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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狼藉Le désordre(一发完)

*之前跟薄荷老师聊天的时候想到的脑洞(好像没写出该有的阴间

*阿兹卡班背德故事(?,有哈金,慎


狼藉Le désordre

(一)

暴雨昨夜清洗过这个地方。老旧的渡轮在清晨开入环曲的水道,水声阵阵,像一条漫长的拖尾。发动机震颤的噪音回荡在河岸两侧。麻雀、乌鸫、乌鸦、鸽子站在楼顶上、电线上、桥柱上。天才刚刚亮起一点,但却已为阴郁所困扰。灰暗的城楼间雾气弥漫,苍白的网纱帷帐密不透风地笼罩着黎明下的伦敦城,为其中所有羞于见人的事物提供着助益。渡轮继续开进着,沿着河水曲折地穿城而过,所经的水面散发出阵阵寒气。

哈利·波特靠着桥上的栏杆,垂眼凝视下方涌...

*之前跟薄荷老师聊天的时候想到的脑洞(好像没写出该有的阴间

*阿兹卡班背德故事(?,有哈金,慎


狼藉Le désordre

(一)

暴雨昨夜清洗过这个地方。老旧的渡轮在清晨开入环曲的水道,水声阵阵,像一条漫长的拖尾。发动机震颤的噪音回荡在河岸两侧。麻雀、乌鸫、乌鸦、鸽子站在楼顶上、电线上、桥柱上。天才刚刚亮起一点,但却已为阴郁所困扰。灰暗的城楼间雾气弥漫,苍白的网纱帷帐密不透风地笼罩着黎明下的伦敦城,为其中所有羞于见人的事物提供着助益。渡轮继续开进着,沿着河水曲折地穿城而过,所经的水面散发出阵阵寒气。

哈利·波特靠着桥上的栏杆,垂眼凝视下方涌动的河水,烟雾从他夹着香烟的两指间缕缕飘散。香烟的滤嘴已经被咬平了,湿润着,带着频繁的深深的咬痕,但他还在下意识地咬着,下颌因口腔里沉重的默然而绷紧。他竖起大衣的领子抵挡着雾气带来的寒冷,但效用寥寥。

“时刻保持警惕。”这嘶哑的忠告声又在他耳边响起来,从他十四岁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二十年了,但他还觉得自己没有完全领悟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他有的话,哈利自嘲地想,如果他足够警惕,这一连串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不。

但现在才后悔已经太晚了。德拉科·马尔福也常这么说,即便四周沉寂无声,他那嘈杂的、幸灾乐祸的嘲笑也在他双耳中间不断回响着,仿佛已永久性地入住了他思绪中迷宫般的回廊。他不知道他在这迷宫的何处,但只听他的声音从无尽深邃的空洞里传来,一直说着,喋喋不休地说着,讥笑着。音节从他锋利的嘴唇上滑落,令哈利模糊地想起一个夏季闷热的黄昏,十三岁,他和两位朋友闲坐在霍格沃茨晦暗的长廊里,听着翠绿的苏格兰高地上正落下一场暴雨。隐隐的雷声从远处的高山后传来,雨水冲刷过山谷,黑湖水满溢出来,淹没到草地上。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波特,只有死才能让你摆脱。他脑子里的声音说。

死?哈利平静地琢磨着,死在他的人生中甚至算不上是一件要事。死亡于他就像一位分隔两地的童年旧友,即便久未谋面,但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举手投足里,都隐隐看到死亡那飘渺的倩影。

如果死就能终结这一切,也许那还是值得的。哈利长长地、缓缓地朝清晨的浓雾中吐出烟气,只是厌倦地垂下了眼睛,确信自己无法再多做任何一个动作。他筋疲力竭,就连垂下睫毛都使他疲倦万分。

死亡并非终点——这一事实曾经给予他诸多安慰,但此时却使他苦闷得难以解脱。金妮告诫说,你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哈利,你不能。她嫁给了一个英雄,一个牺牲者,她指望着他第二次走上牺牲的正途,但她不明白,牺牲本是一种屈服。她所仰仗的从来不是一个反抗者,而是一个对其悲哀的命运不曾试图逃离,反而卑躬屈膝、全然接纳了的人。他的命运是如此古怪地热衷于摧毁他,以至于当她第一次没有彻底毁灭他的肉体时,她又选择了毁灭他的灵魂——瞧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多么奇异的形象:双颊微微凹陷,苍白,瘦削,面无血色,带着一个尖下巴。她选择了这样卑鄙的一张脸。

金妮也许多次问过他为什么。他甚至都不那么英俊,她说,将话语从内脏中往外掏着,好像肺腑都枯干了。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诘问着。而哈利甚至都无法回答她。他的妻子是这样冷静,但她不了解,没人能像他这样了解被命运追随其后的那种感觉。她只是换了一张脸孔在他面前现身了,每当她降临时她都会换一张脸,如同一件孩童之间的游戏。她才是那个使他不能反抗的东西,不是某个人,不是任何人,不是德拉科·马尔福。

你又追上来了,他对潜藏在那张脸背后的命运说,喃喃着,手指抚摸过他的鼻梁,在那里轻柔地停留了一会儿,打着转,又缓缓下滑到那凹陷的脸颊、紧绷的、缺少血色的嘴唇……不,那命运借他的嘴唇对他说,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从未去过别处。

是啊,命运是无处不在的,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写定,不止在他的身上被写定,甚至在她的代理人身上也早已写定了。德拉科·马尔福告诉他说,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我不会被如此养育,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我不会听闻你,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我不会知晓你,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够避免后来的种种厄运。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第一次了解羞耻,第一次与你交恶,我知道没有什么是我能够改变的,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对抗这样的安排。你的命运早已预定了,你是为了死去而生,为了死去才活着。你本应在命运的尽头死去,可你却逃离了她,像个无耻的偷情者般从她的怀抱里悄悄溜走了,因此她便又在我身上现身。哈利·波特,你注定要因我而死,你注定死在我的手里,或是今天,或是明天。当你死的时候,那么多人会为你掉眼泪,他们为你送上鲜花,把泥土洒进你的坟茔里,你的妻子要蒙上黑色的面纱,而我什么都不会做。可我知道——你也知道,但那时却只有我一个人才知晓——你不是为那些掉泪的人死的,不是为了给你守灵的人而死的,不是为了他们。你是为了我。只有我。

哈利所能做的只有对他翻个白眼。我不是为你,他肯定要这样反驳,但马尔福绝对不会相信,他从来都是想信什么就信什么,即便与他无关,他也要喜滋滋地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还要不时对着他的坟墓大肆吹嘘。从此翻身而下,坠进冰冷的河水中的念头固然迷人,可一想到德拉科·马尔福要自以为自己是为他而死,哈利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从喉咙的深处翻涌上来。他宁可死也不想让马尔福有这种念头,可死反倒叫对方称心如意。

进退两难,哈利心里想着,把烟头在栏杆上细细地碾灭。沉沉的雾气在河上游荡着,砭人肌骨,也好像是有谁向这城市吹了一口烟气。他的头脑短暂地放空了片刻,安静,全然地安静。哈利闭上眼睛,双手扶着栏杆,肩膀耸起,享受着这空虚的时刻。

他必须要抗争下去,他默默决心。他要假装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直到他真的做到,或毁掉所有。而他终究会做到。

河面上迎面吹来的微风带着潮气,水的腥味溶化在他的皮肤上,灌入他的衣领和袖口里。哈利沉默地等待着,凝望灰色的河水。在余光中,他隐约看到浓雾弥漫间,在桥的另一端有人向他走来。

他幻影移行了。

(二)

“我看到你在桥上。”马尔福跟他说,在麻瓜伦敦空荡的街道上跟随着他,双手插在外套里。灰暗的天气,雨在沉闷的空气中蒸发,或零星地滴落在街道上,如同不经意地轻抬了一下手指。哈利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脚步匆匆。一阵凉意从他的身旁经过。马尔福没有撑伞,但雨水的气息却从他的肌肤下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哈利沉默地继续向前走,德拉科·马尔福一直跟在他旁边,仿佛理应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哈利才终于干哑地开口:“你跟踪我。”

“也许是你在跟踪我。”马尔福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态度慵懒,神情耐心而厌倦,“你有前科,记得吗?你当然知道我会经过那座桥,才故意选在那里等着。”

“我没空跟你说这些废话,马尔福。”哈利不耐烦地说,眉头紧蹙。他受够了跟德拉科·马尔福那些毫无意义的、无穷无尽的对话,无数的交流,谈判,妄想,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就像一场永不会结束的审判。“你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马尔福跟他并肩走着,路过那些光秃秃的行道树。或许是空气过于冰冷,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压着喉咙,几乎听不到声音。半晌后,那低沉的声音才从哈利身侧传来。“这次韦斯莱又是怎么说的,”他问,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还是不愿意离婚,不是吗?”

“不关你的事。”哈利冷冰冰地回答,面部的肌肉不由地紧绷起来,“还有,我的妻子早已经不姓韦斯莱了,她叫金妮·波特。”

“金妮·波特。”马尔福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好像那有多么令人费解,好像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古怪的东西。“真不明白她怎么还愿意冠你的姓,”他轻轻摇了摇头,“难道那不是一种耻辱吗,带着一个多次羞辱了她的丈夫的姓氏?”

“闭嘴。”哈利咬牙道,猛地顿住了脚步。他大步上前,瞬间便已朝他的敌人逼近,魔杖在外套的遮掩下深深抵进马尔福的胸口里。哈利双唇紧闭,舌头抵住牙齿,一个足以致命的咒语在他的舌尖上摇摇欲坠。“再提她一句,我就杀了你。”他无比严肃地说,复仇的火焰在他的身体里燃烧。他死死地盯着马尔福平静的双眼,握着魔杖的那只手攥紧了,指骨在青白色中凸出。

“羞辱了你妻子的人不是我,波特,是你自己。”马尔福冷静地说,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没感觉到那即将钉入胸口的钝痛,“即便是此时此刻,你也依旧在羞辱她。因为你还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我警告过你无数次,不要来纠缠我。”哈利恶狠狠地说,五官因恨意而情不自禁地扭曲起来。他无法控制,马尔福能够引出他内心深处最丑恶的一面,而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部分真的存在。

他应该给德拉科·马尔福一个酷刑咒,他也许真应该这么做的,哈利忍不住想,癫狂的念头在他混乱的头脑中争相嗡鸣着。一个钻心剜骨,他应得的。来吧,动手吧,那不会真的死人的,只要掌握好时机就行。

没人会知道的。

他发泄般地用力将杖尖从马尔福胸前甩开了,将魔杖重新藏回衣服里。哈利转过身,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马尔福也若无其事地跟了上来。“我没有‘纠缠’你,波特。”他说,轻松地跟上了哈利那沉重的步伐,“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而那并非我所能左右。”

那是你的罪责,自要你来承担。可哈利早已悔过了,他悔过了一千次一万次——那并非他犯下的罪孽,但他也一同悔过。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淋在他那四散翘起的头发上,打湿发尾。马尔福似乎默念了一个防水咒语,但哈利并不理会。

他自顾自地拐过街角,一个掉了漆的邮筒立在那里。两个淋了雨的行人站在屋檐下,相互之间离得很远,一齐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万物晦暗地隐藏在雨幕里。

如此寂静,哈利默想着。湿冷的寒意在他的手腕和脖颈上战栗。柏油路的黑色变得更深,一个个小水洼铺陈其上,模糊地倒映出两侧的建筑物。路灯斜斜地靠在路边,不住地滴下水来。哈利踩过一个水坑,脚步声合着雨声一起,在湿淋淋的地砖上回响着。马尔福的步履轻快,悄无声息,他轻轻抬脚跨过水洼,就像一次漫不经心的表演,浅金色的头发干燥地,在纷纷的雨中闪烁着暗淡的光。“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他忽然轻声开口,指着一家几近破败的电影院,“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你就是约我在这个地方见面。”

马尔福的嘴角微微地扬起,半笑不笑地,略带讥讽地对着那橱窗上老旧泛黄的海报。哈利没有抬头,可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就在这里,”他喃喃着,似乎无所谓是否得到回应,“明明是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本来预备着要直奔主题,可你却说要请我看电影,就好像两个麻瓜青少年头一次约会似的。你总是喜欢自欺欺人,波特,你想把这事儿变得体面些,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好像它还有更深的含义。”

哈利垂下了眼睛,仿佛那眼睑有千斤的重量。他低头紧盯着潮湿的路面,沉默不语。你那时候连电影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心中的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回话了。你从来没看过电影,却装出一副好像很清楚的样子。那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我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马尔福回忆道,注视着电影院的大门。“你穿着一件跟现在这件很像的旧大衣,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和几个同样在等人的人一起站在影院门口。那时候还是冬天,十一月,你把一半的脸都埋在围巾里,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怕被人认出来。为什么不用个温暖咒呢,你总还记得自己是个巫师吧?这种事情是很难忘记的。可我从来没见你用过温暖咒,为什么?”

他没有等一个回答。“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看的是什么电影吗?”马尔福问,视线漫不经心地在街上游荡着,“《肖申克的救赎》,我想应该它是叫这个名字,一部监狱题材的电影。你当时看起来很尴尬,但只剩下这一部还没开始放映了,我们也没有太多选择。”

他当然记得。哈利也同样记起那个晚上,天色看上去将要下雪了,他站在橱窗前,一遍遍地看着那些老海报,有许多人成对地从他身旁经过。海报上都是十几年前的电影了,人们说那是电影业的黄金年代,可哈利当时一次也没去看过。他的暑假在闷热而冗长的等待中度过,在令人恍惚的窗前枯坐中,在修剪完草坪后满身是汗地坐着的、屋檐投下的一小片阴凉里。他的一生都在等待,而记忆不过是等待的间隙。马尔福迟到了很久,他怀疑他最终不会来,也暗暗期望他不会来。但对方还是赴约了,当他在寒风中冻得牙关打颤时,德拉科·马尔福才姗姗来迟,施施然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衣着单薄,像一个从未被注意到的阴影。“波特。”他说,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们坐在影院的最后一排,不算是很好的位置,但也许我们本不配光明正大地坐在前排。电影开始放映时,灯忽然一下熄灭了。”马尔福说。

电影院的座椅很不舒服,硬邦邦的,后面的墙壁还有些漏风,哈利想。他们挑了两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灯光熄灭之后,他就不再能看清马尔福的脸了,可不知怎的,他能感觉得出对方瞬间的紧绷,为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那只手长而瘦削,能看清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它宁静地搁在他左边的扶手上,孤零零的,在荧幕的闪烁中散发着苍白的光。哈利的手也放在扶手上,紧握着,与马尔福的手离得很近,几乎相触,只是隔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别害怕,只是熄灯而已,他心里的声音说,但嘴唇却紧闭着保持沉默。

“你和我,在一块看这样一部电影,实在是一种讽刺。现在想想,或许那也是你有意为之,就像每件事一样。”马尔福又开口了,神情中带着思索,“如果你是想要恐吓我的话,那你肯定是失败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被你吓住过,波特,一次都没有。看到中途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问我在笑什么,我说:‘他们跟我们很像,是不是?’你说:‘你觉得自己像安迪?’我说:‘不,但你很像那个典狱长。’”

哈利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隔绝马尔福喋喋不休的声音。他加快了步伐,但厄运依旧如影随形,跟着他经过邮局和书店,在雨中摇曳着模糊的影子。雨水飞溅四散,水珠沿着玻璃滑落,像一阵朦胧的雾气低低地浮在地面上。

片刻后,马尔福说道:“我们就是在那时候搞上的,在阿兹卡班。如果你还记得。”他摸着下巴,语气仿佛是追忆,又好像带着些惊奇。“在上任傲罗办公室主任之前,你先被调去阿兹卡班做了一段时间的典狱长。当你离开那里,正式回到傲罗办公室后,你的破案率突破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几乎没有哪个罪犯是你抓不到的。当时有人开玩笑说,优秀的傲罗就像优秀的罪犯一样,必得要上阿兹卡班呆一段时间。我就是在那段时间被抓进去的。”

别提这个,哈利想,为什么非要提这个。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坐在阴冷潮湿的办公室里,在被擦得光亮的桌前,看见穿着囚服的德拉科·马尔福被带进来,胸前写着编号,头发似乎刚被淋洗过,软塌塌地贴在脖子上。

哈利低下头,在桌面上看到自己漠然的表情,包裹在笔挺的制服和铁质勋章里。这是一片遗世的海域,海上多雨,湿气像斑地芒一样无孔不入。哈利常常站在高塔的最顶层,听见汹涌的海潮日夜不停地拍击岛礁,带来刺骨的寒冷。他的四面都是铁灰色的高墙,放风的犯人们在围墙里兜着圈子,如同漂浮在水面上打转。马尔福坐在一块空地上晒太阳,长长的手脚半伸展开来,像一只半死不活的蜘蛛。日光穿透云层,稀薄地落在贫瘠的土地和海面上,一如饭食里寡淡无味的汤水。

“我没以为我是第一个。”马尔福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是那种堕落的人,有权势、名望、财富,有令人艳羡的美满家庭,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却喜欢和自己监狱里的犯人搞在一起。我想你大概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旁边的囚室有个犯人,长相也挺漂亮,叫罗宾斯还是威廉什么的,你也跟他搞过吗,还是你跟大多数人一样有点金发情结?”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侧过脸去看着哈利,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你知道吗?”马尔福压低了声音说,“其他囚犯都很羡慕我。”

“你真让我恶心。”哈利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将这句话从深邃的喉咙里掏出来,咬牙切齿。

马尔福看上去总算满意了些。“不是我让你恶心,”他满意地说,“是你让你自己恶心。”

德拉科·马尔福的牢房和其他人的一样,阴暗、狭窄、肮脏而潮湿,有一榻像冰一样冷的单薄被褥。裂缝在墙壁上蔓延着,滴下水来。他的床头上放着几张薄薄的黄色信纸和一小支铅笔,后面带着橡皮的那种。

哈利拿起那些信纸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坐在床上的马尔福说:“他们不会允许你把这些东西寄出去的。”

马尔福看上去不以为意。他向后半仰着身子,一条腿屈起,赤脚踩在床沿上,不合身的长裤下露出一节苍白干瘦的小腿,稀疏的汗毛在寒意中竖起。“我以为我值得一些优待。”他懒洋洋地说,打量着哈利的制服和他腰带上别着的魔杖。

“阿兹卡班是个极其封闭的地方,被高墙围得密不透风,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马尔福平静地补充道,雨声淅沥,“你也知道这一点,但你总是心存侥幸。那不是我的过错。你想毁掉自己,只不过是借了我的手。”

(三)

哈利打开窗户,让屋子里晦暗的味道逐渐散去,海风的腥气涌了进来。窗外是一如既往的萧索景色,海水在阴云下起伏着。他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房间充斥着淋浴的水声,每次不幸发生后,德拉科·马尔福都会向他换取一些简单的东西,更好的饭菜、他房间里浴缸的使用权、巫师棋、魁地奇杂志——他用假名在比赛上下注,把赢来的钱分成好几份,仔细卷起来,塞进床板和墙壁的夹缝里。

哈利好奇他怎么总能赢。

水声止住了。没过一会儿,马尔福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腰上围着一条毛巾,就像家养小精灵那样。哈利隐秘地露出微笑,但马尔福没有看见。他用手指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水不断滴在地毯上。他的两条腿瘦巴巴的,苍白得像是死人,白得令人作呕。哈利移开了目光。

看到他穿好了衣服,正在抽烟,马尔福走过去,试图从他指间把烟拿过来,但哈利躲了一下。“你自己不也有?”他不耐烦地偏过头去。

马尔福耸耸肩。“香烟在监狱里很稀罕。”他说,再一次伸手去拿哈利的烟,这次他顺利拿到了。马尔福在他旁边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又缓慢地仰起脖子,对着天花板吐出一股烟雾。他转过头去,注视着哈利的侧脸,他额前散开的黑发,他鼻梁的弧度,他的睫毛,他抿起的嘴唇,他曲折的耳骨。他盯着他面颊上淤青消失的地方。

“你热衷于暴力,”他若有所思地说,一手疲倦地撑着下巴,“从来都是这样,从你一年级时就是这样。我不喜欢使用暴力,可若非如此就会遭你轻视。”

哈利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的风景。阵雨过后,海上的云层飘移如此之速,变幻万千,深蓝在云后零星地露出,黄昏金橙色的日光一缕缕落下来,落在宁静的海面上。石滩上生着杂草。

“只有暴力才能让你感到安全。”马尔福轻飘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遥远万分,像隐约的微风拂过耳廓。哈利的手在床单上摩挲着,触感凉爽、干燥又粗糙。马尔福忽然凑近过来,似乎想在他嘴唇上吻一下,但最后,那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在雨中,他和马尔福相对站着,对方的手指拂过他脸上的疤痕。“这道伤口还很新鲜,肯定流了很多血。”他仔细观察着,做出评价,“是韦斯莱给你的吗?至少报纸上是这么说的。我猜她终于给了你你所需要的东西。”

哈利打落了他的手。“你为什么就不能闭上嘴,停止说话?”他问,“喋喋不休能填补你的不安全感吗?必须要不停地发出声音,才能让你的注意力从你可悲的人生上转移一会儿吗?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马尔福,但我也同样了解你。”

你极度缺乏自我认同感,因此才表现得极度自大。你害怕被人轻视,害怕落单,害怕被伤害,害怕被人看穿自己的空虚,所以你吹嘘、嘲讽、伤害别人。你总是逃避,你那丁点大的自尊心脆弱得可笑。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对你满意过,不管你再怎么模仿他,你也赢得不了他的尊重。你告诉自己因为你很无能,所以值得受到这样的对待,但后来你却逐渐发现,你的父亲比你更无能,更可悲,他不值得任何人的尊重,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现在,马尔福,你还剩下什么?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马尔福不为所动,那双灰眼睛沉静地看着他。“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缓慢地说,“那你应该知道我想得到什么。”

“我知道吗?”哈利怪声怪气地模仿着他的语调,接着冷下了脸,“我不知道,也许你想逼死我。是这样吗?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满意?”

“我永远不会感到满意,波特,但我不介意你去尝试。”马尔福的嘴唇弯起,形成一个冰冷的、小小的微笑。凝视着哈利的双眼。他几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我不想那样。如果我想让你去死,我就会骗你说我会和你一起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就不会告诉你这么多。”

哈利讽刺地摇了摇头。“不管你那发了疯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都不会如愿的。”他无比肯定地说,几乎像是劝诫,“我不会离开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不会再背叛他们,不会再见你。如果你现在收手,事情还不会闹到最糟糕的地步。”

听到这话,马尔福竟然笑起来。“谎话连篇。”他嘲笑说,“真像是你在魔法部的演讲那么感人。说这些废话能让你感觉到有力量吗?这能给你信心?”他突然出手,一把紧紧攥住了哈利的手腕,拇指掐进手背扭曲的疤痕里。“别再撒谎了,波特。”

你应当忏悔,马尔福告诉他,目光又是讥讽又是怜悯。你应当忏悔,如今你已行至绝境,诚实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哈利试图甩开他的手,但只让他攥得更紧,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掐断。在僵持片刻之后,哈利抬起头,用幽邃的绿眼深深地望着他。“我的确后悔了。”他开口道。

马尔福点点头。“但已经太迟了。”他遗憾地说,“你早应该让我死掉,让我在厉火中被活活烧死,或让我在混战中死去,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想了一会儿,又提议道:“为什么不把我送回阿兹卡班?只消动动手指,你就能取消我的假释资格,把我扔回监狱里去。为什么不这么做?”

哈利·波特垂下眼睛,肩膀也随之松弛下来。他从鼻子里深吸进一口气,又沉沉呼出。“没有证据,”他头痛地皱眉,似是在容忍一场异常的煎熬,“不管你在做些什么,都没被真正逮住过。我没有理由把你送回那个地方。”

马尔福又严肃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所说的,波特。”他假笑道,“已经太迟了。”

(四)

他咬着下唇,看着新建的监狱图书馆中那可怜的几排书脊。“都在这里了,”一个看守告诉他,“没有什么人肯捐书给阿兹卡班,没有人相信进了这里的人还能悔过,还能改过自新。不过麦格校长说霍格沃茨会捐献一大批图书,下周就能运到。”

哈利想象着那些从霍格沃茨远道而来的旧书,跨越海浪,在轮船上摇摇晃晃地被运过北海,带着灰尘和樟脑的味道,以及海风那咸津津的气息。他从书架上挑了一个小开本,很厚,但只有巴掌大小,包着黑色的皮质书封。书中的字体小而密,印刷得满满的,教人难以阅读。

很少有犯人会来这个图书馆,但德拉科·马尔福会来,一周两次。他坐在落灰的木制长凳上,把那些连听也没听说过的麻瓜小说翻开来,低头慢慢地读着,眉头紧皱,像个学生似的转动铅笔,不自觉地咬着左手的指甲。哈利以前没见过他这样做,也许在私下里,碰到疑难的课业时,十几岁的马尔福也会这样偷偷地在公共休息室里咬指甲。赫敏有时候就会拔自己的眉毛。

闲暇时,哈利就在书柜之间漫步着,看着架子上日渐增多的书籍。那些花花绿绿的书皮错乱地排列在一起,在这里,没人会把它们好好归类。“劳驾。”他背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哈利回头,看到马尔福那张憔悴的、惨白的尖脸,他久未修剪过的金发散下来,半遮住眼睛。见哈利愣愣地一个劲盯着他看,马尔福扬了扬眉毛,吹了一下自己过长的额发。“我得把书还回去。”他假笑着,冲他摇了一下手里的黑皮书。

这个场景奇异地与他们后来看的那场电影叠合在一起,令哈利禁不住恍惚。“救赎之道,就在其中。”他好像听见他们说。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他们漫步在伦敦街头,大雨滂沱而下,而他们只是两个忘记带伞的人,走在城市中宽敞的街道上,污水横流的窄巷里。厚重的雨幕遮掩着他们的身形。马尔福的双手背在后面,在雨水中悠然而过,神情惬意。轮船的汽笛声从遥远处隐隐传来,淋湿的余音在雨里呼唤般地拉长,让人想要永远留下。

“阿不思跟我大吵一架。”哈利用干哑的嗓音说,脚步沉重地拖着,“他听到我和金妮吵架,就一下子冲了出来。他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自私地伤害了所有人,伤害了他的妈妈,伤害了莉莉,毁了这个家,说我是个最不负责任的父亲。”

“詹姆说他不可能接受我们离婚,如果我们真的离婚了,他就会恨我一辈子。”

“金妮说,”他的喉咙里哽了一下,“这不是她的错——那是当然的。但她还说她曾经很嫉妒我,不是因为孩子们爱我多过爱她,而是我爱我们的孩子,甚至胜过她对他们的爱。”

马尔福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什么都做不了,德拉科,我什么都做不了。”他悲哀地总结道,我这一辈子都渴望着拥有一个家庭,拥有家人,有血脉相连的孩子们。在我十七岁时,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这一切。他们是我人生中唯一绝对不能搞砸的事情,我对此绝对肯定,胜过肯定自己曾有的命运。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可当你还有机会的时候,你必须得及时回头。马尔福,你也有自己的家人,你曾重视他们胜过所有——你应该明白的。

可德拉科·马尔福依旧沉默不语,他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着,看着雨水模糊橱窗的玻璃,他们并肩而行的影子从上面缓缓踱过。

他们走过伦敦桥,古老的石桥被暴雨冲刷着,看上去那么漫长。河水在桥下汹涌而过。也许这就是终局,哈利忍不住想。过了这座桥,也许所有这一切就终于会结束。他会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而德拉科·马尔福将会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祈祷着,告解般紧握双手。

“我原本的刑期是三年,”马尔福忽然开口说,双眼注视前方,“在我服刑的第一年过去后,你正式离开了阿兹卡班,回到傲罗办公室;一年半的时候,我的假释要求审查通过,乘船呕吐了近一个月才回到了英国本土。”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在牢房里苟且的事,波特,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我们的关系。”他沉吟片刻,轻声道,“在你走后一个月的中午,有个犯人在午饭时来找我,问我跟哈利·波特搞是什么感觉。”哈利难挨地闭了闭眼。

“我什么都没说。”马尔福的嘴唇拧动了一下,扯出个极浅的微笑,“你也可以问我这个问题——如果你好奇的话。”

“别说这种话。”哈利喝止道,对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否认已经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马尔福淡漠地说,“我曾经逃避过,但现在已经不会了。你只了解过去的我。”

“在我看来,你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哈利无动于衷,“你还是那么幼稚,执着于无意义的报复。一个人拒绝过你一次,你便从此纠缠不休,非要让对方悔恨万分才算扳回一局。我不会陪你白白地耗下去,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我的确跟过去没什么区别,”马尔福点头道,“过去我走的是一条我父亲指给我的路,可它最终走不通了,而现在在我面前,又是一条你指给我、我将要去走的路。”马尔福侧过头来,看向他。他说,我从未蔑视过你。

或许那个看守是对的,哈利默想着,没有人进了阿兹卡班之后还能悔过,还能改过自新。谁都不能。他又想,他大概最好是带着德拉科·马尔福一起从这里跳下去,沉进刺骨的河水里,湍急的水流会将他们在死后分开来。马尔福的灵魂太沉重,尸体会漂浮在河上,而他的灵魂太轻,将会深深地沉在河底。

“你要走这条路吗?”他问,停下脚步。马尔福微笑着,眼神里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像是否认,又像是带了点肯定的神色。他静静地站在哈利的面前,又靠近一小步,将他轻拥进怀里。即便他的外套还很干燥,却难免带上了些雨季的湿冷。就在这里,那拥抱他的臂弯,仿佛化身成阿兹卡班那四面不可逾越的、铁灰色的高墙。

“你在做什么?”哈利问,双手垂在身侧。他的目光越过马尔福的肩膀,投向一直延伸至无限远处的、环曲蜿蜒的水道。雨水落在河面上,溅起一片片涟漪。这场暴雨遮蔽了视线所及的所有景色,雾气渐起,河水飞速上涨着,几乎就要漫出河岸。

马尔福似乎是笑了一下,他轻佻的声音,拖着腔调,从他的脑后空寂地传来。“你所指出的这条救赎之路太窄了,波特,我必须要从你身边挤过去。”



晴风_Lilac

【德哈】一步之遥.23

01.

  哈利并没有与他多做纠缠,退后一步扶了扶眼镜:“好吧,既然我们都没法好好说自己的事,那就来说点有意义的。”

  德拉科扬眉。

  “你的朋友,布雷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最近在跟危险分子接触。我们的调查小组不能确定他们两个是否知道其中的危险性,但我认为如果能够规避……”

  “哦,正事是危险分子的定义是什么?”德拉科打断了他,“要是以傲罗办公室的标准来看,恐怕我们的朋友十有八九都在脑门上写着‘危险’——没记错的话,我的分级也是这个。”

  哈利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别抬杠,那些人跟你不一样。”

  “都是被贴上相同标签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德拉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

01.

  哈利并没有与他多做纠缠,退后一步扶了扶眼镜:“好吧,既然我们都没法好好说自己的事,那就来说点有意义的。”

  德拉科扬眉。

  “你的朋友,布雷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最近在跟危险分子接触。我们的调查小组不能确定他们两个是否知道其中的危险性,但我认为如果能够规避……”

  “哦,正事是危险分子的定义是什么?”德拉科打断了他,“要是以傲罗办公室的标准来看,恐怕我们的朋友十有八九都在脑门上写着‘危险’——没记错的话,我的分级也是这个。”

  哈利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别抬杠,那些人跟你不一样。”

  “都是被贴上相同标签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德拉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却笑了,“就连圣人波特也不想跟我沾上工作以外的关系,就算扯开多少没用的话题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何况你的语言贫瘠得让耗子都流泪,从第一次看你魔药论文的时候我就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哈利没有发火,而是准确摘出了重点冷静地问他,“你想跟我发展工作以外的关系,德拉科?”

  德拉科一言不发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没有出言针锋相对,也没有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也不是不想。但他觉得很冷、很疲倦,他已经在漫长的自我煎熬中耗尽力气。

  “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有话不能直说。”哈利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口不一是你的天性吗——还是说你们斯莱特林就喜欢互相折磨?”

  德拉科还是没说话。

  他整个人在月光下都显得更苍白,浅色的眼眸和淡金的睫毛像挂不住感情似的冷漠,但是目光却很坚定地没有再移开。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问。

  哈利也沉默了一下。

  “比你想象得重要得多。”他伸出手,“那么假设我的朋友德拉科觉得现在气氛好多了,应该跟我握个手?我不希望一会儿泰迪为了跟谁坐而苦恼。”

  ?

  德拉科简直没法控制自己不露出困惑的表情:“你刚才说什么?”

  “啊?”哈利一愣,“我不希望一会儿……”

  “上一句。”

  “假设我的朋友德拉科觉得现在气氛好多了?”

  “Fine.”德拉科终于被他气笑了,但他怀疑波特把这理解为“放下心结的会心一笑”,因为他看起来松了口气要把手放下。

  德拉科反应迅速,握住了他还没有完全收回的手指,把那点稀薄的温度锁在了掌心。

  “?”哈利眨眨眼。他还以为德拉科不想进行这些没用的礼节,让他重复刚刚的话只为得到些莫名其妙的胜利感。但德拉科握住他手指的力量并不小,他甚至能触摸到对方皮肤下血管的跳动,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推论是错误的。

  “虽然我没搞明白你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究竟是想明白了什么。”那个傲慢的金发男人终于用他熟悉的语调慢吞吞地说,“但你终于做出了一个稍微不那么愚蠢的决定,尽管这件事你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做。”

  “如果你指的是握住你的手的话,德拉科,”哈利收拾好心绪,一段时间以来难得产生了一种无所顾忌大笑的冲动,“那么绝不,如果一年级的时候我知道之后的人生里都会发生什么,毫无疑问我会趁着还没正式入学先揍你一顿。”

  “……听起来真像你会做的事。”

  “你呢,要是时间重来的话?”哈利半开玩笑地问。

  “会在你揍我的时候还手,一年级的时候我知道的恶咒比你多多了,那时候你瘦弱得像只小猴子,我肯定会赢。”

  哈利:“?”

  “开玩笑的。”德拉科说,“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先冲我伸出手,然后也拒绝你一次。”

  哈利认真想象了一下,最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听起来真像你会做的事。”

  02.

  卡特莫尔.沙菲克最喜欢呆的地方是书房。

  夫人还在的时候他也喜欢坐在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里,但是现在那里荒芜遍地、杂草丛生,不像书房里,至少还有点赖以遮风挡雨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晚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努力辨认着手稿上的字迹,却心神不宁地读不进去一个咒语,目光总是落在一旁的全家合照上。

  走廊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这绝不可能……

  这座庄园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着,外人没机会悄无声息地进来,因为外面有重重禁制,不管什么人试图硬闯他都会知道。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他吞了吞口水,握紧魔杖,听着那个声音逐渐接近。

  是来找他的吗?

  那目标一定很明确,因为从外面看,只有书房亮着灯,进入庄园,也只有书房关着门。

  皮鞋鞋跟踏上地板的声音说不上清脆还是沉闷,但传得够远。那个人站定在书房门外了,沙菲克能听见那个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消失。

  他的额头上有了一点冰冷的薄汗。

  为什么禁制和防御魔法都没有生效?

  他的魔杖指向了门口,颤抖地念:“霹雳爆炸!”

  雕花木门轰然炸裂成七零八落的碎屑,但是半点都没冲出屋外去——因为一个无声的铁甲咒。

  咒语的光芒熄灭了,书房里溢出的光芒照亮了那张脸。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比起他来,沙菲克倒更希望是狼人或者阴尸什么的……

  闪电形的伤疤在额前的碎发下若隐若现,还有柔和的圆镜片后那双明亮而冰冷的绿眼睛,虽然只在数年前打过几次照面,但他仍能一眼认出对方,而且他猜波特也是一样。

  “晚上好,沙菲克先生。”哈利笑着说,“看来您不太欢迎我。”

  “我从没听说过傲罗还有私自闯进别人家里的权力。”沙菲克喘着粗气哑声说,“而且悄无声息地摸到别人的书房里——”

  “姑且不提是不是‘私自’,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件有趣的事要跟您讲。”波特没有再靠近,沙菲克却咽了咽口水:“我想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波特先生。”

  “相信我,您会想听听的。”波特的语气虽然很有礼貌,行动上却不容分说。

  “我的老同学,斯莱特林学院的帕金森和扎比尼,您认识吗?我想得益于约定俗成的贵族社交,答案是肯定的。他们在环游世界的时候经常收到一些包裹和信件,内容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女孩子对心爱之人的憧憬,对重新拥有社交的渴望,一些有趣的小礼物,以及旅行结束后来家里玩的邀请。”

  哈利跨进门槛,沙菲克因为疲劳而微微下垂的魔杖马上又抬了起来直指他的面门,但这半点都没影响他缓步向前。

  “他们回来的日子正好赶上了那一届的斯莱特林同学会,但那个渴望朋友的姑娘却没有出现。他们感到奇怪,但仍然把以上故事传达给了我的一位朋友,也就是刚刚浪漫故事的男主角,德拉科.马尔福。”

  “站在那里。”沙菲克低吼着,但绷起青筋的手背和颤抖的魔杖出卖了他。

  波特真的停下了。

  “我的故事到此为止了,沙菲克先生。”他也慢慢举起了魔杖,“这个温馨的故事里存在着一个小小的疑点,只有您能为我解答……你说,死人究竟是如何写信的呢?”

  “魂魄出窍!”

  沙菲克喊出的咒语没有击中任何人,波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在昏暗的书房里,那道光芒应该击中了走廊对面的壁灯,传来了很清脆的碎裂声。

  幻觉?还是环境?

  冷汗涔涔而下,忽然他的脖子被抵住了,魔杖圆钝的尖端戳进柔软的皮肤里,波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沙菲克先生,这不是明智之举。用出这个咒语之后,你就没办法说自己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了。”

  “障碍重重!”

  沙菲克不管不顾地向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丢出魔咒,但那种受威胁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他仓皇四顾,波特竟然又出现在了书桌对面。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领带好像有点歪了……虽然本来也没有多端正。

  书房的警报机制在魔咒的碰撞下被触发了,于是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在他们周围出现,偌大的书房里因为多了许多人而显得拥挤起来。

  “我不想找你的麻烦。”沙菲克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波特,是你自己要撞进来。”

  “仅剩的忠诚的食死徒,他们都效忠于你,是不是?”波特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沉声道,

  “他们都相信你会为了重铸血统的荣光而战,你掌握了威尔金斯和切特伍德埋藏在那间小木屋之下的所有珍贵财富,你能帮助他们复活伏地魔?”

  “闭嘴!”

  沙菲克发出一声尖叫,一道咒语劈开了哈利脚边的地板,滚烫开裂的木质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伏地魔当初能卷土重来是因为他制造了很多魂器!”哈利厉声说,“你自己也清楚威尔金斯他们不会成功,所以才停止了对他们的帮助,去想其他的办法。”

  “但你显然发现了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否则不会又拿出布尔斯特罗德的手稿来研究。你们所计划的事不会成功,就算一万个治疗师也没法救活一个死人。”

  哈利看向他的桌面:“沙菲克,如果你没寄出那些信,我原本不会这么快想到你。”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沙菲克红着眼睛吼道,“他会把一切都毁了,杀了他!”

