颊,盯着凯亚手中的那颗深蓝色的果实。

  “这个叫龙骨花凝珠,”凯亚微笑着,近几年他一直保持着这副表情,迪卢克看出有时候他并不想笑,但又不清楚凯亚为什么要一直笑——现在少年已经很少跟他讲自己的事了,“我记得很早以前跟你说过,我的朋友请求我帮她个忙,为此给了我一本家中收藏的书。没想到那竟是地走官禁书区收藏的禁书,我们吓得半死,赶紧偷偷摸摸把它还了回去。”

  “那是七年前我们刚认识时候的事了,”迪卢克回应道,“你还求我帮忙,让那些神官发现不了你。”

  “是的,”凯亚低笑一声,“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书里的内容。上面写着蛇肠之路中生长着的高大植物叫做‘龙骨花’,如果能够取来忘川之水浇灌,它就会生长出果实。这种果实叫做龙骨花凝珠,能够让人感到幸福,忘记烦恼,还有实现愿望的神奇功效。”

  “你相信这种传说?”

  “原本不信,”凯亚将手里的龙骨花凝珠塞到迪卢克的手心里,“但是安提戈努斯帮我试验了。似乎是因为空间的松动,前几天地上飞进来几只鸟,正好被吃了凝珠的安提戈努斯看见。他的愿望实现了,他看见了鸟。”

  “这样的巧合……连我也不得不相信。”

  “既然真的有这种功效,那群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神官会不心动?”迪卢克皱眉。

  “忘川之水在常夜灵庙的附近,”凯亚回答道,“能取到的地方布满了黑暗,里面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头危险的龙蜥。我和安提戈努斯偷偷带给阿瑞斯泰俄斯别的岛的陶土,跟他换了御辔一整天的使用权,利用御辔的力量驱赶龙蜥,差点被围攻致死,才拿到一瓢。”

  他像是很轻松地笑了笑。

  “神官们虽然有实际上的统治权,但毕竟需要依靠太阳之子的神治意义来维持傀儡政权。他们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牺牲太多的地走官,那样会让人们怀疑他们的用意……而太阳之子也不都是傻瓜。”

  迪卢克看着手里的龙骨花凝珠,又抬头问道:“所以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因为它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凯亚,”迪卢克叹了口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就是愿望魔神?”

  “只要我希望,每天我都能听到来自全世界的许愿声,他们向我许下愿望,我选择其中我喜爱的实现。但是并非他们许下愿望,我付出神力,就可以让愿望实现。”

  “就算是我,要实现人的愿望,也需要遵循‘常理’,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再以神的名义赐予他们。在常理的意义上做不到的事情,哪怕向神明祈祷,也是做不到的。”

  “而且,我的愿望,也不需要靠外物来实现。”迪卢克瞥了眼手中的果实,“不过,作为礼物确实不错,我就收下了。”

  “……是吗,”凯亚愣了会儿,低下头轻声道,“我明白了。原本只是想从轻松的路子试起,没想到有没有用暂且没有试验,反倒被拒绝了,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我想干一件大约不算小的事情,”他说,“我是说,你有没有兴趣……得到一块自己的土地,和不多不少的子民?”

  “?”

  凯亚舔了舔嘴唇——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憋了七年,每经过一次常夜与白夜的转换,他的欲望就膨胀一些,更想告诉眼前的人一些。他的嗓子因紧张而干燥,汗津津的手握得紧紧的,“我会成为太阳之子,就现在,或者再过几天,等到阿瑞斯泰俄斯的十二岁生日。这可能需要你的帮忙,我会利用真实的,到手了的权利,推行新的信仰。”

  “你会成为白夜国的神,”凯亚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新的神。或者,另一位卡伊洛斯。在这之后,你只需要把我们带去地面上,就可以拥有自己的领土和子民。我已经选好了,你曾说过稻妻是雷神巴尔和她的妹妹巴尔泽布统治的国家,就在白夜国的地表,上面还正好还有一座海岛,因为气候不宜居住且距离鸣神岛太远而几乎没人在那儿生活。”

  “我们可以……不,我会让白夜国人抛弃原本的文化,学习稻妻的知识。你只需要帮助我成为太阳之子,把我们带到地面就可以……”凯亚语速飞快地解释着自己的计划,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期待又害怕。

  原来如此……想要带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去往地上,奔赴曾经只在自己讲述中能看见的风景吗?这就是……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迪卢克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响起,他近乎痴迷地盯着凯亚心口发出的光。在他拒绝的那一刻那光芒黯淡了些,但又在凯亚讲述的时刻越来越亮,它跟那颗凝珠很像,有着玻璃似的质感、深蓝的颜色、海涛般的光晕,“好吧,那么我会为你实现。”

  那不是他见过最美的愿望,却是最让他痴迷的一个。但是当他冷静下来,看见凯亚因得到许诺而愉悦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失望。

  为什么呢?他不由地这样想,明明很少见到这样美丽而纯粹,让自己沉迷的愿望。

  感觉,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

  “为什么他的愿望仿佛与我无关呢?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到底是……”

  “谢谢你,迪卢克,”凯亚露出了笑容,这回似乎并不是虚假的了,“如果我成为了太阳之子……可能就没法到这里来了,你能,去看看我吗?”

  “……好吧。”迪卢克盯着他的脸,把心中的声音抛之脑后。

  

  07

  “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凯亚跟迪卢克距离那次送礼,已经有近一年没见面——倒不是因为赫利俄斯附近的守卫已经严密到连迪卢克都进不来的程度,而是太阳之子殿下实在太忙,从跟神官们斗嘴到推行愿望之神的信仰,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每当迪卢克化作初见时的小猫头鹰,从凯亚居住的高塔顶端房间的窗户里头飞进来时,他都已经疲惫地沉沉睡去。

  明明是你叫我来看你的,怎么不是不在就是睡着了,叫也叫不醒。

  一边这么想着,小魔神却一声没叫,只是用自己的喙棒凯亚理了理刘海,又变作人形帮他掖好被角。

  他坐在凯亚床头,觉得这张睡眠中也依然显得疲惫的脸颊陌生。原本的凯亚没有眼下那抹在深色皮肤映衬下也看得出的青紫,也不会在刚刚醒来时抱着被子呆愣一会儿,将刚醒来看见的——后来因为女官进来而不得不离去的迪卢克当做幻觉。

  迪卢克忽然有些后悔。

  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他想要一起实现的那个愿望纯粹如旧,甚至因为时间的打磨越来越耀眼。

  他不该后悔的,迪卢克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凯亚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向迪卢克。

  对于思想闭锁的人们而言,改变思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有迪卢克的威慑,那些个神官不敢明面上动什么手脚,暗地里的小动作也足够让没有根基可言的凯亚吃些苦头。