  “Morituri Flexuosa.”

  波特的魔杖不知什么时候横了过来,他凌乱的头发比沉重的衣摆更先开始飘飞。

  细微的气流演变成一场呼啸的飓风,瞬息之间掀翻了最近侧的书架,于是狂风之中的连锁反应发生了,一片狼藉的书房里卷起无数乱七八糟的物件,撞碎玻璃、或者飞出已经没有大门的门外,但更多的在人群中肆虐。

  混乱中某个视线受阻而打偏的魔咒击穿了墙壁,事情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瓦砾的杀伤力显然比书本大得多。这场暴风席卷了走廊,扯下尖叫的画框,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变成了一个可笑的词——

  “Partis Temporus.”

  念咒语的微小声音完全淹没在了风暴中心,但从哈利到沙菲克之间这段短短的距离中,风声忽然静止了,像是一条不可侵犯的路,外面的混乱与这里完全无关。

  哈利拽住沙菲克的衣领,把他从墙上用力扯了下来。

  沙菲克暂时还说不出话,但他空洞地望着高处,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哈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桌子上那些纸质的手稿,已经在风暴中被彻底扯碎四散。

  “没人能从死亡的对岸活着回来,伏地魔不行,爱菲利亚和艾丽西亚也不能。”波特拽着他的手那么用力,让他几乎窒息了。但无所谓,他现在能否清晰地思考都不重要。

  “她们……她们没做过任何坏事——”沙菲克用风箱一样的嗓子说,“她们本来不该死——”

  “如果你跟随伏地魔这么多年,还没意识到该死的人往往总是活着,沙菲克,我替你感到可悲。”

  风暴渐渐停歇了,哈利的声音变得清晰,比看断壁残垣外围拢而来的傲罗们更加清楚:

  “除了那些食死徒,没人在意你到底是想复活谁。我们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被你们抓去做实验和喂养摄魂怪的人,还有布尔斯特罗德,他们原本没做过任何坏事,他们本来不该死。”

  桌上的相框早就跟着那些手稿一起失踪,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破碎地死去了。

  03.

  比斯温更快冲上来的人是德拉科。

  “没受伤?”德拉科皱着眉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而哈利正把昏过去的沙菲克丢给斯温。

  “没有,那些难缠的这几年都抓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也就是收个底。”哈利伸出手,手背上有一道被瓦砾划破的伤口,“不然你凑合治一下,就当没白来?”

  “你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别怪我们担心。”史密斯从另一边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你要是也能变成一只老鼠什么的,就可以跟我一起进去了,史密斯。”

  “那你还得分心管好你的小猫爪子。”德拉科的魔咒落下来,像把他的手浸在一池温水中,不深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你应该忙着去嘲笑的人是扎比尼,”哈利提醒他,“如果他们被那些信骗了,真的把你打包送来跟一个糟老头子约会……”

  他笑了,德拉科带有谴责意味地用魔杖戳了戳他的手腕,然后转向那座被暴风冲垮了一小半的庄园:“你不会想告诉我,这又是什么有趣的自创咒语?”

  “比起让一根羽毛稳当当漂浮起来,还是让所有东西都飞起来更省劲儿,是不是?”哈利无辜地说,“史密斯,这一支的事都结束了,我想咱们的报告得汇总一下。”

  史密斯苦着脸:“威尔金斯的在我这里,布尔斯特罗德和切特伍德的在你那里。这次的我想应该可以叫梅尔蒂斯来写,沙菲克的行踪是他们小队跟进的。”

  “劳驾。”德拉科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你们刚才说布尔斯特罗德?”

  “对啊,他不是——唔噗!”

  史密斯才刚抬头,哈利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肚子上。他困惑而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同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对不起,我以为他知道。”

  德拉科盯着哈利的后脑勺,等着他回头。

  哈利显然察觉了这份视线,有些尴尬地回看他:“好吧,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但是你们院长说这种丑闻最好还是不要传播……布尔斯特罗德,对,就是你们那位失踪的前任首席治疗师,他,嗯……加入了那些恶徒的队伍,做了很多坏事。后来被我们抓住了。”

  德拉科缓缓点了点头:“所以院长才通过委员会给我下达了任命?因为知道他们一直在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我想是的。”哈利的目光悄悄飘远了一点。

  “他的得意门生成了食死徒,所以他想起我的履历,抱有疑虑是不是?”德拉科稍微迈开了一步重新落在他的视线中心,“波特,你做了什么?”

  哈利一僵,把目光重新转了个方向,看到史密斯的时候他露出一种被索命咒瞄准一样的表情,干脆地幻影显形逃离了现场。

  “没做什么。”哈利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心虚地转了回来,“我知道你嘴上没说,心里很想做那个首席,就稍微争取了那么一两句……但你知道的,你本来就应该坐上首席,我说的话只是稍微打消了他的疑虑。”

  “你犯不上为这个心虚,放在十年前也许我会生气的——‘多管闲事的圣人波特’?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德拉科悠悠道,“让我猜猜,这些家伙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很需要治疗师,而威尔金斯失去布尔斯特罗德后盯上了新的目标,也就是我?”

  “然后你觉得——是你的争取害了我?”

  “想解释这些事真是难如登天。”哈利呻吟了一声后捂住了脸,“我根本弄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我说的话你到底会不会好好听进去。德拉科,你犯浑的时候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你可能把那个徽章扔到我的脸上,臭着脸把它归结于‘救世主的施舍’,也可能因为被食死徒盯上惶惶不可终日没法正常生活——哦,我不是说你是胆小鬼——该死的,但总之这样最好是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哈利自暴自弃地说完,甚至还学着他的语调阴阳怪气道:“如果你嘴上说着是想跟我交好,其实只是出于你那圣人的内疚和怜悯,那收起你一文不值的同情心吧,马尔福永远不会缺少朋友。”

  “……我有这么混蛋吗?”德拉科怀疑地说。

  “你猜?”哈利没好气地问。

  德拉科没回答,但在他惊愕的注视下摘下那枚徽章,放进了他的手里。

  “我没理由反驳你刚刚的话。”德拉科垂着睫毛握紧哈利的手指,冰冷的银质硌在他的掌心,“不过有件事你上次就该明白,首席治疗师并不是我的目的,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你想得那么重要。”

  哈利就知道他嘴硬,心里肯定还是在意的:“是是是,马尔福先生的目标更高远,他想要的东西更难得……”

  “对。”出人意料地,德拉科从容地点点头,甚至还笑了笑,“而且我已经得到了。”

晴风_Lilac

【德哈】一步之遥.20

*27岁Draco穿回八年级的故事,原作战后

  01.

  桌面被轻轻敲了敲。

  “这位勤奋的同学,一会图书馆要闭馆了,你找到自己想看的书了吗?”德拉科抬头,哈利正站在那里,略长的额发几乎完全遮住了额头上的伤疤。

  “不能算是全无收获。”德拉科合上书,把一边那个小小的笔记本装进口袋,悄悄看了看四周零零散散的学生,“你怎么进来了?会被认出来的。”

  “这么晚还留在图书馆的人,他们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哈利拿起他桌上几本书,“而且我也没出名到这个地步,快走吧,斯温在外面等我们。”

  他们走过一排熟悉的书架,德拉科想起他八年级的时候曾在这里把没站稳的救世主接了个满怀。原来不经意间......

*27岁Draco穿回八年级的故事,原作战后

  01.

  桌面被轻轻敲了敲。

  “这位勤奋的同学,一会图书馆要闭馆了,你找到自己想看的书了吗?”德拉科抬头,哈利正站在那里,略长的额发几乎完全遮住了额头上的伤疤。

  “不能算是全无收获。”德拉科合上书,把一边那个小小的笔记本装进口袋,悄悄看了看四周零零散散的学生,“你怎么进来了?会被认出来的。”

  “这么晚还留在图书馆的人,他们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哈利拿起他桌上几本书,“而且我也没出名到这个地步,快走吧,斯温在外面等我们。”

  他们走过一排熟悉的书架,德拉科想起他八年级的时候曾在这里把没站稳的救世主接了个满怀。原来不经意间已经有了这么多值得他记住的事,现在想起来仍然可叹。

  不过当时他还不适应近距离接触,失态地用手里的书把波特勒痛了。

  他们把书本放回原处,德拉科正要说话,哈利突然说:“你的口袋里有东西在发光。”

  德拉科低头去看,左边的口袋里装着双面镜,右边是徽章和魔杖——哦,徽章。

  “这通常意味着科里来了他们处理不了的病人。”德拉科说,“好吧,我得抓紧去一趟圣芒戈。”

  02.

  日子就在看似规律的生活中一天天过去,波特还是经常因为各种意外而找到他,从最开始的抗拒到在人满为患时轻车熟路主动走进他的休息室,这就是德拉科习以为常的生活了。

  偶尔有几次严重的,但如今的救世主俨然是个精英傲罗了,总能够化险为夷。他手下带着几个小队,每天疲于奔命,连那对双面镜都好像真的变成了收藏品一样,再也没有亮起过。

  哈利睡在他休息室的时候德拉科就会留下来通宵工作,因为他发现和对方处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是能睡得安稳些,即使没有家里那张柔软而昂贵的床,伏在坚硬的办公桌上也能安然无梦。

  这次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正盖着应该搭在椅背上的斗篷。德拉科一下子意识到他睡过头了,救世主已经先他一步醒过来。

  他坐起来,把旁边正翻书的哈利吓了一跳。

  “马尔福大师昨晚怎么通宵工作,睡在还没有他们家餐厅大的休息室里?”哈利端着茶杯笑他,“这么敬业可不符合你的生活理念。”

  “不用你管,波特队长。”德拉科面无表情,把斗篷重新搭在椅背上,“如果你还剩下一点良心,就应该知道我是为了谁加班,而且按理来说你还不能下地走动,被窝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哈利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正扎着绷带:“我觉得好多了,早上听到外面风雪的声音,还给你盖了件斗篷呢。”

  “仅止于此,在我的休息室里喝茶跟出去战斗是两种层面的活动,是不是?”德拉科终于完全清醒了,壁炉里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一同传来,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安心感。

  是的,跟站在书架前的波特没关系。

  德拉科提醒自己,然后端正了态度继续道:“你昨天来的时候把艾米丽都吓坏了。这次至少三天内不能走,我跟格兰杰联系过,你别指望偷偷回魔法部去。”

  “你跟赫敏什么时候有联系了?”哈利吃了一惊,把前任首席的魔咒笔记放回书架上,“罗恩会带着店里最新的产品去炸马尔福庄园的。”

  “是她先联系我,波特。”德拉科纠正道,“你最近不对劲。”

  “我?我有什么不对——”

  “你躲着她。“德拉科说,“你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一点从我们现在的见面频率也能看出来。虽然我没兴趣去关心格兰芬多金三角之间的爱恨情仇,但很显然,我已经因为你不得不加班了。”

  “那真是抱歉。”哈利回身,“但假如不是你一开始就总是把我塞进这个地方,我也不会来找你,是不是?这种麻烦如果让你受够了,圣芒戈还有大把的治疗师。”

  “这么混蛋的话不像你该说的。”德拉科抬了抬眼皮,“我还以为这是我的台词,‘如果你活够了,还有大把病人等着我呢’——布雷斯和潘西刚环游世界回来,安多米达昨晚邀请我去吃晚饭,我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干。”

  “好吧,看来我耽误你享受人生了。”哈利像是被他戳中了软肋,“安多米达和泰迪是很喜欢你。”

  他摇晃了一下,像是犯困。

  “你关心那个小不点的时候,劳驾顺便关心一下我,”德拉科站起来去扶他,“你给我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靠近的时候哈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书架上。

  虽然头脑不清不楚的,但是身上什么地方好热……哈利迷迷糊糊地想,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是传讯!

  哈利清醒过来,去摸胸前口袋里的复古小怀表。这是刚研究出来不久的新玩意儿,相当于削弱版的门钥匙,每个小队人手一个,紧急时刻可以互相传送到彼此身边。

  这只怀表所代表的小队只有斯温在执行任务,肯定是他出了意外在向队友求助。

  哈利打开怀表的盖子后把它紧握在手里,迅速说:“我得出去一趟……一个小时之内回来,我保证。”

  “我刚刚的话你完全没听进去吗?”德拉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也大概猜到了它的用途,下意识伸手去夺,但哈利及时避开,他只抓住了哈利的胳膊。

  “等等,别——”

  眼前一花,像是被塞进了橡皮管般的窒息感涌上喉头。话语声和壁炉燃烧的声音同时被切断,世界短暂地变成了一片漆黑。

  03.

  “我真希望你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空间转换器的魔力根本不够转移两个人的,你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应该感谢梅林!”哈利甩出一道昏迷咒击飞了一道黑色的身影,狠狠关上了门,抱起昏倒在地的斯温,“不知道梅尔蒂斯和格里森什么时候到……”

  “遗憾地通知你,他们两个就睡在你隔壁,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才能醒过来。”德拉科接过那个年轻人紧急检查了一下,“他没事,就是冲进来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头部受击晕过去了。”

  “够幸运的,”哈利说,“他进来了。”

  他们正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一座看起来很简陋的小木屋里。后面有门,估计通向地窖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但是德拉科没时间去观察这些,他把那位傲罗安置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小木板床上,起身走到哈利身边,与他一同看向窗外。

  “看上去都在这里了,是不是?”他说,“你总是能一头撞上特等奖。”

  他几乎看不出今天是个明媚的晴天了。黑压压的,破碎的,漂浮的,嶙峋的,那些瘦长的戴着兜帽的影子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一样把这栋岌岌可危的房子团团包围,原本就是大雪纷飞的天气,眼下更是冰冷彻骨。

  是那些摄魂怪。

  “我们能指望这种烂地方有什么防御魔咒吗?”德拉科不抱希望地问。

  “原本有的。”哈利举了举魔杖,“被我们毁了。”

  德拉科看向他。

  “这里是威尔金斯和切特伍德的老窝,我和罗恩他们负责的。”哈利摸了摸后颈,因为那里有些发凉,“我猜这些摄魂怪发现它们的捕食变得越来越艰难,所以回到这里觅食,可惜那些喂养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

  “统统加护——很好,那你猜这些摄魂怪需要多久才能发现,那些能够抵挡它们进入的魔法已经消失?”

  “用这个,Adamas Protago.”哈利用魔杖指着门窗,一道看不见的坚实屏障悄无声息地覆盖而上。

  “沙克尔教你的?”德拉科试着模仿,但效果不尽人意。

  “一个有趣的自创咒语,从铁甲咒得来的灵感。”哈利抽空回了他一句,“平安镇守——这个是跟赫敏学的,五年级的时候她在D.A.集会上翻书来着。”

  “行了。”

  德拉科眼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伸手握住冬青木魔杖杖尖用力压了下去:“念多少个都没用,你不会指望现在这幅样子能真正用出什么高深的魔法吧?”

  “我联系了其他小队,但他们赶来需要时间。”哈利喘息着说,“这些摄魂怪已经包围过来了,它们干扰了所有传送魔法的定位……阿兹卡班才是它们该待的地方。”

  他扶住桌面,用力抽回魔杖,在这暂时的安全中谨慎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所以我说你不该过来,德拉科。现在你也出不去了,万一出了差错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不该来的人是你。”德拉科握紧魔杖看着窗外,感觉到向来坚不可摧的意识出现了一丝可怕的裂痕,“眼下这种情况,谁保护谁还很难说。”

  这些玩意儿的确很可怕——这是德拉科过了很多年后才意识到的事,至少比那些丑陋的夜骐更可怕,因为那些动物起码是温驯无害的。

  他又看向哈利。超负荷的魔咒让他变得更虚弱了,可那双绿眼睛仍然清晰明亮。德拉科分明记得三年级第一次遇见这些怪物的时候,波特在列车上晕了过去——难道说学会守护神咒之后,就会失去对摄魂怪的恐惧吗?

  “Expecto Patronum…”

  他轻声念出那个咒语,像是唇齿间拂过的一阵微风,了然无痕。

  “你得念得更加有力才行。”哈利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稳稳地站立,他坐在了窗后那把有些腐朽的椅子上,努力用一种沉稳可靠的声音对他说,“要想一些快乐的事,真正快乐的事……”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根本就用不出来,我只是随便念念。”德拉科的声音甚至不如他沉稳,“什么都行,除了这个。”

  “你只是在此之前没成功过。”哈利咬了咬舌尖,那种钝痛给他带来了一点清醒,“Expecto Patronum.”

  一阵银色的气流盘旋着飞出来,那匹熟悉的银色牡鹿出现了,但不如德拉科印象中那么清晰分明。它谨慎地在小小的屋子里迈了两步,德拉科正要冲它伸出手,它忽然幻化为烟消失了。

  “维持不了多久,是不是?”

  真难为他还笑得出来。

  德拉科试着想些快乐的事,比如他的父母。

  随即他想起七年级时噩梦一样的庄园,他无数次希望可以不用回去,但他不能那样表现,他需要格外热切地在放假的时候提前回家,才显得与那些恶徒更亲近……还有毕业后的分别,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泪水……

  他想起魁地奇。

  哈利从扫帚上坠落下来,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想起自己当上了级长,第一件事就是扣了救世主的分。

  但他戴着那个徽章,看着邓布利多坠下高塔……

  他想起自己成功当上了首席治疗师。

  可是他的研究毫无进展,就连校图书馆的禁书区里也只有续命的办法,没有关于那种速衰诅咒的记载……

  他的思维快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搜索中崩裂了,他甚至不知道身上的寒意从何而来,他听到思想爆炸和崩碎的声音。

  “盔甲护身!”

  哈利好像在大喊大叫,德拉科终于意识到那是防护咒和脆弱的门窗甚至墙壁崩溃的声音,几根长而枯槁的手指险之又险地刮过他身上的铁甲咒。

  “障碍重重!”

  德拉科的魔杖转向门口,把两个戴兜帽的身影逼退两步,“好极了,它们会飞……”

  一只可怖的手臂从窗子伸进来,抓住了哈利。

  “不——四分五裂!”

  德拉科的魔咒穿过了那条手臂,但哈利却突然消失了。

  “波特?”德拉科往斯温的身上丢了一个铁甲咒,有些惊慌地看向四周,“速速禁锢!该死的,这些没用……”

  “我在这里。”

  哈利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德拉科来不及低头,忽然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肩头:“迫不得已的时候这样比较节约体力——我是说,只有一种办法能赶走这些玩意儿,他们无法真正被杀死!”

  哈利从他肩头跃上窗前的桌面,肉垫按住那里的魔杖,一道荧光闪烁短暂地吸引了摄魂怪们的注意力。

  ——一只黑猫。

  “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两个傲罗要指望一个食死徒救命——”

  等等,黑猫?

  德拉科看到那只小猫额头上一道像是闪电疤痕的痕迹,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了,哈利早该养上那只给他送信的黑猫,可是他一直没有听对方提起过,那是因为当初的猫不是什么宠物,而是救世主自己——他是个阿尼马格斯,八年级的时候总是见到他去麦格的办公室,因为他在练习这个!

  “说实在的,你对我的关心有点超乎想象了。”德拉科把魔杖对准了破破烂烂的门口。

  “什——你要在这种时候犯病吗?”

  哈利因为虚弱而中气不足的骂声在一片混乱中变得很渺茫,但是德拉科已经深吸一口气念道:

  “Expecto Patronum!”

  他差点忘记了,有些切实发生的事还没有消失过。

  “如果你觉得这个东西使你难堪,那么这就不是一个异端的烙印,而是一个伤疤。”

  他第一次握住波特的手,他们曾在天文塔上短暂放下成见,站在同样的地方回忆从前的事,并说起未来。

  波特问过他是属于哪里的星星,他在庄园外的林木之间第一次平静地、面对面地叫他的教名。

  十八岁时一个荒唐的吻,哈利说喜欢他。

  要多少幸福的时刻,才能构成他单薄人生中足以称为快乐的记忆?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即使是虚假的,不值一提的……

  银色的生物甩开柔顺的尾巴,泛着柔和美丽的光晕从他的魔杖里钻出来,浸骨的寒意突然被驱散了。它从充满霉味的断壁残垣中冲了出去,光芒并不耀眼,却稳稳守住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摄魂怪的队伍突然被冲散了,有一只刺猬守护神从外侧穿行进来,紧接着是兔子和银色的马,显然来自于已经赶来的傲罗们。

  德拉科颤抖的魔杖前那缕若即若离的线终于断掉了,那不知名的生物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他一眼就倏然瓦解。

  哈利的身形重新出现在窗前,洁白的绷带逐渐被血液浸透。他踉跄了两步坚定地走过来,一拳打在了德拉科的肩上,当然不痛。

  德拉科接住他,哈利没有甩开,反而轻轻笑了。

  “是只独角兽。”哈利在他怀里昏过去之前呢喃似的说,“德拉科,食死徒可用不出这个。”

雷诺瓦

【德哈】雨痕(短篇)

个人志《雷诺瓦的书信》通贩版新增短篇


《雨痕》

时钟刚过十一点,餐厅里逐渐冷清下来,楼上是汽车旅馆的走廊,一个醉汉沉重地拖着步子,另一个高跟鞋声亦步亦趋。哈利坐在油腻的吧台旁,慢慢地喝着他的第三杯金汤力。他冲女招待抬了下手,给了她几枚10便士的硬币,示意她塞进角落的点唱机里——那几首曲子他已经听腻了。女招待板着脸从吧台里走出来,把硬币塞进了机器里。很快,点唱机开始播放节奏明快的迪斯科,略有失真的电子音效如水般流淌在餐厅里。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稳步升高,哈利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夹杂着寒冷的温暖,肮脏的暖色灯光在他的眼镜片里散射出红色和黄色的光晕。

令人心神安定的迪斯科乐曲被黄铜门铃声打断......

个人志《雷诺瓦的书信》通贩版新增短篇


《雨痕》

时钟刚过十一点,餐厅里逐渐冷清下来,楼上是汽车旅馆的走廊,一个醉汉沉重地拖着步子,另一个高跟鞋声亦步亦趋。哈利坐在油腻的吧台旁,慢慢地喝着他的第三杯金汤力。他冲女招待抬了下手,给了她几枚10便士的硬币,示意她塞进角落的点唱机里——那几首曲子他已经听腻了。女招待板着脸从吧台里走出来,把硬币塞进了机器里。很快,点唱机开始播放节奏明快的迪斯科,略有失真的电子音效如水般流淌在餐厅里。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稳步升高,哈利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夹杂着寒冷的温暖,肮脏的暖色灯光在他的眼镜片里散射出红色和黄色的光晕。

令人心神安定的迪斯科乐曲被黄铜门铃声打断了,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挤了进来,他们带进来一股子雨气和海腥味。哈利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年轻人们穿着复古喇叭裤,人人都留着邋遢的长发,肩上挂着旅行包。哈利想起高速路边的海岸营地标志,他大概猜到这是一群毫无经验的菜鸟,在雨夜里被淋得受不了,于是跑到汽车旅馆里来凑合一夜。

“嗨,美人儿,给我们来四个单人房间!今晚这雨可真冷!”领头的那个年轻人说。

女招待掀起自己的眼皮,困倦地敷衍道:“没有单间,按床位收费,两张床一间房,3镑一晚。”

“好吧,都听你的!”

露营者们领了钥匙便上了楼,哈利倾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快乐得显得有些愚蠢的合唱。楼上安静下来,哈利揉了揉眼睛,他准备也回到房间躺下,然后开始今夜的失眠。细长的柯林杯流淌着冷凝水,那痕迹仿佛窗外绵绵不绝的秋雨,哈利恍惚了一下,用手指像擦拭泪水般抹去了水痕。

门铃又响了,但哈利已经没有兴趣去观察新的客人。

“一间房,谢谢。”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文雅,不像是会光顾这种最粗劣的旅馆的人。

哈利抬起头,他看到那人身形瘦高,铁灰色长风衣,头戴一顶黑帽,白金色的中长发从帽檐下露了出来。

“抱歉,先生,已经没有单独的房间了。”女招待小心翼翼地说。

“很不巧。”男人点了点头,立刻流露出离开的意思。

女招待直勾勾地盯着他,挽留道:“还有一个空床位,要和别人共用一间房,您能接受吗?”

男人点了点头:“只要另一位客人不反对。”

女招待把目光投向了吧台处的哈利:“是那位先生。”

哈利用力地眨了下眼,他终于看清那位先生的面容,白皮肤,灰瞳孔,冷漠的细眼角,薄唇上带着微笑。他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然而酒精妨碍了他的思维——这人是个麻烦,他迟缓地做出了一个判断。

“我没意见。”哈利沙哑着嗓子说道。

“感谢。”那男人点头致意。

哈利的头开始作痛,他抬起杯子喝尽最后的酒液,想要立刻回到房间去洗个澡。身边的灯光一暗,那个男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一份A套餐,外加一杯冰柠檬水。”那人扬声对女招待说。

哈利无声地再次看了对方一眼,他决定等下再回房间。

柠檬水很快送了上来,男人将杯子推到哈利面前。

“我想你需要来一杯这个。”他平静地说。

“你是谁?”哈利反问。

“你可以叫我德拉科。”

哈利点了点头:“波特。”算是交换了自己的名字。

德拉科笑了:“你希望我只叫你的姓氏?”

哈利闻到了德拉科身上古龙水的味道,那件未干的风衣散发着寒意,他刚刚喝了酒,冒着薄汗,不由得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我们还没熟到直接叫名字。”他转开脸。

德拉科不再说话,点唱机的迪斯科音乐轮播到了最开始的那首。哈利感到极度疲惫,他整个白天都在案发现场奔波,傍晚又在高速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雨势渐大之后才胡乱找了个旅馆住下。

女招待在吧台上放下一只装着香肠和烤薯饼的铁盘,提醒了德拉科小心烫伤。德拉科从吧台的餐具盒里取出刀叉,优雅却快速地开始用餐,他看起来饿坏了。

口渴折磨着哈利,他伸手从德拉科那边拿过柠檬水,认命地喝了一大口。冷水让他的胃部几乎痉挛起来,这种冰冷使他感到痛快,发散的思维逐渐聚拢起来。

见他喝了柠檬水,德拉科开口问道:“您是做什么的?”

哈利轻描淡写地回答:“出租车司机。”

德拉科放下叉子,微笑着反驳他:“您在和我开玩笑,您不是出租车司机。”

窗外闪过一道亮光,雨水扑打到玻璃窗上,哈利心中一跳。

那话语太过笃定,哈利知道自己夹克下的枪套里还有一把伯莱塔,但眼前的人尚未展现出真正目的,他迫使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不要轻举妄动。

“何以见得?”

“出租车司机长年累月开车,面孔和脖子、左脸和右脸受到光照的老化程度不会一致。”

哈利笑了笑。

“如果我告诉你我真正的工作是什么,你不一定会愿意和我住一间房。”

“谁知道呢?我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德拉科歪了下头,把最后一块香肠送进嘴里。

“你是做什么的?”哈利漫不经心地问道。

德拉科挑了下眉毛。

“风光摄影师,给杂志和广告供稿。”

他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一只轻薄的照相机放到吧台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按钮。

“宾得K2,日本品牌,今年最新款,快门速度可以达到二十五分之一秒,搭配高感光度的伊尔福胶卷,可以拍出锐利而清透的照片。”

哈利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德拉科在说谎,但他也看出德拉科对于摄影有真正的喜爱。

“我可以给您拍一张照片吗?”德拉科礼貌地问道。

“你说你是风光摄影师。”

“没有人规定风光摄影师不可以拍摄人像。”

“我没有什么好拍的。”

“你有一双绿眼睛。”

“很多人都有绿眼睛。”

“我的拍摄并不追求过分的意义,只要是我想留存的,就会拍下来。”

哈利笑了一下,他确实不是最好的模特,一个醉醺醺的、疲惫的条子,眼袋浮肿,黑眼圈深重,面色苍白得像在早上那具在水库里泡了一星期的尸体。

“你随便吧。”

说完,哈利便端起柠檬水啜饮着。德拉科举起相机,毫不客气地拍摄了一张。他看到波特的耳朵因为酒精泛着浅红色。

“可惜这里没有暗房,我真想看看这张照片。”德拉科模糊地说着。

窗外雨水渐强,哈利没有搭话,他望着门外汽车旅馆的霓虹灯牌,它将玻璃上的雨痕染成了艳俗的绿色和洋红色。

头上的木顶棚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哈利茫然地抬头,接着意识到那是躯体倒地的声响。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几扇门打开又撞上的声音,更多的人在走廊里奔跑起来。

砰!

枪响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是几个男人在互相狂喊,女人在哭泣。

哈利推开杯子,从吧台椅上跳了下来。女招待吓坏了,她哆嗦着嘴唇,扶着吧台才勉强站立。

“待在这里。”哈利简短地命令道,接着迈步向楼上走去。德拉科从容地理好风衣,紧随其后。

二楼的走廊狭窄昏暗,地上的木板开裂翘起,荧光灯管斜斜地挂在半空中。四个露营者围在某个房间前,脸上带着震惊和慌张。哈利后悔自己上楼的动作太过激烈,血液猛冲向脑袋,他的头在鼓胀作痛。他不耐烦地扒开那几个年轻人,走到了门口处。露营者们想要抗议哈利的行为,德拉科对他们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了句“不要出声”。有人想要反驳,德拉科微笑着将风衣拉开,一道银白色一闪而过,露营者们顿时噤声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床铺混乱,茶桌和沙发翻倒在地,墙壁上有一个弹孔。那男人块头很大,红脖子,颈侧纹着水手文身,他肥胖的拳头里捏着一支柯尔特,那支枪太过纤细,在他手里像玩具似的。醉汉狠踹了一下女人的腹部,她呕出了一滩难闻的污水,男人向她啐了口唾沫。

“臭婊子,还想他妈的拿枪?”

女人抬头狂叫起来:“杀了我!有种你就打死我!不然我早晚杀了你!”

哈利叹了口气,从枪套里取出伯莱塔,缓步走进了房间。

“先生,放下枪。”哈利平静地说道,但他内心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他喝了酒,他的手不再稳定。

“你又他妈是谁!这是我的房间!我他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哈利平举着伯莱塔,伸手从夹克里掏出他的证件,给男人看了。

“放下枪,今晚将不会有任何事发生,我保证。”

醉汉喷吐着鼻息,他抬起了双手:“听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给这个贱人一点教训!”

“我知道。”哈利的枪口仍旧指着男人的胸口,“现在,慢慢蹲下,把枪放在地板上滑过来。”

醉汉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但他照做了,像一座肉山般缓慢地蹲了下去。伏在地上女人面孔扭曲,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那眼神里有哈利再熟悉不过的一种癫狂与灼热——

“不准动!”哈利一声怒喝,一瞬间下意识地给手枪上了膛。

醉汉愣住了,他以为哈利要对他无端发难,而那女人却抓住了机会,用鹰爪似的手指从他背后夺走了柯尔特。

“操!”哈利飞身上前,想要立刻踹倒醉汉,后者却只顾着惊恐地回望向那个女人。女人的胳膊是弯曲的,她并不会用枪,但这并不妨碍她扣动扳机。

“都滚回你们的房间去!”德拉科扭头冲露营者们喊道,他矮下身子,大步跑进房间。女人已经扣动了两次扳机,没有命中的子弹危险地在房间里弹跳着。跳弹在眼前划过,德拉科想要按倒哈利,哈利却狂怒地一脚踹开他:“别他妈碍事!”

醉汉跌跌撞撞地向外爬去,女人抖着手,想要再次瞄准射击,哈利终于绕过了挡道的醉汉,他丢下伯莱塔,双手死死地捏住了女人的手腕。

“别干蠢事!”

“放开我!他活该!他活该!”女人歇斯底里般疯狂挣扎着,她的枪口危险地四处乱晃。

“都趴下!都趴下!”哈利高喊着。

醉汉跑到门口站起了身子,女人再次扣动了扳机,德拉科追上去一脚踹在腿窝处将那人撂倒。下一秒,醉汉捂住左耳痛嚎起来,黏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淌而下。德拉科用脚把醉汉翻了个面,他单膝压住那人的前胸,俯身查看了一下醉汉被子弹擦伤的耳朵。醉汉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德拉科松开他,站起身来走向哈利和那个女人。哈利捏着女人的手腕往自己的膝盖上猛撞了几次,柯尔特终于脱手而出,他将枪大力地踢开,德拉科弯腰捡起了手枪。

哈利扯着那个女人,严厉地说道:“你差点犯下凶杀罪!”

“我有我的理由!”女人凄厉地哭泣着,她在一番疯狂之后彻底脱力,像一滩蜡似的融化在地上。

“我不关心你的理由。”哈利的声音显得很冷漠,他从口袋里取出手铐,拉起女人的胳膊拷了起来。

女招待叫来了隔壁烟草店的男店员,他们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着房间里。德拉科撕开床单,扔了一块碎布给女招待。

“您来帮他包扎一下,好吗?”

你怎么不自己来?女招待心里暗骂道。她抿着嘴,强忍着恶心往醉汉的头上缠了几圈布,然后恶狠狠地打了个结,弄得那男人又一声哀鸣。

“我,我报了警,警察说雨太大,高速路被封闭了,让我们……把他们分开关起来,明天早上他们再来。”烟草店的那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有一脸通红的青春痘,看得德拉科暗自“啧”了一声。

哈利的心脏跳得很快,这让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你们有什么关人的地方,要没窗户的。”他问道。

“储藏室和地下室可以。”女招待说。

哈利再次叹了口气。

“带路吧。”

 

德拉科摸索着用钥匙开了门,跟在后面的哈利从他身边挤过去,率先占据了靠门更近的那张床,德拉科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你就这么睡了吗?我要洗澡了。”德拉科将自己的相机放在小桌上,他已经脱下了风衣,衬衫外面没有枪套。

“不,我先。”哈利爬了起来,开始旁若无人地脱掉鞋袜和长裤,他只穿着一件衬衫,光脚走向了浴室。德拉科坐在沙发里,他翘起腿,目送着哈利。

哈利困倦极了,浴室的蒸汽让他缺氧,他潦草地淋浴过一遍就走出了浴室。德拉科推开门,水汽还未消散,浴室里充斥着旅馆提供的劣质沐浴露的甜香。被人用过的浴室并没有令人愉悦的清洁感,却带着一种赤裸的、直接的亲密。德拉科打开淋浴器,热水砸在他的后背上,有轻微的灼痛。他想象着哈利刚刚是如何在同一个地方擦洗着身体,蒸汽遮蔽住他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在热水中硬了起来。德拉科伸出手,转动了冷水的旋钮。

雨比一小时前小了很多,哈利摘掉了眼镜,昏黄的台灯光让他看不清窗口,只能看到一片破碎的、闪亮的雨水。德拉科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他身上是冷的。

“把你的腿伸出来。”德拉科说。

“什么?”哈利支撑着坐了起来。

德拉科扯开被子,把一块热毛巾贴在了哈利的膝盖上,哈利被烫得皱起了眉头。

“你干什么?”

“热敷有助于淤青消散。”

哈利干笑了一声,仰面躺倒,任由德拉科摆弄。身上有淤青是他的常态,消散掉一块,早晚也会有新的替补上来。

德拉科坐了下来,他心无旁骛地按揉着那块淤青。

“我猜到了你是个警察。”他说。

“这很明显。”

“你举枪的动作太标准了,容易被人看出来。”

“我知道。”哈利烦躁地说。

德拉科把毛巾重新折叠了一下。

“抱歉。”

哈利眯起眼睛看着德拉科。

“你在我掏枪之前就知道了,混账。在吧台,你摸了我的左口袋,手铐在里面。”

“骗不了你。”德拉科笑了起来。

“你是那个一级通缉的贼。”哈利合上了眼皮,缓缓说道,“没有贼会狂妄到用真名和警察打交道。”

“你说得太恶俗了,我不是什么东西都偷的,这是让财富真正地流动起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德拉科揉着哈利的膝盖,那种酸痛让哈利微微皱眉。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雨水敲窗声。

就在德拉科以为对方不会作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哈利。”

“哈利……”德拉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扔开毛巾,俯身在哈利膝盖上吻了一下,哈利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缩回了腿。

“你会告发我吗,哈利?这可是很大的一件功劳,我甚至从温莎堡偷过东西。”

“我是凶案组的,不负责盗窃案。”哈利沙哑地回答他。

德拉科走到床头边跪在地毯上,他的视线和哈利的脸庞平齐着。警官早已不再年轻,他的皮肤因为生活不规律而变得粗糙,眼下的淡淡青黑中隐约可见浅紫色的血管,眼镜托在高挺的鼻梁处压出了两处痕迹。德拉科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对方,哈利的眼球在眼皮下微微地转动了一下。

“你喜欢做凶案组吗?”他问。

哈利没有多少情绪起伏,静静说道:“曾经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了?”

“你喜欢每天看各种破碎的尸体?”

“我以为你会喜欢抓到凶手的感觉。”

“那只是一瞬间的兴奋。”

“告诉我更多,哈利。”

“我疲惫了,厌倦了,就是这样。”

德拉科的指尖抵在哈利的嘴唇边。

“你可以退出,任何时候,只要你想。”

哈利笑了,他睁开眼睛,那对绿色的瞳孔没了镜片的遮挡,清晰地展露在德拉科眼前。

“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能这样做。他们需要我。”

“别这么说,我简直想要把你从警察局窃取走了。”

德拉科低声私语着,哈利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后脑上。

二人对视着,这暗示太过明显,德拉科俯身过去,吻住了哈利的嘴唇。

床垫沉重地凹陷下去,弹簧丝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德拉科在他耳边说。

“要看哪方面。”哈利悄声回答他,“我不喜欢有前科的。”

德拉科将嘴唇贴在哈利的喉结上,低沉地笑了起来。

“你需要查看我的无犯罪记录吗,警官?”

哈利推开德拉科,把裹成了一团的被子踢开,接着脱下了自己的衬衫。他躺回枕头上,抬手扯住了德拉科浅色的头发。

“你早晚会因为偷窃被抓住。”

“没有盗贼不会被人目睹行窃。”德拉科顺着哈利的力道低下头去,“但优秀的盗贼总是知道如何逃脱。”

“不要杀人。”哈利认真地注视着他。

德拉科笑意更深,他点头应了。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对着台灯的光亮展示给哈利看。那是一颗长方形的祖母绿,净度绝佳,翠色中不含任何絮状包裹体。

哈利接过来,宝石像一块锋利的冰,他的指腹被尖角略微刺痛了。他没有接受,只是又塞回枕头下。

“这可不是赃物,是我自己打磨着玩的。”德拉科有些不悦。

哈利摇了摇头。

“我不是贵族小姐,你不需要讨我的欢心。”

“你有着同样的眼睛。”

哈利再次包容地笑了起来。

“你只需要把它留下。”

德拉科凝滞了一瞬,他听懂了这句话。他可以留下照片,留下宝石,却也只能留下这两样东西。

“只有今晚,对吗?”他问。

哈利疲倦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随手扯了两下德拉科穿戴整齐的衬衫。

“我想是的。”

德拉科点了点头,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将台灯光拧亮。

“我喜欢灯光亮一些。”

“听你的。”

他们拥抱在一起,开始接吻。

雨在凌晨四点时停止了,窗外还没有天明,玻璃上萦绕着浅蓝色的雾气。德拉科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起身,走向浴室洗漱,出来后穿戴好自己的衣服和其他必要的东西。哈利闭着眼,在那种低微的悉悉卒卒声中假寐着。他闻见了德拉科风衣上残留的冷杉气味,他知道那人正站在床前。

哈利静静地呼吸着。德拉科俯身吻了他,接着走向门口,轻声带上了门。哈利没有睁开眼睛,他听见有知更鸟在窗外鸣叫。房间中寒冷起来,他拉过被子,继续刚才的睡眠。

一小时后,女招待敲门叫醒了他。哈利戴上眼镜,他摸了摸枕头下面,不出意外地空无一物。两个仍旧睡眼惺忪的早班巡警等在餐厅里,女招待给他们倒了两杯黑咖啡。哈利看了一眼无人的吧台,沉默地转开了自己的目光。巡警看了哈利的证件,经过简单的交接,昨晚闹事的一男一女被塞进了破旧警车的后座。

哈利站在门廊处,目送警车离开。汽车旅馆前的拦车柱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沥青地面还潮湿着,只有餐厅大门的玻璃上残存着水痕,无声暗示着昨夜的雨。晨风吹动他的夹克衫,衣服触碰到了他的枪套上,哈利发觉伯莱塔的放置方向和往常反了过来。他探进夹克衫,取出了手枪。

他的手指划过枪身,触碰到一处此前没有过的花纹凹陷。哈利将伯莱塔翻转过来,借着晨光,他看见那里有一处雕刻刀写成的花体单词——“哈利”。

高速路上有箱式货车路过,带来一阵柴油味的风。

“先生,您需要咖啡吗?”女招待走到旁边问他。

哈利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旅馆餐厅,握住把手准备推门而进。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

女招待紧张地咬了下嘴唇。

“先生?”

哈利抬起手,他的手心沾染着冰冷的、透明的雨水,那是大雨最后的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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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预售批次的友友们一月已经收到货了,所以这篇可以发布了。还没有收到的友友可以去购入途径的群里敲敲工作人员。

12月通贩批次的,需要年后物流开工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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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爆珠

DMHP/在这派对太迫近你之际

*麻瓜大学生pa


德拉科讨厌夏天的理由足以凑出三篇课程论文,但拒绝在周五晚上打开课程邮件是他还留在卡座忍受舞池音乐唯一原因。他讨厌夏天穿不对衣服的温度,发烫的泳池,空气中的酒精分子,模糊的恋爱回忆;当它们具象化成一首公告牌热曲之外穿黑色衬衫的哈利·波特时,他再次确信关于夏天的每个细节都难以忍受。


波特垂着眼坐在陌生的面孔中间,面前码着一排子弹杯,黑框眼镜在灌下最后一口龙舌兰时滑下鼻梁,堪堪挂在鼻尖。他摘下眼镜,抬起手背揉弄眼睛,热气浮上脸颊,隔着摇摆的人群望过来。波特不该是他最特别的前任,德拉科想,即使波特是他们当中唯一的男孩。他记得潘西·帕金森砸碎的香......

*麻瓜大学生pa


德拉科讨厌夏天的理由足以凑出三篇课程论文,但拒绝在周五晚上打开课程邮件是他还留在卡座忍受舞池音乐唯一原因。他讨厌夏天穿不对衣服的温度,发烫的泳池,空气中的酒精分子,模糊的恋爱回忆;当它们具象化成一首公告牌热曲之外穿黑色衬衫的哈利·波特时,他再次确信关于夏天的每个细节都难以忍受。


波特垂着眼坐在陌生的面孔中间,面前码着一排子弹杯,黑框眼镜在灌下最后一口龙舌兰时滑下鼻梁,堪堪挂在鼻尖。他摘下眼镜,抬起手背揉弄眼睛,热气浮上脸颊,隔着摇摆的人群望过来。波特不该是他最特别的前任,德拉科想,即使波特是他们当中唯一的男孩。他记得潘西·帕金森砸碎的香水瓶,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寄回的黑胶唱片,但不记得波特在他脑海留下的最后印象。波特最后一次发来消息,言简意赅地表示他来不及去银石赛道观看大奖赛,那时距他上一条信息已经过去快两周,而德拉科正在围场俱乐部的赞助商活动上端起第三杯香槟。他不记得自己的回复,但记得波特那条“以后也不会去”的信息发过来时,赛道上空回响起《天佑女王》,庆祝他的主队赢得双车领奖台。


德拉科一瞬不瞬地盯着波特,知道对方没戴眼镜不可能认出他。原来这就是波特留给他的最后画面:两条简短的通知,没有激烈的争吵或体面的告别。但他记得波特从沙发扶手边冒出来的乱发,侧脸的镜腿印痕,被捏住鼻子时毫不客气的手掌力道。以及更久以前,纽博格林北环清晨的残星亮得像极光碎片,五个小时的驾驶让波特忍不住打呵欠,他半张脸藏进外套领口,也像这样摘下眼镜,直直地朝德拉科看过来。突如其来的亲吻当然不足以驱散科隆的冷空气,但他们谁也没空在乎更多。听起来他们的开头跟结尾一样乏善可陈,这段恋爱关系本身也没让多少人惊讶。布雷斯不止一次评价掩盖在剑拔弩张下的过度关注是一种渴望的投射,迟早要爆炸,但他与波特之间并非一座动荡的活火山,周期性吵架分手又旁若无人复合的戏码从未上演。德拉科甚至不记得他们有超过三回合的争执,对彼此放置和妥协是如此轻而易举,仿佛荷尔蒙能消解一切胜负欲。


波特对第二排龙舌兰发起攻击,一分钟内子弹杯空了一半。德拉科不甘示弱地要了第二杯加冰威士忌。


不,德拉科斩钉截铁地肯定,他没有后悔。这五个月里他鲜少想起哈利·波特,即使偶尔冒出念头,也通常和黄油可颂、玉米浓汤和牛肉炖菜绑定。波特意外地擅长烹饪和烘焙,他很少邀请德拉科去他的地盘用餐,但被来自烤箱的香气蛊惑过后,德拉科期待起每一次邀约,无论是否要在合租公寓的共享厨房约会。分手后第一次想起波特是到刚到纽约的当天晚上,狭小的学生公寓单间空荡得宽敞,一台迷你冰箱、一张床垫和一个摊开的行李箱是他的全部陪伴,看来即使纽约是宇宙中心也无法给联邦物流施加魔力。德拉科半躺在床垫上摆弄手机,鬼使神差地划掉去酒店过渡的主意,计算伦敦与纽约的时差,从通讯录里调出哈利·波特的号码(备注是疤头,从未更新过),又在拨号前一秒把手机丢进敞开的行李箱,只带着钥匙走去三个街区外寻觅宵夜,强迫用疲惫和时差淹没联系波特的冲动。最近一次想起波特是在昨天的回程飞机上,德拉科清晰地意识到他也许会在某个共同好友的轰趴上,某间常去的超市熟食货架旁,或者某个震耳欲聋的周五夜场中碰见波特。


这多少有点挫败。德拉科又点了两杯金汤力。对面的波特已经喝下全部三排龙舌兰,靠在卡座椅背上紧闭眼睛,与他形影不离的韦斯莱和格兰杰到现在还没出现。德拉科不能忍受他比想象中多记得波特一些,比他以为的更在乎一点,试图在不甚清晰的记忆里搜索他也能对波特施加同等影响力的证据,却更加挫败地发现,就像波特之于他是万能主厨、咖啡师和固定观赛搭档一样,他之于波特也不过是多功能司机、智能日历表和水课作业糊弄专家,每个身份都比交往对象更有说服力。就连此刻这场尚未展开的重逢都算不上巧合。他们缺乏被命运安排的运气。


傍晚被聊天推送轰炸吵醒的时候,德拉科正在梦里被一辆超级跑车追尾,开着踩断油门也无法加速的二手福特撞翻两根路灯,无数垃圾桶,仿佛某种赛车游戏的优化噩梦。他挣扎着从疲惫的噩梦中起身,浑身酸痛得像真被数量跑车碾过,一如每个需要开车出城上课的清晨,但透进落地窗的月光,以及脸颊上湿热的舔舐都在提醒他,这里不是纽约那间隔音差劲的学生公寓,是他在伦敦的家。


“坐下,托斯。”德拉科按住床边躁动的萨摩耶,后者却愈发兴奋,前爪不停扒床试图跳到他身上。“你怎么还这么无法无天。”但他并不真的生气,饶有兴致地研究起纳西莎新挂的狗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DOS三个字母。托斯大名叫陀思妥耶夫斯基,但没人这样喊它,毕竟理解《罪与罚》对一只无忧无虑的傻狗来说过于苛刻,这是给它取名的人的烦恼。那时哈利·波特正为砖头厚的英译本发愁,试图在春假最后两天奇迹般地读完全书并写出一份过得去的读书报告。他每翻两页书,就要花半个小时跟当时还是一团白色毛绒的小狗玩抛接游戏。在确定托斯被他扔出的小熊玩偶吸引注意力后,德拉科才捡起被他一把拍到地上的手机,挑着公寓管理员和小组搭档的信息回复,最后回到吵醒他的始作俑者——一个新建的派对群聊,布雷斯在大量废话和酒精里拨冗喊话:你来不来?


德拉科打开布雷斯发的五秒视频,在混乱的灯光和人群里看见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乱蓬蓬的黑头发,黑框眼镜,不属于波特衣柜的黑衬衫。哈利·波特今晚一定想给什么人留下深刻印象。德拉科不顾托斯的抗议从它嘴里扯出玩偶再次拋远,萨摩耶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追过去。


“智商也没见长。”德拉科陪托斯玩了好几回抛接游戏,才在文字框里敲下一行字:不去,遛狗。他认真思考起下楼复烤黄油可颂的可能性,开车去最近一家烘焙坊试运气听上去也不错,或者干脆真的拽着托斯去河边吹冷风。总之他需要任何能将注意力从派对上转移的事物,不要派对进度更新,不要一条新信息。


一条新信息。德拉科心不在焉地划开屏幕,在看到发件人的一瞬间立刻坐起身。


Scarhead [23:46]

你回来了?


于是德拉科此刻出现在这里。没有合理的前因,大概率也没有后果。他隔着混乱的灯光和人群,单方面与哈利·波特发起一场酒精比拼。波特的饮酒习惯糟糕到足以登上任何一间酒吧的黑名单。他会让调酒师去掉酒精基底,只喝发齁的糖浆饮料;弄乱德拉科的吧台上的所有调酒工具因为他找不到量杯;他拒绝尝试黄油啤酒之外的酒精饮料,又拿火焰威士忌当调味酒喝到头晕目眩。然而波特此刻出现在这里,把烈酒当气泡饮料一口气灌下。


也许他从来没了解过哈利·波特,他的前男友是宇宙终极谜题。所有人都说波特的心拴在袖子上,德拉科不信。他不明白他和波特为什么会在一起(考虑到他们差劲的关系历史,他猜波特自己也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波特为什么会发出冷静的分手通知(他跟波特没可能拥有happily ever after,这听起来像万圣夜必读鬼故事,但结局没有以他预想的方式到来)更不明白波特为什么在分手五个月后会若无其事地发来问候短信,语气确凿得像每一次邀请他去公寓吃晚餐:在对话框里输入“你要来吗”前,就往烤箱里放进刚好两人份的奶油三文鱼。


金汤力的气泡在喉咙里翻腾,德拉科放弃再点一杯盘尼西林的念头,按住耳朵躲进震天动地的电音节奏里,今晚第一次有勇气重新打开对话框,顺着波特那句没头没尾的招呼往上翻。他和波特的聊天记录短得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惜字如金比赛。身边的朋友曾经断言他们会是那种上半夜轮流控诉彼此罪行、下半夜忘记所有忠告赞美彼此嘴唇的扰民情侣,针锋相对的恋爱故事比野外求生纪录片还惊心动魄。但他们在一起的六个月里,最惊心动魄的情节是德拉科结束半个月的交换回到学生公寓,开门看见哈利·波特不省人事地埋进沙发里。他的半边身体滑落到地板上,托斯在一旁焦急地追着尾巴转圈,不停用鼻子去拱他的手臂。如果不是地毯上可疑地倒着两个火焰威士忌空铝罐,波特又在他打开客厅顶灯后发出恼怒的嘀咕(德拉科熟悉这个,每次叫波特起来上早课他就会发出含糊的抱怨)他差点就要拨出两个报警电话、一个急救电话。德拉科觉得他应该生气甚至借机大吵一架,为波特私自消耗他的酒精库存、弄脏不能机洗的地毯,为他差点被吓到骤停的心脏。然而当波特从沙发上滚下来,本能伸手搂过尚未膨胀成北极熊的托斯当抱枕,半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着“你回来了”的时候,德拉科叹了口气,连拖带抱地把一人一狗塞回沙发。


托斯这个叛徒。德拉科翻到波特难得发来的照片,画面里萨摩耶低垂脑袋,耷拉耳朵,面前摆着书脊被啃断的《罪与罚》,眼睛可怜兮兮地偷看镜头,似乎正在虔诚忏悔它的破坏罪行。德拉科向来不吃它这套天使面孔恶魔性格的把戏,而波特似乎总有办法让托斯乖乖听训。


“你是说,遛波特的狗。”布雷斯迟来的回复跨越越几百条无意义的群聊抵达,一道振聋发聩的嘲讽。


尽管托斯睡他的房间,听他的唱片,撕他的衣服,弄乱他的地毯,霸占纳西莎的园艺时光,但德拉科不打算反驳布雷斯,波特确实应该是托斯更名正言顺的主人。或许最后决定把托斯从救助中心领回家的人是德拉科,但波特是跟它相处时间更久的那个。托斯现在的精力旺盛到能把遛狗活动变成一场精疲力尽的越野马拉松,没人能看出它曾经腿瘸得站不起来,而它刚被送去医院的头一个礼拜里,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在德拉科的记忆中,那大概是波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凌晨三点打电话给他,语气焦灼声音颤抖,害他在十分钟的车程里超速三回,在离目的地还有半条街时又被波特吓得差点报警。


哈利·波特蹲在深夜的路口,浅色卫衣沾染大片血渍,眼镜歪斜地插在乱发中间,被刺眼的前车灯照得半眯起右眼。德拉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到底是谁的车祸,波特就抱着一团灰乎乎的生物钻进车后座,用手机导航到最近的宠物医院。直到狗毛被医生剃光前,德拉科都没认出那是一只萨摩耶幼犬。事实证明波特那一身惊人的狼狈中只有袖口的墨渍点是他从德拉科的书桌上蹭来的,其他全是附带损害。在确定小狗脱离生命危险后,他借着给宠物洗澡的水管冲了把脸(结果也没把下巴上的血渍洗干净),把擦不干净的眼镜塞进德拉科外套口袋的同时顺道拿走一支Elf Bar,坐在安全通道楼梯的通风口报警,先前跟德拉科通话时的那点慌张已经全然消散。他面无表情地咬着电子烟的滤嘴,沉默等待忙音;在吐出一口白烟后,精准地报出肇事司机的车牌号。


他的记忆一定是出现了偏差才会认为波特不是最特别的前任。跟哈利·波特谈恋爱不过几个月,报警念头闪过脑海的频率已经超过人生过去二十年的总和。波澜不惊是最后一个能概括这段关系的形容词。德拉科的手指停在他们确定关系后不久后的对话。波特发来一个得意的表情符号和一张赛车圈速的截图,P1后的名字是H. Potter。一直到分手之前,德拉科都没有机会再回纽博格林,去挑战波特在赛车博物馆留下的模拟器圈速记录。清晨的异国赛道算不上最浪漫的定情场合,而他们也没有浓情蜜意的事后清晨。实际上,在冲动接吻结束后的五分钟里,车内蔓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尴尬在波特说出他三个小时后要赶航班时达到顶峰。德拉科早就忘了自己当时的回复,但清楚记得从调转方向盘开往机场之后、到波特在登机口回头看他之前,他都在潇洒告别和开口挽留中斟酌:好像假装不在意太久之后真能学会无所谓,即使明知自己正在后悔。德拉科默念哈利·波特的纽博格林模拟器圈速,6:57:85。也许事实是,他从来都没跟上过波特的速度。


如果回到过去,德拉科立刻嘲笑起这个假设。不,回到过去也不会改变结局,他跟波特就是从头到脚地不对付。波特喜欢狗,他没兴趣养任何宠物;他对待调酒花样的严谨堪比化学实验操作,而波特只喝得来酒精味糖浆饮料。


只是如果回到过去。德拉科收起手机离开吧台座位,音乐变得吵闹而混乱。他弄丢了目光的锚点,穿黑衬衫的波特像被骤然昏暗的光线吞噬,不见踪影。如果真的回到过去,德拉科想,他会在波特问他晚饭主意时直接邀请他上门,反正他的公寓厨房没人用;在抵达纽约的第一个晚上拨打波特的号码,因为他想念波特的口音;在波特从沙发上醒来时第一时间生气,告诉他自己被吓了一跳;在接到波特的凌晨求助电话时安慰他别担心;在纽博格林北环的清晨斩钉截铁地告诉波特,他希望他留下来;在波特时隔五个月发来短信后,毫不犹豫地回复我就在这里。


但这不能改变任何。德拉科缓慢眨动眼睛,视线锚点重新聚焦,低沉的贝斯鼓点变成模糊的声波。哈利·波特站在他刚才的吧台座位旁,仰头灌下一整杯金汤力。尽管这不能改变任何,德拉科感到体内的酒精开始蒸发,带走他的理智,但至少他用不着整晚揣测为什么波特在这里,为什么波特正在看他。


看来韦斯莱和格兰杰是不会出现了,德拉科不着边际地想,因为哈利·波特今晚决定独自一人,顶着他标志性的黑色乱发和黑框眼镜,穿不属于他衣柜的黑色衬衫,在陌生人群的掩护下摄入足以不省人事的酒精。波特的轮廓被身后的酒柜勾勒出一道带毛边的橙黄,光线爬上黑色衬衫的皱褶,擦亮领口的黑色绣线。德拉科不用更多光源也能确定绣线勾写着哪几个字母。至少今晚他猜对了一件事,那件黑衬衫确实不属于波特的衣柜。救回托斯的那天,波特头一回在德拉科的公寓留宿。他的浅色卫衣被毁得一塌糊涂,第二天只得穿走他的衬衫,直到分手也没还回来。


他应该感到得意。德拉科拨开摇晃的人群,朝波特的方向走去。此刻他只要说出一句确凿的“你在等我”,就能彻彻底底地占据上风,让波特哑口无言,全然不考虑自己被一条语焉不详的短信叫出门的事实。但他不打算那样做,他有更好的主意。


德拉科吧台前站定,头一回感到如此不可战胜,毫不犹豫地捧过波特的脸颊——纽博格林北环至少有一件事值得纪念。

End


Notes

标题来自《锁骨》by麦浚龙/关淑怡。头两句完整歌词是“在这派对太迫你迫近之际,看到你的领口/瞥见你解了三颗纽扣,衬衫里的宇宙”。

葵绿酊

【迪云】爱神总携槲寄生前来

本来是情人节贺,没写完,拖到四年一度的好日子了。

集花吐、双向暗恋、暧昧期为一体,全文1w+

  


新的流感病毒席卷东京,不日将迅速传至全国各地,请各位国民注意防护——

登上日趋首位的新闻很快被更其他更抓眼球的新闻刷下去,例如kpop的新曲目、春樱的观赏地点、米花町的新案件。相比之下,流感算不上好玩也排不上好看,自然就渐渐消失在社交媒体中。

这并不能证明此次流感病毒的不严重性,国际航班落地时,机场广播夹杂了一点贴心的提示,不过也随着落入了茫茫的人海中。

迪诺就是在这种时候抵达并盛。站在沢田家门口,门铃还没来得及按,就差点摔了一跤。他扶着墙踉跄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里伯恩穿...

本来是情人节贺,没写完,拖到四年一度的好日子了。

集花吐、双向暗恋、暧昧期为一体,全文1w+

  


新的流感病毒席卷东京,不日将迅速传至全国各地,请各位国民注意防护——

登上日趋首位的新闻很快被更其他更抓眼球的新闻刷下去,例如kpop的新曲目、春樱的观赏地点、米花町的新案件。相比之下,流感算不上好玩也排不上好看,自然就渐渐消失在社交媒体中。

这并不能证明此次流感病毒的不严重性,国际航班落地时,机场广播夹杂了一点贴心的提示,不过也随着落入了茫茫的人海中。

迪诺就是在这种时候抵达并盛。站在沢田家门口,门铃还没来得及按,就差点摔了一跤。他扶着墙踉跄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里伯恩穿着日式和服出现在眼前,把迪诺吓得脚底再次打滑。

“喂,里伯恩!”迪诺在门口滑稽转了几圈才稳住,骤然受惊的心脏还没来得及舒缓:“大白天你就戴这种面具在路上飘荡吗?”

民风淳朴并盛町,一个小学生骑自行车经过,对着里伯恩的造型盯着瞧,竟然还笑得很开心。迪诺所说的飘荡不是空穴来风,里伯恩下降的姿势确实像荡着什么丝线来的,他脸上挂着的青鬼面如同原生长出来的合适,在双脚落地之时还打飞了从后面飞来的炸弹。总之,在远方炸开硝烟的声响,还附赠一句小孩哭声的时候,迪诺心想,那不勒斯应该把危险城市的排名让渡。

“我说,你是来干嘛的?”里伯恩的表情藏在面具下看不清,语气稍微流露出不耐烦:“最近彭格列和阿纲都挺好的。”

啊啊,不要把拿我当工具人这种事说得这么直白啊里伯恩!好歹也和眼前的家庭教师共度十年左右,迪诺抗议里伯恩的绝情,眼睛却上游,看向似乎空落落的屋内:“boss也有放假的权利吧?”

里伯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抬起的獠牙直对心虚的学生,迪诺刚从地上站直,对他这副打扮实在头疼。于是里伯恩掏出百宝箱,换了个只有半张脸的白色面具,转过来时瞬间被迪诺否定:“我以为吊灯落地这套你在加百罗涅已经玩够了。”

确实,里伯恩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迪诺为师弟本就为负数的财政情况松了口气,后知后觉今日沢田宅安静过头。按理说动静不小,沢田纲吉以往早出来迎接,平常在门口也能听见的吵闹声一句也没传来。

“笨蛋,他们去庙会卖巧克力香蕉了。”里伯恩大发善心解释自己不同寻常穿着的原因,他跳上迪诺的肩膀,把弟子当交通工具用:“走吧,你要是半个小时内到不了,我就把阿纲的决命弹用在你身上。”

我好歹也是个首领给我留点面子啊。说这话的加百罗涅十代目完全不敢大声反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很累啊,穿的鞋子太滑了,罗马里欧离开后就老是会摔倒,你再让我裸奔就太过分了吧。

里伯恩不为所动,顺势拔掉了迪诺一根飞舞的、碍眼的金发。痛得龇牙咧嘴的迪诺开始庆幸加百罗涅似乎有神秘的东方秘方,祖辈都没有欧洲国家普遍的脱发烦恼,要不然半根头发失守也得拼命捍卫。在久违的来自家庭教师折磨的痛感中,迪诺想起来问里伯恩刚巧在沢田家门口的缘由。

“你总不会是从庙会回来接我的吧?”

不可置信的语气拐到最后时绕了个弯往上扬,但迪诺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算合理。他的行程没有事先通知过彭格列的任何人,其他人都在庙会而向来爱凑热闹的里伯恩不可能缺席,按迪诺对里伯恩的了解,彭格列几个小鬼跑去卖巧克力香蕉肯定也是里伯恩强迫的,所以——

“我遇到云雀了,云雀说外国人这种时候在路上乱晃很碍眼,扰乱庙会的风纪。”里伯恩开口,被弟子的弟子使唤还是头一回遇到,不过看在庙会的保护费会留一半到手里,不满的情绪也只有宣泄到身边的笨蛋身上。

“恭弥?”疑惑地发出两个单音后,迪诺试图拆穿里伯恩可能的谎言:“我刚刚明明就没见到他。”

他说这话时分明置气,二十四岁的黑手党首领脸上还是小时候被父亲骗去学校时发现货不对板的怏怏不平,里伯恩参透一切,冷笑道:“罗马里欧去哪了?”

罗马里欧正在庙会上和草壁站在一起,交流收保护费的心得体会。作为黑手党的得力手下,他正想展开讲讲以往的非法处理手段,就刚巧和自家boss对视,硬生生把话题拐了弯:“其实我们加百罗涅也算遵纪守法,偶尔还会给总统交税。”

上一次到并盛,沢田纲吉的控诉差点划破迪诺的耳膜。云雀学长的保护费收到了其他学校扬言只要有打不过的架只要加钱都可以解决,虽然我们是黑手党但黑手党也可以做好事的,对吧!迪诺先生!彼时迪诺刚忙完里伯恩交代的事情,来日本几天还没找到机会和云雀见上一面,听完心下倒是生出几丝轻松感,笑着接了师弟的委托:“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于是罗马里欧收到通知,要在草壁和云雀面前多多替黑手党美言几句。装睡的里伯恩听到这荒唐的话都睁开了眼睛,事关彭格列内部事务,直接把云守丢给同盟家族是不是不太好,狱寺隼人蹲在旁边小声问。

里伯恩没答,从鼻孔打出个泡泡继续睡大觉,他入梦太快,一觉睡到了庙会,听见罗马里欧的话才意识到当时迪诺不是开玩笑,还好日本离意大利跨海又隔洲,加百罗涅历代家主不至于听到后代面不改色说出的谎言。

“交税?”云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他和迪诺对视一眼,语气里有轻微的笑意,但铁腕手段不会因为同事手下留情:“但是在并盛,我就是秩序。”

草壁哲矢顶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视线,伸出手向沢田纲吉讨要庙会保护费。沢田纲吉看到迪诺像见到救命恩人,他双手合十眼里有哀求:“迪诺先生—”

被师弟视为救星的迪诺接收信号却迟缓,他看云雀远去的背影,风纪委员长的黑色外衣翻出云涌的形状,似乎是毫不知情闯入此次群聚场面又迅速离开,不带任何情绪。

可是该有什么情绪。沢田纲吉的喊声催化出一个无果的问题,迪诺的假面回到脸上,想喊住离开的云雀,喉咙根部的痒意比声带的振动更早做出反应,几句干咳打乱了本来的计划。而罗马里欧的人情似乎比迪诺的面子好用,草壁见云雀走远,摆摆手说下不为例,但是胡子大叔,后面几次喝酒都记你账上。

“迪诺先生是感染了流感吗?”小春心思细腻,比别人更早发现迪诺的干咳症状不似呛到时的频率:“最近流感严重,阿纲同学也要注意身体啊!”

女孩的心思太好猜,迪诺疑心自己成了起承转沢田同学的第一部分,他无意拆穿少女心事的婉转朦胧,回答也巧妙落回师弟身上。喉咙的不适感在云雀的身影融入人海后就消退,迪诺没有继续在意看似平淡的小插曲,只是问罗马里欧在哪里和草壁碰面。

迪诺和部下在并中天台分道扬镳。找不到云雀,迪诺本想和罗马里欧一起去沢田家,罗马里欧却扬起手机,说上次和草壁有约定,这次到并盛的第一个晚上要不醉不归。

“boss离开后不久,我就在并中门口遇到了草壁,草壁说是恭弥的意思。”罗马里欧自认身上的西装和庙会的氛围格格不入,往阴影处缩了缩,略有些疑惑地问:“和恭弥联系的话,也是可以用手机的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迪诺想,他要来日本的消息传给云雀还是身处意大利之时。云雀回复得很快,简单的一个字,琢磨不出内里的意思,就像在庙会上来去如风的影子。可以指示草壁去并中门口接罗马里欧,可以跟里伯恩透露迪诺的行踪,露面却匆匆,甚至不肯停下脚步。

迪诺·加百罗涅精通几国语言,十几岁成为“跳马”,重振家族财政的速度快得惊人,连续几年荣登南意黑手党中最理想结婚对象的榜首。这样一个因为太完美而成为原作背景板的人,在庙会的场合心不在焉地皱起眉头,让以他为榜样的彭格列十代目很意外:“迪诺先生也会有烦恼的事情吗?”

如果说在日本读空气是赖以生存的能力,迪诺要怪里伯恩教日语时没有提及。他眼前的师弟不愧是浸着日本的水土长出来的个中翘楚,一句就能直击要害,哪怕他和云雀相见的空气只在庙会上方存在过十秒不到。

“总感觉迪诺先生和云雀学长之间,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呢。”

沢田纲吉所说的最近,不过就是近几次迪诺来到并盛,具体哪里奇怪,要分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他还是很习惯性要把棘手的云雀学长交给迪诺先生处理,甚至越来越理所当然,只不过那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似乎更频繁,频繁得很秘密。定义为秘密的原因是,迪诺随口一说的“去找恭弥了”这种日常话语,似乎在某一次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如果说自然是沢田纲吉看到迪诺和云雀在并盛每个地方留下训练的痕迹、是把劝服云守的任务心安理得扔到迪诺身上、是找云雀时也会不自觉在其身边补足迪诺的身影,那么不自然就是在自然的发展里加入了凝固在舌尖欲说还休的词语。

“恭弥他……”这是迪诺先生也许有意的停顿。

“跳马在这里?”这是云雀学长看似无意的提问。

所有的一切汇聚到一起,形成了烟花升空之前沢田纲吉顺嘴得出的结论。他的总结在烟花炸开的瞬间成为掉在地上的落叶,所有人都抬头看花火在天上飞舞的浪漫残骸,只有当事人愿意捡起来再次捡起七零八碎的叶脉,重新拼接成完整的片状。

迪诺手里捏住这片无声无息的叶,开口想再问些什么,一群人就闹着要去看烟花。兰博和一平也在此刻停下争吵,似乎转瞬即逝的美丽总是毫无道理的休战理由。

在热情的喊声和邀约中,迪诺也决定暂时为在天上绽放的昙花买单。他跟着往小山上跑去,风吹来沿路的嬉闹声,原来少男少女喜欢在烟花下互诉衷情。有好多展露心意的话经由曲折的文字说出口,差点淹没在人潮拥挤的神社里。如果不是双方的脸红胜过女孩和服上跳动的金鱼颜色,如果不是两人交换了浅浅的亲吻,迪诺都意识不到这是告白场面。

赚到钱的中学生在讲上一次遇到抢劫犯的倒霉事件,没空理会大人为什么垂下头思考,炸开在头顶的七彩光芒为他们无忧无虑的快乐又增添几抹颜色。

烟火的尾巴在夜空划出几道下落的弧线,迪诺借微弱的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云雀,他孤身的侧影像是白色焰光的残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余辉。

嗓子的干痒在此时发作得厉害,迪诺低下头,用手接住了从喉咙根部咳出来的,一朵小小的樱花。


  

花吐症?迪诺几乎笑出来,他的背往后靠在并盛中学保健室的椅子上,问道,这是什么原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吐花。

很抱歉,事实上如果这确实有生物学依据早就计入诺贝尔医学奖的史册,但是现在我们就归为东方法术来讨论。夏马尔把古籍翻了几遍,戏谑道:“没想到跳马你还挺纯情,花吐症的病因是暗恋,解法是亲吻。”

好吧,东方法术,迪诺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症状和解法听起来都是东方爱情电影里男女主看似被按了慢速键的发展史,过于循序渐进,所以要靠绝症来催化。

“等等,所以真的是绝症?”迪诺调侃的笑停滞在嘴角,不愿被宣判死亡的结局:“你的三叉戟蚊子派不上用场吗?”

三叉戟蚊子是微生物甚至细化到病原菌相关,和你那花吐症可以算隔行如隔山,夏马尔快速翻了几页仅有的记载,叹了口气,你现在进行国际会诊可能还来得及,不过可能面临被拉去进行人体解剖的风险。

迪诺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树枝上,看到楼下略过的身影后,从嗓子里咳出几朵新鲜的花来。他手里的花瓣比起之前的染深了红意,夏马尔在樱花季自有搭讪技巧,一眼认出来是大寒樱。

“你死之前干脆在并盛神社盖棵树,在下面吐越来越红的樱花,给并盛的旅游业添砖加瓦。”里伯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保健室门口,声音里凉意明显。

夏马尔倒是无所谓:“一个吻而已,跳马你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

按夏马尔的想法,所谓的东方法术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说迪诺的受欢迎程度足以在恋情里战无不胜,单靠宴会的基本礼仪贴面礼就可以满足要求,解法轻易得像谁开的小玩笑。

偏偏迪诺犹豫得太对不起南欧血统里的热情奔放,夏马尔本来是打趣的心思,此刻也觉察出不对来。

托住下巴的手肘撑在保健室的桌子上,迪诺竟然真的在想后事的安排,几天内速成加百罗涅十一代目的可能性有多高。

“为零。”里伯恩能读心。

Si può morir d’amor(人们可以为爱而死)。

——夏马尔声情并茂地朗诵。

但生活不是普契尼的歌剧,为爱而死不会在谢幕时获得掌声和勋章。如果要用樱花陪葬,骨灰拌了日本国花再盖上三色旗,倒像是另类的殉情。

所以跳马,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出口的呢?

迪诺没有回答,他低头摆弄新鲜的花瓣,从新一片染红的边缘里,找到了被称为“绝症”的根源。厚重的医书连纸张也泛黄,上面的字迹逃过岁月的追捕,勉强能看出墨水出走后残留的印迹。

花瓣的颜色会逐渐被心头血滋润。怪不得里伯恩能提出建设并盛旅游业的提议,只是如果人越来越多的话,讨厌群聚的恭弥也会不耐烦吧?

思及此,迪诺又猝不及防咳出了两朵花,他接花的手在碰到颊边时慢了下来。如果不是意外的发生,他甚至都意识不到,处于生死之际的自己竟如此坦然,甚至还有闲心展露一抹明显的笑意。

“说不出口也没关系,黑手党的话,绑架一下不就好了吗?”夏马尔无视罗马里欧提出的、类似于“血液是循环流动的所以心头血跟全身的血没有区别”“如果按这个论点展开输血是不是能缓解症状”“吐花严格来说算消化系统吧跟心脏有什么关系”这些刨根问底的问题,通通用“是法术而不是医术”来敷衍过去,然后认真地提出馊主意。

迪诺摇摇头:“太粗鲁了夏马尔,你每次求爱都失败,还没能汲取教训吗?”

恩将仇报!夏马尔愤愤不平道:“我可是在替你想办法,难道你真想学罗密欧与茱丽叶殉情?虽然故事是发生在意大利但那毕竟是英国人写的,莎士比亚没有办法为笔下双双赴死的情侣安排后代,你继承的血统并非来自维罗纳。”

当然,当然,迪诺点点头,而且罗朱的悲剧来源是死神的指引吧?

可是——把爱恋揉成一棵小小的种子吞入心中,再用无声无息的习惯和依赖浇灌出花来,吞入的种子多了,繁衍成的花田已经无法继续在只有一颗的心里继续生长,所以一朵一朵从喉间绽放——这样的把戏,不像是死神所青睐的。

更像是爱神和死神在赛跑。

“那么,你要选死神吗?”里伯恩问垂下头数花瓣的迪诺。

沉默在保健室里当了一段时间的主角,等到被其余三人的眼光把迪诺闭紧的唇盯出洞来,当事人的回答才姗姗来迟:“但我已经和死神见过面了。”

  


“委员长来了!”

保健室外的围观人群因为此起彼伏的统一传话声散得飞快,云雀皱着眉气势汹汹杀过来时,只剩下几个顽强的、对校园八卦极具热爱之心的、收了同学钱先挨揍再传消息的男生还把耳朵兢兢业业贴在关紧的门口,试图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

以至于虽然察觉出云雀气息的逼近,他们仍然强忍着对杀意的感知,分辨每一个音节能拼出什么文字。

“如果他们不讲国语呢?”云雀看着猎物不打算逃,一只手撑着浮萍拐气定神闲地站好,另外一只手则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臂章,问道。

他早知道里面四个人全是意大利人。来的路上散开的女生在讨论曾来并盛任教的那个看起来会开法拉利的英文老师好像有什么苦恼,正在找夏马尔医生咨询,随行的还有一位胡子大叔,另外似乎还听见沢田同学家小孩的声音。

再怎么从那群人里排列组合,也无法凑出一个本国人,所以云雀才好奇,挤在这里到底能听见多少。

不可能的委员长,你要相信他们站在并盛就会自动讲日语,这类似游戏设定。

保健室的门质量不能好到完全隔音,正如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声音的传播自然也不是单向。里面的讨论停下,外面的响动传进去,夏马尔打开门,顺着迪诺突然往外望的视线,果不其然看见了云雀。

只偏心女学生的保健室医生本来对站在保健室门外的男生持有一视同仁的不耐烦,然而在下意识侧过身的瞬间,他撞到了云雀和迪诺相望的一眼,交连的眼波流转不过半晌,依然能擦过夏马尔的衣角,直达彼此的位面。

果然,是果然啊。

云雀对夏马尔的敌意未消,更能敏锐察觉出并不完全友善的眼神,他没有多做停留,也无暇顾及内里发生何事。更何况平时总要隔空喊一句名字或者扰乱他执行风纪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云雀用垂下的眼睑示意落网的三人乖乖走向办公室。

于是,作为迪诺的学生(尽管被云雀否认过),也是迪诺闲来无事来到日本会第一个联系的人,晚于并盛中学其他看热闹的学生知道迪诺得了花吐症的事情,云雀认为自己的恼怒来得理所应当。

“具体情况听不太清楚,但听起来和爱情相关,好像是一类不亲吻心仪的人,就会死掉的病。”

“迪诺老师好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我们下了赌注,赌他暗恋的人是谁才不敢表白。”

坦白从宽是侥幸心理,云雀听完转述后没有如对方所愿降下宽恕。落入耳里的话转换成一个一个清晰的字符打向心间,不耐和烦躁同时升腾,云雀无从解释不安情绪出现的可能,种种的想法最后化成无解的问话——

他要死了吗?

死似乎没有什么具象的定义,如果非要解释,用永久的消失更为合理。

迪诺总是消失的。他只出现在每一个彭格列需要更强云守的场合,打完“战役”挥挥手就要回意大利,每一次都说告别,就意味着每一次的消失。可那种消失在不久后又再见,短暂的消失前迪诺不介意和云雀共享位置,为什么死讯又要通过他人之口,重重叠叠送到云雀的眼前。

可是他怎么敢?决心的火焰把身体团团包围,手中的浮萍拐染上紫色的光,云雀想,迪诺既然自顾自闯进来摆了家庭教师的架子,早就意味着要成为他的猎物,也就注定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把善后的工作丢给草壁后,云雀在沢田纲吉家门口堵到了迪诺。他走得急,杀气汹涌,把和迪诺一道走的几个人吓进了门。徒留迪诺停下脚步,好脾气地跟里面的人说没事,然后笑着问:“怎么了恭弥?”