  好在最近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得以轻松一些。想到这里,凯亚不由露出个笑容来,比比迪卢克和自己的身高,肯定道。

  “长大了——还长高了不少,都到我脖子了。”

  “你当我是家里的小孩吗?”迪卢克睨了凯亚一眼,引得他噗嗤一声赶紧捂住嘴别开脸,疲惫的色彩被弯起的眼角抹开,化成一弯月牙,“魔神的真身会因知晓更多世间的情感而成长。”

  凯亚忍了会儿笑,忍得眼角都渗出了丝泪花,才堪堪止住。家里的小孩子吗?要论身高和脸,迪卢克倒是很符合这个描述。而且他长得可爱,一头红发要是去了那些火星,也很招大人喜欢,板着一张小脸恐怕反而会激起一些人的玩心。

  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去拉迪卢克的手,对方竟也没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在床边坐下。

  “来,站着多累,我们坐下说……”凯亚说着说着忽然说不下去了,手心里比自己要小一圈的,属于仰慕多年对象的手温暖又干燥,攥着并不难受,却像是……不,比赫利俄斯还要滚烫,烫得他的脸也发红。

  凯亚闪电似的抽回了手,沉默了会儿,面色如常地对迪卢克说:“之前我的方向走错了,一直尝试让国民接受新的信仰。但是卡伊洛斯的神话我们从小听到大,神官常常向我们灌输祂的神迹,叫人信仰新的神,对知晓多神的地上人而言尚且不是容易的事,对白夜国人来说久更难了。”

  迪卢克没有立刻接话,他沉默地看了那只之前被握住的手一会儿,惹得凯亚有些焦虑,刚刚压下去的热度又升到脸颊上,才慢慢地开口,“所以,你的做法是?”

  “……我将你比做了卡伊洛斯的人格化,祂的代行,为实现白夜国人最初也最大的愿望而诞生于世。名字就叫做‘阿喀琉斯’。”凯亚干巴巴地开口,内心有点忐忑。

  这样一来,白夜国人信仰的就不能说是迪卢克。说之前,凯亚就十分紧张,他害怕迪卢克会介意,因此没有保护他们的念头。

  但是国民的信仰和迪卢克是否愿意保护都不重要。凯亚紧张得背后冒汗,哪怕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神官,从他们手里保下曾经帮助过他的阿瑞斯泰俄斯,扬起头在神圣的“太阳之子回归神塔”的仪式上信口胡诌,他也没这样紧张过。

  重要的是,迪卢克自己。虽然过程跟凯亚想象得不太一样,迪卢克几乎没有介入过信仰改变的过程,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但是结果又好像正如他所求,迪卢克的长大就是最好的佐证。

  “是吗?”迪卢克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句,忽然有些失落。

  难得有这样好的气氛……只是在谈这些事情吗?

  人类和魔神,终究不能成为朋友。迪卢克不由想起了曾经冷眼旁观过的画面。至弱与至强之间存在的只有依附、支配与利用。

  那么,凯亚是在利用自己吗?迪卢克有些迷茫,自己又为什么要因此而失落呢?明明最开始只是平等的交换罢了——自己想要看见那个纯粹的愿望实现,而他想要带着国民去往更自由的天地。他们各取所需。

  “看样子好像很顺利,”他移开视线,“暂时没有我在,应该也没事吧?”

  “哎?”凯亚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紧紧地盯着迪卢克,连勉强维持的假笑都消失不见,“你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里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乱。

  “嗯,伤养好了,一直待在这里也很无聊,而且……”迪卢克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们会被困在这里的理由我也大概知道了,不先处理一些事情擅自带你们上去恐怕会有麻烦。”

  “麻烦?”

  “嗯,”迪卢克听见自己说,“你们会在这里恐怕是天理的决定。你不用知道天理是什么样的存在,只需要知道祂掌握着提瓦特的一切,是比之你们的卡伊洛斯还要更加高位的存在。虽然过了那么多年,那些辛秘早已被埋葬,天理并不在意你们的回归,但擅自带你们回到地面有损天理的权威……”

  他知道自己在找借口。但他只是不想待下去了——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迪卢克从不逃避,但现在总想要离开。

  “你会有危险吗?”凯亚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会吗?”

  “不……”

  “那我们就放弃这个计划,”凯亚说,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总有办法的,我们总能做到。”

  迪卢克忽然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了,虽然他依然不懂这份情感的来源。

  “你才是最重要的。”

  

  08

  迪卢克一边在天空中飞行,享受着久违的阳光,一边唾弃自己的好哄。

  会因为凯亚那家伙的一句话就高兴得不得了,哪里是像小孩,分明就是小孩吧。明明只是一个寿命连他现在年龄的零头都不会有的人类,只不过愿望好看一点罢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他落在天衡山的顶端,山脚下是初显繁华的集市,他闭上眼睛,风带来无数愿望的声音。

  “愿望的魔神,”迪卢克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沉稳而厚重的声音,“有数百年不见了吧。自魔神战争后期,你就消失不见了。现在来到璃月,是想寻求什么吗?”

  “好久不见,摩拉克斯。”迪卢克化出人形,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少年的体态,叫向来处变不惊的岩神摩拉克斯也微微惊讶,“你的愿望还是很好看,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刺眼了。”

  摩拉克斯没有在意迪卢克不知是褒是贬的评价,他负手而立,凝望着山脚下的璃月港。

  “你曾经说过,我和巴巴托斯的愿望是你见过最特别、纯粹的,”他微微一笑,“现在觉得如何?”

  迪卢克隐约觉得自己被年长许多的魔神看穿,他并不懊恼,只是皱了皱眉。

  “你们的愿望依然是我见过最纯粹的,我遇到过一个也拥有纯粹愿望的人类,”他看向熙熙攘攘的集市,“但那也不及你们纯粹。”

  “纯粹有时或许并不重要,”摩拉克斯没有接迪卢克的话,“随着秩序的建立,和平的来临,这世界上纯粹的人会更多,也更容易活下去。就像富商购买心爱之物,金钱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以得到,也自然有价值远超此物的东西。但是它对富商来说是特殊的,那就足够叫人一掷千金。”

  “摩拉不能衡量一切,但有时摩拉的流通就如同世上诸事,”摩拉克斯收回视线,“有人为了一份特殊,从富甲一方到一贫如洗,却甘之如饴;也有人花下钱财,既没得到快乐又失去了金钱;也有人把金钱牢牢攥在手里,为了钱奋斗一生,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活成什么模样。”

  “世间百态,自有其规律。人也好,魔神也罢,都自有其活法。不是吗?”

  迪卢克没答,在原处站了会儿,才沉沉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他曾经觉得摩拉克斯的愿望很漂亮,就像是金石或者天星,美丽、璀璨、耀眼,大抵是世界上最特别的愿望;他也曾经觉得巴巴托斯的愿望很特殊,就像是穿过林间,染上林色的风,柔和、充满了诗意,和他本人非常相似。

  但是那个虽然美丽,却并无两位魔神以时间打磨出的瑰丽与纯粹的愿望,却好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如此心动的,只对他来说最特殊的愿望。

  迪卢克化作夜枭,掠过繁华的集市海港,飞过建起风车的城市,穿过长着红枫与樱花的岛屿。

  他找到了许许多多瑰丽的,纯粹的愿望。有的像柔软的白羽,有的像不化的寒冰,有的像坚硬的金石。

  但是,没有一个愿望,能唤起最初的心动。

  他于是意识到,那个看上去像玻璃一样脆弱,有海涛般颜色与质感的,深蓝色的愿望——那个狡猾、聪明、大胆……唯独在他面前会撒娇、耍赖、开没有距离感的玩笑,在说大事的时候紧张得会咬舌头的少年,才是那个属于他的“特殊”。

  迪卢克展开丰满了的羽翼,冲向曾经把他卷向地底的漩涡。

  

  09

  凯亚被套上华丽的长袍,用宽大的袖摆盖住手腕上紧紧缚着的长绳,推搡着站在曾经囚禁贤人阿布拉克的悬空监牢边缘的时候,还在懊恼自己不小心走错的那一步。

  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身手,除非已经深信他的地走官们背叛,否则决计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迪卢克的离开,加剧了国民们对神明“阿喀琉斯”的质疑。不和谐音越来越多,为了维系表面上的平衡,凯亚努力了十年。

  ……原本,大概是只想着要等迪卢克回来。他一边走神一边应付着神官们繁琐的仪式,被推搡着走来走去,做这做那。明明比谁都想第一个把自己推下去,偏偏要维持面上的庄重,这些家伙为了权力也是够累的。

  虽然自己也差不多。凯亚不由想,迪卢克为什么还没回来呢?如果他是个人类,自己大概早就放弃了吧,这么多年,早就该忘记了。

  但是对神来说,十年只是弹指一瞬吧?竟然想要帮这样的存在找到人生……啊不,神生的意义,自己的脑子可能坏掉了也说不定。

  但是……谁让那家伙对自己来说,那么特别呢?会想为了他做点什么……会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说起来,之后要不就鼓起勇气,干脆跳下去?迪卢克最开始给我讲过的故事里,鸟儿一开始并不会飞翔,是勇气让他们在狂风中学会飞行……如果我也有从高处坠落的勇气,是不是也能学会飞翔?

  凯亚抬起头,隐约看见天穹的顶端有什么闪烁着红光的东西逐渐逼近。当他想要尝试着看清楚的时候,背后忽然被猛推了一把,他踉跄着,一脚踩空。

  真是不妙,这可不算自己跳下来的……但是有勇气的话就可以尝试吧?

  但是没有翅膀的人,怎么飞得起来呢?

  强风迷糊了凯亚的眼睛。他们站得太高太高,就连下落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他隐约看见了十年来一直不曾忘却的脸,看见尚且稚嫩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变得纤细修长。逐渐成熟的脸上那熟悉的,仿佛散落着火星的的红色眼睛里是陌生的恐惧。

  临死前的幻觉吗?他这样想,迪卢克之前说的……走马灯?不太像啊。但是,死前还能看见他,真是……

  最后的半截思考跟他的身躯一同汽化了。太阳之车的高温和真正的太阳似乎相差无几,人类的身躯同织物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魔神差点也跟着一头撞了上去,他的手臂擦过赫利俄斯的核心,瞬间蒸发消失,随着落地又极快地重新生长出来。

  他呆呆地望着赫利俄斯——发出强光的拟造太阳。现在它的名字应该叫大日御舆了。

  这都不重要。

  迪卢克站起身来,他看见了聚集在一起的恐惧的白夜国人,看见了他们恐惧的眼睛里倒映出的长成青年的自己,看见自己随着成长而变长,披散下来飘散着火星的头发。

  他忽然感觉到了愤怒,他从未如此愤怒。燃烧着的愤怒之火简直要比过赫利俄斯,无匹的愤怒撕扯着他的心脏,这一切都比不过尖锐的悲伤。

  地面开裂,岩浆涌出,人们四下奔逃。他们尖叫着祈求神明的原谅,有人叫着卡伊洛斯,有人叫着常世大神,有人叫着阿喀琉斯。

  没有人再会叫他迪卢克了。叫阿喀琉斯这个名字诞生的人死了。那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纯粹的愿望,永远消失了。

  火焰从他身边涌出,这片空间成百上千年来第一次知晓魔神的伟力。贪图权利的神官被火焰的牢笼困在中央,绑缚在赫利俄斯的附近。高温让他们的肉体碳化,在无边的痛苦中死亡。但肉体的死亡并非终点,魔神的力量会将他们丑陋的愿望撕扯殆尽,让灵魂被太阳的高温反复灼烧,直到燃尽最后一丝。

  迪卢克坐在一片废墟里,仰头盯着那个特殊的愿望和特殊的人消失的地方。

  他疲惫地伸出手,将余下的国民送到了海面之上。

  因知晓了爱而强大的魔神,终于也因为知晓了痛苦而长大。

  

  10

  “曾经生活在海祇岛的,都是背叛了帕特洛克罗斯的罪人,”穿着蓝白色服饰的巫女对金发的旅行者说道,“后来里栖太御须命……也就是帕特洛克罗斯曾经救下的统治者阿瑞斯泰俄斯,带着罪人们在海祇岛定居。放弃了渊下宫的文化、名字与稍早的所有历史。这就是海祇……我们的祖先。为了平息常世大神阿喀琉斯的愤怒,我们每年都会派出勇者,去进行拜祭。”

  “但是这样说的话,不该是你们去吗?”白发的小精灵叉着腰说道,“为什么要别人来代替你们的祖先赎罪呀!”

  “……那是因为,渊下宫似乎发生了新的变化。”巫女犹豫了会儿,又说道。

  “新的变化?”

  “没错,”她看向海面,“大日御舆……也就是最终导致帕特洛克罗斯死亡的,渊下宫的光照来源,最近总是在闪烁。我的意思是,它好像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关。”

  “什么!原来大吊灯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大日御舆不是大吊灯……但它确实不该有自己的意识,”巫女说,“所以珊瑚宫大人想拜托旅行者帮忙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帕特洛克罗斯挽歌……赎罪的仪式自然还是由我们进行。不用担心。当然,您在渊下宫的一切所得都为您自己所有。”

  旅行者于是依她所说,从珊瑚宫底部的漩涡处往下,落在深处的水潭里。

  “就是这里吧?”他游了几步,从水潭里爬了出来,白发的小精灵紧随其后。

  “看样子这里就是露子小姐说的渊下宫的入口啦!”她边飞边说,“我们快进去吧!里面说不定有很多宝藏!”