他甚至抬起手,为云雀肩上的云豆抚平羽毛,轻柔得让云豆几乎眯起眼睛。

“听说你要死了。”

空气似乎停住了一秒,或者是迪诺在空中的手顿住带来的错觉,但被宣告死刑的人倒是无所谓地回答:“是啊,可能是流感病毒的分支吧。”

云雀要求证的当然不是花吐症从何而得,他对迪诺真的会因为花吐症而死持完全的怀疑态度,从并盛中学走到沢田纲吉家门口的步数足够让他理清思绪问出来:“解法如果真的是亲吻的话,对你来说很难吗?”

中学生的任务不只是要在学校当认真学习功课过关的学生,再加上要当黑手党体验危险的未知生活也还无法填满一天的时间。所以额外地,云雀还是维护学校甚至整个并盛风纪的存在,偶尔的情绪会受风纪被破坏影响。而其余不当风纪委员长的,例如沢田纲吉——在为恋爱烦恼显而易见,例如狱寺隼人——在为收到巧克力太多无法和十代目在各种情人节一起回家苦恼,例如山本武——在为打棒球时吸引到的更多是爱慕的眼光而非羡慕的眼光而百思不得其解。又如太多太多人,在突然长到一个年纪后,名为心动的情愫和别的情绪混杂进了日常生活里,于是喜怒哀乐被掺杂得更为繁琐,再不是简单的一碗拉面、一顿烧肉、一杯偷喝的清酒可以解决。那种命中注定要降临到每个人身上的感情似乎还没有从云雀脸上显出任何端倪,但他灵性非常,即使只为战斗表现过留恋,也能理解所谓喜欢是长什么触角的生物。而第一个作为范本的人,就是眼前即将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因为暗恋而死”如此浓墨重彩的迪诺。

女学生移不开的眼光,继承式上传来的夸奖,如果喜欢的外在表现形式体现在这些方面,那迪诺收获的难道不足以抵消他想得到的吗?

“可是恭弥。”迪诺看向想得到答案的学生,又浅浅地笑了,像是在相处的两年里,能从对方紧皱的眉头里读出没说出口的话。他话里笑音明显,眼睛也落了落日晕开的金色,可云雀却看见哀伤在开幕。思考的尽头,迪诺继续开口:“爱不是靠交换可以得到的,如果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我也不会······”

云雀落入迪诺直看过来的,未加丝毫掩饰的目光里,听不见任何声响。很久之后云雀才知道,当时短暂的失聪是他的心脏长久以来的规律运作外的一次故障,那一刻血液停滞,带动得跳动的拍子要落后几秒传回大脑。

他听不见迪诺的咳声,却看得见满手的樱花。不回意大利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吐出的花极具日本特色,几乎要把暗恋对象的所在地表明清楚。云雀怀疑晕樱症卷土重来,他的胃翻滚得厉害,想咬杀的狠劲也泄了气。

“在你死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云雀忍住嗓子不合时宜的干痒,放下话后快步离开,他再待下去,恐怕会因为迪诺沉浸在暗恋里的神色而忍不住大动干戈。他没有好心到要放猎物寻找自己的死去方式,却也没有狠心到连最后的时间都不给。

绕过两个街口,终于不得不放出在喉咙深处试图跑出的东西,云雀惊愕地睁大眼睛。早该知道流感病毒的分支不是一句推辞,而花吐症真的会传染。

握紧浮萍拐的手接住了从嘴边掉落的玫瑰。

  


花吐症是不是会影响中枢神经?

迪诺坐在师弟家里处理公务,听见里伯恩神叨叨地念。他抬头,里伯恩换了一身白大褂,手里在翻一本医书,看起来像保健室里夏马尔找出来的缩小版。

有时候迪诺怀疑里伯恩在成为彩虹之子前,或者更早一点,在成为全世界最强的杀手前,到底做过什么工作。年幼的他曾经猜想过里伯恩是超级英雄片里会从天而降的特工,出场的地方其貌不扬,大概率是裁缝店。只能是裁缝店,不然穿在身上那些不同扮相又巧妙合身的衣服究竟从何而来。放眼望去,全世界不管哪个地方的衣服店都不会热衷于给婴儿定制角色扮演服装吧?所以,在长久以往形成的刻板印象的影响下,迪诺知道里伯恩一旦穿上其他服装,发言就一定符合服装对应的职业。可能带有弟子的滤镜,但里伯恩总是无所不能,没去过十年后的迪诺自然而然忘记了非7的3次方射线。

于是迪诺习惯性地相信并深思起来:“真的吗?那看来我对家族事务的记忆和处理能力暂时还没有受到影响。”

然后他收到了来自里伯恩医生翻的巨大的白眼,伴随真正冷嘲热讽的一句:“当然,我忘了你的智力不受影响也不会太高。”

“之前你和云雀在门口聊了什么?”里伯恩不顾迪诺在旁边的抱怨,话讲得毫不留情:“我以为云雀应该是那个聪明人的,没想到你在教出笨蛋方面也颇有成效。”

里伯恩你现在讲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不是说日本人擅长阴阳吗,为什么不见你学着点,好歹别这么直白啊。迪诺的自尊心又一次轻易被里伯恩击碎,没好气地回答:“这关恭弥什么事?他应该知道花吐症的事情了,所以来问我。”

太别扭的关心了,如果不是迪诺对云雀了解充分,上来就问死讯的做法实在是超出一般的慰问范围。一向没有波澜的眼睛里转动的不甘和藏在瞳孔下的慌乱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而遮掩不住,总之,迪诺突然后悔,抬起的手只安抚了因为主人匆忙而行头上绒毛乱飞的云豆,没有能压下云雀同样纷飞的头发。

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为我哀悼吗?在虚空的幻想里,一场主角为自己的葬礼正在进行中,这个时候的南意应该没有灰蒙蒙的雨可以下,估计天气还不错。阳光照在棺木上,能把从并盛空运回去的冰冷僵硬的尸体加热成现在的体温。里伯恩谢绝致辞,由新任的彭格列十代目代劳,师弟也许会哽咽着开口——

“迪诺先生!”葬礼致辞的语气不应该带有兴奋,迪诺被拉回现实世界,见沢田纲吉跑进门,问话里夹杂热切:“里伯恩叫你来的吗?”

迪诺点头:“里伯恩说有事找我,结果只是被嘲讽了好几句。”

世界上最能共情迪诺的人含泪同意,但吐槽里伯恩什么时候都可以,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前头:“他们说你得了花吐症,是真的吗?”

不过两天时间,在高年级之间流行的赌注就传到了低年级,沢田纲吉才知道迪诺几天以来咳嗽的真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完全不认同学校里的主流观点,那就是迪诺老师要die for love。用英语是为了符合英语老师的身份,第一个发表此观点的学长说道。

“对象虽然是云雀学长,但如果是迪诺先生的话,也不像会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诶诶,迪诺签名的笔划了几个弯,手底下的文件作废,他惊疑得声音都变调:“你怎么知道是恭弥?”

很明显啊,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超直感不用上线都可以看出你们不太对劲,就是不知道迪诺先生为什么放任病情发展。

闻言迪诺扬了扬酸涩的嘴角:“因为是恭弥的家庭教师啊,如果里伯恩突然跟你说喜欢,是恐怖事件吧?”

沢田纲吉的面部在一瞬间石化了。师兄弟很有默契地躲过里伯恩扔过来的枕头,继续探讨,可是迪诺先生和云雀学长不一样吧?

而且······迪诺听出师弟话里的欲言又止,停下工作认真地问,而且什么呢?

沢田纲吉把不确定的猜测说出来:“而且云雀学长好像也得了花吐症,这几天执行风纪的事情都是草壁学长代劳,几个同学说经过风纪委员长办公室听见他在咳嗽,学校里还有新的花瓣飘落,并盛中学是不种玫瑰的。”

并盛中学是不种玫瑰的,可是玫瑰花瓣的踪迹四处可寻,于是学校有了新的鬼故事。传说里是爱而不得在夜里四处飘花的魂灵在回召背叛的恋人,沢田纲吉也许被里伯恩吓多了,对鬼魂的存在持保留态度。经过一系列的小心取证大胆假设,来到迪诺面前拼凑证据。

“夏马尔是说过花吐症有可能是流感病毒变异带来的后果,但传染力度有这么强吗?”迪诺挠了挠头,眉间夹了思考不通的苦恼:“可是你们跟我相处时间更长都没事,怎么偏偏是恭弥?”

问中学生明显得不到答案,沢田纲吉赶紧戴上口罩,避免被传染上,藏在布料下的声音有些闷:“里伯恩说这可能是体质不同,这件事是里伯恩先发现的,他没有跟迪诺先生讲吗?”

当然没有啊!迪诺看向装睡的里伯恩,谴责的眼神几乎要具象化成刺过去的长鞭。里伯恩只是翻了个身,无所谓地答:“本来叫你过来就是要和你说的,现在你不也知道了?”

玫瑰花瓣的颜色每一天都不太一样,今天看见的似乎是红玫瑰。沢田纲吉还在回忆细节,而迪诺站了起来,心思不宁地跑了出去,难得没有摔下楼梯和被鞋子绊倒。

往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迪诺的方向是他刚刚离开的地点,沢田纲吉想像少女漫画里任何一个拿了助攻角色npc一样,眼含热泪大声喊“一定要顺利啊”作为结束语。可张开的嘴很快又合上了,因为那种氛围的渲染明明就是要吊起读者胃口才会出现在右上角一小格的着墨,而题目清晰答案明显的,不需要喊加油和祝福,也会顺利收获既定的结局。

  


如果说爱琴海畔的黎明是玫瑰色的,迪诺想,照到日本的黄昏也称为同样的玫瑰色,冬令时还没结束,再让阳光走一圈,可以算是刚好接住太阳的升和落。在落日的尽头,追过和黄昏同色的花瓣飘来的方向,迪诺在并盛中学的天台找到云雀。

迪诺松了一口气,还好云雀真的记得上一次在庙会的约定。

庙会的那个晚上,散场时迪诺和彭格列的众人走散。在逐渐消散的人群里,他有些失去方向感,迷茫地转头正要拿起电话叫留守酒店的部下来接送,发动机的声音忽然响在耳侧,云雀骑了辆机车前来,用下巴示意迪诺坐上后座。

虽然在师弟的描述中,云雀曾经在里伯恩的怂恿下骑来机车要帮忙“收尸”,但亲眼见到是第一次,迪诺犹豫地看了看云雀,心里还想着要维护黑手党的良好形象,于是问道:“根据交通法则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戴上头盔?”

云雀“啧”了一声,把眼前教他打架的家庭教师上下打量几眼,视线停留在稍长的金发发尾盖不住的纹身处,语气有些不耐:“你不上来,我就走了。还没拿到驾照就开车撞人的人,真的在意所谓的交通法吗?”

实际上他对迪诺说话不忘用敬语,但迪诺总能听出云雀从来懒得遮掩的微妙尖刺。看似冷淡的态度底下,其实就连迪诺和罗马里欧的闲聊也会被记在心里。迪诺自己都忘了,是哪次不经意间提起过十五岁为了追其他家族的杀手用了青涩的驾驶技术追尾了对方的车。当云雀重提旧事,迪诺才发现,原来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久到迪诺脱口而出从前的种种经历也习以为常。

可是恭弥,我以为我会更早看见你的。迪诺在坐上后座时,有些无奈地说,语气比之前对战过后劝服云雀让罗马里欧治疗伤口还柔软一点。

他应该是第一个坐上云雀后座的人,擦过云雀的衣角上车时,迪诺做出如此猜测,因为云雀的背绷得很紧。庙会离迪诺入住的酒店不远,风带起来的黑发丝划过鼻尖,花吐症气势汹汹来袭,患者只能咽下痛和痒,把樱花的花瓣揉碎了吞入喉咙深处。樱花尝起来又酸又苦,鼻腔中能闻出花香,落到味蕾却尽是酸涩。

“我不是只缺席了这一次吗?”在离开之前,云雀看向站在酒店门口的迪诺,似乎才想起要回复指责。

天台并没有经过口头约定,太多次的上演就容易变成习惯。迪诺不介意倒转顺序,在习惯上重新加入约定:“那下次也还是在天台吗?”

云雀滑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在人影几乎消失在夜色尽头的时候,迪诺看见他缓慢地点了下头。

离开沢田家之前和师弟的讨论会里,沢田纲吉问:“可是感觉迪诺先生根本不担心死亡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迪诺反问道,可能我只是比较看淡生死而已啊?

你在等某个时刻吧?对爱情的看法只是从暗恋优秀到能成为女友范本的身边同学中建立的中学生继承了家庭教师看透人心的能力,所以迪诺完全明白彭格列十代目的名额能落到眼前人头上的原因。

我在等某个时刻吧?迪诺重复了一遍,他再次开口的声音很轻,是个自问句:“我在等哪个时刻呢?”

将要落下的太阳把云雀的身影拉得很长,云豆挥动翅膀的声音将迪诺带回静默的天台。他们在并中的天台很少像现在这时候一样沉默。迪诺向前走了两步,他站到云雀身边,和他一起看空荡的学校里,风吹过无言的书桌上,有被忘记的书本正在翻页。

“恭弥也得了花吐症吗?”

“在我死之前,我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就是这个时刻了。迪诺的余光里,槲寄生突兀地缠绕上天台的栏杆。

没有明说但不会缺席的见面,嫌麻烦却也会不让他落单,拒绝过家庭教师的称呼又意外很听劝导,明明是这样的云雀。是可以卸下自尊心把最隐忍的伤口吐露的、是要把关心和担忧表现得不情不愿的、是可爱又不可爱的烈马,是这样的,能让迪诺的心口开出樱花的云雀恭弥。

上一版的1000元面值钞票上的脸曾经说过后来会太过流行的一句话——今晚的月色真美——用来表达说不出口的爱意。当然迪诺听说的时候,觉得不如用一千日元到花店买一束花,附赠整个意大利的男人出生就能侃侃而谈的情话,告白的成功率总比夸奖月色要高。那时的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上身份是自己弟子的日本人,从而能从“一起死”里听出月色美丽的暗示。

在长出家族纹身前一秒迪诺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知道死神会带着斧头。所以开得灿烂的槲寄生,是谁的信物一目了然。

里伯恩说得对——

“小婴儿说得对。”

迪诺的心里话和云雀说出口的话骤然重合,可能是迪诺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云雀转过脸,咳出的玫瑰花顺着浮萍拐缓缓落到地面。他继续说,伴随着轻声的叹息。

“我也变成笨蛋了。”

呼吸的空气变得浓稠,有别的气息凑得太近的缘故。迪诺感觉到领子被抓紧,然后很重很凶的力气抓着他往下低头,柔软的唇随即撞了上来。

双唇相贴的瞬间,迪诺察觉出云雀要把瞬间当解药的逃意,他抬手压下云雀的后脑,用柔软的舌头撬开云雀因为下定决心而咬紧的牙关。

也许花开在嘴里会把香气残留,迪诺在唇舌缠绵的津液中尝出清甜。不断的缠吻把两人的身形拉向旁边的墙角才得以稳住脚跟,交错的双唇拉出细长的不愿分离的细丝。云雀在几乎深入喉间的亲吻里卸了力,腰间伸来的手刚好把他捞出几乎溺沉的深吻里,急喘时鼻尖带入了更多迪诺身上的介于古龙水后调和酒店残留的香氛味道,像在实行占有的过程。

伸开的五指终于抓住了碍事的衣角,云雀不甘示弱地将舌尖缠上去,让贪恋成为此刻的主角。

落日在他们的身后染出橙红的余晖,一如从唇瓣中掉落下来的颜色。花开得很异类,一半是樱花一半是玫瑰,没能在地上砸出声响,因为槲寄生攀岩而来,接住了恋人最初的心的形状。

  

  

  

FIN

一些不看不会少看了点什么看了也不会多点什么的捏他解释:

推特(现在叫X)是06年上线的,kpop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流行的,家教连载的时间是04-12,时间线应该可以有重叠(确信)。

出现米花町是最近被死小毒害了脑子。

白面具和吊灯落地是来自剧院魅影(什么老梗)。

裁缝店是王牌特工。

玫瑰色的黎明是荷马史诗中的描写。

1984-2004发行的一千日元上是夏目漱石。

在槲寄生下要接吻,大概是西方约定俗成的文化。


    

  

  

葵绿酊

【迪云】Historia De Un Amor(爱情往事)(一)

全文走红白👉👈!

  

[图片]

有一些很突然的描写所以以下绿色净化版大概率会影响剧情连贯性(🙇‍♀️!

  

  

一场雨落在了平成26年的春天。

也许天气预报早有警告,在大雨落到窗户上做出砸穿的架势时,云雀从睡梦中勉强醒来,一脸困倦地在心里盘算,应该让草壁每天早上的工作再加上极端天气的预警。

战争后的重振工作由风纪财团接手,所以从意大利回到并盛不过三天的时间里,云雀几乎没合过眼,好不容易把殃及的民居和商铺的事情处理到尾声,刚躺下来没多久就被吵醒,心情没有多畅快。

一场战打得太久,足以消耗剥夺恋人之间本就聚少离多的相会时间。在迪诺被白兰抓去之前,他们也偶尔会在战火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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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很突然的描写所以以下绿色净化版大概率会影响剧情连贯性(🙇‍♀️!

  

  

一场雨落在了平成26年的春天。

也许天气预报早有警告,在大雨落到窗户上做出砸穿的架势时,云雀从睡梦中勉强醒来,一脸困倦地在心里盘算,应该让草壁每天早上的工作再加上极端天气的预警。

战争后的重振工作由风纪财团接手,所以从意大利回到并盛不过三天的时间里,云雀几乎没合过眼,好不容易把殃及的民居和商铺的事情处理到尾声,刚躺下来没多久就被吵醒,心情没有多畅快。

一场战打得太久,足以消耗剥夺恋人之间本就聚少离多的相会时间。在迪诺被白兰抓去之前,他们也偶尔会在战火连天的场景里,用激烈的性事来释放战胜的快意或战败的失意。有次彭格列的暗杀部队瓦利亚接到任务要和两人中任何一个交接,吵吵闹闹的一行人在外面敲门无人应答,直接拧开门把手的瞬间,迪诺也同时打开备好的灰白色匣子。于是瓦利亚的人只看见一个匣子自空中掉落,寻不见人影踪迹。

那个匣子是云雀追至意大利北部甚至到勃朗峰的雪地里才找到的宝物,没有任何防御功能,唯独收纳空间强大,大空火焰注入后,像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空间的任意门。后来云雀把它作为两人交往第九个年头的礼物送出去,目的是希望在当时看来还胜负难分的战役里,如果不幸走到了最后一刻,至少可以暂时躲过敌人的追杀。当然敌人的脚步声还远远不及,就先成为冲动情事后的逃离之所。

可寄托云雀最终指望的匣子在最后关头还是落回自己手里。终战来临前云雀先行到日本支援,迪诺留在意大利坚守,十几个小时的航程落地后,云雀才发现袖口里藏了个再眼熟不过的匣子。迪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匣子改造,紫色火焰也成为了打开匣子的窍门,云雀跳进去匣子里,空中飘落一张纸条,迪诺写:“好好活着,我爱你。”

真是笨蛋。想到这里,云雀的心情转好一点,他摸了摸手指上指环留下的印记,纸条后来被他塞到了指环背面,当作护身符一样紧贴指节,随他奔赴每一次战役。现下纸条随着云守指环,都因为战后安稳的和平,在他洗漱之前,就放置在了门前的置物柜上,离床还有点距离。如果要睹物思人,实在不需要用疲懒的身躯捡回来一张纸条。

毕竟,相恋到了第十个年头,即使是再微小的私人领域也会被对方入侵,与迪诺相关的东西随处可见。

后来把昏迷的迪诺从密鲁菲欧救出来后,云雀在病床前等到他睁眼就立马回到并盛处理事务。每天从罗马里欧接收到的健康数据都在平稳爬至正常水平,因而一场恰如望梅止渴的情事更显得迫切和重要。

于是云雀下意识打开追踪软件,想确认迪诺是不是还在卧室。

没错,他们在对方最为重要的、当作利器而用的、在战争年代几乎不会脱手的匣子里都安装了追踪器。这能同时满足迪诺常常害怕失去的不安感,也能满足云雀偶尔发作的占有欲。之前迪诺的查岗电话多得厌烦,云雀还有些恼怒地认为自己的能力被怀疑。直到有一次云雀打了三次视讯电话都无人接听,他紧急联络了罗马里欧和加百罗涅的一行人,甚至都把电话打到了彭格列驻意基地寻求帮助。而迪诺过了一小时回电,答复是发现了密鲁菲欧的气息找过去,进到亚平宁山脉后有段时间失去信号。从那以后追踪器就成了他们之间最为隐秘的连线,由于藏匿的位置过于出乎意料,追踪器也小得几不可察,就连白兰抓获迪诺时也没能发现,倒也为救出迪诺埋下引线。

所以,此时此刻,本该闪烁在加百罗涅庄园的绿色点状查无踪迹,信号源像是在云雀尚不知情的某时某刻被完全掐断,他端起床边冰水迅速灌下几口勉强压下心脏不安的悸动感,匆匆整理好衣服直奔会议厅。

“恭先生,怎么了吗?”草壁哲矢猛然站起来,看向休息时间显然不足五个小时的云雀,见他神色慌张,刚放松下来的神经也骤然绷紧。

“联系意大利那边,我怀疑迪诺出事了。”

本来不应该对发号施令的上司有质疑,但草壁哲矢与云雀共事十几年之久,也不单单是执行命令的身份:“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恭先生有这种想法吗?因为在恭先生进来的前三分钟不到,罗马里欧刚更新了迪诺先生今天的身体数据。”

云雀长话短说,将追踪器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他听到罗马里欧的名字时眉头皱紧的动作还依然维持:“我的第一想法确实是联系罗马里欧,但我想如果迪诺身涉险境,罗马里欧估计也逃不过,所以避免打草惊蛇才想从外围问起……”

话到这里,云雀忽觉不对劲,语气变得严肃又锋利:“你确定给你发消息的人是真正的罗马里欧?”

也不怪云雀如此警觉,这场战争持续太久,死伤太多,以至于胜利女神降下光辉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是特洛伊木马的重演。

被问话的人不疑有他:“因为胡子大叔发来数据后,还说昨天开的93年的Sassicaia味道不错,但他还是想念大吟酿的风味。”

如果不是本尊,很难会突如其来插入酒友之间的话题。

可是突然断了信号的追踪器还是悬在云雀心中的细线,他要亲口问个所以然,连续三个电话却都转语音信箱。

罗马里欧的线路倒是接得很快,但话里话外却犹豫得很可疑:“boss一切都很好……恭弥你别多想,不接电话可能是没听到。”

“你在开玩笑吗?他从来不会毫无理由不接我电话。”云雀的语气尖刻,带了不留余地的狠戾,“你每天都说他很好,如果他真的很好,在我落地日本的时候,我就应该已经和他取得联系。”

重新串联起来线索云雀后知后觉发现迪诺自苏醒后确实音讯全无。在他们的关系中,迪诺占据出生地及年龄优势,常常是较为主动的一方,他是足够优秀的家庭教师,充分实施因材施教的方法,在恋爱中也很少让云雀感觉到为难。云雀先入为主,自己太忙碌,也认为对方毫无空闲时间,所以忙过三天,才想起不对劲。如果云雀恭弥十五岁,他不会觉得三天不联系自己的恋人是多大的不可思议。但是现在云雀恭弥二十五岁,和共同度过的年岁一起增厚的,竟然是他们对彼此的依赖和需求。也许是分离太多,生死当头,后来一次的电话通讯也不忍心忽略,就算是最动荡的时候也曾经接过视频通话让对方看过交战场面。

罗马里欧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他用了点时间接住云雀所有的质疑:“恭弥,我只能说,单从身体上看,boss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我现在就要去趟意大利。”

“抱歉恭弥,我已经没有调动私人飞机的权利了。”

草壁哲矢眼看云雀本来下撇的眼角突然随着眉毛上挑,禁闭的双唇不再抿成一条线,下巴顺势往前抬起,他心说不妙,战战兢兢地往墙边缩了缩。果不其然,下一秒云雀说出来的话也失了紧迫感:“你究竟是想说你已经没有调动私人飞机的权利了,还是我已经没有让加百罗涅为我调动私人飞机的权利了呢?”

胡子大叔救救我!草壁试图和罗马里欧建立几千公里以外的脑电波交流,他同时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找掩体,避免被云雀接下来的可能爆发的怒气灼伤。和大多数人不同,云雀在怒气值累积到极点的情况下是不会外显的。一般越是到要展开攻击的时候,对战斗具有绝佳嗅觉和热情的兴奋会先裹住云雀本来的情绪,但凡他的语气转向愉悦,草壁就知道有人该大祸临头。

幸好罗马里欧在迪诺身边太久,深谙迪诺和云雀的相处之道。话筒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马里欧像是躲进某个角落,才压低了声音说:“boss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失忆了?”云雀推测,没有完全卸下恼怒,“我不是说了他任何情况都不能瞒着我的吗?”

“不能完全定义为失忆,如果是失忆这么简单,我早就告诉你了。”

罗马里欧的叹息经电流传播,显得格外绵长。沉默的间隙中,连呼吸声都承载了无限的忧思。

“他没有忘记任何人,这两天处理意大利主场战争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

可是云雀已经失去耐心了。既然叫不动加百罗涅的私人飞机,他作为彭格列的云守,还留有理所应当的权力。之前云雀犯懒,又嫌和日本及意大利双方打交道麻烦,所以风纪财团就没有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没想到信任和依赖坍塌得突然,瞬间手中紧握的一切都散成流沙落入尘土,寻无踪迹。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罗马里欧的话沉在云雀的耳尖:“说失忆的话不准确,失忆的话性格也不会跟着改变吧?但是现在的boss……说是换了灵魂都不为过。”

定位离奇失踪、电话一个不接、关心问候也没有传来一句,云雀慢慢思索这些原因背后的可能性。

白兰杰索不会说谎,他的平行时空操控只用在自己人身上。所以罗马里欧的话是夸张性说明,只不过云雀也开始怀疑——记忆的部分缺失或许能带走一个人的习惯,可要将十年的感情连根拔起,如果不是有意为之,似乎又像东方怪谈。

“你有想过,他是演的吗?”云雀带了一身从并盛的大雨天里走来的春天泥土味,在螺旋桨未停的轰鸣声中,放出了和罗马里欧面对面交谈的第一句话。

他降落的地点是离加百罗涅庄园不远的备降场。总计十几个小时,横跨亚欧大陆的航行时间里,罗马里欧在彭格列和迪诺之间周转,好不容易以彭格列守护者的名义让迪诺点头答应开放备降场,听到这句话时,可怜的部下宁愿是被震聋而出现的幻听:“boss演这出折磨所有人的戏的意义在哪里?”

我只是做个假设。重新踏入意大利,乃至熟悉的加百罗涅领土,云雀却迟疑出陌生的踌躇来,他望了望周围飞扬的尘土,吸入了太多灰雾的嗓子有些干哑:“现在看来假设应该不成立,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欢迎。”

罗马里欧听明白了云雀言语里躲藏的微弱希冀,不抱希望地回忆起往事:“但boss从小就不擅长演戏,不想去学校连装病都装不好。”

是吗?云雀藏在西装外套下的手指动了动,在心里暗暗回答,看来他后来长进了不少。

没有闲心和罗马里欧探讨迪诺的演技到底能拿金棕榈还是金熊,在没有和相处十年的恋人再度见面之前,云雀尚且想留存心里最后的一点可能,又天真地相信万一他本身于迪诺而言就是唤回记忆的良药呢?

“万事小心。”罗马里欧开口提醒,云雀的脚步已经踏上加百罗涅庄园的楼梯,想要拉回的手伸得太慢,“不知道boss传去彭格列的消息是什么内容,里伯恩先生也发现了不对劲。”

好吧,云雀点点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气,刚要推门而入,在书房门口却被理克拦了下来。

有意思,眼神横过去的同时,小声的解释也响在耳边:“boss说要你先把彭格列戒指和匣子上交,待会再归还。”

云雀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他顺手拿出拐子,直接抵在书房门口,摊开的手掌空无一物:“多亏你们提醒,如果我真的带了,拦住我是什么下场你们也清楚。”

铁质的棍蛮横地推开了木门。

“云雀恭弥。”里面的人看到他闯进,不悦地皱起眉头,“我记得你本来是不在今天的会客名单上的。”

这种审犯人的姿态真是令人不爽。云雀直视迪诺的视线,用浮萍拐敲了敲身后的门:“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谁。那你也应该记得,我进这个地方的每一个门从来都不需要预约。”

迪诺见来者不善,并不想多生事端,他转笔的手停顿了几秒,巧妙地躲开正面袭来的嘲讽,轻描淡写地答:“如果是彭格列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我知道,那你就按例说明吧。”

好吧,公事公办。在迪诺低头签字的时候,云雀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如果这是这匹跳马想玩的情趣和把戏,他最好能适可而止。

刚好战后确实有几件事需要迪诺从中协商,云雀挑了几件简单说明,换来一句“就这样?”

“就这样。”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没有什么要传达的。”

迪诺的头没有抬起过,他只负责把云雀说过的话记录在电脑上,也许是某个专属彭格列事务的文件夹里新开的文档。总之,在话音落下时,他请客的语气也十足到位。

如果能学会善罢甘休要怎么写,那云雀恭弥也不会拥有最强守护者的名号。他清清嗓子,往前走了几步,自顾自坐在待客的沙发上,娴熟地往浓缩里倒入冰水,继续开口:“彭格列的事情谈完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别的事。”

“我不认为我们之前除了彭格列的事情,还有什么别的事。”

“上/-床的事。”

这下迪诺终于舍得抬起头来,他看向自己的杯子——也是云雀正送入口中的杯子,挑了挑眉:“罗马里欧说我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我没想到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啊啊,云雀故作惊讶,我以为你是假装没想起来。

“是吗?那请你再大发慈悲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才会上床?”

“当然是——”停顿了几秒观察迪诺脸上的神情,如若这是在演戏,云雀想迪诺也是时候拉开幕布宣告好戏收场,“结婚的关系。”

迪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拿起内线电话问了什么,得到答案后才把脸重新转向云雀回答:“我没记错,我昏迷的时间不是一年以上,所以在这个国家同性还不能合法登记为伴侣。”

“哦对了,以防你不知道,意大利是天主教国家,教皇就住在罗马。他今年七十八岁,我想在这个年纪至少需要两年才能说服自己违背主的旨意。”末了迪诺还为行为夸张的回复做了个补充,“也许你想说我们在其他国家登记过,但很遗憾,我的贴身物品里,也找不到结婚证明这种东西。”

“事实婚姻。”云雀无视迪诺抛过来的所有利刃,还有闲心吹冷杯中的咖啡。这个样子的迪诺确实是云雀很少见的、算是相当稀有的一面。和平时展现的老好人不同,在对话非友方时,迪诺流露出来的嘲讽和狠戾往往是比一枪毙命更诛心的武器。众所周知加百罗涅十代目有多余的善心,也乐意向外散发,常常以无害的笑容示人,如此的流言多了,难免也放松了敌人的警惕心,天真地以为能捡回一条命。而看过迪诺审讯画面的云雀自然明白,现在的迪诺不再是以前会低下头要他顺毛的大型犬,从踏进门开始,狼的耳朵竖起,用灵敏的嗅觉排除异己,整个书房俨然成为了刑讯室。

那就麻烦了。迪诺倒是没有意识到云雀表情瞬间的变化,他似乎很苦恼地敲了敲桌子,事实婚姻我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但是总得有证据吧?

证据啊?终于切入正题,云雀重复了迪诺的话,语调微扬:“证据不就在你手里吗?你破坏的追踪器。”

“——既然能拆除追踪器,那我假设就加百罗涅先生还对匣子的构造有印象,如果不是你亲自安装来让我追踪的,我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植入那种东西?”

“趁我昏迷的时候对我的匣子做手脚,对彭格列的云守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算太意外的反问。云雀径直走到迪诺身旁的书柜,从第三层抽出一张产权证明,拍到桌子上,指着落款慢慢说:“好吧,我再假设你对每年的八月度假还有记忆,前年去的卢塞恩湖畔的庄园,是我送你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托着下巴的迪诺盯着落款看了许久。久到云雀也跟着往签名处看,对周遭的环境失去短暂的判断力时,他猛然被拉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早就验证过迪诺坐的椅子够大,可以托住两个人的重量。云雀坐在迪诺腿上,笑意不达眼底,他的手习惯性放在眼前人的双肩,做出一个类似环抱的动作,吐出的喘息绕住近在咫尺的耳朵:“不打算继续演了?”

迪诺不答,他的手钻进西装外套里解开白衬衫的纽扣。

云雀愣了一瞬,没能从恋人的抚慰中及时醒神。这不能怪他,纵然有一定的警惕心,却也抵抗不住他逐年养成的本能。可迪诺一直清醒,他迅速撩起云雀的裤脚,从皮鞋里抽出一把伯莱塔92F。右手把挣扎的云雀固定在怀里后,迪诺左手扔了枪,又把追踪器拿过来和枪一同摆放在桌上,他附在云雀的耳边,啧啧作叹。

“用追踪器和手枪来见和你有事实婚姻的丈夫,你的剧本是不是借鉴了史密斯夫妇?很抱歉,黑手党也看美国电影的。”

向来只享受过迪诺的偏爱,云雀在逃脱不得的环境下恼怒十分。他的处境尴尬危险,不说被迪诺挑起的火还没停息,就连坐下的姿势太理所当然,重心完全放在对方的胯处,再次被羞辱的概率极大。

正对着云雀的脸色,迪诺从他上挑的眼尾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把椅子往后挪了两步,轻巧地推开落入怀中的云雀。选的时机刚好,在云雀双脚站直拿出浮萍拐之时,迪诺也正巧躲开了扫过来的棍影。

“你进门第一句话,不是说我还记得你是谁吗?”迪诺拿出匣子在手中把玩,在追踪器安装的位置附近用食指仔细捻了捻,心不在焉地说,“我当然记得你是谁,你是我不听话的学生,永远驯服不了的烈马。你会在什么时候出招,我非常清楚。”

但我也记得,我很久没见过你了吧?

他自顾自地回忆,完全无视云雀说过的任何话语。

然后,在书房上演的闹剧总该到了结尾的时候了。

迪诺冷下脸,站起来时挡住顶部的灯,于是云雀被迫落入阴影里听他讲话。

“如果彭格列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请直白开口,不要用honey trap的手法,对我没用。”手里的浮萍拐被强硬的蛮力握在对方手里,云雀抬起头和迪诺对望。在今天之前,云雀从来没怀疑过金色是太阳过于灼热光线的象征,所以他总是忘记,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所谓金色的来源,实际上是埋于地壳深处的、从不曾被光源温暖过的、过于寒冷的一种物质。

云雀突然笑了,他提出不合时宜的问题:“你去过北海道吗?”

你当然去过,在迪诺陷入犹豫之际,没及时做出回答之时,云雀在心里替他作答,我和你一起去的。

那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冷的一晚。

里伯恩爱搞奇怪的团建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一张二世谷滑雪的旅行广告单飞进沢田家的信箱不到半天,正觉得无聊的里伯恩于是组织了名义为彭格列雪山修行实际是公费旅游的活动。提前得了消息,迪诺在修行结束的中午落地雪山山脚,接走云雀和其他人分别,心情不错地解释圣诞节当然要留在这里约会啦,你们就先走吧。

太过分了吧!已经成为了十代目的彭格列首领带着另外的守护者对秀恩爱的行为表示谴责。被里伯恩折磨了一天半,加上圣诞活动未有着落,高中生的心情谈不上半点愉悦,却有情侣堂而皇之地宣布约会进行时。但碍于云雀在众人面前有点难为情,紧握的手像是能随时拿出浮萍拐出招,沢田纲吉英明决定,把迪诺先生的部下都带回去,不要打扰二人世界。

他的语气带有意味不明的情绪,迪诺疑心看到了两个波浪号横空飞行,太久不见的心情容不得有太多在意。也许是彭格列十代目的超直感转了弯,当夜北海道全境下了暴雪,除了东京电视台以外的所有电视台节目都插播了雪灾的预警。滞留札幌的两人被困在山腰的别墅里,迪诺坐在壁炉旁发消息,苦恼地发现信号全无,他往烟囱看,笑着说出哄小学生的话:“恭弥,也许今天我们真的能见到圣诞老人。”

山腰的别墅人烟稀少,是向一对旅美多年的日本夫妇租的,据说房子建的时间追溯到昭和时代前期,从丈夫的曾祖父那代就喜欢到这边过冬。保存得很好的木屋还留有十八世纪法式设计的浓烈风格,于是一进门亲吻就发生得顺理成章,迪诺附在云雀耳边说,如果这里踏出去是香榭丽舍大街,我一定会向你求婚。纷落的雪花在他们进屋后变得密集,透过窗户往外看是铺开的无边际白色,仿佛要在末日来临的天地之间消耗最后的生命余额。

太轻易说出的话总附赠后果。

迪诺递来一杯热茶,手背很温柔地擦过云雀的嘴角,毫无愧疚之意地道歉,我觉得恭弥至少也占一点责任。

“不过,信号可能没那么快恢复,只能辛苦恭弥在这里和我过世外生活了。”

本来社交就不在兴趣范围,世外生活对云雀而言并不是太大的问题。然而信号的消失只是预兆,稍晚的时候,供电也因为受灾影响完全被切断。摸黑到顶楼的主卧休息时,刚把被子盖得暖了,这间昭和年间修葺的木屋显出它经历太多风雪后的沧桑,在一阵断裂声传来后,雪飘了下来。

后来他们裹了被子换到别的房间,在寒冷的黑夜中,因为太荒诞的情节发展而忍不住用笑来发散悲惨经历的郁闷。

大概是我小时候得罪了圣诞老人。迪诺猜想十一岁时在圣诞红袜子里放爸爸送的枪是不是让白胡子老头受到惊吓。

云雀否认,可能太激烈的限制级场景才会让想给小孩子童真礼物的老人家产生报复心理。

可是和恭弥经历这样的圣诞夜,也算是我们意想不到的礼物了。说这话的迪诺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和云雀的肩膀之间,困倦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只属于我们的最难忘的冬夜。

那一年云雀的翅膀尚未完全长成,留有传统含蓄国家教育体系下的特质,意思是他对爱与被爱的理解还短暂停留在浅尝辄止的程度,认为拥有即是亲密定义的终点,认为通过言语传达心意是无意义的行为。因而常常对迪诺做出的一些行为以及说出口的自然情话感到惊讶,却又奈何不了心里多余生出的高兴而全盘接收。停电的、雪落下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夜晚初期,云雀被迪诺抱在怀里,飞舞的白色雪花降得太满,将迪诺的金色头发都染了白霜。当时云雀想,拥有和难忘应该加上时间长度,要多久呢,到气候变迁至北海道整一年都不会下雪的时候再结束吧。融化的雪水滴落在云雀脸上,他没有感觉到冷意,因为迪诺凑上前,轻轻吻走了寒凉。

“北海道?”迪诺的答复将回忆无情打破,他的声调是毫无温度的平淡,“我没有去过,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渗进皮肤的雪水有太长的潜伏期,八年之久才融进血液里,过冷的战栗裹住了此时此刻的云雀,连心脏都有种迟缓跳动的麻痹感。黑手党的战火没牵连到北部岛屿的天气,札幌的雪照旧落在澡岩山的山头,而那年云雀被迪诺护住的没有洒在身上的雪,终究还是换了另一种形式缓慢流入心尖。

最后的侥幸也被斩断。罗马里欧,云雀无声地叹,和门外的人达成一致的结果:他确实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迪诺做出逐客的姿势:“请吧,我的学生。”

在离开前,云雀上前一步把迪诺藏在衣服下的十字架项链扯出来——那是他的母亲离开前给还不会开口讲话的婴儿的祝福,这么多年一直都紧贴迪诺的心脏伴他成长——然后虔诚地用指尖托起,很轻地吻了吻银色制品,几近呢喃地祈祷:“Mio Dio, per favore mi ridia il mio amore (上帝,请归还我的爱人)。”

将云雀送到门口的是罗马里欧,戴着眼镜的得力手下几乎沉默了一路,开口却是家常不过的对话:“恭弥不留下来吃饭吗?厨师长改了海鲜扁面的口味,拌了土豆泥酱,还加了日本的仙贝汤汁。”

啊。十几个小时航行里没有进过食,到现在胃部的抽痛才延迟发作,云雀从罗马里欧的话里醒过神来感慨,这道菜品的改良应该是上次从那不勒斯回来后他提出来的吧?