  旅行者与他的小精灵顺着蛇肠一样的小路蜿蜒着前进。他们踩过浅浅的水洼,路过通天高的植物,看见了远处空立的大门。

  “已经没有路了!”小精灵说道,“但是既然有门,就肯定有路对吧?”

  “应该是用某种机关隐藏起来了。”旅行者点了点头。

  “又要解谜呀……哎!旅行者,你快看,那扇门旁边的小坡上是不是坐着两个……呜哇,那是什么?”

  旅行者定睛看去,那扇空立的大门旁边,并肩坐着两个面貌模糊的深蓝色影子。他眨了眨眼,依稀可以辨出是小孩的身形大小。

  “应该是跟在鹤观的时候见到的一样的灵魂吧?”旅行者猜测。

  “不如就去问问他们要怎么进入渊下宫吧!”小精灵快乐地提议。

  于是旅行者与小精灵缓缓靠近了两个“灵魂”。

  “……此时风吹过草地,蒲公英的种子飞向远方,他们奋力张开翅膀,但草地上的风太过温柔,只愿意让他们微微踉跄。”

       “蒲公英?”

  “蒲公英是长在蒙德的一种植物,有淡黄色的小花,到了夏天就会结满绒絮,风一吹,就能飞得很远。”

       “为什么蒲公英要飞得很远呢?”

  “因为蒲公英热爱自由,它们被风吹跑,就可以飞很远很远,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

  “所以鸟儿也想要像蒲公英一样会飞,我也想要学会飞翔,离开这个地方,去:地面上看看。”

  “他们在说话哎,”小精灵压低声音说,“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

  “安柏给我们的寓言书,《风、勇气和翅膀》。”旅行者同样低声回答。

  “于是他们来到峡谷。狂风展示着自己无匹的力量,他们鼓起勇气跃下峡谷,在呼啸的风中扇动双翼——直到他们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于是他们高兴地对风神说,原来如此,我们缺少的正是强风。风神却回答道,重要的不是强风而是勇气,是它让你们成为了世界上最初的飞鸟。”

  “如果我有勇气,也能成为飞鸟吗?”

  “有勇气不一定能成为飞鸟,但是拥有勇气能让你成为第一个离开这里的人。”

   “能让我看见真正的阳光,蓝天、白云、蒲公英,还有巴巴托斯的风?”

  “风是看不见的,但是如果你能去往蒙德,或许你能够‘看见’风的姿态。”

  “……嗯,我会去的。”

  “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总感觉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小精灵小声说,“我们还是自己解谜吧!”

  旅行者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坐在一起讲故事的“灵魂”。

  或许他们是幸运的,不曾背负罪孽,永远停留在美好的过去,梦想着自由的天空,期待勇气的回报。

  他无端地想起了巫女小姐所说的“赎罪”的仪式。

  记得是叫“帕特洛克罗斯挽歌”?

欲明

本来准备到周年的时候再发的,但是已经被下病危通知书了,能发的就赶紧发一下了。

是同学帮忙写的(感谢大义的同学)

不太会拍照,抱歉。

本来准备到周年的时候再发的,但是已经被下病危通知书了,能发的就赶紧发一下了。

是同学帮忙写的(感谢大义的同学)

不太会拍照,抱歉。

焚书

元白/阿晋扫文

主要是阿晋上为爱发电的作者热度真的很冷……以及有古早文预警,文笔有保障,按时间顺序排列,含野史量过多应该没有,不全,字数参差不齐

1.《锦书来》by楚渭

27w字,相当可观的字数,在连载,且至今也没有断更

看完感觉大概是历史向(考据多),含元白刘柳,最近立春4了我直呼好耶

偏群像

[图片]

2.《留余独染霜【元白】》by云树晚苍

打字出来才突然悟到这名字啥意思了……(留我一人在人间雪满头啊啊)

是元白史向(虽然作者自己标明不是……)

已完结

[图片]

3.《[元白]悲年久》by东渚户余主人

元白史向

已完结

对话风格感觉真的有古人那股味,每章章节名也是,结尾还有“欲...

主要是阿晋上为爱发电的作者热度真的很冷……以及有古早文预警,文笔有保障,按时间顺序排列,含野史量过多应该没有,不全,字数参差不齐

1.《锦书来》by楚渭

27w字,相当可观的字数,在连载,且至今也没有断更

看完感觉大概是历史向(考据多),含元白刘柳,最近立春4了我直呼好耶

偏群像

2.《留余独染霜【元白】》by云树晚苍

打字出来才突然悟到这名字啥意思了……(留我一人在人间雪满头啊啊)

是元白史向(虽然作者自己标明不是……)

已完结

3.《[元白]悲年久》by东渚户余主人

元白史向

已完结

对话风格感觉真的有古人那股味,每章章节名也是,结尾还有“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这样的真的感觉好特别有种复古味(褒义褒义),最后一章参考文献也是真的很考据了

4.《元白》by嶙峋舟

短篇,第一人称(白)

史向衍生(话说是这样叫的吗),文笔好,首篇刀,番外甜

5.《我寄人间雪满头》by蓝韵韵韵

短篇,第一人称(白),be,主要是元死后……符合文题

6.《元白》by追黎

小短文,大概是《劝醉》延伸

7.《【元白】记于漳浦》by星辰似他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文风感觉也很复古(褒义)短篇

8.《无医疾》by猫叫猫

大概是“唯有思君治不得,膏销雪尽意还生”的联想延伸,短篇

9.《长安车马尘》by xxfive

图片的评论和简介比我更能概括……

大概断更了2333

10.《临流指是非》by绛竹

有点意识流的意思(但很刀真的可能是我吃这一类文风)

是元白刘柳,短篇

11.《香山悼》by洛水桃夭

是元死后,背景偏玄幻,结尾我觉得是he()

12.《人间相见是何年》by公子心泪

史向,将元白一生交往分了几篇

13.《(元白)直到他生亦相觅》by还舜

十年前的文了,喜欢文风,大致也是概括了元白一生,文笔好

……

接下来的文偏古早,标题也不太好打出来(其实是我太懒了不想打了),就放图了,还有断更已久的,群像但含元白的

14.我愿称为文如简介,快二十年前的人比我们会磕()

15.文如标题,确实是谈论,但是含有张生自寓说but作者写后来对此有所改观就加上去了

16.断更了……,实在可惜,第一人称(白),史向

17.断更了,可能第一人称(是的很多地方缺少了微之的主语,但也没有“我”)(乐天白发设定)

18.凹三也有……穆宗(李恒)箭头对元(且有一定篇幅),每章都很长,文笔好,偏史向

……

未完

罗浮第一猫猫

【刃景】百冶的备用玉兆

八百年前的备用机被人捡到了


哥好好反思为什么一对上猫就开始翻旧账


 


刃结束任务正要回卧室时,银狼叫住了他


“叔,你看这是不是你啊?”


银狼举着手机,递给他,刃凑近看了一眼,是应星和景元的合照。少年趴在工匠背上,一只手圈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玉兆自拍,工匠从案上抬起头来,露出个纵容的笑。


“哪来的?”


“罗浮论坛上的,有人捡到了个手机找不到失主,就发了张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不是你啊?你要去拿回来吗?那小孩儿是谁啊?”


“不用管。”没理会银狼连珠炮似的提问,刃径直回了房间,然而夜半辗转难眠,他还是打开罗浮论坛,找到了银狼说的那个帖子。...

八百年前的备用机被人捡到了


哥好好反思为什么一对上猫就开始翻旧账


 


刃结束任务正要回卧室时,银狼叫住了他


“叔,你看这是不是你啊?”


银狼举着手机,递给他,刃凑近看了一眼,是应星和景元的合照。少年趴在工匠背上,一只手圈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玉兆自拍,工匠从案上抬起头来,露出个纵容的笑。


“哪来的?”


“罗浮论坛上的,有人捡到了个手机找不到失主,就发了张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不是你啊?你要去拿回来吗?那小孩儿是谁啊?”


“不用管。”没理会银狼连珠炮似的提问,刃径直回了房间,然而夜半辗转难眠,他还是打开罗浮论坛,找到了银狼说的那个帖子。


——————


楼主:


最近工造司大扫除,从杂物库里找到部旧玉兆,我们把密码给破解了发现玉兆里存着三千多张照片,时间挺久了应该挺珍贵的,有人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图片】


PS:玉兆放到工造司失物招领所了,工作日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可以去取~


【图片】


1楼:


我靠帅哥,谁认识下面那个能介绍给我吗,有偿


2楼:


这啥机型,咋没见过?


3楼:


回楼上,搜索识图是诺亚仙舟K3,八百年前的老机子了,居然还能开机


4楼:


诺亚仙舟啊,正常,我爹一千两百年前的L90还能开机呢


5楼:


所以照片上的人有人认识吗,感觉得是谁家长辈了吧,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有没有家里小辈认识的,老一辈的照片挺有纪念意义的哦


6楼:


【图片】


搜索识图说下面那个是第1742任百冶?


7楼:


【图片】


找到了证件照,好像确实是,但是这位百冶是短生种啊……早没了吧


8楼:


上面那小孩呢?能搜出来不


9楼:


啊?


【独家:腾霄将军为何破格提拔云骑新锐?】


10楼:



11楼:


我去,将军?


12楼: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将军小时候吗这个报道我怎么没见过!!!!!


13楼:


所以上面的小孩是将军吗?


14楼:


看眼睛和泪痣是他!


15楼: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云上五骁吗?下面那个就是应星啊,将军的刀就是他打的,上面那个绝壁就是将军


……


————


下面几楼开始讨论要不要将玉兆送去神策府,刃关掉手机,对着黑暗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


 


那部玉兆的存在,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记得是刚跟景元谈恋爱那两年拍了太多照片内存不够用,专门买了部大内存的玉兆用来存照片,大概当年是收拾他办公室的遗物的时候一起扔仓库里去了。


有必要专门去拿回来吗?他在路上反复自问,心里纠结踩星舰油门的脚却没放开,所幸他们才离开仙舟不久,他还没纠结出个结果的时候就到了。


工造司的失物招领所他已经有点不记得在哪儿了,在正门贴的大地图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竟然在最里侧的西南角,依稀想起来谁跟他说设在这儿外面的人懒得进来,防止冒领。


半夜的工造司一片寂静,唯有点几不可闻的机器运转的嗡鸣。失物招领所的门已经上锁,他扒着窗沿一使劲爬了上去,从窗户翻进去轻巧地跳到地上。灯一开,向来喜欢坐在黑灯瞎火的主人家的沙发上等着吓人一跳的星核猎手也被人吓了一跳。


……


“我来拿我的玉兆。”


他对景元说,目光顺着景元的手臂移到桌上,那部玉兆正放在他的手边。


景元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那样看着他——景元唯独对他摆出这份疏离。


他告诉别人丹枫是他的旧友,镜流曾是他的恩师,却从未告诉别人应星曾是他的爱人。他不叫他刃,不认可他的现在,也不叫他应星,拒绝承认他与过去的联系,他对丹恒百般迁就,与镜流暗中交锋,却不跟他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卡芙卡为他施加言灵,说阿刃,你要忘记丹枫,忘记镜流,忘记景元…银狼在一旁诧异地问


“什么,原来你和景元早就认识吗?”


他们就是这样形同陌路。


但今天他来了,景元也来了,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这段无人知晓的关系将他们两个殊途之人聚到一起。


“我来拿我的玉兆。”他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诉求,盯着桌上的玉兆,没看景元的眼睛。


“怎么证明这是你的玉兆?”


“里面有我的照片。”


刃看着景元拿起玉兆解了锁。密码是什么来着?哦,是他的生日。


景元点开一张照片,举到他眼前


“照片上是我和我的爱人,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我是求死之人,刃想。


可是求死之人怎么还会惦念死亡以外的东西呢?他开始想不通今晚自己为什么要来了。


“为什么要来拿应星的东西,你不怕你的魔阴身发作吗?”景元继续问。


他觉得景元有点咄咄逼人了,他半夜上头想来就来了,哪里想到那么多?


但是为什么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甚至没有一点魔阴身要发作的倾向?


他回过神来,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三天前卡芙卡为他加固言灵,告诉他要抑制魔阴身就要忘记景元,但景元现在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他面前,他心底却如此平静。


为什么?