“是啊,boss对恭弥的口味记得很清楚。”

其实不是我喜欢吃。云雀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很浅地笑了:“明明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人,在吃到那份面的时候还特别开心。”

所以云雀也多吃了几口。没想到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和入口时的神情被迪诺误判为喜欢,更是不嫌麻烦想把另外城市的菜品添入自家食谱。

“但现在就算了,等到下次有人想跟我一起吃的时候,我再尝试吧。”

罗马里欧再次叹气,他用家里孩子做了错事的微妙语气讲:“其实boss这几天攻击性也没有那么强,今天可能是没休息好。”

“正常的。”不同于罗马里欧所设想的,云雀表露的情绪里,并不是烦忧占比较多,他和家庭医生做例行检查时一样的语调,客观地分析起来,“他发现了追踪器,就等着我找上门对峙,没想到你还暗中配合我。本来就是公私领域划分得很开的人,自己的空间被监视和入侵,难免警惕心很强。”

说到最后一句时稍微低了音量:“只是现在我不再被他归在私人领域里了。”

恭弥。罗马里欧接住他的尾音,劝慰道:“别太难过。”

“不算伤心,至少还活着。你要知道,我们都做过太多更坏的心理准备了。”身后的庄园望进去是列开在道路两边的绿荫,柠檬树感知了扎根土地旺盛的生命力,于是提前在枝叶上挂上好多双朵的白色花瓣,预告夏季懒散自由生活的展开。卷入战火后,四季变更的界线都模糊,每个人都按不下暂停键,就连上帝每日奔忙在众人口中,脚步再慢一点,就要跌入地狱的大门。

终战之前他们约定要再见面,现在看来,也不算失约。

罗马里欧摇了摇头,语气纷杂,半是欣慰半是感慨:“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也没想到,反而是看到你才安心下来。”

就像是......后面的话罗马里欧没有说出来,就像是当时在绝境中看见了少年首领。

“别以为我不知道。”云雀手抱在胸前,计算草壁今天开车速度过慢,慢悠悠地说,“你们其实有点怕现在这个他吧。”

战时都热闹的庄园安静不少,除了罗马里欧也没人敢和他肆无忌惮搭话,书房的动静不小,出来后云雀接受了一众无奈又不敢多言的眼神,多少明白迪诺在短短几天里到底实行了什么样的手段。

背后一直有道视线盯得很不舒服,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被庄园的主人监视。

“怕也没办法,我接过的来自boss的命令,最多的是要确保恭弥开心。”罗马里欧悬了几天的心情放松一点,大概是看见草壁远远而来,能喝到心心念念的日本清酒,于是也展现出迟来的中年叛逆期,“我和你聊得越久越多,他应该更相信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而不是你费尽心机的陷阱。”

谢了,罗马里欧。坐上车要离开时,云雀对罗马里欧做了个手势,对面的人心领神会地点头。末了又忍不住问:“去彭格列吗?”

草壁也和罗马里欧有相同的问题。他坐驾驶位,导航正提醒要输入目的地。

“对,去彭格列。小婴儿不是也发现不对劲了吗?”

战后的受伤人员多数集中在彭格列治疗,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入驻,罗马里欧点头,沉下声调说会把迪诺近几次的检查结果详细发过去。

“不用担心。”云雀抬头,他眉毛稍挑,是和强敌对战时也游刃有余的语气,漫不经心里透露出十足的把握:“我会让他回来的。”

  

  

  

  

  

成冰纪Cryogenian

《盲区》三刷调查

占tag致歉。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德哈文或者写过德哈了,但是lof上的评论我有定期在看。非常感谢各位多年来对盲区和其他作品的支持。

盲区毕竟是四五年前的作品了,那时候我开始写同人文没多久,不管是文笔还是情节,现在回头来看都有很多稚嫩和可笑的地方。感谢各位对这部作品不完美之处的包容。盲区是我的第一篇连载完结文,如果没有各位的鼓励,我很难坚持写完它。

在盲区二刷完售后的几年里,我其实不断有接收到私信询问我是否有再刷的意愿。在此之前,我始终对此抱有犹疑。我已经离开德哈很久了,真的还会有人愿意购买一本早已在网络上公开全本的古早同人本吗?但是在本文主催语幽老师的鼓励下,我斗胆前来放一个三刷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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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tag致歉。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德哈文或者写过德哈了,但是lof上的评论我有定期在看。非常感谢各位多年来对盲区和其他作品的支持。

盲区毕竟是四五年前的作品了,那时候我开始写同人文没多久,不管是文笔还是情节,现在回头来看都有很多稚嫩和可笑的地方。感谢各位对这部作品不完美之处的包容。盲区是我的第一篇连载完结文,如果没有各位的鼓励,我很难坚持写完它。

在盲区二刷完售后的几年里,我其实不断有接收到私信询问我是否有再刷的意愿。在此之前,我始终对此抱有犹疑。我已经离开德哈很久了,真的还会有人愿意购买一本早已在网络上公开全本的古早同人本吗?但是在本文主催语幽老师的鼓励下,我斗胆前来放一个三刷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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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成本限制,如果要做的话必须五十本起步。两百本以上可以上工艺烫色(不过我觉得应该希望渺茫)。详细情况我和语幽老师会根据数调情况讨论后决定。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谢谢你们一直喜欢我的文字。

薄荷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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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 赛车手pa


尽管每个比赛周的媒体日都被无止尽的采访任务填满,而车队公关吝啬的白名单话题和记者们膨胀的窥探欲向来不匹配,哈利看不出把一套话术换十五种说法有任何意义,但他对周四群访的抗拒从未如此强烈过。此刻他正躺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举起手机发呆,失焦的眼珠扫过不断跳出的推送信息,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背靠背比赛周带来的时差已经将他为数不多的社交能量吞噬干净,再应付一屋子半个小时前刚抓到全新爆点的记者不会对周六比赛表现的提升有任何帮助,尤其当这条爆点新闻制造者正是他本人的时候。对,没错。哈利猛地坐起来,敲开跟新闻官的对话框。他们滴水不漏的车队新闻官也一定赞同为这点社交声量牺牲一位......

*F1 赛车手pa


尽管每个比赛周的媒体日都被无止尽的采访任务填满,而车队公关吝啬的白名单话题和记者们膨胀的窥探欲向来不匹配,哈利看不出把一套话术换十五种说法有任何意义,但他对周四群访的抗拒从未如此强烈过。此刻他正躺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举起手机发呆,失焦的眼珠扫过不断跳出的推送信息,一个字也没有读进去。背靠背比赛周带来的时差已经将他为数不多的社交能量吞噬干净,再应付一屋子半个小时前刚抓到全新爆点的记者不会对周六比赛表现的提升有任何帮助,尤其当这条爆点新闻制造者正是他本人的时候。对,没错。哈利猛地坐起来,敲开跟新闻官的对话框。他们滴水不漏的车队新闻官也一定赞同为这点社交声量牺牲一位积分榜领跑者的竞技状态得不偿失。当他正兴致勃勃地编纂第三条请假理由时,爆点新闻的另一位当事人姗姗来迟,但哈利宁愿他不要出现,不管是因为这会再次提醒他这半年来犯下的最重大失误,还是因为对方的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冒犯。

德拉科·马尔福的消息直白到不像他本人。他给哈利转发了一则网页新闻,后接一个可能是“我需要解释”也可能是“So what now”的问号。新闻标题煞有介事地写着:火弩箭车手哈利·波特明年转会光轮搭档马尔福?赫敏的第三版采访大纲也在同一时间抵达对话框,文字气泡长得像他即将叹出的气。哈利哀嚎着躺回沙发。

“转会光轮?如果他们愿意支付违约金的话,顺便一说,那个数字绝对超过预算帽了。”哈利没等记者开口就立刻干笑两声,仿佛很满意刚才的拙劣笑话,“不,不会的,正如合同期限所展示的,至少未来两年内我都将继续为火弩箭效力,我看不出有离开这支出色队伍的必要。”他干巴巴地背着采访大纲上的话术,在心里第三次把临时跑路的德拉科·马尔福骂了一遍。马尔福居然敢谎称身体不适翘掉采访,仿佛上午没在健身房跟他抢占跑步机似的。

“哈哈,非常幽默,”哈利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天空体育关于火焰威士忌(说真的,到底有什么功能饮料会给自己取名威士忌)挤掉黄油啤酒(好吧,酒精饮料赞助赛车也不算新鲜事)成为火弩箭下赛季赞助商的调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各位,我认为眼下还是更适合讨论我们车队在本站带来的升级套件,天气预报显示排位赛可能会有大雨,毕竟这里是斯帕。”

经常跟赛的记者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喜欢应付媒体任务的哈利·波特向来在采访中言简意赅,很少主动引导谈话,这显然是转移话题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最近的围场太过风平浪静,才会抓着这个娱乐大于严肃的小插曲大做文章。

新闻官在记者背后用手势提醒他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哈利点点头示意AutoSport的记者发问。

“首先恭喜你最近的三连胜,哈利。毫无疑问,FB34今年势不可挡,在冠军积分榜上遥遥领先,足以证明你和火弩箭是目前围场里最强势的组合。但我们都清楚,你的队友奥利弗·伍德明年将离开方程式赛车,投入到耐力赛中去——期待他在勒芒的表现——使得火弩箭出现了一个诱人的席位空缺。我相信阿不思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那么哈利,你能透露一下相关情况吗?你希望明年能跟哪位车手搭档?比起你转会光轮,德拉科·马尔福转会火弩箭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有消息称车队跟他的合同谈判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我们或许将迎来围场最年轻的车手组合吗?我们都知道二位的关系一直不算紧密,但近日来接连的亲蜜互动是否是一种积极信号?”

“不算紧密”是一种委婉,哈利漫不经心地想,而“亲密互动”又言过其实。他从伍德即将离开方程式赛车那句话开始就放弃追踪记者的语流,思维陷入一种轻飘飘的幻想。不,他跟德拉科·马尔福绝对不可能成为那种和睦队友。但这会是冲进另一个深渊的陡坡吗?Will they crash and burn?他咬住腮帮内侧,环视一圈或期待或探究的目光,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也许我只是太渴了,”哈利放松地靠上沙发椅背,“而德拉科又刚好在我旁边,就是这样而已。”

记者们显然没料到如此简单又如此合理的回答,尴尬地翻动采访笔记,生硬地转向轮胎策略的问题。

哈利无所谓地耸耸肩,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下。德拉科·马尔福发来今天的第二条信息。

“你的帽子忘了拿走。”

Fin.

*灵感来自室师的一张草稿,哈利在用德拉科的杯子喝水(然后被拍了x)

无良区

【德哈】不要招惹纯血Alpha(原著向战后/ABO)CH6

Chapter 6.

*

“传说中……纯血Alpha的筑巢期?” 哈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庞弗雷夫人点点头:“是的,极其罕见,但是马尔福先生正在经历它。令我奇怪的是,波特先生,马尔福先生作为一名刚分化不久,理论上还没有标记伴侣的Alpha,这种情况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她狐疑地看了哈利一眼,继续说:“他更不该抓着你不放手。”


“夫人,我们……”哈利不愿意暴露自己Omega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只好低头不语。


庞弗雷女士没有强迫他,只是说:“我现在必须把正在发生的一切通知麦格校长。筑巢期对于纯血Alpha来说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间...

Chapter 6.

*

“传说中……纯血Alpha的筑巢期?” 哈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庞弗雷夫人点点头:“是的,极其罕见,但是马尔福先生正在经历它。令我奇怪的是,波特先生,马尔福先生作为一名刚分化不久,理论上还没有标记伴侣的Alpha,这种情况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她狐疑地看了哈利一眼,继续说:“他更不该抓着你不放手。”


“夫人,我们……”哈利不愿意暴露自己Omega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该从何说起,只好低头不语。


庞弗雷女士没有强迫他,只是说:“我现在必须把正在发生的一切通知麦格校长。筑巢期对于纯血Alpha来说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间,马尔福先生需要得到妥善的安排与帮助,我们可能不得不把他送回家。”


意识模糊的德拉科似乎听懂了庞弗雷夫人的话,极不情愿地愈发凑近了哈利,整个上半身都靠到了他的大腿上,埋在他怀里小声啜泣,支吾着一些挽留的话。庞弗雷夫人看着他们缠作一团的样子,叹了口气,离开了医疗翼。


等到庞弗雷夫人的脚步声远了,哈利赶紧挥动魔杖召唤出自己的牡鹿守护神,要求它为自己传口信:


“躲开其他人,告诉赫敏和罗恩,请他们尽可能多地带上我的衣物,尽快赶来医疗翼。”


皎洁的银色牡鹿踏了踏蹄子,轻盈地越了出去,消失在房间尽头。


宵禁时间早已经过了,今晚夜色深沉,半点月光也无,只有病床上方的一盏壁灯燃着火光,在漆黑的医疗翼里照亮了一个仅包裹着他们俩的小小场域。


哈利轻柔地梳理着怀中Alpha柔软的金发,用指腹小心地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你为什么会哭?还哭得这么凶,比当年在盥洗室还惨。”


“我们之间明明只有临时标记而已,你怎么就进入筑巢期了?”


“我还以为筑巢期只是个传说……至少也得是心上人才能诱发的。”


“德拉科,难道说……你是认真的?”


哈利的声音很轻很小,近乎呢喃,尚不清醒地德拉科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埋首在他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一边淌着眼泪一边不知餍足地汲取他的气味。


“哈利,哈利。”赫敏和罗恩一起出现在医疗翼门口,女孩压低了声音呼唤他,向他扬了扬手中施了空间扩展咒的紫色天鹅绒口袋,边小跑过来边说:“我们几乎把你整个箱子里的衣服都搬空了。到底怎么回事?”


哈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怀里的金发斯莱特林,有些尴尬地开口:“德拉科他突然进入了筑巢期。”


罗恩赶忙一把拉住了正准备上前的赫敏,拽下她捏着的天鹅绒口袋,隔着两三米远扔给了哈利,诧异道:“梅林的胡子!那我们现在最好还是离你们远点,天知道筑巢期的马尔福会不会试图杀死所有靠近你的人。”


“他为什么会突然进入筑巢期?发生了什么?”赫敏虽然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急切地问到。


哈利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来,堆在德拉科身边,一边略显无措地回答她:“我向德拉科提出结束临时标记的交易……然后他就魔力暴动了。为了保护我不被吊灯砸到,他没顾上自己,受伤昏了过去。我带他来医疗翼,庞弗雷夫人告诉我,他已经进入了筑巢期。”


“所以说,他是因为你要和他分手,情绪剧烈波动,直接导致了筑巢期?”赫敏一针见血地总结,罗恩在旁边惊恐地瞪着她,绝望地抱怨道:“你能不能别用‘分手’这么恐怖的词?”


但哈利毫不犹豫地、诚实地点了点头:“嗯,他很伤心,昏迷了也哭个不停……就像罗恩之前说的那样,拼命粘着我。”


听罢,罗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绝望地呼出口气,而赫敏咬着嘴唇陷入了思考,抱着双臂在小范围内来回踱步。


“哈利,马尔福正处在筑巢期,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行为,更别提保守住你的秘密。”赫敏显得有些焦躁:“首先,我们不能让他在医疗翼待到明天早上。这里随时会有学生过来,如果有任何人看到了他和你,甚至只是听到了他呼唤你的名字,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有可能引起怀疑,导致秘密暴露。”


赫敏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继续推演:“其次,我们不能让他带着有关交易的记忆回到马尔福家度过筑巢期。虽然他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但是筑巢期的他很可能由于对你的极度渴望而无意识地打破誓言……只要他寻找你,他的父母就很有可能判断出发生了什么,这对你们俩来说都太危险了。”


聪明的女巫终于停下脚步站定,神色悲戚地望着自己陷入两难局面的好友,说:“哈利,我们或许还是只能对马尔福施‘一忘皆空’,把这个交易从他脑子里彻底抹杀。他会熬过这个筑巢期,但他不会记得这是因为你。”


哈利愣住了。


德拉科会忘记他们之间的一切。


忘记废弃教室里的拥抱;


忘记他领着他共舞;


忘记他为他弹过钢琴曲;


忘记彼此交换的领带;


忘记地窖里的疯狂与克制;


忘记交缠的糖松和冷杉香气;


忘记落在他腺体上的噬咬;


忘记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誓言;


忘记在幽深的廊道里,如水的月光下,他曾经捧着他的脸,温柔地叫他“哈利”。


德拉科会忘记他们有过的这一切,只剩下哈利一个人记得——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马尔福,而是德拉科,是他的Alpha。


就在哈利愣神之际,一只银白色的猫形守护神灵巧地跳到了他的面前,女校长不怒自威的声音传了出来:


“波特先生,请马上来一趟校长室。我们必须立刻谈谈。”


哈利揉了把脸,把锥心的疼痛推到一边,暗自感激麦格校长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他站起身,搂着德拉科小心翼翼地把他架到自己的肩膀上,施咒让所有的衣物漂浮在他们周围,然后对罗恩和赫敏说:“我们先把他藏到有求必应屋,等我从校长室回来再做决定。”



*

在罗恩和赫敏充满怀疑地注视下,哈利召唤出了一间和德拉科在斯莱特林的寝室一模一样的屋子,将因为触碰不到他本人,只能抱着他的衣服寻求慰藉,而哭得更凶了的Alpha留在了那张墨绿装饰的床上。


德拉科沙哑地抽噎着,全然意识不到房间里的其他人,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占据了自己全部心神的黑发青年,“哈利……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等着我,我马上就会回来。”哈利向他承诺,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床幔,转身恳切地请求两位好友:“拜托你们照看他,别让他出事……千万别让他出事。”


看着哈利流露出悲伤的绿眼睛,罗恩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哥们,我们会看好他。”


赫敏也朝他坚定地点头,“他不会有事的,你快去快回。”


哈利对他们扯出一个微笑,向校长室赶去。


校长室曾是一个哈利非常熟悉的地方,但这还是战后返校以来,哈利第一次到访。


作风利落的女校长把昔日那些银制仪器都收了起来,只摆放着数盏烛台用以照亮这个宽敞的圆形房间。温暖的烛光照映下,悬挂在墙上的大多数画像里的前校长们都已昏昏欲睡,只有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画像注意到哈利的到来,不动声色地望向他。


邓布利多噙着一个慈爱的微笑,蓝眼睛在半月形的镜片背后微微闪动;斯内普则像鼻子下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高傲地抬着头,睥睨着哈利。


在他们的画像中间,办公桌后,坐着挺拔、严肃、不苟言笑的麦格校长。


她请哈利坐下,急切地询问道:“波特,庞弗雷夫人向我转述了你和马尔福先生在医疗翼发生的事。她告诉我,马尔福先生不仅意外进入了筑巢期,而且极度渴求你的陪伴——他似乎坚持认为你是他的标记伴侣。可据我们所知,你们俩向来不和,而且根据医疗档案,你应当是一名Beta。波特,显然你隐瞒了许多事。在我正式联系马尔福先生的家长之前,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正在发生的一切。”


哈利舔了舔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三位校长审视的目光,将自己分化成Omega、与德拉科立下约定、最终决定结束交易的过程,尽量简要地和盘托出。


校长室的烛火半明半昧,偶尔有烛花炸响的声音穿插在哈利的讲述中,似乎在暗示,在这个由成为傲罗的雄心引发的系列事件里,一直闪烁着爱的火花。


“……然后,庞弗雷夫人告诉我,德拉科已经进入了筑巢期。”哈利说完,偷偷地观察着三位校长的表情。


麦格校长默不作声,陷入了沉思;斯内普拧起眉头,一脸的不予苟同;而邓布利多的眼睛温和地弯了起来,微笑着感概道:“年轻真好,还能感受到爱的刺痛。哈利,你确实知道,爱是最伟大的魔法,它会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阿不思,”麦格校长语气不善,“我们必须对学生们和他们的未来负责。他们现在还太年轻了。”


“但波特先生的确应该对马尔福先生负责。”斯内普在画像里拖长了腔调说,一如他生前般语带嘲讽:“你以为的公平交易,其实是在玩弄人心。”


哈利直觉就想反驳,但斯内普接下来的话让他闭上了嘴。


曾为保护德拉科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的前斯莱特林院长说:“你不该选择德拉科,他把你看得太重了。”


邓布利多留意到哈利愣住的神情,微笑着接话:“西弗勒斯,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节奏,也许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恰逢其时。”


“先生们,我们今晚的议题是如何处理马尔福先生的筑巢期。”麦格校长不悦地提醒道,转身对哈利说:“波特,你的秘密在我这儿是安全的,但如果你不想让马尔福先生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直到你无法脱身,我想你今后应该尽量避免和他相处。由于现在的特殊情况,我可以批准为你们调课,避免你们见到对方。”


哈利垂下头,散落的额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轻声问:“我现在也不能回去见他了吗?”


女校长难得地语重心长:"哈利,目前你们只是临时标记,虽然筑巢期会让他难受,但他总能熬过去。可如果你选择待在他身边,就会加强你们之间的连接。或许你现在回去能稍微减轻他的痛苦,但如果你们最终总是要分开,那么未来只会因此更加的痛苦。"


可是我承诺过他,我会回去。哈利在心里说,德拉科抱着他衣服哭泣的脸庞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根本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回到正在渴求他的Alpha身边。


于是哈利抬起头,直视着麦格校长的眼睛,坚定地开口:“校长,我必须回到他身边,我不能让德拉科独自熬过筑巢期。”


“即使这可能会发展到不得不与他绑定,以至于赔上你的一生?”女校长惊讶地挑高了眉毛。


“这根本不是我所担心的问题。”哈利真诚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略带羞怯地说,:“我只希望他不会因为我,错过了他真正爱的人。但是现在,德拉科需要我,我承诺过会马上回到他身边。”


麦格校长悠悠叹息了一声,终于朝哈利点点头:“你去吧。马尔福先生的家长被禁足在庄园,需要申请紧急外出许可才能来到霍格沃茨,这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希望在这之前,你们能平稳地度过他的筑巢期。”


哈利答应了一声,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校长室,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德拉科所在之处。


画像里的邓布利多注视着他迫切奔赴的背影,笑意浮现在脸上,洞悉一切般说:“不要低估爱的力量,身在爱中的人不会轻易离开。”



*

哈利一踏进有求必应屋所在的走廊,就远远看见赫敏和罗恩正在被一股强大的魔力风暴从屋内推到门外。


他急忙跑过去,隐约能听见德拉科像受伤的野兽般发出痛苦的哭嚎声。他哭得那么伤心,像承受了无尽的委屈。哈利的心脏止不住地抽痛,简直快撕裂他的胸腔。


“这是怎么回事?”哈利一边朝门内张望, 一边扶住罗恩的肩膀急切地问。屋子里正在肆虐的小型龙卷风把所有的物品都卷到了半空中,只有风眼中央那张躺着德拉科的小床岿然不动。


“马尔福找不到你!”罗恩用力扒着门框不让有求必应屋消失,火红的头发被风尾扫得乱飞,朝哈利咆哮道:“他的魔力彻底失控了!”


哈利抬脚就要冲进屋内,被赫敏一把抓住了手腕,“哈利!马尔福已经失去了理智,万一他强行终身标记你怎么办!”


被终身标记?


就此绑定一生?


哈利眨了眨眼睛。


可是,德拉科在哭,在暴风眼中央孤零零地哭。他会不会哭到脱水而死?


他回头朝挚友们惨然一笑:“赫敏,罗恩……可能他是因为受到临时标记的影响才会这样。但是我……我对他,不是因为信息素。我是真心地想要去到他身边。”


哈利挣脱赫敏的手迈进了屋内,狂暴的龙卷风感受到他的气息竟然自动避让,让他有如摩西分海般走了进去,走向风暴的中心。


赫敏和罗恩呆呆看着有求必应屋的门逐渐隐没无踪。


“哈利他……”罗恩目送好友的背影消失在石墙之后,隐隐感觉到,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




TBC




*我们的小狮子,在爱里一直很勇敢,他真的拥有最伟大的魔法。

 BGM: Happiness Does Not Wait (Ólafur Arnalds)

无良区

【德哈】不要招惹纯血Alpha(原著向战后/ABO)CH5

Chapter 5.

*

"哈利,发生了什么事吗?" 赫敏关切的询问让哈利终于回过神来。


变形课已经结束了,但哈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学生们涌出教室的喧哗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上的论文呆坐着,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赫敏见他茫然地眨着眼望过来,叹了口气,在哈利身旁的桌子上放下书包重新坐下,说:“我让罗恩先去图书馆帮我找《实用巫术中的变形术》了……我猜你正在烦恼的事,现在还不适合让他知道。”


哈利感激地朝赫敏微笑。是的,他还没准备好和罗恩谈论德拉科,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只是一想到那个金发的混蛋,他的胸口就交织着甜蜜与酸涩。


对于哈...

Chapter 5.

*

"哈利,发生了什么事吗?" 赫敏关切的询问让哈利终于回过神来。


变形课已经结束了,但哈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学生们涌出教室的喧哗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上的论文呆坐着,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赫敏见他茫然地眨着眼望过来,叹了口气,在哈利身旁的桌子上放下书包重新坐下,说:“我让罗恩先去图书馆帮我找《实用巫术中的变形术》了……我猜你正在烦恼的事,现在还不适合让他知道。”


哈利感激地朝赫敏微笑。是的,他还没准备好和罗恩谈论德拉科,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只是一想到那个金发的混蛋,他的胸口就交织着甜蜜与酸涩。


对于哈利来说,今天原本开始于一个完美的早晨。


他带着满足和喜悦从梦中醒来,在两位好友的陪伴下刚走进礼堂就看见德拉科勾着熟悉的假笑,挑起眉,无声地和他打招呼。他们俩分别在各自学院的长桌旁落座——背对着背,不足一米的距离让他们足以通过AO间的连接感受到对方。


近乎甜蜜的快乐在他们之间流淌,哈利挂着一脸傻笑沉浸在他们隐秘的牵绊里,连甜丝丝的蛋奶布丁都多吃了两块。


然后,他听到有个清脆的女声喊了一句“德拉科!”,回头看见阿斯托莉亚小步跑过来,径直在德拉科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挑了一个牛角面包后就向他抱怨起难以讨好的魔药课教授。


“虽然斯拉格霍恩教授看着像个老好人,但他几乎给我们每个人都只打了A,亏他还是斯莱特林的院长!”


“不是每个院长都像斯内普教授那么公正,斯拉格霍恩的眼里就只有他的鼻涕虫俱乐部,谁叫我们没资格挂上他的荣誉墙?”


哈利听见身后两人的谈话,不自在地动了动。


阿斯托莉亚咯咯笑起来:“他真是没有眼光。我觉得至少你值得在那面墙上有一个名字——你可是和伏地魔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的人……噢,我忘了,可能正是因为荣誉墙上曾经有过汤姆.里德尔。”


“哦,莉亚,”德拉科装腔作势地拖长了语调:“亲爱的莉亚,给我们的老院长留点黑暗的小秘密吧,他可没你这么勇敢。”


哈利侧着头,余光瞥见两个斯莱特利并肩坐在一起,德拉科正举着一杯南瓜汁递给阿斯托莉亚,女孩笑盈盈地接了过去。画面十分美好,简直赏心悦目,让哈利一瞬间感到嘴里发苦。早先那种包裹着他的轻盈雀跃突然消失了,他的胃像被塞进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掉进了深海里。


德拉科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沮丧,疑惑地回头看他。哈利却不愿意与他对视,转身躲开了他探询的目光,并声称快迟到了,拉上罗恩和赫敏匆匆离开礼堂,奔向了变形学教室。


之后,哈利就一直坐在变形学教室里走神。


迎着赫敏忧心的目光,哈利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我在想,我对德拉科……我没办法仅仅把他当作工具人,我在乎他的一举一动。这是因为临时标记吗?还是说……我真的喜欢上了他?”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挥挥魔杖施了个检测咒语,并抬手在哈利后颈的腺体上按了按,皱着眉头说:“哈利,不要被信息素蛊惑了。马尔福是个纯血Alpha,会和伴侣产生更为强大的连接,也必然会更深地影响你。”


哈利不置可否,默默听着赫敏的话。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纯血Alpha会因为情绪波动出现不可预测的易感期,甚至筑巢期。他们的血统让他们更加忠诚,也更容易受到伴侣的影响。”


赫敏顿了顿,眼神略显晦暗:“事实上,这种特质更像是在漫长的纯血家族联姻史中,纯血Omega们为了维护自己的财富、权力和地位对Alpha们进行的一种血源诅咒。毕竟,权力的天平先天性地倾向于Alpha,Omega们要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增加砝码。”


哈利惊诧地眨了眨眼,对这个结论有些意外,细想又觉得十分合理——千百年来,不同阶级的Omega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聪慧的女巫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继续说:“绑架马尔福那晚,他一醒来立刻就闻出你分化了,这说明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临时标记对你们双方的影响更剧烈。如果你们真正完成了终身标记,马尔福是绝对不可能放开你的……我原本以为他确实能帮你解决Omega的麻烦,但没想到他本身竟是个更大的麻烦……”


赫敏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转身拍了拍哈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微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感觉自己对他有责任,但是哈利,你要相信,这只是第二性别本能导致的错觉。只要你们不把这种危险关系继续下去,你们之间的连接很快就会平息的。答应我,哈利,尽快重新选择一个真正合适的Alpha好吗?”


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哈利用力地闭上眼睛,想起德拉科在他疯狂撩拨下的克制和珍惜;想起他们躲在雕像背后交换领带;想起在有求必应屋里他领着他一圈又一圈地跳舞;想起在如水的月光下,那一声温柔得令他心颤的“哈利”…… 


想到这一切,胃里千万只蛰伏的蝴蝶都在一瞬间苏醒,扇动着翅膀舞至半空。此刻,即使感受不到德拉科的信息素,他的心依然因为他而怦怦直跳。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了出来。


无论自己的心意如何,他都对于利用德拉科,利用AO间的连接把他的心思捆绑在自己身上感到强烈的歉疚。他俩积怨已久,哈利无法不去怀疑,德拉科对他每一个近似爱意的举动,都可能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信息素甚至可能会一直裹挟他,扭曲他所有的爱恨。


哈利睁开眼睛,郑重地对赫敏承诺:“我今天就会和他谈谈。”



*

哈利用通信金币约德拉科在城堡七楼鲜有人问津的废弃教室见面。


落日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窗户洒落进来,将悬浮在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映得清晰可见。哈利推开门,踏入这一片瑰丽的橘色光辉中,他扫视四周,惊讶地发现在这个久未使用的教室里,除了堆在角落的旧课桌椅外,靠墙处还有一件被白布所遮盖的,形状极为熟悉的物品静静矗立着。


他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伸手将白布拽了下来——果然是厄里斯魔镜,原来它被邓布利多安置到了这里。


“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


老校长的告诫犹在耳边,哈利不自觉地苦笑。他已经成长到足以理解真实和虚幻的区别,理解逝去的不会再回来, 对于每一个生者来说,真正能抓住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我想要和谁共赴未来?哈利带着一种绝望般的希望看向镜中,厄里斯魔镜忠实地反映出的他内心的渴望。


镜子里,德拉科正推开门向他走来,一步一步靠近,最终在他身旁驻足,与他并肩而立。金发的斯莱特林透过镜子凝视着他,挑起眉毛露出标志性的假笑,然后,抬起手似乎想要揉捏他的后颈。


哈利反射型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他兀自转身回头,看见空旷的房间里除了他以外,依旧空无一人。


暮色渐冷,西沉的太阳敛去了最后的光芒,废弃教室的壁灯自动燃起火光。哈利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呼吸。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德拉科迈步走了进来。


“我想我应该还早到了十分钟?”他看到哈利显得有些意外,立刻注意到哈利的表情不对劲,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哈利翘起翠绿色的眼睛看他,用眼神朝厄里斯魔镜的方向示意,问:“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中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沉迷。


“你看到了什么?”哈利追问。


德拉科红着脸揉了揉鼻子,小声说:“我看见自己抓住了金色飞贼。”


黑发青年垂下头,抿出一个微笑,理解地说:“嗯,一个前斯莱特林找球手的多年夙愿。”


接着,哈利转过身,与德拉科面对面。他稍稍踮起脚,伸出双手揽住德拉科的脖子,明亮的绿眼睛温柔地凝望进灰眼睛深处,哑声开口:“德拉科……为我进行临时标记吧。”


金发的斯莱特林从哈利的手揽上来的那一秒起就忘记了呼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通红着耳朵揽住怀中之人的腰,贪恋地蹭了蹭那头凌乱的黑发,然后低下头埋首在哈利颈侧,温柔又郑重地咬破了他的腺体。


Alpha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不断地注入进来,哈利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浸润在德拉科清冽的冷杉香气中,内心的焦灼逐渐平息,连未知的空洞都被新生的满足感填补。


两人互相依偎,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哈利最后用力抱紧了德拉科一秒,然后挣脱了他的怀抱,坚定地把他推远。


“哈利?”德拉科疑惑地伸手试图拉住哈利的袖子,却被灵巧地躲开。哈利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德拉科无比熟悉的东西递给他——是他原来的那根魔杖,山楂木,独角兽毛杖心,十英寸长。


“哈利?”德拉科心生警惕,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瞪着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格兰芬多,不敢眨眼。


在荒凉破败的废弃教室里,晦暗模糊的火光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哈利朝德拉科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美好的笑容,叹息般对他说:“德拉科,我不再需要你的临时标记了,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吧。”


“为什么?”德拉科的声音有些发颤。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即使是命债,我也无权剥夺你应有的幸福……我们确实有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过去,可你不该为此赔上一生。”他蹲下身将山楂木魔杖放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但我还是会为马尔福家出庭作证,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


说完,哈利不再看德拉科,决绝地向门口走去。


“不。”沙哑的声音从金发斯莱特林的喉咙里挤出来,哈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无视。


“不……我不要结束。”德拉科的声音支离破碎。哈利咬着唇,催动脚步,告诫自己不要回头。


“你不要走……”浓烈的痛苦浸透了德拉科呼喊出的每一个音节,带着隐约的哭腔,哈利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控制不住的酸涩起来。


可德拉科是被信息素、被纯血Alpha那该死的血统控制了,他本不该这么痛苦,不该为了自己痛苦。哈利没有停下来,尽管他的眼镜已经蒙上了薄薄的雾气。


就在他们陷进自己混乱情绪的同时,地面上的尘埃被平地刮起的微风扬起,无数细小的碎石从墙壁上剥落,废弃教室里堆放的课桌椅开始震颤,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种静电带来的噼啪声。


穹顶上,几道细长的裂缝正在越扩越大。


“不……哈利,”德拉科的声音满是绝望,通红着双眼几乎是哭喊了出来:“我不要结束……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听见这声哭喊,哈利终究是没能忍心,回过头看向他。


此时,德拉科失控迸发的魔力在整个教室里横冲直撞,石墙碎裂、杂物飞起,巨大的铜制枝形吊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在哈利身上。


德拉科陡然生出力气,迅速地用魔杖指着哈利,大喊了一句:“盔甲护身!”


魔力凝结成的护盾及时将哈利包裹住,把掉落下来的吊灯反弹到数米之外。就在德拉科悬着的心刚落地的时候,他头上的穹顶瞬间碎裂,无数大小各异的石块径直砸到了他身上。顷刻间,石块在德拉科的头顶、肩膀、后背割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剧烈的疼痛逼得他跪倒在地。


“德拉科!”哈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喊,毫不犹豫地冲向他,将浑身是血的金发青年拥入怀中。泉涌而出的鲜血迅速将原本雪白的衬衫染成了红色——简直就和他们六年级在桃金娘的盥洗室时一样。


暴动的魔力逐渐平息,废弃教室终于不再动荡。


“德拉科!德拉科,你还好吗?”哈利紧紧地拥住受伤的金发青年,脸色一片惨白,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德拉科静静躺在哈利怀里,金发异常凌乱,苍白的脸颊上沾着血与灰,银灰色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哈利紧张慌乱的表情,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他紧握注哈利的手哀声祈求着:“哈利,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去找别人。”每一句话带来的想象都令德拉科更加痛苦,不堪忍受,与肉体上剧烈的疼痛一起折磨他,令他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多的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直到陷入了昏迷。

“德拉科,醒醒,不要睡,我们这就去找庞弗雷夫人!”哈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地转动着德拉科的身体,将他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让他把体重全数靠在自己身上,架着他站起来,挥动魔杖为他们俩各施了一个幻身咒,然后紧紧地搀扶着昏迷中仍然在掉眼泪的金发斯莱特林往医疗翼走去。



*

今夜的医疗翼除了德拉科和哈利以外没有其他学生,庞弗雷夫人专注地挥动着魔杖为德拉科清洁伤口,止血上药。金发的Alpha即使在昏迷中也片刻都不肯放开哈利,哈利就这么顶着庞弗雷夫人质疑的目光,在她施展治愈魔咒的同时与病床上的德拉科双手交握。


哈利坐在床沿,伸出手试图擦去德拉科依旧在不断滚落的眼泪,被他下意识地反握住,贴在脸上轻轻磨蹭。这幅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让哈利的心脏被饱胀的温柔情绪填满,他轻柔地挤压着德拉科的手掌,想要给予他更多的抚慰。


庞弗雷夫人在哈利背后轻咳了一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马尔福先生很幸运,只是一些皮外伤。等他醒来喝一些补血剂,休息两天就会好。”庞弗雷夫人总结道,接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哈利和德拉科相握的手,意有所指地说:“但是波特先生,恐怕你还没有意识到,马尔福先生现在已经进入了筑巢期。”




TBC

  

*常言道,小虐怡情😉

无良区

【德哈】不要招惹纯血Alpha(原著向战后/ABO)CH4

Chapter 4.