他想起在幽囚狱初见,他们两个中仿佛景元才是那个应当忘记一切的人,戒备地看着他,但他心中却如此坦然,确信景元能明白并且接受接下来艾利欧剧本上的一切;在祈龙坛上,他一眼就认出了景元的小跟班,但他的心中依旧平静,甚至从那孩子身上看到点景元小时候的影子,直到他使出那女人的招式;在鳞渊境里,他看到景元跟那金发的商人舌辩,只想起他少年时同他对弈不服输的样子。


“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你居然也会承认自己棋差一招。”


每次遇到景元,他总是忍不住拿他同以前对比,翻出些旧账来刺他,心里却期望着他能像少年时那样跳脚反驳。


他惊奇地发现,卡芙卡为他加固了无数次言灵,让他忘记那场惨败,忘记许多人的容貌与声音,让过往的一切浓缩成莫大的遗憾和求死的执念。


但他却仍然记得那张讨人喜欢的笑面。


每次他看到景元,心里总是很平静,平静地想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连景元也变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在景元身上,他只看到岁月如流水一般温柔地逝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所有人都好好地渡过了自己的一生,使他忘记了求死不能的痛苦,只想着有一天我也能看到这孩子长大。


好像他已经按部就班地死去了,又侥幸回到世间品味这一缕春风。


“我来拿我的玉兆。”


他按耐住心跳的波纹,径直上前去从景元手里拿过玉兆。


“再见。”


他干巴巴地说,匆忙地转身。


然而下一刻,巨大的拉力迫使他转过身来,景元按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向后,他踢倒了椅子,撞歪了桌子,背抵到墙上,后脑勺被手掌护住,景元瞪着他,恶狠狠地凑上来亲他,不,咬他。


景元七百多岁了,他也七百多岁了,原本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年龄鸿沟变得存在感如此微薄,漫长的时间让他们两个变成了同龄人,但这一刻景元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从不服输的少年,用小兽般的劲头向一个长辈示爱,肆意发泄自己的喜悦或不愉快。


而他的心脏正如当年那样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未等他上手推拒,景元就放开了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恋地从窗户里翻出去离开了。


嘴唇还有些刺痛,刃拿手背抵了抵,果然见了血。他把玉兆揣进兜里,把桌椅都复原,关了灯,从窗户里翻出去,回到港口上了自己的星舰,一脚油门离开了罗浮。


嘴唇有点痒,他知道是伤口开始愈合,等到第二天,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薄荷巧克力的零食铺
云五CB大人要上班,但小孩可以...

云五CB
大人要上班,但小孩可以玩 

云五CB
大人要上班,但小孩可以玩 

瑜与兄长不可得兼

一点点call back

元白妙妙的点在于,元九是那种孤直又漂亮的人,年轻的时候站在那像根竹子一样,脆生生的。没过几年却病的昏昏沉沉。

九是一直身体不好的。最后那几年,有时候他写很多信骚扰白老师,有时候又长久地什么也不写。

病着病着他的信也逐渐变哀怨,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梦到白老师,浑浑噩噩的,梦和现实也分不清。好像是真的“我今因病魂颠倒”。

白老师会在晚上收到他的信,点起灯来看,看完觉得元九幼稚,有点想笑。但想起元九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夸他漂亮。现今都不知道漂亮的脸被病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又哭起来。

几缕白头发落到纸上,被眼泪打湿,和元九的诗黏在一起。

再过几年,白老师头发全都变白那时候,元九也不再给他寄诗...

元白妙妙的点在于,元九是那种孤直又漂亮的人,年轻的时候站在那像根竹子一样,脆生生的。没过几年却病的昏昏沉沉。

九是一直身体不好的。最后那几年,有时候他写很多信骚扰白老师,有时候又长久地什么也不写。

病着病着他的信也逐渐变哀怨,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梦到白老师,浑浑噩噩的,梦和现实也分不清。好像是真的“我今因病魂颠倒”。

白老师会在晚上收到他的信,点起灯来看,看完觉得元九幼稚,有点想笑。但想起元九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夸他漂亮。现今都不知道漂亮的脸被病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又哭起来。

几缕白头发落到纸上,被眼泪打湿,和元九的诗黏在一起。

再过几年,白老师头发全都变白那时候,元九也不再给他寄诗了,他死了。


像他自己写过的,平生故人,去我万里。

眉水之藤
桐花半落时… (没有雪,是桐花...

桐花半落时…

(没有雪,是桐花,特意百度了桐花画的,为了背景不突兀颜色画浅了很多)

桐花半落时…

(没有雪,是桐花,特意百度了桐花画的,为了背景不突兀颜色画浅了很多)

祝东风

抱明月·壹

星核猎手在路上捡到一只猫。

景元中心,刃景/彦景/恒景(本章出场:刃景)

预警:私设捏造,OOC,战损/病损


    那笑容扎得刃眼睛有些疼。景元生得清新俊逸,即使已八百岁余也面如冠玉,一双凤眼微弯,时时刻刻都含着笑。

    刃也不得不问问自己,为何就不能像景元一样笑得平易近人,而是天生便不会笑似的。

    不然此时此刻也不至于好像苦大仇深,让景元都坚持不住地收起了笑容。

    景元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完好,仔细...

星核猎手在路上捡到一只猫。

景元中心,刃景/彦景/恒景(本章出场:刃景)

预警:私设捏造,OOC,战损/病损


    那笑容扎得刃眼睛有些疼。景元生得清新俊逸,即使已八百岁余也面如冠玉,一双凤眼微弯,时时刻刻都含着笑。

    刃也不得不问问自己,为何就不能像景元一样笑得平易近人,而是天生便不会笑似的。

    不然此时此刻也不至于好像苦大仇深,让景元都坚持不住地收起了笑容。

    景元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完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挑选了最省力的姿势靠在海绵墙上,仍然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每改变动作他甲胄下的身体都要紧绷着发起抖来。

    星核猎手捡到景元时,他乘的军用星槎正在宇宙中漂流,极有可能在能源耗尽后就连人带船变为一块宇宙垃圾。

    幸亏刃熟悉这星槎的制式,神使鬼差地将它从茫茫星海中捕捞起来。不曾想星槎中有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景元。

    被发现时,景元全身浴血,气息微弱,紧咬着牙关在生死线上挣扎。可当刃想要卸下他的胸甲时,他却倏然醒来紧紧握住了刃的手腕,那力气一点也不像一个濒死之人。

    刃多次尝试未果,只好将他擦拭干净放进三号房间观察。幸好擦去血污后,他身上就真的没有新鲜血液涌出了。

    “伤在哪?”

    刃尽量自然地走到景元身边,景元也不客气,卷起袖子露出几道斑驳的血痕。

    那手臂上确实有伤,可伤口不深也不重,比起兵刃反而更像是被纸片割破,连包扎都有些小题大做了。

    刃的动作停了,景元没心没肺地催促道:“快点,再不包扎就愈合了。”

    刃放下了医用托盘,表情不善。

    “不包扎了?”景元又笑,“也是,透透气还好得快些。”

    刃说道:“自己脱,别逼我动手。”

    “不必了吧,应星哥。”景元语气突然软下来,“真的没伤。”

    “你——”刃血压直飙,他以为自己是要被气得魔阴身发作,可这感受又与魔阴身截然不同,反而很像是几百年以前才有过的心情。

  

    七百余年以前,云上五骁还不是一段传奇。

    傀儡蛸一役后,景元受到了各方的重用,不是在出征就是在出征的路上。应星则总是在工造司,有亲手铸造的武器冲锋陷阵,他自己很少亲身出战。

    刃也忘记从何时开始,景元的伤就没好过。这次见面拄着拐,下次见面吊着胳膊,少有完好的时候。

    偶有几次看不出所以然,却更加惊心动魄。

    那一天,应星在工造司的火炉边发现了睡着的景元,他蜷在角落,甲胄在身,身后倚着已经冰冷的炉灶。

    天色还很暗,应星没有看清景元的脸色和发丝遮蔽下的神情,却隐隐约约地闻见了一阵阵血气。

    “景元,景元?”他蹲下身,摸了摸景元的脸,那人很快就睁眼了,眸子蒙着一层雾气,似梦似醒地哼了几声。

    “应星哥。”他终于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应星的手仍在景元脸上托着,他隔着一层手套都能感觉到这温度烫得很不正常。

    “你昨晚在这里睡了一夜?”应星皱眉道,“地衡司,云骑军,持明族,丹鼎司,就没有人管你吗?”

    景元安静了一会,眼珠滴溜溜地转,随即笑道:“我特意来找你,不小心睡着了。你上次说的武器锻得如何了?”

    “快锻好了……”应星说了一半,又皱起眉来,“不对,我昨夜子时才离开,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景元才年及弱冠,显然没有修炼出日后说谎不眨眼的本事。

    “应星哥……”他抬起头来笑了声,这会刚好日出,天色肉眼可见地亮起来,应星也终于看清了景元的状况。

    他身上虽然没有显眼的重伤,但血味一直没有散去,脸颊病红,双眼蒙朦胧,发丝被汗液洇湿,不知是疼得还是烧得。

    “伤在哪?”应星眉毛锁得很紧,动手去卸他的肩甲。

    “没伤,应星哥……”景元挣动了几下,应星不为所动地继续拆解,匠人双手灵巧,不一会就像拆螃蟹一样把盔甲拆了大半。

    “啊——别碰那里!”景元突然痛苦地叫起来,应星被他喊得手指僵硬,不敢再动。

    “在这在这。”景元自暴自弃地卷起了袖子,上面果然有一道仍在淌血的刀口。

    “等着。”应星皱着眉拿来了医疗用品,把青年手臂的刀口认认真真地消毒。

    “疼可以叫。”他说。

    应星抬起头,却看见景元有些脱力地看着别处,双眸失神,另一只手在身前发着抖。

    景元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了。手臂包扎好后他仍没起身,笑着问应星:“应星哥,什么时候给我也锻把刀?”

    “工造司的刀多得用不完,你随意挑就是。”

    “别的工匠哪有应星哥锻得好。”景元仍笑着,那笑容几乎暴露出耍赖的意味了。

    “等我有空就给你锻造一把。”应星心情愉快地说,过了片刻,身后才传来一声迷糊的“太好了。”

    他听出有些不对劲,回过头去一看,刚才还喜笑颜开的青年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眉毛皱得很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

    “景元,景元?”应星又去拍他,可这回景元却无论如何也不醒了。

    应星掀起景元捂在身前的手,顿时看见了他胸腹处贯穿的伤口,血液在墙角积成一小摊,那人的身体小幅度地抖着,即使昏迷,牙关仍咬得死紧。

    不知过了多久,丹鼎司终于赶到。景元被放平在担架上时,应星才看清楚他伤势的惨烈。

    与真正的重伤相比,那手臂上认真精心的包扎反而有些滑稽了。

    那时应星便明白,景元若认真想骗人什么事,那人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我是管不了你了。”刃冷笑道。

    景元别过了头,在刃看不见的地方颤抖着吐了口灼烫的气。他不愿意让刃看清自己的伤势,但那伤确实疼得要命。

    这时,景元听见一声脆响,他错愕地抬起头,不知从何降下的铁索缠绕上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吊了起来。

    铁索的动作不算温柔,一次又一次地牵动着他胸口的伤,景元几次眼前一黑,那春风和煦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险些变成脱口而出的咒骂。

    但他最后还是压下,身居高位太多年,他已经忘了市井的骂人话怎么说。

    刃看出他是吃了有教养的亏,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来。

    有那么一会,景元看不清也听不清,疼痛好像万箭穿心,他几乎晕过去,不过一个起身,冷汗已经打湿了他后背的衣料。

    稍缓过来一点,景元就听见刃火上浇油道:“你可以威胁我说:巡猎的复仇终将来临。”

    “太便宜你了。”景元喘息道,脸上血色尽失。

    “别怪我,是你自己不坦白。”

    刃别开眼睛,不再去看景元额角的冷汗。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景元如案上鱼肉,只能任人摆布,刃慢条斯理地一片片除去他身上的盔甲,露出他身上盘桓交错的伤口。

    禁闭室里一时只能听见景元压抑的呼吸,刃随意地开口道:“二十日前,仙舟罗浮与丰饶孽物之战再次爆发,将军景元亲自出征,所向披靡,战无不利。”

    刃在景元肩上发现了一枚深深刺进肌肉的弹片,为难地皱了皱眉。

    “云骑军锐不可当,剿灭丰饶半数精锐,争斗眼看收官在即。”

    确定未伤及主要血管后,刃竟直接把弹片拔了出来,铁索碰撞声骤然响起。

    “这时丰饶令使降临,在丰饶之力加持下,战局反转,云骑军节节败退。云骑将军景元下落不明。”

    “星核猎手舰上没有麻醉吗。”景元涩声道。

    刃不为所动,但手下动作终究轻了许多。

    “不到一日,仙舟罗浮宣称将军景元牺牲,于七日后举行追悼仪式,此时此刻,景元驾驶一艘星槎出现在了另一星系,被经过此处的星核猎手发现。”

    刃将消毒剂打开,室内顿时盈满药水气味。

    “麻醉剂效果太强,怕你失去意识,听不见我说话。”

    景元嘴唇发白,仍笑道:“事情经过正如你所说,没有错漏。星核猎手究竟想问什么?你——”

    刃将消毒棉按在了景元的伤口上,让此人彻底笑不出来了。

    “二十一天前,星核猎手的主脑突然被人入侵,被盗取的是一份航行计划表。经过技术人员事后侦查,发现入侵者的属地为仙舟罗浮。而今天,你恰好出现在星核猎手的必经之路上。”

    “景元……将军。”刃终于放过了景元肩上的伤口,“你在丰饶行星打了败仗,第一时间乘上星槎远走他乡,就是为了等着被人捡走吗?”