*

心烦意乱的哈利以“在雕像背后已经标记过了”为理由,取消了当晚在有求必应屋和德拉科见面的约定,但那条来自斯莱特林的领带不仅缠在了他的脖子上,更像是缠在了他心上。


哈利在入睡前忍不住抓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条领带算是一个交易吧?但不知为何又感觉像是一个礼物。哈利的指尖拂过金红交错的绸缎,不出所料地在背面发现了暗黑色的“德拉科.马尔福”名字的刺绣。他微微有些脸红,挥挥魔杖,把领带变回了原本的银绿色——是它还系在德拉科脖子上时的模样。


他把领带搁在枕边,嗅闻着隐隐约约的冷杉气息逐渐坠入梦中。梦中的他怒气冲冲地追问德拉科为什么不把他交给贝拉特里克斯,见他死...

Chapter 4.

*

心烦意乱的哈利以“在雕像背后已经标记过了”为理由,取消了当晚在有求必应屋和德拉科见面的约定,但那条来自斯莱特林的领带不仅缠在了他的脖子上,更像是缠在了他心上。


哈利在入睡前忍不住抓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条领带算是一个交易吧?但不知为何又感觉像是一个礼物。哈利的指尖拂过金红交错的绸缎,不出所料地在背面发现了暗黑色的“德拉科.马尔福”名字的刺绣。他微微有些脸红,挥挥魔杖,把领带变回了原本的银绿色——是它还系在德拉科脖子上时的模样。


他把领带搁在枕边,嗅闻着隐隐约约的冷杉气息逐渐坠入梦中。梦中的他怒气冲冲地追问德拉科为什么不把他交给贝拉特里克斯,见他死活不肯回答,气得用那条领带绑住德拉科的双手,一把将人推倒在有求必应屋十分知趣地变出来的大床上,自己跨步骑了上去,发誓要榨出真相。


等哈利万分尴尬地蹭着濡湿的裤子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好在八年级的周三没课,是被规划用来准备考试的时间。


当他好不容易拉开床幔走下床去,才发现罗恩给他留了羊皮纸条。


“哥们,赫敏今天会帮我特训魔咒学,我们今天就不一起去图书馆了。记得吃早餐(或者早午餐)”


哦,他们去约会了。哈利捧着罗恩的纸条吐了吐舌头,抬手做了一个拉灯的动作——闪闪发光的电灯泡今天歇业。


哈利换好长袍,按部就班地洗漱、就餐,却不怎么情愿一个人去图书馆埋头复习,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堡八楼。站在那幅傻兮兮的跳芭蕾的巨怪挂毯前,哈利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有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金发的混蛋吗?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再一次的,把一切都归咎于信息素在作怪。


“我需要一个可以边学习边等他的地方……我需要一个可以边学习边等他的地方……”哈利在挂毯对面的石墙边来回踱步,集中精力向有求必应屋许愿。不一会儿,入口出现在他面前。哈利闪身走了进去,一抬眼,径直愣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开阔且非常具有马尔福风格的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装饰着古典的挂毯,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精致的壁炉,橙黄的火光半明半昧地燃烧着,为屋子增添了一丝暖意。壁炉旁边是一张质地上乘的皮质沙发,搭配着柔软的羊毛毯和华丽的靠垫。在壁炉对面放置了一架三角钢琴,精美的木刻雕花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钢琴旁边摆放着一套相当宽敞的书桌和椅子,书桌旁一个白金色的脑袋正诧异地抬起来看向了哈利。


哈利有些心虚地朝德拉科点头致意,顿了一秒钟才开口:“你……来得真早。”


德拉科收敛起片刻前略显慌张的神色,拉开身边的空椅子朝哈利示意坐下,挑着眉扯出一个假笑,说:“我原本以为会独占这里直到晚餐,没想到黄金男孩今天竟然落单了。”


“是啊,沦落得和你一样形单影只。”哈利佯装不快地怼了一句,走到那张椅子旁放下书包,开始一件件地往外掏课本、羽毛笔和羊皮纸卷。


德拉科注视着他调整好椅子坐下,拖腔拖调地说:“放心,十二英寸长,待完成的变形学论文,会对你不离不弃。”


“闭嘴吧,马尔福。”哈利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去不再看那颗闪亮的金色脑袋,假装专注于课业。


可事实上,他一直在分心。


德拉科轻柔的呼吸声、衣物的摩擦声、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无一不让他竖起耳朵,更别提若有若无萦绕在鼻息间的冷杉香味,令哈利每一寸皮肤都紧绷起来。昨晚那个荒唐的梦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子里重播,令他越发地难以面对身旁的斯莱特林,红着耳朵悄悄地把椅子又挪远了一些。


“波特。”德拉科伸长手臂用羽毛笔在哈利的耳垂上拨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只纸鹤晃晃悠悠地朝他飞了过来。


“又来这套。”哈利嘟囔着吐槽,不自觉抿了个小小的微笑,轻柔地接过纸鹤拢在掌心。


这回纸鹤里画着两个小人挤在壁炉前互相依偎——左边的头发顺滑闪亮,右边的鸟窝头半遮着闪电伤疤。


“两个形单影只的人,应该抱团取暖。”德拉科支着下巴脸色微红,没有直视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拉着椅子凑近了一些,指指哈利正在撰写的变形学论文,说:“这个,我可以帮你。之前的随堂测试我得了O。”


哈利被画中的场景和这人突然的靠近弄得心神不宁,手足无措地点点头,接着就感觉到身旁的人站了过来,把他从背后半圈住,半弯着腰,靠在他耳边,开始一词一句地细细检查起他的论文内容。


“变形学探索了物体的形态、结构和外观如何在魔法的作用下发生变化……进阶变形学教授的复杂形态变化技巧重点在于变形与物质转化的关系……”


德拉科小声地读着哈利写下的字句,温热的吐息一下一下拂过他的耳廓,激起阵阵酥麻。新鲜标记带来的强烈吸引力让哈利不自觉地想要靠得更近。他微微后仰,不着痕迹地将头轻靠在德拉科的肩膀上。


“我们应该尤其注意……变形魔法的局限性与风险……”德拉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夹杂着清晰的吞咽声,让哈利的心脏砰砰直跳,“在实践与练习中……注意策略……”


读书声戛然而止。


德拉科放弃似的俯下身从身后轻轻地搂住哈利,把头整个埋进他的颈窝,白金发丝间露出的耳朵一片通红。他深深地吸着气,声音甚至有些发颤:“疤头,你真的很好闻……”


你也很好闻……太好闻了……


哈利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胃里一万只扑腾着翅膀的蝴蝶让他紧张得无法开口。他只是闭上眼睛,咬着嘴唇,稍稍偏开头,让自己的脖颈更多地暴露在德拉科面前。


德拉科微热的鼻息落在哈利的颈侧,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正像掠食者般死死地盯着他,想要吞食入腹。


Alpha几乎按捺不住的凶猛欲望让哈利略微有些颤抖,他抬手握住那双搂着他的手臂,就这么等待着。


渴望让身体发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流窜,激起丝丝缕缕近似快感的刺痛。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噼啪作响,暖烘烘地蒸腾着空气中早已交缠在一起难分你我的糖松和冷杉的香气。


德拉科却在猛吸了一口气后放开了哈利,起身朝另一侧的钢琴走去。


他靠在钢琴旁,背对着他黑发的Omega站定了几秒,调整好呼吸,才终于转过身朝哈利扯出一个假笑——脸上犹有未能褪去的潮红,问他:“波特,这是不是你有史以来最悠闲的一学年?没有命悬一线的冒险,只要在N.E.W.T.s中取得高分就好。”


“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分化期的话。”哈利也稳了稳呼吸,强自镇定下来,“现在又要应付不稳定的信息素,又要应付你,感觉不比对付伏地魔容易多少。”


德拉科耸耸肩,道:“没想到我在你那儿足以和黑魔王相提并论。”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霍格沃茨头号混蛋。”哈利眨着明亮的绿眼睛真诚地说,顿了一会儿,终于问出那个一直盘亘在心头的问题:“马尔福,你为什么会回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深深地看进彼此眼底。


从十一岁到十八岁,从魔金夫人长袍店到有求必应屋,从稚气未脱的孩童到自绝境中重生的成年人,惊涛骇浪的岁月里,时间倏忽而过,他们逐渐从彼此人生不起眼的角落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此刻,灰色和绿色的眼睛终于只映出对方的身影。


德拉科凝视着哈利,轻声回答:“为了不留遗憾。”


哈利听得不甚明白还想追问,德拉科已经拉开琴凳坐下,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假笑转移了话题:“黑暗英雄、圣人波特从来不懂得享受生活,在你以前紧张刺激的人生中,想必没有机会坐下来听一场音乐会。为了感谢你的重视,我想我能为你献上一曲?”


金发斯莱特林说着,十指翻飞,一段炫技式的音乐随之响起,“接下来,一曲Moonlight Serenade*,献给我亲爱的疤头。”


哈利又好气又好笑地鼓了鼓掌,学着德拉科惯常的表情,挑着眉故作正经地说:“我很荣幸,雪貂先生。”


轻盈悠扬的旋律随着德拉科纤长手指的舞动流淌出来,每一个音符都如银河中的星光般灵动而闪耀,汇聚成优雅轻柔的月色在房间里畅快流动。


他特地演奏了一个轻快调皮的版本,旋律浪漫迷人,跃动的琴音让哈利身心放松,轻易地忘却了烦恼和忧愁,仿佛接受了一场来自夜色的邀约,不自觉地随之摆动着身体。


德拉科显然注意到了哈利的沉醉,他低头偷笑,抽出魔杖轻轻一挥,钢琴转变成了自动演奏模式。他故作绅士地款款站起,走到哈利面前,半弯下腰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手势,“我的大英雄,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与你共舞一曲?”


哈利咧开一个快乐的大笑,兴致勃勃地将手搭上了德拉科的掌心:“乐意之至。”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德拉科稍稍施力拽进怀里,扶住了腰身站定。此刻,伴随着轻快的钢琴曲,两人目光交缠,格外的温柔而肆意。


哈利将左手搭在德拉科的肩上,另一只手与他相握,任由德拉科领着,踩着音符,披着无形的月光旋转舞动。因为是和这个人跳舞,哈利完全没了四年级舞会时的紧张尴尬,他随性地转着圈,在每一次踩到德拉科脚时,抱歉地朝他吐吐舌头,再继续全情投入其中。


“波特,你立志于让我没有一只脚能活着走出有求必应屋。”德拉科拖着声音假惺惺地抱怨。


哈利笑得更放肆了:“怎么办呢?都怪你领得不够好!”


德拉科挑了挑眉,无可奈何地勾起嘴角,更加卖力地领着自己的Omega捕捉每一个节奏。


他们就这样跳了一圈又一圈,跳到心满意足,头肩相抵,互相环抱着对方在壁炉前缓缓摇晃。


火光映在他们被愉悦充盈的年轻脸庞上,看在对方眼里,仿佛镶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金边。德拉科抬手将哈利散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顺势在他的腺体上轻轻按压,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问:“我可以吗?”


哈利绯红的脸添了一丝羞怯,他眨巴着运动后水汽盈盈的绿眼睛点了点头,说:“来吧。”


德拉科依言而行,将哈利整个人拥进怀里,拨开他后颈的碎发,低头温柔而专注地咬了上去。


随着Alpha信息素的注入,两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现在,这份满足里充盈着比餍足的欲望更多的东西。


之后,他们在有求必应屋里用过了家养小精灵送来的晚餐,一起待到了宵禁之后。


夜色已深,哈利披上隐形衣正准备离开,德拉科却坚持用幻身咒送他一起回格兰芬多塔。


“易感期,多闻到你一会儿能让我好受一些。”金发的Alpha信誓旦旦,灰眼睛里全是眷恋不舍。


“到底是你帮我度过分化期,还是我帮你度过易感期。”哈利无可奈何地说,但心中却又隐隐地雀跃。


一路上,哈利看不到使用了幻身咒的德拉科,所以他俩一边牵着手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一边持续地小声在对方耳边说话。


午夜时分,月光透过窗棱洒在城堡走廊里古老的石墙上,勾勒出深邃的阴影,往昔岁月在那些幽暗处留下痕迹,在登上格兰芬多塔楼一级级石阶的过程中渐渐淡去。


在终于看到胖夫人的画框时,德拉科松开了手。哈利转身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只有银白的月光如水一般洒落地面,将幽深的廊道氤氲出一股梦境般的氛围。


哈利轻声呼唤:“德拉科?”


好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隔着隐形衣冰凉丝滑的布料捧住了他的脸,温柔地说:“晚安,哈利。”



TBC



*选用的是B站上Moonlight Serenade (Glenn Miller 1939) Piano by Sangah Noona

无良区

【德哈】不要招惹纯血Alpha(原著向战后/ABO)CH2

Chapter 2.

*

第二天一大早的高级魔药课,哈利在走进教室前忍不住反复调整自己的衣领。尽管他已经使用了气味屏蔽贴,赫敏也发誓他闻起来纯粹得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但哈利还是觉得德拉科清冽的冷杉香气时刻环绕着他。


带着德拉科的气味与他见面,这件事没由来的让哈利感到紧张。


然而,金发的斯莱特林却一直没有出现。


“马尔福或许被堵在某间废弃教室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挨了几道火烤热辣辣。”罗恩看到哈利不时往教室门口张望的样子,一边摆弄雏菊根一边说,“以他现在的名声,还能四肢健全地待在城堡里真该感谢麦格校长和梅林,听说连斯莱特林都有不少人怨恨他。”


“战后大部分的......

Chapter 2.

*

第二天一大早的高级魔药课,哈利在走进教室前忍不住反复调整自己的衣领。尽管他已经使用了气味屏蔽贴,赫敏也发誓他闻起来纯粹得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但哈利还是觉得德拉科清冽的冷杉香气时刻环绕着他。


带着德拉科的气味与他见面,这件事没由来的让哈利感到紧张。


然而,金发的斯莱特林却一直没有出现。


“马尔福或许被堵在某间废弃教室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挨了几道火烤热辣辣。”罗恩看到哈利不时往教室门口张望的样子,一边摆弄雏菊根一边说,“以他现在的名声,还能四肢健全地待在城堡里真该感谢麦格校长和梅林,听说连斯莱特林都有不少人怨恨他。”


“战后大部分的斯莱特林都没有返校,据说很多学生转去了德姆斯特朗。”赫敏补充道:“马尔福大概背着人身限制令,所以不能离开英国。但真没想到他会回来霍格沃茨……要知道,这里恨他的人太多了。”


哈利按捺住隐隐地担忧,状似随意地猜测:“也许是魔法部或者威森加摩提出的保释条件?否则他为什么要回来?待在马尔福庄园至少不用时刻提防恶咒。”


“谁知道呢。”罗恩敷衍地应了一声,专心地投入了魔药制作中。


一上午,哈利就这样时不时地朝门口瞥上一眼,心不在焉地度过了。


直到午餐时间接近尾声,左手掌缠着绷带的马尔福才由一名纤细俏丽的女孩陪同出现在礼堂。他们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面朝着哈利三人坐下。


德拉科的脸色略显疲惫,他注意到哈利的视线,挑着眉朝他扯出一个假笑,然后迅速收敛了表情,转头跟身旁的女孩小声说话。女孩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掩嘴轻轻笑了起来,卷曲的金色长发随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摇晃,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哈利的胃仿佛沉到了黑湖深处,突然就对盘子里的食物失去了兴趣。


罗恩撞了撞哈利的肩膀,朝对面两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那个女孩,是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妹妹,阿斯托莉亚,比我们低一年级。金妮告诉我,她现在和马尔福走得很近,可能会成为他的未婚妻。你知道的,贵族那种早婚的习惯。”


哈利感到喉咙发紧,他眨了眨眼,专注地端详了一会儿女孩精致的脸庞。


所以,她就是他冒着被诅咒的风险回到霍格沃茨的原因吗?


罗恩还在喋喋不休:“真没想到,以马尔福家战后的声誉,臭雪貂竟然还这么受欢迎……”


“罗恩!”赫敏喝止自己粗线条的男友。她注意到哈利的表情,叹了口气,给他递过去一杯南瓜汁,“哈利,不要被信息素迷惑了,撑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哈利点点头,感激地一饮而尽,心里升腾起的烦闷却像沼泽一般蔓延开来,连礼堂里香甜的气息都令他觉得窒息。


他真的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决定彻底无视斯莱特林们,对身旁的好友们说:“走吧,别忘了我们答应了金妮的练习赛邀请,今天是享受魁地奇的日子。”


哈利大步走出礼堂,同时告诫自己:我只是被信息素影响了,即使那不过是一个临时标记。



*

德拉科站在魁地奇球场边缘,藏身于看台的阴影中,仰头遥望天空。


九月的苏格兰高地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是湛蓝的晴空,转眼间便聚集起大片的浓云。


德拉科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那个轻快迅捷的金红色身影。


那个在他眼里唯一耀眼的身影。


雨滴开始落在德拉科脸上,每分每秒都变得更密集。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雨雾中的那个人完全没有提前结束比赛的意思,不顾逐渐湿透的训练服,风驰电掣般追逐一个闪着微光的金色小点。


他永远不肯停下来给自己施个防水防湿咒。


德拉科嘲弄地想,转而又觉得这正是这个人的魅力所在——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赛场上,他总是这样奋不顾身、勇敢无畏。


可德拉科仍拒绝将他视作一个英雄。他从来都觉得,哈利.波特不过是个莽撞的、不顾生死的傻瓜,根本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有多珍贵。


所有的胜利都是命运给予傻瓜的奖励,而所有的伤痛都被傻瓜藏在了笑容背后。


然后,他看到哈利不出所料地抓住了金色飞贼,高举起金色的小球稳稳地降落在草地上。


哈利脸上是任何阴雨都暗淡不了的明媚笑容。


就像光。


就像爱。


德拉科眯起眼睛,哈利的快乐透过连接传导到了他身上,他体内欣喜雀跃的Alpha鼓动他立刻冲上前去抱紧自己的Omega,和他一起庆祝胜利,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再施咒让他变得温暖而舒适。


他的脚几乎就要迈出去了。


但有人比他更快。


他看见金妮.韦斯莱降落在哈利身边,扔下扫帚,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他,大笑着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她同样湿透的红色长发贴在哈利的胸口,滴落的雨水交融在一处。


德拉科被定在了原地,心脏停顿了一瞬,连呼吸都被冻结。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嘶嘶作响。


放开他……


你不能碰他。


他是我的!


德拉科的手指冰凉,怒火在胸口灼烧,汹涌而来的渴望让他身体发疼,全身的魔力都在叫嚣着要将他的Omega夺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他几乎就要拔出魔杖了。


可他不是我的……


他不是我的。


残存的理智像一场瓢泼大雨,冰凉刺骨地落下来,浇在他快把自己烧成灰烬的心火上。


理性和感情撕裂了德拉科,过分强烈的情绪冲击令他头晕目眩,时冷时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他深深望了一眼哈利,转身离开。



*

哈利从下午起就感到心悸。


他原本以为是运动带来的心跳加速,继而又以为是分化期的燥热卷土重来,直到入夜后他独自等在有求必应屋,多次尝试用通信加隆和德拉科联系却一直没得到回应,他才意识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其实是来自标记了他的Alpha。


马尔福出什么事了?哈利想起他缠着绷带的左手,急忙打开活点地图寻找他的位置。


德拉科好端端地独自待在他的寝室里。


“听说连斯莱特林都有不少人怨恨他。”哈利想起罗恩的话,心头一凛。


他立刻披上隐形衣,决定潜入地窖。


斯莱特林剩下的学生少得可怜,哈利藏在隐形衣里等了好久,才终于尾随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溜进了公共休息室。


宵禁时间已过,午夜的黑湖浓黑如墨,没有丝毫光亮,使本就冰冷潮湿的地窖比哈利记忆中的显得更加阴暗。两个困倦的学生蜷缩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魔法史,哈利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跟随活点地图的指引往寝室方向走去。


越靠近德拉科的寝室,哈利越能感觉到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作实体的Alpha信息素压迫得他呼吸困难。


他止不住地战栗,感觉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像一只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本能告诉他立刻逃跑,但信息素里浓郁的冷杉味又令他无法克制地想要靠近。


哈利掏出通信金币用杖尖点了点:


马尔福你还好吗?


依然没有回应。


哈利揉了把脸——他只能向前。


德拉科寝室的房门紧闭着,哈利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拧开。浓烈得令人窒息的信息素横蛮地在空气中扩散,简直像把整片冷杉林搬进了地窖。


他的Alpha正在受苦,他的Alpha需要他的帮助。哈利体内的Omega焦急不安,他没办法无所作为地干等在门外。


“阿拉霍洞开!”哈利施了个开锁咒,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他才迈入一只脚就被德拉科一把抓住,掀开隐形衣摁在墙上。


金发的斯莱特林单手关门施咒一气呵成,欺身抵住哈利,恶狠狠地低吼:“波特,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么浓的Alpha信息素你闻不到吗!你这个该死的没有生理常识的白痴!”


“我是过来看看你死没死!”哈利恼火极了,立刻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旋即愣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Alpha金发湿漉漉的,浑身滴着水珠,赤口口口裸着上半身,只裹了一条浴巾站在他面前。


最重要的是,他还戴着止咬器。


德拉科咬牙切齿地盯着哈利:“你真的是不知死活……”


“你这是……易感期?”哈利踌躇地问。他从前自以为是Beta,从来没有好好听过生理课。


德拉科被他气笑了,进一步压上去,把莽撞的Omega圈在胸口和墙壁之间小小的空间里,在他耳边嘶声说:“没想到你脑子里竟然还有这个词……是的,易感期,让Alpha变得危险、狂躁、占有欲爆棚,恨不得把自己的Omega吞吃入腹的易感期……你真该感谢梅林你的晚熟,你要是在战前就分化,以你脑子里这点贫瘠的性别常识随便来个Alpha就能把你拴住,献给黑魔王。”


“谁来?你这个Alpha吗?可你当时在庄园里明明认出了我,却说了谎。”哈利回怼,即使近在咫尺的信息素令他头昏脑胀,几乎要瘫软在德拉科怀里。


德拉科无言以对,只能咬牙沉默。


空气里除了冷杉香气,糖松的甜蜜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哈利的脸红成一片,身体升腾起的强烈渴望使他顾不上先前的争执,伸手去拨德拉科脸上的止咬器,小声地说:“你答应过我的,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德拉科别开头,喉结滚动,声音分外的沙哑,“波特,你真是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他拿起魔杖又在门上叠加了好几个禁音咒、忽略咒、反开锁咒,然后一把抱起小个子的格兰芬多走向了自己的床,“如果你不想被我咬得遍体鳞伤,甚至终身标记,就不要乱动……”


余下见猫爪:D

薄荷爆珠

DMHP/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情人节极限滑铲文(但没赶上


当罗恩第三次捧着硕大的沙拉碗跨过半个宴会厅、绕过拥挤的舞池、特地从吧台摇晃到冷盘长桌旁时,哈利再也无法假装对好友拙劣的演技视而不见。他依然躲在落地窗旁的大理石柱阴影里,但对无声无杖咒的卓越掌控使那张巴掌大的餐盘里堆满吃不完的糖浆挞。


“别说出来,”哈利闷闷不乐钻研着手中的食物,挑出造型最精致的一块,用餐叉捣碎饼面上喷火的匈牙利树蜂(火焰是树莓酱,甜得发腻),将奶油和挞皮用力搅拌在一起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能吐出三条鼻涕虫。“不用摄神取念也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你手里的龙虾沙拉一点儿都没少,而你也根本不爱吃甘蓝。”


罗恩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心虚地舀起一......

*情人节极限滑铲文(但没赶上


当罗恩第三次捧着硕大的沙拉碗跨过半个宴会厅、绕过拥挤的舞池、特地从吧台摇晃到冷盘长桌旁时,哈利再也无法假装对好友拙劣的演技视而不见。他依然躲在落地窗旁的大理石柱阴影里,但对无声无杖咒的卓越掌控使那张巴掌大的餐盘里堆满吃不完的糖浆挞。


“别说出来,”哈利闷闷不乐钻研着手中的食物,挑出造型最精致的一块,用餐叉捣碎饼面上喷火的匈牙利树蜂(火焰是树莓酱,甜得发腻),将奶油和挞皮用力搅拌在一起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能吐出三条鼻涕虫。“不用摄神取念也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你手里的龙虾沙拉一点儿都没少,而你也根本不爱吃甘蓝。”


罗恩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心虚地舀起一大勺苹果醋浇在生菜叶上,又掩饰般地吞下一大口,整张脸都被难吃得皱成一团。“可是……”他的目光在舞池中央拖行一圈又回到哈利身上,“Sorry, mate, you have to give me this. This opportunity is too perfect to miss.[注1]”


哈利难以置信地瞪着身边的多年死党。如果不是糖浆挞碎屑几乎要呛进喉管,他一定要叫正忙着跟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主任讨论薪酬问题的赫敏来收拾罗恩。尽管大多数时候罗恩才是跟他同一战线的那个,但显然婚姻足以让任何一个忠诚勇士的阵营倒戈。


“我说真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恩朝舞池中央抬了抬下巴,德拉科·马尔福朝刚结束一曲的秋·张再次发出共舞邀请。她今晚光彩照人。“你的心碎前任俱乐部吗(The Club of Harry Potter's Heartbroken Exes)?”


哈利终于还是把食物碎屑呛进了气管。那该死的火龙尾巴是用红糖饼干做的。他抓过罗恩手里的火焰威士忌酒瓶撬开(“我刚从冰桶里拿的,兄弟!”)大口灌下,五脏六腑都被辛辣的酒精点燃。这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哈利又用飞来咒弄来一杯冰镇南瓜汁面无表情地啜饮,试图无声解释刚才的事故是个巧合的意外。在英爱魁地奇联盟杯决赛后的庆功宴上邀请秋·张跳舞不是德拉科·马尔福今晚最离谱的举动,至少在他跟金妮·韦斯莱共舞一曲(并且没有朝对方发射恶咒)之后,哈利不会对秋·张的应邀感到惊讶。如果连金妮都不介意跟马尔福演一回场面人(直说吧,金妮和马尔福礼貌寒暄的可能性比他跟马尔福第一次见面就友好握手还低),那挑刺专家马尔福今晚一定表现得体得无可挑剔。秋在马尔福的引领下转了个圈,丝绸长裙转成一朵盛开的水仙。哈利警惕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像在任务中等待伏击那样专注。德拉科·马尔福一旦举止反常,绝对有阴谋。他不需要三年傲罗经验也能做出判断,这是他学生时代就培养出的直觉,且至今从未失灵过。


“我建议你今晚去《预言家日报》编辑部进行一次突击检查,哈利。”罗恩彻底放弃拯救龙虾沙拉碗,从漂浮的托盘中抓过两块鱼子酱饼干,“如果你不想看到丽塔·斯基特又在八卦专栏编排你的感情生活——你知道的,《救世之星风流史:不可告人的前任秘闻》,我会很乐意加这个班的。”说完罗恩耸耸肩,冲哈利扬了扬眉毛。


“德拉科·马尔福不是我的前任。”哈利接过罗恩递来的饼干囫囵吞下,目光依旧密切关注着宴会厅中央引人注目的双人舞。


“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这回轮到罗恩被呛得说不出话。


“我是说,”哈利回过神来,奇怪地瞥了罗恩一眼,“我很确定除了你和赫敏没人知道,呃,马尔福在格里莫住过两个月。”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心虚地放低音量。哪怕他跟马尔福有之间足以堆满一整座魁地奇球场的旧账新债,那两个月也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类别,不是能在吵架中用来互相攻击的把柄。


“他终于搬走了?感谢梅林,至少这下我不用担心一踏出格里莫的壁炉就被炸掉半条腿了。”罗恩做了个心有余悸的鬼脸,“不敢相信我也有被马尔福吓住的一天,他鼓捣的那些炼金玩意太要命了,你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只能说和马尔福虚张声势的本领很匹配,”哈利摸了摸鼻子,“不用太担心,真要熬制出任何致命药水,他自己首当其冲。”


“所以你们现在是……呃,就是,”罗恩尴尬地比划两下手臂,“你搬到他家去?换了个地方住?也、也挺好的,格里莫住久了是有点阴森。”


“他搬走了。”哈利刻意收住余光不去看罗恩,只一瞬不瞬地盯住舞池,假装德拉科·马尔福把阴谋的暗号编进圆舞曲交换的舞步里,“我们现在没有住在一起。”


“哦……当你说德拉科·马尔福不是你的前任,”罗恩发出恍然大悟的长叹,“我以为是你因为你们还没有……”“分手”两个字被他硬生生吞进胃里。


“别说出来,”哈利抿嘴笑了一下,“不管是‘前任’还是‘分手’的说法,不是那样的关系。”


罗恩难得没有对哈利和马尔福的关系做出任何评价,以往他能就这段关系发表一场足以竞选魔法部部长的演讲,毕竟毫无防备地撞见德拉科·马尔福一边系领带一边从哈利·波特的卧室走出来这件事对罗纳德·韦斯莱带来的冲击不亚于禁林重逢阿拉戈格。再出色敏锐的傲罗也没法对这个好似直接从都市爱情电影里剪辑出来的场景做出更多阴谋假设。


“其实德拉科·马尔福现在是查德里火炮队的老板。”哈利在一阵胶着的沉默后冷不丁开口,像是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尴尬空气。


罗恩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这是你对我今晚糟糕笑话的报复吗,哈利?”


“什么?不!”哈利猛地转过头,“当然不是,这是真的。我是说,我正在分析马尔福的阴谋。你看,他拥有一支魁地奇球队。好吧,从股权分配上来说,他与查德里火炮击球手詹肯斯共同拥有这支球队,但我们都知道他手里至少有60%的份额。”


“我不知道,”罗恩虚弱地抗议,他抱着脑袋,似乎快要晕倒了,“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


“收购协议是上个月签的,而且他原本似乎没打算公开消息,”哈利露出抱歉的眼神,“所以我也没有……本来是不想你太受打击。”


“天降噩耗也没有更体贴,”罗恩连塞三颗柠檬奶油泡芙,认命地摆摆手,“所以呢?”


“所以这解释了德拉科·马尔福为什么会出现在联盟杯的庆功宴,不如说作为球队拥有者,这甚至是名正言顺的。”哈利双手在胸前交叉,目光低垂,仿佛面前有一块贴满证据和照片的白板,而这里是傲罗指挥部会议室。


“一个月前签的?”罗恩又从漂浮的托盘中拿下黄油啤酒和苹果雪莉酒,左右轮流啜饮,“我在格里莫撞见马尔福是四个月前的圣诞节,而根据刚才的证词,你们最多只同居了两个月。也就是说,火炮队卖给马尔福的时候你们无论如何也已经分手了。”


“这不重要,”哈利故意忽略“同居”和“分手”的陈述,试图把话题带回德拉科·马尔福尚未曝光的惊天阴谋,“重要的是,如果他今晚是以球队老板的身份现身,为什么要特地邀请秋和金妮跳舞?他又不是霍德黑德哈比队的老板。”


“说不定他的下一步计划是让秋和金妮在下赛季转会,重振查德里火炮队的荣光。”罗恩讽刺地说,但显然对他之前的推理更感兴趣,“所以你们分手……分居之后,你还对马尔福的动向一清二楚?”


“拜托,罗恩,我们都知道火炮队的问题不是买两个球员能解决的。”哈利向罗恩投去不赞同的眼神,“而且我不认为德拉科会操心球队运营,也无意振兴球队,火炮队这几个赛季的颓势如此显而易见,你知道的,马尔福不是那种会费力不讨好、做长远投资的人。”


“我不知道,”罗恩露出古怪的神色,随即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知道一个马尔福的商业版图?你知道你刚才叫他德拉科吗?”


哈利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手臂,“如果这是他给自己买的联盟入场券也并非说不通,毕竟现在各大俱乐部的布局都相对固定,但这又回到最初的疑惑,马尔福为什么非要费这个劲?”说着他抬眼再次扫过宴会厅,秋和马尔福已经结束了这支舞,坐在吧台旁聊天,两人中间甚至隔了一张高脚凳。哈利用逡巡的目光将马尔福今晚的行头打量了一遍,没有任何不对劲,不如说还有点意外:因为他实在很久没见过如此人模人样的德拉科·马尔福。对方借住格里莫的两个月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整日泡在地下室里,不是鼓捣炼金,就是在打磨原石——他为炼金术研究买下了一座大马士革的矿井——大多数时候穿着一件沾满染料的实验长袍,苍白的脸上挂着深重的黑圆圈,跟缺乏打理的凌乱金发一同扮演一个不得志的炼金术师。如果不是德拉科·马尔福在买扫帚和矿石上依然一掷千金,哈利会怀疑他其实早被卢修斯·马尔福剥夺了继承权,不得不靠给翻倒巷做仿冒的黑魔法器具维生。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用指腹摩挲被制服袖口遮挡的衬衫袖扣,镶嵌细密的碎钻将一颗切割精湛的祖母绿圈在中央,一份颇具份量的礼物。


“罗恩,你看秋戴的项链。”哈利惊醒似的拽过罗恩,“有哪里不同?”


“……我看不出来,”罗恩干巴巴地回答,“我只能看出那是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如果上面的宝石都是真货。”


“这就是问题所在,就算对珠宝一窍不通,也能看出那是一件对于这个场合过于隆重的配饰,”哈利兴奋地拍拍罗恩的肩膀,“如果那是真品,买下两支火炮队不成问题。”


“你是在暗示马尔福准备故技重施?”罗恩困扰地抓了抓头发,“不可能吧,除非他疯了,才会在有半个法律执行司的地盘弄来一条被诅咒的珠宝。”


“这当然不是又一个凯蒂·贝尔事件,”哈利紧盯着吧台边的两人,“秋佩戴的项链有很大概率是真品,而我有把握这是马尔福借给她的,或者至少在其中牵线搭桥了。你看金妮,她的手腕上也戴着一支相当夺目的手镯。”


“我不知道你还会关注这些呢,”罗恩打趣道,“如果你当初有这么识趣,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前任俱乐部了。”


“我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哈利皱眉思索,从傲罗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本龙皮记事本和自动羽毛笔开始梳理信息,“因为德拉科·马尔福喜欢摆弄石头我才想到的。该死,我怎么会忽略如此明显的线索。”


“我不好说,至少这些线索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明显,”罗恩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也一点都不了解马尔福,至少没到看见他跟谁多说两句话就能判断出他别有目的的程度。”见哈利没有回答,罗恩试探性地上前,瞥了一眼记事本内的推理进展,显然已经演化到被如尼文加密的阶段——他什么也没看明白。


“哈利,”罗恩咽了口口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尽管你在侦破德拉科·马尔福惊天阴谋上的战绩惊人,但直觉告诉我——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这种灵光一闪的时刻——可能马尔福这回真没有……至少没有这么高深的阴谋,”他指了指记事本上的墨团,“不过我觉得他的计划大概是奏效了。”


“什么意思?”哈利用羽毛笔点了点下巴,一脸严肃地看向罗恩。


“我是说,”罗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已经盯着他看了一整晚。”


“盯着谁看了一整晚?”一个熟悉的、拖长尾调的声音响起,难得人模人样的德拉科·马尔福端着香槟站在哈利面前。


“你到底要做什么?”哈利啪的合上记事本,压低声音,确认没有其他人关注这个角落,“你想利用秋和金妮达到什么目的?”


“Now who's growling?”德拉科·马尔福扬起一边眉毛,冲他举了举杯,“What turned you into a green-eyed monster?”[注2]


“我不会嫉妒你对秋和金妮大献殷勤,”哈利虚眯了一下眼睛,语气冷静,“实际上,我永远会祝福她们,但你显然在打别的算盘。”


德拉科沉默而直白地与哈利对视,在发现对方没有一点罢休的迹象后,他缓慢地、几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香槟放进哈利手中,靠向背后的大理石柱。他抬手松开整晚都保持一丝不苟的领结,摘下袖扣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精心打理的发型开始松散,“我真不想承认韦斯莱是对的,但我为了引起你注意干的蠢事也不差这一件。”


哦。哈利慢吞吞地想。哦。


你已经盯着他看了一整晚。


“哦。”哈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你不需要跟秋或金妮跳舞。”


我也不会看别人。

End

Notes

注1:this opportunity is too perfect to miss出自《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当时哈利躲在隐形衣里,准备整蛊德拉科。

注2:green-eyed monster,绿眼怪兽,在英文俚语里是嫉妒的意思。

竹染轩阴

【DH】Dog Days Are Over

大家情人节迎财神快乐!

26周年合志内容解禁

BGM-Dog Days are Over



Chapter 1 空房间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哈利说。


赫敏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大满意:“你真的很不正常,哈利。我知道暑假的事情他们做得确实——”


“和那没有关系,”哈利无辜地看着她,“我没有生气。”


“可是你甚至在看《魔法防御理论》。”赫敏指出。他们现在正坐在格兰芬多温暖的公共休息室里,即使是赫敏也认为现在没有急得非在当下完成不可的课业,而哈利已经走神到开始翻这么一本冷冰冰干巴巴的书了。这无......

大家情人节迎财神快乐!

26周年合志内容解禁

BGM-Dog Days are Over



Chapter 1 空房间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哈利说。


赫敏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大满意:“你真的很不正常,哈利。我知道暑假的事情他们做得确实——”


“和那没有关系,”哈利无辜地看着她,“我没有生气。”


“可是你甚至在看《魔法防御理论》。”赫敏指出。他们现在正坐在格兰芬多温暖的公共休息室里,即使是赫敏也认为现在没有急得非在当下完成不可的课业,而哈利已经走神到开始翻这么一本冷冰冰干巴巴的书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作是一种“正常”的行为,尤其他还被乌姆里奇关了禁闭。


接着,她有些担忧地说:“而且我觉得你完全应该生气的。”


经历了摄魂怪的突然袭击和整个凤凰社的隐瞒之后,哈利给出的唯一反应就是:他想要在格里莫的各个房间转一转,好好看看他教父长大的地方。这样的表现把在场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噎住了,毕竟无论他们在争执的时候显得多么有理有据、冠冕堂皇,内心深处多少都为自己给这个才从摄魂怪袭击中死里逃生的男孩带来的心理压力感到了一些愧疚。哈利看起来丝毫也不愤怒,更不迷茫,对一切他们以为可能导致他心情不好的事都泰然处之:成绩单、级长人选、威森加摩的审判……以至于让小天狼星都有点诧异。


哈利甚至和克利切说上了话——现如今他是格里莫广场能和克利切说上话的唯一一个人。小精灵一开始并不情愿,但是哈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迅速地得到了他的信任。可无论他们怎么问他,他都坚持说自己没做什么。哈利神情坦然,态度很好,就像现在一样。


当然,赫敏知道哈利和多比的事,所以他能迅速得到一个家养小精灵的信任,这并不是完全说不通,但……


“偏题了,哈利。我们刚刚在和你说马尔福。”罗恩说。


哈利叹了口气,合上了那本荒唐的教科书。不能说它写得有多么坏,哈利实事求是地想着,它只是没一个字有用。就像现在,情况决不能说是不严峻,只是在他眼里,很多事都已经不再是什么大事了。


不过,他没办法和他的朋友们解释这些——没有人会相信他其实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甚至已经在傲罗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待了两年,结果因为一些意外,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身体里。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也压根不是德拉科·马尔福又做了什么,而是他必须在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尽可能地阻止它们。


无论这是一个荒诞的幻境,还是时空真的发生了扭曲,哈利都会做一样的事。傲罗生涯让他习惯于着眼当下,而非徒劳地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他像记忆中一样击退了在女贞路袭击他和达力的摄魂怪,抵达格里莫广场之后,用雷古勒斯的名字和当年事件的真相获取了克利切的信任,拿到了真正的斯莱特林挂坠盒。等到了霍格沃茨,他又在一个夜晚披上隐形衣,从有求必应屋拿回了冠冕。赫奇帕奇的金杯、回魂石戒指都暂时没有条件取得,于是被他干脆地划出了考虑范围。


哈利还没有毁掉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他认为伏地魔能够感应到魂片的破碎。他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伏地魔为历史的更动改变计划,这样他重生回来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他决定把目前能找到的魂器搜集好之后,去找一趟邓布利多——当然,今年找到他的老校长可不太容易。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他比十五岁的时候要心里有数得多。


哈利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所以赫敏和罗恩说起马尔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得让他们赶紧忘了这回事。


“他只是突然决定在这个学期不找我的麻烦了。这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吗?”哈利说。


罗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


赫敏说:“虽然客观来说,你的陈述并没有问题——我是说,他确实不再找你的麻烦了。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停止……呃,找你。”


更确切地说,她觉得德拉科·马尔福在对他示好。


这简直是个鬼故事。


“他开始在餐桌上和我们上课遇到的时候跟你搭话,今天还邀请你去做找球手训练,”罗恩说,“且不说之前从来就没有这种传统,他急得就好像这个学期没有魁地奇比赛了一样。”


哈利咳嗽了一声。


“我觉得那只是他的新点子,”哈利说,“而且我现在还没答应。”


赫敏说:“现在?”