    笑容好像从景元转移到了刃的脸上,从他在星槎被拆解后的废品堆中抱出景元开始,他便想:这样的景元,简直像极了一只流浪猫。

    可怜地趴在路边,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由人生杀予夺。一只高贵的、掉下了神坛的猫。

    “是。”

    刃一愣,看见景元抬起头来,目光疲惫中依然透着狡黠。

    即使是流浪猫,可他偏偏就是知道,有人于他有所求,还有人会心软地把他捡走。

    “你知道星核猎手不会视若无睹。”

    景元看着刃道:“我知道你不会视若无睹,应星哥。”

    刃没有对这个称呼做出任何反应,可微小的动作骗不了人。景元最先感觉到伤口上的压力骤然增大,忍不住抽了口气。

    “你惯会如此。”刃握了握拳。

*

    抵达罗浮一整日后,列车组终于见到了符玄。她一边批复文件一边安排工作,嗓音沙哑,比往日还严肃许多。

    见到列车组几人后她先点了点头,视线很快又扫向案上文书,没有片刻清闲。

    “列车组,抱歉,实在没有时间感谢你们到来了。”符玄语气近乎冷峻地说,“想必你们有很多疑惑,但关于景元之死的,恐怕无可奉告。”

    丹恒道:“将军,我们只想问,仙舟已经发现景元的遗体了吗?”

    “没有。”符玄说,“但……”

    几人的目光一齐随符玄转向身后,一柄断刃赫然置于书案一侧,血迹斑斑未能除净。

    “丹恒,你应当清楚,云骑军最忌武备脱手。发现残刃也就意味着……”

    符玄笔尖一顿,晕开一团墨迹。

    她将文书递给青簇,回头时遮了下脸,闷声道:“再复印一张来。”

    “符玄将军……”三月七苦涩道。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疾行的脚步声。

    “符太卜,将军没有死!”

    几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来者正是彦卿,他负伤很重,脚步踉跄,身后还追着几个丹士。

    “属下照顾不周,请符玄将军定罪……”几个丹士怯怯道,符玄没有责怪,挥散了旁人。

    回头看看列车组,符玄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们——罢了……若好奇便留下来吧。”

    一时,神策府里只剩下了符玄、彦卿与列车组几人。

    彦卿站在棋局正中,脸色苍白,双眼发红,认真重复道:“符太卜,将军没有死,我看见——”

    “彦卿,丰饶令使最终凝聚丰饶之力准备爆发,这一击如果成功,在场云骑全都不能幸免。将军为护云骑,以血肉之躯接下一击,这是你亲眼所见的。”符玄站起身道,“没有人可以在丰饶令使全力一击下存活,景元也是肉体凡胎。”

    “那一击后,将军还是站着的。他没有堕魔!”彦卿激动道。

    “将军神机妙算,不可能死在区区丰饶孽物手里。战局尚未明朗,敌人还未肃清,将军的战策还没付诸实践,他怎么……”

    “彦卿。”符玄轻声打断了彦卿的发泄,“我们在战场上找到了石火梦身的残刃。”

    一时间,神策府中落针可闻,彦卿如遭雷击,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唯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我继任罗浮将军,你已夺得罗浮剑术之首。”符玄转身,目光落在残刃之上,“这些重担,是时候轮到你我了。”

*

    “身为罗浮将军,这是我能做出的唯一选择。”景元道。

    漫长的谈话后,景元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包扎完好,只有胸口的盔甲仍未卸下。失去盔甲支撑,景元竟显得格外消瘦,刃突然发觉,那身甲胄其实足足把他撑大了一圈。

    刃不知不觉握紧了拳,问:“那作为你自己呢,景元?”

    “景元便是罗浮的将军。”

    景元惨白的脸上又出现了潇洒的笑意,那笑当真扎得刃眼疼。

    因那一份疏狂招致的灾祸以后,云上五骁生还四人,只有一人好似丝毫未变,潇洒他的,从容他的,平步青云位高权重。

    刃漂泊在魔阴身与言灵间的数百年,也曾想起当年恣意的青年骁卫,虽有片刻替他遗憾那“巡海游侠”的志向未能如愿,却不由得偷偷庆幸。

    好像受人爱戴的罗浮将军,总是比居无定所的星际逃犯好些的。

    艾利欧说人的一生像一条河,有时也会短暂地发生交汇,可最终都自然地融入了大海。

    刃追着自己的河,追向一片遥不可及的海。慢慢他回头,已然不见当初交汇处的湖泊,但总能看见奔向大海的河。

    可那看似最笔直的河流汇入海洋的时刻,刃突然想拦住他的义无反顾。

    “艾利欧的剧本里说,你会加入星核猎手。”

    景元忍了一会,终究还是笑了:“你真是不擅长撒谎,应星哥。艾利欧料事如神,不会连这也猜错的。”

    刃不甘道:“你曾想做巡海游侠,如今已忘记了吗?”

    “虽不能至,心乡往之。南柯一梦罢了。”

    刃突然冷笑一声,景元皱了皱眉,对方已经避开了与他直视的视线。

    “不能至还是不愿至,景元,你在这将军的位置上坐了太久,已经忘记自由是什么滋味了吧?”刃的拳越握越紧,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应星……”

    “这百年的生活让你不愿流浪了吧。罗浮的将军也会求而不得,心生怨怼吗?”刃终于抬起头来盯着景元,不料看见的却是那人诡异地泛红光的双眼。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你明明懂得。”景元的声音好似刀刃摩擦的刺耳声响,刃双眉倏地一皱。

    “放逐丹枫,手刃恩师,出战对阵,我……我从未想过身当高位。何况将军之位如坐刀山。”景元的神情全然不似他本人,双瞳红光闪烁,竟显得有几分疯狂。

    “你将我在这里悬吊一日,而我已悬吊了数百年。”他深深地闭上双眼,音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只不过略显沙哑。

    一条冰冷的河流经刃麻木的躯体。

    “你……”他觉得胸口好像被人插入一把冰刃,言语时疼痛异常。

    “激将法对我没用,应星哥。”景元睁开双眼,异状已经完全消失,他疲惫地笑了,“如今我终于要卸下担子,让我走个痛快吧。”

    禁闭室里再次安静下来,铁索一松,景元整个人落到了柔软的地面上。刃终于咬了咬牙,卸下景元胸前最后一块盔甲。

未完待续

荷包蛋不加葱苶
 (其实就想画海哥刚谈恋爱的时...


(其实就想画海哥刚谈恋爱的时候充满幸福的笑容


(其实就想画海哥刚谈恋爱的时候充满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