哈利闭嘴了。


其实他也得承认,德拉科·马尔福确实不对劲。


哈利不希望看到魔法部的事情重演,也懒得在五年级应付被乌姆里奇招入麾下的马尔福和他的特别调查组。为了未雨绸缪,他在学期开端同时向这家伙递出了魔杖尖和橄榄枝。


他倒不是想要在一切发生之前拯救马尔福家,哈利的善意没有过剩到这个地步。与其说他想要借德拉科影响卢修斯,不如说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小的。不过,卢修斯·马尔福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墙头草,这意味着不止伏地魔一个人能够搬弄他,而在魔法部的事情里,他恰好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如果真能动摇几分这个“伏地魔最得力的食死徒”的想法,对哈利而言也只有好处。


哈利从未掌握也无意学习和这类人打交道的政治智慧,但他很清楚什么方法最为有效:总结起来也不过是威逼利诱而已。


他在火车上就找上了德拉科·马尔福,在斯莱特林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便抢先声称自己掌握了足以把卢修斯送进阿兹卡班的证据,如果德拉科不相信,大可以写信去问问卢修斯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马尔福一开始大为光火,立刻想要大叫大嚷,但很快被哈利的气势唬住了。毕竟在他们之前四年的所有针锋相对中,哈利即使总是占理,也从没这么意图明确地威胁过他。


而且,没有人比哈利更熟悉那些案卷。他进傲罗办公室之后,曾到档案室去把记忆里几件大事的资料全部调阅过一回,卢修斯·马尔福被捕入狱,罪名不止和那个晚上有关。案卷里细节详实,他都记得很清楚。哈利只要简略提起,德拉科就会主动去找卢修斯确认。而老马尔福先生善于审时度势,起码会把这个变数纳入考量,并警告儿子对哈利·波特小心一点。


那就够了。


五年级的时候全霍格沃茨起码有四成的学生怀疑其实是哈利杀了塞德里克,而且他非说伏地魔已经复活归来,所以他一定是疯了——在这样的公众形象下,这一招理应相当管用。


更何况,伏地魔在乎那个预言,本就为哈利的身份赋予了更多命运的神秘色彩。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马尔福转性的理由。


在哈利的预估里,时年十五岁的小马尔福先生最可能的态度是对他敬而远之。毕竟德拉科·马尔福和他不对盘,跟伏地魔又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对方这回似乎意外地懂得权衡利弊。他们在火车上不欢而散,马尔福还嚷嚷着记下了这个仇,以后一定会叫他好看。在隔了几天之后的早饭桌上,哈利亲眼看着马尔福拆了那封被马尔福家的雕鸮带来的信。斯莱特林边读边皱眉头,然后向他投来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当天稍晚时候,哈利收到对方写来的一张纸条:我考虑好了。


接着他就开始收到来自马尔福的诸多友善信号——德拉科·马尔福开始在跟他碰面的时候打招呼,并终止了所有曾经是家常便饭的恶作剧。就连学校里的流言蜚语都比哈利印象中少了很多,可见当初他大概也在这一方面颇下功夫。


很快,对方自行判定他们的关系从相看两厌恢复到了点头之交,就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譬如像罗恩说的那样,请他去魁地奇球场做一对一的找球手训练。


这是被威胁之后应该有的态度吗?


哈利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对德拉科·马尔福的印象,怎么也没法给他的行为找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他们没有这种试图向对方表达友好的经验,因此所有的回忆都不具备足够的参考价值。


罗恩说:“你这学期对他的态度也很友善。”


那不是友善,我只是不想跟十五岁的青少年计较。哈利在心里说。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欺负五年级小孩——他年龄都快有两个他们那么大了。


他还是更习惯和同龄的德拉科·马尔福交锋,尽管他们在魔法部的茶水间遇见,都得克制着不要泼对方一脸的咖啡。马尔福如今俨然以炼金术师自居,手里攥着一把情报,每每以此向魔法部换取方便,比如到威森加摩争取卢修斯·马尔福的减刑事宜,或者干脆亲身参与到傲罗针对黑魔法炼金术师的追捕行动中去。


那才算是有来有回,而且哈利偶尔还会乐在其中。


但现在马尔福只是会在魔药课上别别扭扭地提醒他材料的正确用量,或者在路过的时候匆匆地对他颔首致意。哈利在一天早饭的时候还听见他十分刻意地放大声音说:“谁要是相信哈利·波特杀了塞德里克·迪戈里,那他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怎么说呢,有点新奇。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跟罗恩和赫敏说。无论是眼前的,还是他的时间线的。而且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罗恩为什么会觉得他对马尔福“友善”了。因为五年级的他即使见到马尔福跟他打招呼,也只会将之视为一种挑衅,绝没有坦然回应的可能。


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我也不讨厌这样。


当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在魁地奇赛季开始之前去做找球手训练的时候,哈利其实一点也不想拒绝他。


尤其今年他确实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打魁地奇。而且,他从来没有和成年版的德拉科·马尔福打过魁地奇。他们几乎只在工作场合和家里见面,而魁地奇,怎么说呢,也算是一种比较需要场地的公开运动。


“我知道我一再这样强调很奇怪,”赫敏说,“但你其实应该计较一点的。”


“他只要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不在乎他做了什么。别忘了,今年可是O.W.Ls年。”哈利只好搬出杀手锏,罗恩立刻露出了被背叛的神色,而赫敏仿佛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赫敏说:“这样就讲得通了。”


罗恩说:“什么?马尔福想让你把心思全放在魁地奇上,好让你O.W.Ls不合格?”


“是哈利!”赫敏说,“哈利要把心思全放在O.W.Ls上,所以他才不计较这些东西的!罗纳德·韦斯莱,你但凡……”


哈利把目光从他的两个朋友身上移开,转向了塔楼宽阔明亮的窗户。窗外夜空朗朗,这时有很多东西他都尚未失去。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从未缺少欢声笑语,但他坐在这里,却好像置身于一间空空如也的房子中,四围的景象,皆是墙上涂抹的壁画,并不能伸手触摸。



 

Chapter 2 坏天气


哈利最终没有答应马尔福的邀请,魁地奇赛季在即,安吉丽娜也在组织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训练,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单独和对手出去练习。而且,最近的天气不怎么好,下过几场冷飕飕的大雨。


这让哈利想起他来到这里之前正在执行的那个任务。傲罗办公室已经蹲了那个黑魔法炼金物品走私团伙超过两个月,但是由于对方的摊子铺得太大,他们并没有什么喜人的进展。


涉及炼金物品,他已经习惯有马尔福做团队顾问。他们在冷雨里穿过英吉利海峡,和法国人做案件交涉。马尔福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问候对方前来接应的傲罗,哈利裹紧了自己的长风衣,以魔杖为伞,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马尔福抱怨他不知道把伞分给他半边,哈利则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魔杖我十年前就还给你了。”马尔福耸了耸肩,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们计划次日和法国傲罗一起行动,捣毁这个团伙在巴黎最大的一个窝点。马尔福本来塞给他一份报告就想脚底抹油脱身,但是被哈利按下了,强制要求他参与到抓捕行动中。马尔福说:“我还以为你并不乐意过度依赖‘线人’呢。”哈利回道:“必要的时候并不算过度。”


“希望你明白,这是在败坏我作为一名炼金术师的名声。”


“我当然明白,”哈利说,“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给你开的工资?我付给你的可不止加隆,马尔福。”


马尔福哼了两声,但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得意。


哈利很乐意回想这些画面来娱乐自己。毕竟现在他有一个还会不时作痛的伤疤,噩梦也会不定时地造访。


他也拿不准自己立刻使用大脑封闭术会不会使伏地魔改变这一年的计划,因此他没打算把对方完全拦在自己脑子的外面。哈利把自己五年级之前的记忆统统开放,因此他也无可避免地要再度经历那些翻搅的痛楚,并从睡梦中惊叫着醒来。


这其实有点幼稚,哈利在心里嘀咕着,他已经能较为平和地回想自己青少年时期经历的那些苦痛。不过事实证明,时光并不会让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苍白褪色。


只是这一次他不觉得有必要和任何人分享这些——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会给他提供什么办法,但那些方案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何况,只会导致他一个人痛苦的问题,其实也算不上大问题。哈利不打算再去和斯内普学习一次大脑封闭术,也不想给小天狼星平添忧虑,多数时候他会在四柱床的幔帐后面布下静音咒,以免吵醒自己的同学们。


他的表现按理说应当天衣无缝,可是今年哈利的行为已经被他的两个朋友判定为“严重反常”。罗恩和赫敏对他的一举一动投入了比以往更热切的关注,生怕他被憋出了什么问题。抓住一切天气晴好的时机到黑湖边上去晒太阳甚至成为了他们的一项崭新的固定活动,赫敏坚持户外环境比图书馆更能让人心情愉悦。哈利全无意见,结果他就是在这时候露了馅。毕竟,谁会在树下晒着太阳小憩的时候还考虑什么静音咒和噩梦呢?哈利睁眼的时候,就看见罗恩和赫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哈利试图自然地、不引人注意地把手从自己的伤疤上挪下来,硬着头皮说:“发生什么事了?”


“你做噩梦了,哈利!”赫敏说,她看上去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而且你伤疤疼。”


罗恩说:“兄弟,这总不该我们来告诉你吧?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你今年第一次做噩梦。但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


十五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情绪激动、心态悲观,容易小题大做,可是一旦你真的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他们又不免开始担心你的心理健康。哈利还是头一回用这种视角回看自己的五年级,他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哈利工作以后偶尔也做噩梦,梦里大多是亲人朋友们故去的面容,不过他很少再惊醒了。多数时候他冷汗淋漓地睁开眼睛,正好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早晨。独居的好处是不必面对任何人探究的眼神,成年人在自我掩饰上当然比青少年熟练得多。而且他们各自的生活里都有比噩梦更值得烦心的事。


不过马尔福显然不懂得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有令人舒心的距离感。哈利想。那次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金发男人撑着脑袋,灰色眼睛一眨不眨地默默注视着他,好像他身上刚刚出现了什么值得被观察的炼金反应一样。


那次他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窗外也下着冷雨,水滴被风吹斜,拍在玻璃上,变成沙哑嘈杂的背景音。


哈利觉得现在和那时候一样尴尬。


“好吧,”他只好承认了,“我确实是最近还有在做噩梦。但是这么久了,我都习惯了。也不过就是以前那些内容而已。”


“你不打算去问问邓布利多吗?伏地魔复活了,那你的伤疤疼,肯定意味着什么。”赫敏说。


哈利说:“我想他今年太忙了,估计暂时顾不上这个。而且就像你说的,伏地魔复活了——伤疤比以前多疼一点也是正常的。”


赫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那么伤风呢?”罗恩说。


哈利只是摇头。


他已经有办法从源头解决问题。小天狼星的悲剧不会重演,他强迫自己不要过度地表露对教父的思念。任何想念经历时间的发酵都会变得过于沉重,哈利看着那些仍然鲜活的面孔,就好像看着一张旧照片。所幸这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计划。哈利记得那次袭击发生的时间——圣诞节前纳吉尼会袭击当时负责神秘事务司保卫工作的韦斯莱先生,只要把握好时机,他完全可以避免韦斯莱先生被咬伤的悲剧,并直接控制住那个魂器。哈利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他并不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件事对一个经验丰富的傲罗办公室主任而言并不难。


不过,在那之前,另一件事需要被提上日程。


在本学期的第五节黑魔法防御术课之后,赫敏还是提出了额外的黑魔法防御术补习班的构想,并坚持要让哈利指导他们。这一次哈利没有等到乌姆里奇当上高级调查官之后才点头。赫敏想好了会议地点、教学地点和联络方式,哈利时至今日仍然觉得自己的朋友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他们依旧给这个组织命名“D.A.”,尽管以绝对理性的角度看,这个做法并不怎么明智,哈利也没有纠正这一点的打算。


“不过,这还是不能够有效地预防告密者的出现。”哈利说。乌姆里奇并没有什么职业道德,她全然不介意在学生们身上使用各种手段,包括强效吐真剂。那么仅仅是脸上流脓长疮是不足以得到绝对忠诚的,哈利经历过的那个五年级也证明了这一点。


赫敏说:“可我们总不能让每个入会者都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那有点太过了。”


“没关系,我只需要再找一个人做点保险措施。”哈利说。


罗恩皱了皱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了一个很离奇的选项。”


“我想你没猜错,”哈利在心里擦了把汗,罗恩有时候真是敏锐得惊人,“马尔福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你不觉得我们最应该防着的就是他吗?”


“所以我们得对他做得彻底一点,”哈利伸了个懒腰,又闭上了眼睛,“相信我,他不会是个问题的。”


罗恩和赫敏显然都不相信他,但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了。哈利自打这个学期开始似乎就变得格外不容置疑。他倒是没有展示出什么强硬的态度,可你就是没法对他说出一个不字。


他像个……大人。


赫敏看了看天,云层又遮住了太阳。


“又要下雨了。”她说。

 



Chapter 3 新朋友


乌姆里奇接二连三的教育令颁布之后,魁地奇训练变成了一件格外麻烦的事。每个学院队都要重新向她提交申请,才能获准继续以院队的形式活动和训练。格兰芬多的球队自然受到了不少针对,加上哈利时不时就要被乌姆里奇关一次禁闭,他们的训练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不过这一次有一点发生了变化:乌姆里奇并没能够组织起她曾经非常得力的那支调查行动组,也因此失去了许多耳目与喉舌。


与之相对的是,哈利终于同意了德拉科·马尔福的训练邀请。


马尔福在这件事上似乎分外执着。之前哈利说他要再考虑看看,马尔福也真的就那么等着他,没有旧话重提。他们只是开始频繁地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显然,是马尔福先开的头,他在一堂魔药课的时候画了一则小漫画扔到哈利手边,哈利将信将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会动的坩埚爆炸的示意图。哈利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讽刺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西莫。好吧,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哈利回复道:不好笑。


马尔福写道:不好笑吗?我还以为他讨厌你呢。


旁边跟着一个非常困惑的小人头像。


哈利写:他只是暂时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关注我的动向。


马尔福画了一个哈利的小人,头旁边有一圈光环,还有吹小号的小天使。旁边写着“圣人波特”,还有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哈利本来真被逗笑了,但很快他就发现斯内普的眼神投了过来。显然,斯内普至今没有发作只是因为传纸条的人里有一个德拉科·马尔福,但他的容忍绝不是没有限度的。于是他把纸团成一团,迅速地收了起来。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共享的课堂不少,以前这些纸团里的内容大多都是恶语中伤,但现在大部分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插科打诨。他们曾经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画各种各样的乌姆里奇搞笑漫画,最后甚至带动周边的人也参与了进来。罗恩十分热切地添了好几笔,赫敏装作没有看见。哈利在纸条上还发现了也许是布雷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的笔迹。


五年级的时候马尔福在斯莱特林里还是有一点号召力的,他的态度影响了很多人的态度。这似乎是一个好的讯号。于是哈利再次单独找上门,告诉马尔福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其实是一名混血巫师(顺带一提,伏地魔先生也是一名混血巫师)——事先声明,他当然没有任何血统至上主义,但哈利认为马尔福和他的斯莱特林同学们如果知道了这一点还要继续听凭乌姆里奇差遣,无疑是非常可笑的。


而且他们都一起画过讽刺漫画了!这应该意味着他们会站在统一阵线。


马尔福为此沉默良久,才说:“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波特,但是我姑且认为你是要让我帮你办事,你不打算为此付出任何东西吗?”


“我有很多事可以拿来威胁你,所以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但你可以说说你的条件。”哈利说。


“魁地奇。”马尔福说。他到这时候才重新提起这件事。


所以他们还是到球场上去了。


找球手之间的小型比赛非常简单,只要把飞贼丢到空中,两个人蒙起眼睛倒数二十个数,然后比比谁先抓到就行。当然,也可以设置额外的规则,譬如同时放出一颗游走球,或者限定时间、技术动作等等。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那种。哈利和马尔福闭着眼睛,并排站着,大声地从二十数到一,然后两把扫帚一齐跃上天空。火弩箭和光轮2001是现在霍格沃茨魁地奇赛场上能见到的性能最好的两把扫帚,而他们也是球员中最擅长飞行的那一批。这是哈利久违的绝佳飞行体验。


哈利怀念这种感觉,工作之后他很少有机会打魁地奇,如果说有一个学院的人为你欢呼还能算得上是令人高兴的体验,那么每次到球场去放松心情都要上预言家日报就显得不那么让人快乐了。不过,魔法部如果举办不同办公室之间的魁地奇联赛,他还是会乐于参加。但那和学生时代就不大一样,总有人喜欢把办公室政治带到球场上。而且大家年龄不一,你总得照顾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上司或者同僚,以免他们下了球场就直接进圣芒戈去。


而且,德拉科·马尔福不在魔法部的编制内,他没办法参赛。哈利在同事里没再遇见过其他与他旗鼓相当的找球手。


哈利分神去观察马尔福,风把斯莱特林金色的额发吹得纷乱,那张脸看起来惊人年轻。当然,他才十五岁。他们都才十五岁。马尔福微眯着眼睛寻找金色飞贼的踪迹,似乎全神贯注。哈利在那双灰色眼睛转向自己之前迅速移开了目光。找球手们总会观察对手的动向以判断金色飞贼的位置,他这样做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哈利只能希望马尔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在一场险象环生的追逐之后,哈利抓住了金色飞贼。


他们两个都大汗淋漓。马尔福面色不虞地盯着哈利手里那颗金色小球,好像和它有什么仇怨似的。


“我还以为你发出邀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败涂地的准备。”哈利说。


马尔福说:“你的胜率可不是百分之百。”


“假如你执意算上你耍了小手段的那些场次,我勉强认可这句话。”


哈利的手指紧紧松松,金色飞贼在他的十指间扑棱着翅膀,它就是那个曾经被他吞下去过的飞贼,现在还没有成为老校长的遗产。


他想起那句话:“我在结束时打开。”


马尔福不甘冷落地说:“你在发什么呆?”


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浸在思绪里有一会儿了。他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但马尔福自说自话地继续了下去:“我听到了你和你朋友说的话,你在做噩梦?”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关注我——我们没有任何人发现你在里。”哈利说。怎么回事?即使是他也没有察觉。是因为他当时刚刚做了个噩梦吗?


马尔福说:“我藏得比较好。而且,我从不在外面大声说这些理应密谋的话。”


哈利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挑了挑眉。


“我可以教你清理思绪的办法。”马尔福说。


哈利很意外他会提出这个。其实他知道马尔福的大脑封闭术学得相当不错,一方面他是斯内普喜爱的学生,另一方面这大概是某种马尔福家的家传课程。毕竟以老马尔福先生见风使舵的本事,想让伏地魔相信他的忠诚还真的有点难度。设想一下,假如卢修斯有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大脑,那伏地魔无论在哪一秒去探查他的心声,估计都能听见一套完整的脱身洗白计划。


“我不信任你,不会把我的大脑交给你,”哈利直白地说,“而且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马尔福说:“只是想提供一些方法。我想过了你说的话,波特,我觉得我父亲现在对形势认识得不够透彻。”


“你不认同他的选择?”


哈利这回是真的有点诧异了。


“那倒不是。不过,魔法界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个预言,在预言里你和……神秘人,”在谈到伏地魔时,马尔福不知为何特意选择了一个非常折中的说法,“有着对应的关系。所以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有关于他的话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们显然不应该在他身上孤注一掷。”


“所以你想说什么?”


马尔福说:“我们家起码得有一只脚站在你这边。”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想当这只脚。


五年级的哈利一定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马尔福相当不要脸,而且他会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五年级的马尔福能说得出来的话。但是傲罗办公室主任已经习惯对他灰色地带的线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乐于利用一切有利状况,因此对这个提案接受良好。


“希望你尽可能地多站一点。”哈利敬告。


虽然他对马尔福提供的“思绪清空”方式毫无兴趣,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或许卢修斯·马尔福给伏地魔办事的热情也会消减几分。这一切都能给他的魔法部计划增加胜算。


马尔福说:“我会的,所以我能加入你们的黑魔法防御术小课堂了吗?”


看来他连D.A.的部分都听到了。哈利想。


“恐怕不行,”他说,“这怎么也该是一对一的课程。”


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马尔福却忽然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哈利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这种眼神很熟悉,他困惑地想,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刻。



 

Chapter 4 旧问题


事情的开端非常俗套。


他们在一间巫师地下酒吧里暗访的时候遭遇了魔药事故——可能除了他们没人认为那是一种事故。总之,哈利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但身边躺着的偏偏不是一个陌生的人。


德拉科·马尔福,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线人,临时的任务搭档。这个人甚至抱着他。


哈利犹豫了片刻,没有挣脱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拥抱。一旦把马尔福吵醒,这灾难般的一切无疑就要变得更加真实了,而他还想再缓缓。


这个拥抱也没有坏到需要他立刻逃离的地步。


很遗憾,他什么都记得。在宿醉之后撕裂般的头痛中,哈利捡起了很多记忆的碎片,虽然很快他就恨不得把那些画面都丢得远远的。显然,他和马尔福在药物的作用下兴高采烈地做了一整晚,战况相当激烈,以至于部分衣物也许值得许多个清理一新和至少一个恢复如初。


或者还是换新的吧。


否则他每每看到这身衣服,都会想起他们囊括了吵架、打架、亲吻、撕咬甚至流眼泪的这个无比丰富的夜晚。


傲罗入职培训的时候可没人告诉过他,为任务牺牲的自我里还包括这一部分。


时值三伏天气,气候潮湿闷热,他们原本都情绪糟糕。黑巫师行踪诡秘,他们连着跟丢了三次。哈利为案子毫无进展而焦头烂额,马尔福则不满于被傲罗呼来喝去,小瞧自己在炼金术上的专业价值。进入酒吧之前,他们刚刚毫无形象地大吵了一架,在街头大喊大叫,甚至引来麻瓜的侧目。哈利指责马尔福什么忙都帮不上,马尔福反唇相讥:可见你手头的人脉资源是多么匮乏,以至于居然沦落到非要我来帮忙不可的地步。


有人上来劝说他们,法国人的英文说得相当蹩脚,哈利没听懂。马尔福可能是气急了,无论如何都想找人帮他说话,居然换上法语和对方聊了起来,都没顾上这是个麻瓜。也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马尔福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十分奇怪,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扭头就走。


哈利不能真让他一个人在法国横行霸道,只好赶紧追上去。他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个法国人摇头笑着嘀咕了一句什么,不很在意地离开了。


被这么打了个岔,他们居然都没有不欢而散。


哈利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方便控制也算)、能沟通(在炼金术师里属于稀缺品质)、还能随时找得到(很不容易)的炼金术顾问,而德拉科俨然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马尔福,他知道如何利用这份差事谋求名声和其他利益。这些东西把他们勉强而难堪地绑在一起,像两个怎么也卡不上的齿轮凑在一块儿,执拗地想要转动。


似乎梅林有意给他们的磨合添点润滑,但不小心倒多了。


德拉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紧锁眉头的救世主——需要强调的是,在他怀里。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近得让德拉科如坐针毡般不自在起来。尤其波特正在观察他,而且,没戴眼镜。德拉科简直像看着一个没见过的人一样,尽管他混乱得像一锅麦片粥的记忆告诉他,这张脸他昨天整整看了一个晚上,并且非常为那双绿眼睛着迷,还多次亲吻了对方额前的伤疤。波特也没因为这事把他打一顿或者踢下床什么的。


哈利·波特脸上经常没有什么表情,工作中尤其如此。德拉科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意训练过自己不怒自威的气场,如果有,那还挺成功的。


“早上好。”他声音沙哑地问候。波特没有理他。


德拉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而且,如果真生气了,他为什么不立刻起身就走?清晨躺在床上吵架似乎是已婚夫妻的特权。波特甚至没有甩开他的胳膊,德拉科真希望救世主行行好,他的胳膊已经麻了。


良久,波特说:“跟你做搭档确实是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主意,马尔福。从我们在魔法部碰头的第一天起,一件好事都没发生过。”


“是吗?”德拉科说,“我倒是还意犹未尽。”


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展开。昨晚一开始他们大叫着责令对方离自己远点,但距离却在药性的引导下缩小,直到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即使现在脑子已经清醒了,德拉科也照样不觉得那是糟糕的体验。谢天谢地,他们之中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幻影移形,而且没有在意乱情迷中发生分体事故。否则,哈利·波特就即将不再是一个全年龄向的英雄人物了,但他也许会进一步收割更多的女巫周刊榜单——哦,至于他,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声不重要。


德拉科自己都想不出他的声誉还能怎么变得更坏,睡了救世主听起来很十恶不赦吗?感觉在他的忏悔录里还排不上前十名,前提是真有那种东西。


见波特不说话,他追问:“难道你能否认这是消除焦虑的良方?”


德拉科没能等来对方的回应。


一片暧昧的寂静中,他突然震惊地发现,救世主似乎没有否认的意图。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里增添了一些新的东西。魔法部的纸飞机,咖啡馆的餐巾纸,酒吧的单据和笔记本的一角,都有可能出现他们意味不明的简写。假如有人看懂可就糟糕了。因为他们像两个初尝禁果的学生一样,用这种方式约定做爱的时间和地点,而且越发不知节制。


他们去过旅馆,哈利位于伦敦的公寓,格里莫广场,如今空无一人的马尔福庄园……甚至还有魔法部的盥洗室隔间。


事情能一直这么长久地发展下去,显然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料。不过,没人主动提出异议,这样的关系也就心照不宣地持续着。


人在一生中总有一个时间段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成,在这样的情绪驱使下,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非常大胆出格的决定。哈利度过了堪称波澜壮阔的学生时代,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他几乎都经历了,但是传奇故事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他的人生却只刚刚过去了十七个年头。他仍然会受挫,痛苦,遇到难以解决的事。


手头的案子停滞不前,让他想起自己的五年级。哈利想过,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也许能改变那个结局——但真的能吗?他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某种程度上来说,德拉科的状态确实跟他有些相像。只不过斯莱特林是把这辈子能犯的大错全犯了个遍,假如想开启新生活,那未来的每一天都必须得跟自己的过去搏斗。由于过去无法改变,这种搏斗也是没有尽头的。


他们都被某种情绪困住,所以只是碰巧选择了同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这也是一种有序的,合格的利益交换。


就像马尔福吻过他的伤疤,他也曾在他小臂的黑魔标记上留下齿痕。


有一次哈利感叹:“我原本很难想象和任何一个人进行这样的……闲暇活动。”


而马尔福只是从床上支起身子,看了一眼窗外。一只鸟被热得惨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又颤颤巍巍地落回最近的一丛树荫里。

“哪来的‘任何一个人’?”他说,“这是一对一的。”


不知为何,哈利觉得他听起来怪不高兴的。



 

Chapter 5 烂苹果


哈利开始不知道该拿这个德拉科·马尔福怎么办了。


马尔福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太多不该在这时候想起的东西。哈利改变了主意,一点都不想花时间和他进行这个“一对一”的小课堂,只好生硬地表示课程时间容后再议。马尔福没有坚持。这也很奇怪,但哈利这时候反而感谢他没有坚持。


哈利想,这个人其实本来也不必要出现在他的行动里。即使哈利找好了合适的理由,让招惹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像是他尽善尽美的计划的一部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有一百种别的办法可以绕开他行事。既然他都不把应付纳吉尼放在眼里,那对付几个斯莱特林的五年级学生更是小菜一碟。他何必花这个功夫去从源头上解决他们?


他不愿意深想。


从现在开始摒除无关因素还来得及。接下来他只需要准备好夜闯魔法部……然后控制住那条蛇。


他为此做了完备的计划。


在那个晚上,哈利将披上隐形衣,到霍格沃茨厨房找到多比,然后拜托他把自己带到魔法部去。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可以突破霍格沃茨对幻影移形的限制,这显然比骑扫帚飞越伦敦效率更高一些。和五年级的时候不一样,现在他非常熟悉魔法部的每一个角落。哈利有自信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接近神秘事务司,并在合适的时机保护韦斯莱先生。


伏地魔在那个夜晚必定没有亲身前来魔法部,就哈利的记忆看来,至少袭击发生的时候,在场的只有韦斯莱先生和纳吉尼,没有别人了。纳吉尼到魔法部来,也许有别的食死徒陪同,也许没有。鉴于韦斯莱先生事实上并没有丧命,当天即使有食死徒到场,也必定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或者至少有很大的顾虑,因此并没有露面。


抓住纳吉尼之后,他将用一个施过无痕扩展咒的口袋把它装起来,再拜托多比把自己带回霍格沃茨。


——当然,未成年人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不过踪丝并不是精度很高的检测手段,在魔法部这种地方,混战中没有人能准确地搞明白哪一道咒语是他发出的。五年级那次在魔法部的战斗之后,也没人追究他们这些夜闯神奇事务司的学生。


最后,他会重新打开密室,拔下蛇怪的毒牙,把它和他已经得到的三个魂器一起带到校长室去。


哈利知道起码这能让校长室的大门为他打开,哪怕它这学期跟焊死了似的。


他也许还能保住邓布利多的那只手。不过,哈利有时候又会觉得,那可能是注定的。因为那件魂器不是随便什么东西……而是回魂石。


D.A.和记忆中一样顺利地办了起来。哈利比第一次显得更游刃有余,也更像一名真正的教师——他的确在霍格沃茨教过一段时间的黑魔法防御术。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仍然是个干不长的工作岗位,那两年任教的正好是个闲不下来的冒险家。他在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南美洲冒险,麦格教授只好请哈利回来救场。


哈利就是在那个时候积累了一点教学经验,他还挺招学生们喜欢的。因此,他也得到了D.A.成员们的一致好评。


他能教的咒语也比以前更多了。哈利甚至照搬了一些新手傲罗的训练课程,因为他知道他们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但罗恩和赫敏却并不怎么觉得欣慰。游刃有余就意味着并没有全情投入,赫敏坦诚地向他指出:“你有时候看起来人在这儿,但心思已经到了别的地方。”


这时候D.A.的成员们都散了,他们三个还留在有求必应屋里。在刚刚的课程中,大家在巩固练习守护神咒。哈利变出了他那头引人注目的银色牡鹿,它以一种稍显忧郁的姿态停留在他身边,用头轻轻倚靠着他的肩膀。


要赫敏说,这画面看起来可并不怎么快乐。


哈利不在乎秋·张的目光,他们这一次没有在塞德里克的故去后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他也不觉得乌姆里奇有多么令人生气,即使这位新上任的高级调查官在所有旁听课程上都表现得刻薄、卑鄙和愚不可及。在禁赛之后,哈利甚至主动跟安吉丽娜提出可以让金妮顶他的班,这还让金妮吃惊了好一会儿。


他不愤怒,不悲伤,就好像烧沸的滚水摸起来是温的一样令人诧异。他的目光仍然温暖,但看一切东西的时候,都仿佛它们无法久留。


她想不出来是什么让哈利变成这个样子的。


罗恩比她要直白:“有时候你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似的。”


哈利有点儿无言以对。


他的这两位朋友当然一直都安然无恙,幸福快乐地生活着。不过他看着D.A.的成员们,很难不想到在1997年他们曾经遭遇的战争,与其带来的难以抚平的创伤。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但他清楚平静的校园生活就如同梦幻泡影,转瞬即逝,哈利无可避免地为之恍然。


说实话,他即使是回到十五岁之前,年纪也才不到三十,以巫师的寿命看,在青年里都仍然是年轻的那一撮,但现在不说暮气沉沉,也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哈利扪心自问,自觉并没有丢失干劲和热情,他只是变得理性、聪慧和富有力量,但人在十五岁或许本来就不需要这些东西。


最后他的朋友们也没有多责备他什么。他们离开有求必应屋去礼堂吃晚餐,周末大家吃饭的时间总是凑不到一块,长桌边上的人并不多。哈利一眼就越过几个空位看到了斯莱特林那边坐着的马尔福,他正好也朝哈利看过来。


很快,哈利抓住了一只向他颤颤巍巍飞来的纸鹤——是餐巾纸叠的,翅膀上羽毛笔的字迹洇开了,显得有点破烂。哈利拆开它,看到上面写着:你打算做什么?


哈利心烦意乱,不想回复他,把纸折了折,丢进了书包里。


“你和马尔福又怎么了?”罗恩问。


“什么?”


“自从他吃错了药,变得安分起来,你就很少会不理他了,”罗恩说,“我还以为你们出去打球之后就建立了什么运动员之间的友谊呢。虽然我对此持保留态度,因为马尔福在体育精神上完全不够格。”


哈利说:“很少,不是没有。”


罗恩摆了摆手,又拿起一只水果挞:“总之,如果你决定重新开始踢他的屁股,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哈利郑重点头,也拿起一只水果挞,跟罗恩煞有介事地碰杯为誓。赫敏在旁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但马尔福并没有就此放弃。哈利为确保自己的计划成功,经常脱队一个人去图书馆,有时候还从密道偷溜到霍格莫德,还要每晚到有求必应屋藏东西的房间里去检查魂器的情况。很多次他都发现马尔福试图跟踪他,但通通被他甩掉了。还有一次,哈利怀疑马尔福已经追进了藏东西的房间里面,但这还只是一个猜测,他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五年级的马尔福有这么好的追踪和反追踪技巧吗?哈利想。


除非……


但那也太奇怪了。


哈利没有拆穿他技能太过精熟的跟踪者。起先他想看看对方打算做什么,但那个人除了一直跟着他,就没有任何别的行动了。不过,在马尔福又一次写纸条请他到魁地奇球场上去的时候,哈利没能拒绝。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好。虽然他们还是会争吵,言辞激烈地相互讥讽,但不再是纯粹的敌意。他感觉有时候马尔福单纯只是想多和他说两句话,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哈利有时候会想,这是因为他们在学期开始的时候就试着将关系正常化吗?还是说,是因为德拉科·马尔福现在还没有被烙印,事情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曾经有可能度过这样的校园时光吗?


其实五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没有什么值得他怀念的。哈利学生时代遗失的东西太多,如果可以让他找回一件,那一个友善的马尔福甚至都不在考虑清单之内。


那么他想念的其实另有其人。


不过,“想念”这个词有点太肉麻了。改成“习惯”或许会更好。



 

Chapter 6 老地方


随着苏格兰高地的气温逐日下跌,雪花开始在霍格沃茨的上空飞舞,哈利记忆中的那个日期也步步迫近。作业把五年级的学生们压得头昏脑涨,他也开始比之前更频繁地经受噩梦的骚扰。


但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在梦里以纳吉尼的视角体验那次袭击了。


D.A.进行了他们圣诞假期前最后一次特训,哈利没有像上次一样单独留下来,秋·张也没有叫他。他满心只想着晚上的事。当晚,宵禁刚一落下,哈利就披上隐形衣,悄悄溜出了格兰芬多塔楼。他熟门熟路地穿过移动的楼梯,避开巡逻的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抵达那幅静物画旁,伸手挠了挠画上的梨子。


在梨子咯咯的笑声中,画像打开了,多比甚至就等在门口。


“多比!”哈利小声地叫他,“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们之前说好的,还记得吗?”


小精灵用力点了点头,但没等他说什么,哈利就听见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哈利·波特?!”


哈利转过身去,看着德拉科·马尔福从一团空气中现形。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现身,还是以这样一种兴师问罪的姿态。


高明的幻身咒。哈利的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一段回忆——十几年后的马尔福曾对他得意洋洋地说:神出鬼没是一种巫师的美德。


“那你呢,马尔福?”


哈利忽然觉得特别可笑,他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怒意,甚至比他自己想象的都要尖锐得多:“你前阵子又是在做什么,重新体验学生时代?魁地奇,大脑封闭术课程……你还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如果真是那样,我要奉劝你,为你脆弱的心理健康着想,最好别知道太多。”


他其实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个过程。五年级——只是他诸多冒险之中的一段,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甚至有些乐于研究他生平的好事之徒会认为五年级他受到高级调查官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辖制,所以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正事,最后还导致了凤凰社十分严重的一次损失。


但对于哈利来说,这一年像一抹烟灰,结结实实地印在他少年时代的白墙壁上,无法抹开,从未淡化,和这一学年开头降临在女贞路的摄魂怪一样,只要回想,就会吸取他的快乐。


现在他突然有了一个挥散这片阴云的机会……他只希望自己没有见证者。尤其不希望这个见证者是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似乎打定主意不承认哈利的任何指控。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我看不出你跟来的必要性。”


马尔福生硬地说:“这未必能改变什么,波特,你自己心里清楚。”


斯莱特林点着魔杖的尖端,表情像极了他们一年级站在禁林入口时候的样子,却也让哈利想到他们曾经合作过的每一次行动……以及有些深夜里这支魔杖映照出的半张面孔。


“但也未必没有意义。”他说。



 

多比其实已经离开马尔福庄园足有三年时间,但面对自己阔别已久的前任主人,他还是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倒不会害怕德拉科,只是一下子拿不准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毕竟,他和哈利·波特的关系看起来好像并不坏……而且哈利默许了他加入到这个疯狂的计划中。


这当然很疯狂,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哈利的话——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没有预言家的血统。


可他们看起来又在吵架。哈利似乎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和德拉科说。他只是允许他跟上,仅此而已。就像他们的很多次任务那样。


韦斯莱先生将于今夜在魔法部神秘事务司预言厅门口遇袭。哈利没有把这一点详细地向多比说明,他只是诚恳地表示自己有不得不做的事。多比相信他。小精灵直接带他们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的门口。巫师对于家养小精灵的魔法实在是低估过多,哈利有时候会想,要是赫敏的家养小精灵保护协会能让他们再激进一点……他们说不定能以比伏地魔更快十倍的速度攻占魔法部大厅。


但那就想得太远了。


哈利没有对德拉科的幻身咒发表进一步的评价,也没有追究他到底是不是也来自十几年以后。他把隐形衣分了一半给德拉科,然后让多比回到霍格沃茨去。


“我们有两个人,没事,”他轻声说,然后塞给多比一枚施过魔法的金加隆,“它发热的时候来接我们。”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


多比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啪”地一声消失在空气里。


“我能知道更多的计划吗?”德拉科和他挤在隐形衣里,低声问。那声音离得太近了,像一片摇摆的羽毛。


哈利简洁地说:“没有更多的计划。我们看到那条蛇,我们击昏它,然后我们离开。”


他们也确实就是这么做的。哈利的伤疤是非常精确的警报器,而且在这个夜晚,他和纳吉尼的精神会因为魂片之间的联系而发生某种链接。在他感应到那条蛇之前,他们都待在隐形衣下面,看着神秘事务司那条长长的,长长的走廊发呆。韦斯莱先生在来回踱步,朝手里哈气,不时抖一下魔杖,应该是在用温暖如春。他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哈利想,现在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比那条蛇还要悄无声息。


这层楼的确非常冷,但是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蹲在长廊的转角处,都出了一层薄汗。


“紧张?”


哈利的左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德拉科在他的手心里写单词。


“不。”


哈利回以两个字母。


结果写完了字,分明已经无话可说,也没人放开手。两只手不尴不尬地搭在一起,他们还是不看对方。韦斯莱先生在他们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昏昏欲睡,接着他就地坐了下来。哈利看到他膝盖上搭着那件银色的斗篷,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纳吉尼的视角下看着它滑落在地的。


德拉科在他耳边发出“嗤嗤”的声音。哈利警告地打了他一下。斯莱特林对他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放松了很多。因为现在一切看起来又像是他在做傲罗时候经历的一次普通任务了,而不是午夜徘徊在他床前的梦魇。


直到哈利的伤疤突然开始尖锐而持续地阵痛,他才一把将德拉科拽了起来。他们屏住呼吸,哈利第一次从第三方的视角看那条大蛇如何吐着信子蜿蜒过这条长廊,转动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是的……就是这样。那个探着头试图寻找什么东西的意识不属于他,攻击韦斯莱先生的也不是他。哈利想到这里才发现,时至今日他仍然在意当时那像是被污染了一般的感受,就好像他沾上了什么永远也无法甩脱的泥泞。


他能隐隐约约接收到纳吉尼的感官体验,就像那个晚上他看着邓布利多的时候会产生攻击的冲动一样……哈利现在也仿佛能用不属于自己的感官嗅闻到血肉的味道,来自韦斯莱先生,也来自他的身侧。哈利努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想法丢开。


韦斯莱先生毫无防备地坐在原地,头低垂着,对它的到来一无所觉。


毕竟这个夜晚如此安静,谁也没想到能够入侵此地的不止有巫师的脚步声。


哈利感觉身旁的人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想起了什么?这个念头在哈利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无暇捕捉。伴随着几乎能撕裂大脑的疼痛,哈利握紧魔杖,对着纳吉尼一口气发出了一串预先构想好的精准的无声咒语。


拜违禁魔药无孔不入的流通所赐,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得不跟金斯莱一起到刚果去出差,在那里哈利迟来地学会了如何快速地对付一条体格远超于你的巨蟒。那时候他还学到了如何获取非洲树蛇皮这种珍贵的魔药材料,以及当地人把蛇困在蛇篓里所需要的实用魔法。他的魔杖尖端迸发出一道连续流淌的金光,与赤色的火舌相交织,前者紧缚住这条大蛇,将它提到空中,后者则形成一张火网包围在四周,它只要挣扎就有可能被灼伤。


这动静惊醒了韦斯莱先生,他条件反射地拔出魔杖,但接着就被从隐形衣下冒出来的哈利惊得目瞪口呆。然后他才看见了纳吉尼,花了点时间才认识到哈利正控制着它。


这不能怪他。任何一个认知正常的成年人都会怀疑这是一个有些过于荒诞的梦境。亚瑟·韦斯莱看着哈利的时候,只能想起自己和莫莉讨论这个圣诞节要邀请他来陋居度过的事情,他们讨论这个男孩是多么的可怜,今年又遭遇了怎样的煎熬,进而说起圣诞餐桌上的火鸡、布丁和他喜欢的糖浆水果馅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用一种复杂的,不属于霍格沃茨五年级学生的魔法,控制住一个不该由他来面对的敌人。


但哈利很快就转过了头。


“韦斯莱先生!”那男孩叫了一声。


然后韦斯莱先生就听到他念出了那个咒语:“一忘皆空。”

 



哈利在傲罗的执法过程中学会了高明的记忆修改魔咒,他不敢说自己的技艺比当年的吉德罗·洛哈特还要精湛,但起码精确地删除有关这个夜晚的部分还是做得到的。而且,哈利太熟悉魔法部检查记忆修改痕迹的流程,他有意地进行了规避。过一会儿韦斯莱先生醒来的时候,他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很沉的梦。


今晚在这里的真的只有韦斯莱先生一个人,走廊上连一幅画像都没有。所以他不用担心还有别人会拆穿这件事。如果当时哈利没有发出警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韦斯莱先生在这里遇害。


他按照预定计划将最终被他击昏的纳吉尼收进了一只被施了无痕扩展咒的口袋里,马尔福就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


德拉科说:“做得还挺绝。”


“这是为了他的安全。”哈利说。


然后他想,这套说辞和他五年级时候的那些大人还真像。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哈利说:“那就要看今天晚上和邓布利多聊得如何了。”


他收好那只口袋,藏在自己的校袍袖子里。他们站在神秘事务司的走廊上,安静地了一会儿。然后,哈利重新展开了隐形衣,德拉科会意地钻了进去。今晚其实是他首度获此殊荣,因为隐形衣下面装不下两个成年男人。


他们走进预言厅,哈利当着德拉科的面打碎了那颗预言球。德拉科什么也没问。


“你不是好奇吗,”哈利说,“你不想知道这个预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德拉科说:“预言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站在过去的土壤上了。”


在这种微妙的默契中,他们不仅没有立刻逃回霍格沃茨,反而肩并肩气定神闲地在魔法部漫步起来。这个时间点的魔法部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傲罗办公室从来没有稳定的上下班时间,因为坏人总是喜欢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出来行动。在咖啡和浓茶的陪伴下,他们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凌晨时分。哈利把疲于应付的所有如尼文材料都丢到马尔福脸上,用一场无伤大雅的小小争吵来提神。如果他们侥幸在第二天的白昼到来之前处理完了所有事情,或许还能捞着回家与床铺亲密接触的机会。没有人会特意声明什么,但他们总是会幻影移形到同一个地方,然后在同一张床上偷取片刻的安眠。


这其实已经和性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过,他们避而不谈。


从位于九层的神秘事务司向下,他们抵达了大堂和接待处。经过“魔法即强权”的雕像时,哈利说:“我仍然对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天印象深刻。”


“我以为你会更记得厕所隔间的事。”马尔福说。


但他只是想把话题扯开。因为那天他是来威森加摩办理卢修斯·马尔福的假释相关手续的,这可不是他们之间合适共享的美好回忆。不过他自那时起就打起了哈利·波特的主意。如果他能参与到一些魔法部的日常工作中,那么替他父亲运作一二就会显得更为方便——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纳西莎,他对卢修斯被继续关在阿兹卡班意见不大。他都快习惯了。


总之,他最终选择的突破口就是傲罗办公室,因为他知道最近黑巫师们都把目光放在炼金物品上,而他刚好在这方面有些专长。


这就是后来一切故事的开端。德拉科不确定他真的能历数自己从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中得到了什么,因为那似乎有些太多了。


他犹不知足,想要更多。


而且,奇迹般地……他也想给出一点什么。


哈利冷笑一声,但是没有发表任何其他的看法。在隐形衣的遮掩下,他们依次走过每一层楼,看来来往往加班的男女巫师,和暂时被空置的那些工位,紧锁或敞开的大门。在抵达二楼傲罗办公室之前,哈利停住了脚步。


“穆迪本人这时候还在,”他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我可不想有机会撞上他的魔眼。”


“怎么,想念上班的感觉了?”马尔福说。


哈利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他。很难形容那双眼睛里此刻带有的情绪,他好像站在悬崖边上回望来时的路一样。


德拉科没忍住亲吻了他。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有些唐突,还有点脸热。


“……我确实还挺想念这个的。”哈利说。


然后在德拉科发表任何别的看法之前,他触发了假加隆上的咒语,连一秒钟都不要,多比就“啪”的一声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Chapter 7 好结局


他们平安地回到了霍格沃茨。


多比立刻回到厨房去了。哈利没有耽搁,立刻前往他的下一个目的地,但他没有赶走德拉科。斯莱特林对魂器的事一无所知,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却坚持一直跟着他。


“你把纳吉尼抓走了,还打碎了那个水晶球。神秘人一定会大发雷霆,虽然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是你做的,”德拉科说,“我以为你不想打草惊蛇。”


“我只是在加快历史的进程。”哈利说。


纳吉尼被抓,伏地魔不会想到魂器。这一年他们主要的矛盾集中在神秘事务司预言厅的那个水晶球上,他可能会大发雷霆,但只能将之认定为一次策略的破产,不至于去转移魂器的位置。哈利相信邓布利多对回魂石戒指的下落一定已经有了一些头绪,赫奇帕奇的金杯此刻也一定好好地躺在莱斯特兰奇家的金库里,而他,显而易见,正站在此地。


如果一切顺利,在这个暑假,他们就能提前消灭所有伏地魔的魂器。到那时,伏地魔已然没有任何别的倚仗,他们能把很多悲剧扼杀在摇篮之中,拯救无数的生命,像打一个提前得知了攻略的游戏一样在开始之前就终结第二次巫师战争。


那么,也许有很多事他可以不用自己去做。哈利恍惚地想。他可以不用和自己的两个朋友一起,奔波在逃亡的路上,凭着渺茫的、语焉不详的线索寻找剩下的魂器和破坏它们的办法。他可以不用一个人走进禁林,面对未知的死亡。他的教父,他的校长,更多的人……他们会活着,而且站在他的身边。


甚至还多了个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当着德拉科的面用蛇语打开了二楼废弃女盥洗室的那个水龙头,水管暴露在他们两个眼前,这里的卫生状况比起三年前丝毫没有改善,反而更糟糕了。德拉科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们不会要跳下去吧?”


“你猜对了。”哈利说。他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德拉科的表情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德拉科说:“亏我还坚持你不可能是斯莱特林的传人。”


“那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配。”哈利犀利地说。


德拉科狡辩道:“在这种事情上具有资格也不算好事吧?尤其对你来说。”


他们还是跳了。德拉科一路都皱着鼻子,显然他完全无法接受萨拉查·斯莱特林是一个装修品位如此阴湿的人。在看到蛇怪的那副白骨时,他险些被吓了一跳,但展现出了属于成年人的卓越控制力,只是挑了挑眉毛。但这副表情放在十五岁的德拉科·马尔福脸上,就显得有些用力过猛,欲盖弥彰。


哈利拔下了蛇怪的毒牙:“害怕是正常的,我二年级的时候也怕得要命。”


“我没听出安慰的成分。而且我没有害怕。它只是有些超出常识范围。”


哈利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大概看明白了。出于某种原因,你一定要用这种剧毒来毁掉一些东西,”德拉科说,“现在就办?”


“不。”哈利说。


德拉科说:“我以为你很着急。”


原本是的。哈利想。但是当他把他的所有计划都完成,直到只剩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我想让邓布利多替我做这个决定。”他用一种让他自己都感到讶异的轻快口吻说。

 



他们从二楼攀向八楼。德拉科抱怨自己今天走了太多的楼梯。


“提前锻炼是好的,我想我们总有一天需要翻越阿尔卑斯山。”哈利说。


德拉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哈利知道他已经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或者简单一点,我们幻影移形过去。坐火车过去。我们非得爬过去吗?”德拉科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觉得在那之前,我们完全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会吗?”


“会的。”德拉科说。哪怕真在任务途中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笃定过,德拉科永远是说风凉话的那一个,会在一切开始之前说明:只要遇到危险他会立刻幻影移形。虽然他也没真的走过。


城堡墙壁上用以照明的火光摇曳着。画像们有些打着呵欠,有些窃窃私语。


“你除了天天骚扰我还做了什么?”


“请不要把我的行为定义为骚扰。我真的有在很努力地想和你搞好关系,”德拉科说,“其实我还写了很多封信回家劝我父亲早日弃暗投明。”


“别给自己贴金了,”哈利说,“你才没有那么高尚。”


德拉科说:“好吧,我只是提前看见了期末考卷的答案,忍不住想给他透题。”


“成效如何?”


“五年级的我在我父亲那里也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傻瓜蛋。”德拉科耸肩。他没说的是,他从来没和卢修斯在信件里吵得那么厉害过。毕竟之前他不会怀疑卢修斯说的任何话,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注定会发生。


哈利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


“你从来都是。”


“喂。”


“我也一样。”


德拉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也一样?”


哈利说:“当然了。十五岁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德拉科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校长办公室的入口处,等着要念出一道口令了。他毫不怀疑哈利对那道口令烂熟于心,因为它被预设为这趟旅途的终点,一定被在记忆里预演了无数次——就像只要打开这扇门,诸多烦恼痛苦都将烟消云散,他们将要走入一个好结局。


他们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可惜这一切什么也影响不了。”哈利轻声说。


德拉科说:“那是因为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


历史不会重演,他们真正还是十五岁的那段无可奈何的日子,已经像是三伏天的热风和苦夏里萎蔫的绣球花一样走到了尽头。


哈利点点头,转向那尊滴水嘴石兽,轻声说了一个单词。


紧接着,世界在他们眼前旋转起来。

 



哈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帐篷里。如果他没记错……他猜他们真在阿尔卑斯山的脚下。巫师的帐篷仍然大得像一间足够宽阔的平房,这里简直是一个微缩版的傲罗办公室,配备了办公桌和线索板,还有茶具和岛式厨房。在简易的床铺旁边,床头柜上正放着他们没收回来的非法炼金器具,其中包括一块颜色奇异的石头,德拉科曾怀疑那是炼制贤者之石失败之后得到的副产品。它曾经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光晕围绕着,使人忍不住接近,但现在光晕消失殆尽了,它也就变得黯淡无光,不再引人注目。


他并不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这场景仿佛昨日重现——德拉科·马尔福似乎还在梦里,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哈利端详了他好一阵,直到金发男人再也装不下去。


“我投降。”德拉科还没睁眼就说。


哈利说:“没有战争。”


他们都笑起来。


德拉科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哈利说。


他其实并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在成长之后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去纠正所有的错误,换取一个美好得不切实际的未来。但哈利也清楚那就是他的愿望,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挽回那些消逝的生命,他一直觉得那时候自己能做到的事太少——哪怕他只有十五岁,很多责任不该由他肩负,他也没有任何可能做得尽善尽美。他只是难以遏止地用这种想法责怪自己,它们像大雨后的藤蔓一样肆无忌惮地蔓延,最终将他绑缚。


所以哈利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效力强大的幻境,只是他内心还没有承认这一点。


人往往难以与自己的侥幸心理搏斗,何况完美似乎触手可及。可是他也很清楚,假设悲剧这样容易被倒转,那么他人的勇气、牺牲和血泪,无疑也被他挥散在了往事的烟尘里。就像哈利事实上略过了途中至今仍然能作为珍宝回忆的部分——他几乎是有意地避开了小天狼星,还有他忧心忡忡的朋友们。在他内心的深处,一面深知他们只是虚幻,一面又恐怕这种虚幻真的会拖住他的脚步。


直到站在滴水石兽前,他终于下定决心,这个梦才随着那个荒诞却足以令人发笑的开门口令,和积郁在哈利心中的苦闷一起,彻底地消散了。


“你呢?”哈利问。


德拉科说:“是你碰了那枚石头,所以它的魔法是围绕你的执念构筑幻境的。我只是凑巧被你带了进去,这个幻境并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否则,我只要跟卢修斯写一封信,他就该带着我们家的整个庄园一起投奔凤凰社了。”


“哦,是吗?我看是你的意志还不够坚定。你自己没想那么做。”哈利说,取笑的成分更多。


“确实,”德拉科却承认了,“那不是我最想做的事。我想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哈利迟缓地眨了眨眼。


“可你一直也没想着要劝我停下。”哈利说。


“那个未来有什么不好的呢?”德拉科理直气壮地说,“我对继续留在幻境里面毫无意见。我没有过挣扎的打算——我的目标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达成,而这个现实世界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德拉科·马尔福的存在。”


哈利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噢,”他假装恍然大悟一般呆住了,“你在追我。”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


“我可以换一个,”哈利很配合,“更进一步。”


德拉科说:“你如果这样说,我就要当你认同这种改变了。”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凝重,哈利反而被逗乐了。他重新大笑着仰倒在床上,帐篷顶也被施了魔法,哈利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时刻,但他能看见一整片闪烁的群星。对于两个只是搭伙完成任务的成年男人来说,这微缩的星空显得有点太肉麻了。但在此时此刻,它又刚刚好。


“糟糕的日子全部过去,”哈利大声宣布,“好时光已经来了。”


所以没有什么好结局。虚幻的未来已然消散,案件仍旧悬而未决。或许他们接下来真的会翻过阿尔卑斯山,又或者他们还会遇上别的。这样情绪的低谷可能也不会是此生最后一次,不过哈利想,也许梅林的确为他介绍了一个解决的良方。


他坦然接受了德拉科的又一个吻,就当做实现了他的愿望,顺手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而生活还将继续,列车还会向前奔跑。



FIN.

口不一

还有两张2023年的生贺🎂

还有两张2023年的生贺🎂

德哈only茶话会

2024.03.02号11:00——17:00

“爱使我们于春日相聚。”


场地信息:广东省广州市临江大道32号之十六B1101铺(海心沙地铁站A出口负一层) 心桥咖啡·coffee(海心沙店)


注意事项:本次仅限16及16岁以上同好参加,所有cos等相关事宜只能出现德哈,感谢大家支持。


2024.03.02号11:00——17:00

“爱使我们于春日相聚。”


场地信息:广东省广州市临江大道32号之十六B1101铺(海心沙地铁站A出口负一层) 心桥咖啡·coffee(海心沙店)


注意事项:本次仅限16及16岁以上同好参加,所有cos等相关事宜只能出现德哈,感谢大家支持。

口不一

大家除夕快乐🥺

  把一些没发过的图发一发

  

  这张构图动作参考了安娜卡列尼娜里的镜头!图我放在p2噜,不好意思之前没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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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爆珠

three to make ready, and four to go


没等法槌落下,哈利·波特已经起身离开。他扯走椅背上的制服外套,把威森加摩沉闷的骚动甩在身后,撞开第十审判室的铁门。幽暗的石墙走廊被长枪短炮堵得水泄不通,尖锐的“判决”“公平”“阿兹卡班”“阴谋”统统变成模糊的噪音,一个字也没击中他的鼓膜。哈利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升降梯机械的播报声拨开狰狞的眉毛和不断开合的嘴巴,人潮像掉帧的慢动作往两侧倾倒,清出一条通往法律执行司的狭窄通道。


淡紫色的纸飞机擦过傲罗指挥部挂满蜘蛛网的天花板、钻进壁炉,跃动的橙红色火舌瞬间吞没所有不可告人的机密。通缉令画像中的逃犯睁开假寐的眼睛,冲来人龇牙咧嘴。哈利在傲罗主任办公室门前顿住...


没等法槌落下,哈利·波特已经起身离开。他扯走椅背上的制服外套,把威森加摩沉闷的骚动甩在身后,撞开第十审判室的铁门。幽暗的石墙走廊被长枪短炮堵得水泄不通,尖锐的“判决”“公平”“阿兹卡班”“阴谋”统统变成模糊的噪音,一个字也没击中他的鼓膜。哈利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升降梯机械的播报声拨开狰狞的眉毛和不断开合的嘴巴,人潮像掉帧的慢动作往两侧倾倒,清出一条通往法律执行司的狭窄通道。


淡紫色的纸飞机擦过傲罗指挥部挂满蜘蛛网的天花板、钻进壁炉,跃动的橙红色火舌瞬间吞没所有不可告人的机密。通缉令画像中的逃犯睁开假寐的眼睛,冲来人龇牙咧嘴。哈利在傲罗主任办公室门前顿住迅疾的脚步,前额堪堪擦过刻有H. J. Potter的镀金名牌。他在黑暗中静默片刻,低声念出口令。


办公室内的陈设与三个月前他离开时并无二致。面积可观的橡木桌盘踞在房屋中央,墨迹与淡褐色的血渍交叠着覆盖桌面,一道恶咒留下的裂痕将它一分为二,卷宗堆叠在左边,信件和报纸铺在右边。半躺在墨水瓶中的羽毛笔和拆信刀在大门立刻跳起来,飞快划过无数头条,裁下几条重要资讯,又把过期的《预言家日报》残骸扫进窗台边的中国咬人甘蓝,后者发出清脆的咀嚼声,尽职尽责地扮演碎纸机。哈利绕过殷勤的文具,从左边抽屉里拿出一台墨绿色赛璐珞壳身的老式电话,刻有如尼文数字的拨盘在听筒被拿起的瞬间开始自动旋转,吐出一截羊皮纸,上面印着一行手写体小字:3 missing calls。他松开紧绷一整天的肩膀,心不在焉地翻阅起剪报,等待一支四分钟的E小调夜曲奏响。


充斥着底噪的琴音在演奏到第三十秒时被隆重的派对动静打断:遥远的调笑穿过叮铃作响的香槟杯,同模糊的爵士乐旋律一起抵达静谧的办公室。一阵呼吸声穿过听筒,不规律地敲打他的鼓膜。哈利把听筒换到另一边肩膀夹住,失去目标的手指落在一叠由火漆封口的信件上。他抽出最下面的信封撕开,掉出几张空白的信纸和风干的紫藤花。


“晚上好。”沙哑的问候几乎失去音调,像一把生锈的黑管。


哈利没有开口。他捏住拆信刀慢条斯理起来:将火漆印完好无缺地裁下来需要一分钟。


“我没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浪费,波特。”听筒另一边的人说着擦燃一根火柴。


哈利闭了闭眼,挥去脑海中吞云吐雾的画面。一枚被做成领带夹的失效门钥匙从刚拆开的信封中掉落,信纸上写着“Come to my luncheon. I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


“三个被拒绝的通话请求,十三封有去无回的邀请,我期待更热情的致歉方式,”德拉科·马尔福被尼古丁害得够呛,每句话都说得像戛然而止,“比如你决定邀我去巴黎度过一个惬意的周末。”


两张基伯龙牧马鬼飞球队的主场门票,一张巴黎大皇宫拍卖会的入场券。哈利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把花哨的纸片塞回信封。


“或者你答应我的邀请也行,作为三个月来对我不闻不问的补偿。”德拉科用含混的俄语糊弄旁人的提问,半分钟后才回到听筒旁自说自话,“但你不是今天最糟糕的坏消息。”


连续拆出三封空白信后,哈利从第四封信里拆出一张品酒会的邀请函,来自南意一间由妖精经营的葡萄酒庄园,左下角是熟悉的潦草签名。


“这里所有人都打赌我的电话今晚不会响,”德拉科呛了口烟,“而你刚才为我赢得了一整晚的筹码,伟大的救世之星。”


“我以为你的浪荡子俱乐部生活有更精彩的故事可讲。”哈利今晚第一次打断对面的喋喋不休。他从第八个信封里取出一枚纯金筹码,蒙特卡洛地下赌场的口令不断闪动,“还是你连哪滴水珠先从杯壁上落下都要猜个输赢。”


“别嫉妒我的自由,”德拉科开始走动,背景里的歌声逐渐模糊,“赌徒是无可救药的。”


第九个信封里装着一打让哈利扬起眉毛的酒吧账单。尽管德拉科·马尔福相当擅长一掷千金,但一晚上花掉两把火弩箭的加隆也算壮举一件。哈利召唤来古灵阁支票簿签下数额,自动羽毛笔意会地将支票折叠,在背面写上酒吧地址。


“听说威森加摩的老家伙们全都拿你没辙,”德拉科没打算等哈利回话,他的身边彻底安静下来,“你又能继续在魔法部呼风唤雨了。”


还剩四封信没拆。哈利摘下眼镜,用掌根按了按眼眶。长时间殚精竭虑的疲惫潮水般涌上来,傲罗主任办公室在此刻变成一座陌生的牢笼。“闭嘴,马尔福。”他轻声说。(注1)


德拉科应声陷入沉默,烟草燃烧的动响在听筒里回荡。“Come to my luncheon,”他突然开口,语速极快,“I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


哈利仰头靠在椅背,任由肩膀缓慢往下滑,眼睛半睁半闭,听筒安静地躺在桌面上。许久后他才拎起一根神经,慢吞吞地回复,“我不会半夜飞去纽约,只为跟你吃顿午餐。”


“令人遗憾,大都会酒馆有最好的格林迪洛金汤力,”德拉科故作夸张地叹气,“正适合现在半死不活的你,只需三杯就能睡到下个世纪。”


哈利发出几声含糊的抗议,去捉听筒的手指半天没找到目标,只得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羽毛笔和拆信刀正卖力地拆解剩下的信件:两封只有一句话的手写信,一则裁剪好的《纽约幽灵报》头条(《英国魔法部将于MACUSA重案调查部达成合作》),以及一张印有Rikers Island风景的明信片(“这里比阿兹卡班气派得多”)(注2)。他笑得脑袋歪倒在肩膀上,为最后一项问候的绝佳创意。


“那就来威尔特郡,你知道该去哪个房间,”德拉科难得耐心地听完哈利不成章法的笑声,“口令是格林迪洛金汤力。”


哈利又笑起来,不得不用把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手指撑住半边脑袋,“原来马尔福庄园才是全英格兰最大的巫师酒吧。”


“我正准备告诉你庄园最大的秘密,”德拉科也笑了,语气神秘,“卧室酒柜里有一瓶最要命的生死水,一级违禁品。只要半盎司,再兑上一整杯南瓜汁,等你再睁开眼睛,就会看见我在书桌旁熨烫报纸,这可是你最荒唐的白日梦里也不会出现的场景。”


“闭嘴吧,马尔福。”哈利又说了一遍。(注3)


但哈利知道他今晚将会睡个好觉。

Fin.


Notes

*看标题就知道跟《one for the money, two for the show》 是同背景,但没有剧情联系,可以单独看。我知道很多歌词里有前两句,但这四句其实常见童谣,用于比赛或活动开始前的倒数:one for the money, two for the show; three to make ready, and four to go.

*注1 "Shut up, Malfoy." said Harry quietly.

*注3 "Shut up, Malfoy." Harry repeated.

以上两句来自《哈利·波特与密室》原文(是的,我又在断章取义)

*注2:Rikers Island有纽约最大的监狱。

*(无人在意但是)哈利给德拉科打电话听到的铃声是肖邦的Nocturnes No.19 in E Minor, Op.72 No.1


Арrilа Sаnnia🌙

Reputation/名扬四海(06)


Chapter.6   终有人为爱情而亡


哈利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

他第一次看到纳西莎·马尔福是在《预言家日报》上。那天《预言家日报》刊登了13岁的德拉科制造出高阶魔药被冠以“魔药天才”的称号的消息,且直接霸占了头条。他知道那是卢修斯·马尔福为了提高马尔福家声望的手段,而他对这则报道则是嗤之以鼻,因为过后的每一天他都可以听到德拉科在学校里炫耀他的新称号。

报纸上马尔福一家三口高傲地仰着头,里面的那个女人穿着像是上个世纪才穿的华丽礼服,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仰着头的样子和她的丈夫如出一辙。

高傲、冰冷。...


Chapter.6   终有人为爱情而亡

 

哈利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

他第一次看到纳西莎·马尔福是在《预言家日报》上。那天《预言家日报》刊登了13岁的德拉科制造出高阶魔药被冠以“魔药天才”的称号的消息,且直接霸占了头条。他知道那是卢修斯·马尔福为了提高马尔福家声望的手段,而他对这则报道则是嗤之以鼻,因为过后的每一天他都可以听到德拉科在学校里炫耀他的新称号。

报纸上马尔福一家三口高傲地仰着头,里面的那个女人穿着像是上个世纪才穿的华丽礼服,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仰着头的样子和她的丈夫如出一辙。

高傲、冰冷。

这些就是哈利对马尔福夫妇的第一印象。

他看到德拉科在发抖,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母亲,”他谨慎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哈利低着头后退了一步,企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被马尔福夫人目睹到他和德拉科接吻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事,这让他几乎通红了脸。

纳西莎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你父亲在斯内普办公室等你。”

“父亲?!”德拉科惊恐地看着她,“不……你们不能……”

纳西莎语气沉稳:“你最好别让你父亲等太久,德拉科。”

德拉科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转过身想对哈利说什么,纳西莎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波特先生,介意我们聊聊吗?”

哈利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纳西莎蓝色的眼睛像平静的深海一样,牢牢地盯着他,里面很好地藏着某些其他情绪。

“去找你父亲。”她回过头严厉地对德拉科说道。

德拉科纠结地看了一眼哈利和自己的母亲,最后回答道:“是的。”然后转身离开了魁地奇球场。

现在只剩下哈利和这个妇人两人,哈利强迫自己能够保持自己的镇静,他抬起头向纳西莎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纳西莎也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夕阳已经几乎落了下去,黑暗像是一块黑色的纱笼罩下来。

哈利深吸一口气,听到纳西莎冰冷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德拉科——爱上了你?”

“这只是魔药的作用,夫人。”他尽量礼貌地回复,不让自己太过惊慌,但却听到纳西莎突然冷哼了一声。

“可是他还是爱上了你,波特先生,不管是不是魔药的作用。”

哈利咬着牙根没有回复,过度的压抑感几乎让他喘不了气。

“这是一个错误,显而易见。”纳西莎继续说道,“波特先生,不管你对德拉科是……同情还是可怜,”她有些难以启齿这两个词语,“我希望你不能放任他做出这样的事——吻你或者——”

“夫人!”哈利猛的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全是火,“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斯内普是一个,你也是一个。我只是被一个喝了那该死的魔药的疯子缠上了,我其实压根没有这个义务管他的死活!”

这些话刚出口哈利就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纳西莎,飞快地转过身捂住自己的脸,“抱歉……”

纳西莎的声音似乎柔和了很多:“我没有怪罪你,波特先生。”

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说话带着难以忽视的哽咽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我不想骂马尔——德拉科是个——疯子。”

“他确实疯了。”

“不……”哈利仍旧背对着她。

“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疯狂的。”纳西莎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

轻柔的话语让哈利稍微冷静了些,他悲伤地轻声道:“这不是爱情。”随后缓慢地转过身面对着这个妇人。隔了一会儿,他静静地说:“我只能尽力去帮助他,夫人,这是我能做的全部。另外——不是因为同情或者其他什么。”

纳西莎点点头,对他浅浅地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沉下了脸:“我很感谢你,但波特先生,德拉科的情况不会太好,就算是有你的帮助。”

哈利顿了顿。“发生了什么?”

纳西莎摇摇头:“我只能说,情况会比你想象中的更糟糕。”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扇门前的,他的脑子空空,里面全是一片死灰的暗。

他的世界没了哈利就是死的,德拉科知道,爱情魔药正在侵蚀着他的思想深处。他想要制止,那他就必须得有他父亲的帮助。马尔福世代的黑魔法藏书很多,他们或许可以找到解药。

但如果他的父亲都参与的话,那这件事就会变得更加复杂。他不知道他的母亲会和哈利聊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她不会像她表现的那样严厉,也不会像她偶尔表现的那样和善。

她是有目的的。——当德拉科看见纳西莎靠近哈利时他就知道。

“进来吧,德拉科。”门后传来斯内普低沉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当然里面没有只坐着一个斯内普。

卢修斯灰色的眼睛抬起来朝德拉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儿子。”他的音调平得没有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但是身为他唯一的子嗣,德拉科知道没有起伏就是最严重的情况,那是因为卢修斯真正地动怒了。

他立刻埋下头:“父亲。”

斯内普坐在卢修斯对面的椅子上,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要参与父子之间对话的意思。

一次长长的沉默过后,卢修斯说:“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儿子。”

德拉科将头埋得更低:“我的过错,父亲。”

“不!”卢修斯站起来,“不是你的错,德拉科。——是下药的人的错!那个恶毒的、卑鄙的畜生,他想毁掉马尔福家唯一的血脉!”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深,但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德拉科没有很明白话里面的意思,他犹犹豫豫地问:“您说……‘毁掉’?父亲。”

卢修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动作缓慢并且僵硬,他灰色的眼睛死死闭上了:“就是‘毁掉’,德拉科……你活不过两个月。”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击直直锤在德拉科胸口上,他脸色惨白地瞪着他的父亲,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

卢修斯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我和西茜在藏书室里找了一天,只找到一个方法可以暂时延缓时间。”

“卢修斯!”斯内普突然严厉地出声。

“西弗!”卢修斯低吼:“你难道想看我的儿子最后死在这个破魔药手里吗?他才15岁!”

“但也不能用这个方法!波特是无辜的!”

“他才不无辜!”卢修斯猛地站起来,“我儿子爱上的是他!”

“波特?”德拉科慌忙询问道:“你们要波特做什么?”

斯内普没有理会德拉科的询问,他走到卢修斯跟前,“你得记住这是不能后悔的!”

“那你能保证你可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找到解药吗?!”卢修斯愤怒地看着他:“你能吗?!”

斯内普的脸色也变了,他不能。他知道这一点。

“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德拉科冲到两人中间怒吼道。

卢修斯嘴唇张了张,最后将沉重地手搭在德拉科肩上:“两个月就是一个死缓期限,德拉科,”他的呼吸紧促了,“斯内普最快也得花费半年时间才能找到制造解药的方法,如果你想挨过这半年,你必须和波特签订一个古老的——契约。”

“婚约。”斯内普在一边恶劣地补充。

“你这该死的——”卢修斯手伸向口袋甚至想拔出魔杖,一个女人的声音及时制止了他:“卢修斯。”

“西茜,”卢修斯看向门口,他的声音僵硬下来:“还有波特。”

听到卢修斯叫出哈利的名字,德拉科的身体颤动了一下,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紧紧包裹住了他的喉咙。

哈利跟着纳西莎走进办公室,他似乎感受到了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不自在地站在角落里。

三个大人凑在一起,卢修斯把椅子让给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站在她旁边。

纳西莎表情露出哀恸,她对斯内普艰难地说道:“西弗,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你知道,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德拉科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斯内普的态度软了一些:“我明白,夫人,我明白……但是——”

“你是说波特先生吗?”

被突然提及的哈利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女人。

卢修斯在一旁发出一声厌恶的哼气,但他没有说话。

纳西莎站起来走到哈利边上,轻轻拉起他的手。哈利讶异地看着她,有一瞬间他想躲开,但是纳西莎的手坚定地握住他,让他无法挣脱。

“德拉科!”她突然严厉地对站在远处的男孩说道:“过来。”

听到纳西莎的命令,德拉科顿了一下。他的视线在哈利的脸上停留了半刻,随后又飞快移开。

纳西莎已经皱起眉了:“德拉科——”

男孩的肩膀不可抑制地发着抖,他终究还是一步步挪动到她身边。他的头低低的,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那个男孩。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哈利会收到他这辈子最无理的请求,而他无法阻止这一切。

“德拉科、德拉科!”纳西莎掐着他的小臂,“庄重,抬起头来。”

“不,妈妈……”

“抬起头。”

他知道这是无法逃避的,最后他还是僵硬地抬起头,直直对上了哈利的眼睛。

他们视线瞬间碰撞在一起,带着汹涌的震动席卷他的全身。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他在刚才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他不能——他在心里不停地尖叫着——他不能。

“波特先生,”纳西莎的声音柔和但是坚定,“德拉科已经活不过两个月,西弗给出的时间是半年,半年他才有可能找到解药,在这段时间里,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德拉科撑过这半年。”

她的声音里已经开始带着哽咽。哈利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对母子,他知道这是出于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这是他从没经历过的感情。

他看向德拉科,德拉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死死地看着他,灰色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但是哈利知道他在绝望。

他为什么这么绝望?

“波特先生,”纳西莎继续说道:“在十四世纪出现一个咒语,专门为需要政治联姻的家庭设计,为了防止其中的男女出现意外死去,咒语会形成一个强力的保护咒,保证两人在咒语失效期间不会死去。——是的,这是一个婚约,期限是终生,无法后悔、无法取消。”

当纳西莎的话结束时,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他们都知道这些话的分量是什么,纳西莎在代表马尔福家族向哈利提出一个牢不可破的婚约。而这决定权就握在哈利手上。

哈利已经完全呆住了,他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真的,但他明白,这是真的。

德拉科只能活最后两个月,而唯一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办法是和他结婚。

这听起来无比荒唐,但这确实就发生在了他身上。

德拉科现在看上去糟透了,哈利的心沉下来,他很悲哀地发现命运是这么地让人难以接受。他这一辈子都在被逼着做出选择,现在好不容易他有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时,他又被迫要决定是否就这么束缚自己的后半生,与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哈利绝望地闭上眼。他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这只是一场意外。德拉科并不是真正地爱他,他对德拉科也只是因为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深陷魔药的掌控之中而已,他只是想帮他。他们为敌五年,突然让他们以一种婚姻的方式继续相处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

哈利惨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如果他不同意,迎接德拉科的就是死亡。

他讨厌他,毫无疑问,但是他无法看着一个人去死,尤其是身边的人。

他又看了一眼纳西莎。这位母亲此时显得憔悴,她把她和她丈夫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哈利没办法说“不”,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对一位母亲说“不”,这太残忍了。

“我……”哈利咬咬牙,“我愿——”

“好了够了!——闭嘴波特!”一直沉默的德拉科突然大吼。他对上哈利呆愣的目光,咬着牙说:“你没资格。”

“德拉科!”纳西莎掐着他,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扎眼的血丝,“你在说什么?!”

“这算什么?”德拉科猛地挥开纳西莎的手,“我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活下去?”

“德拉科!”卢修斯冲上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德拉科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看着哈利,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滔天的愤怒与恐惧——

“你以为你是谁呢波特?”

随后,在哈利呆愣的目光中,他冲出了办公室。

纳西莎脱力般地倒在卢修斯怀里,揪着他的袍子,难以抑制自己的哭声。

斯内普冲上去揪住哈利,“去找他,波特!去找他!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在为了你放弃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快!去找他——”

哈利不知道他是怎么开始在城堡里奔跑起来的,他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德拉科绝望的眼神不停地闪过他的脑海。

这是错误的。

哈利心想。

但他无处可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