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楼村是临西县吕寨乡东北部的一个小行政村,毗邻威县的大庙,清河的孟庄,属于三县交界的地方。人口三十年来一直是500多,共包括徐、吴、郑、王、杜、马、尹、刘、夏、孙、张、陈、朱14个姓氏,可谓人少姓氏多。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若说起八十年代对于她的记忆,便是一幅时光作经,记忆作纬,徐徐铺展的画卷,至今是如此的鲜明,似乎忘却了贫乏,多了丝丝依恋。
故乡的气息
八十年代初期,我已经有了记忆,开始了对于她故事的封存。郑楼村从整体外观上来说跟附近的秦夏、太庙、魏庄、郑庄一样,属于起土做宅,故村里的地面要比四周的田野高出近两米。由此,村庄东西南北通往田野的路口呈斜坡状。出村的时候,走下坡路。进村的时候,走上坡路。黄昏,暮霭垂落,炊烟四起,赶着驴马的乡人进村的时候总要对着牲口的屁股抽上两遍,嘴里大喊“驾、驾”,然后随着一阵颠簸进了村子。清晨,晨曦露微,公鸡啼鸣,赶车的人出村下坡时总要勒紧手中的缰绳,对着牲口喊道“吁、吁”,然后一溜烟地跑到几十米外的地方去了。要是拉车下坡的是毛驴,跑到平地上总要歪着头向上仰着”啊、啊“地长叫几声,叫完还不忘打个长长的喷嚏。
村子里主要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大街,街北有五条向北伸展的胡同,都不是南北通透的,伸着伸着便伸向了阻塞的墙壁上,让你猜不清后面还有多少人家。街南的人家不多,挨着一个个大坑,可以说从东到西只有两三条很短的胡同。说是大街,只不过比南北分叉的胡同宽一些,总体平均大约有七八米宽,其实有的地方还不足六米。街北边除了平常的人家外有几个临街的小店,西边有一个扎彩铺,中间偏西的地方有一个小卖部,临近东头四五十米的地方有一个烧饼铺。扎彩铺的院子不大,靠西墙壁竖立着扎彩用的高粱秆,靠东边有一棵枣树,结圆圆的紫枣。里面的主人是一个孀居的老太太,经常糊一些紫褐色的供阴间人用的箱子,也有紫色的纸糊的衣服,还有开满白色、黄色、红色的纸花的花圈。小卖部里靠北墙用砖砌着几个格子,格子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香烟和白酒,也有饼干和果子饼。格子前面是两个漆黑的桌子组成的柜台,上面放有瓜子,旁边放着秤盘和秤砣。柜台的里侧是两个黑色的大缸,一个缸里盛酱油,一个缸里放醋。烧饼铺在临街的门口处挑着一个纸板剪成的圆圈,和烧饼一般大小,两面都有烧饼字样。烧饼炉子是泥砌的,火红的炉膛里烧的是黑色的煤饼,炉子上面是环状的围子,围子上面是鏊子。鏊子上面是新摊的碗口大的面饼,等面饼在上面变硬,矮个子的中年妇女便用夹子放到鏊子里面的围子里。一面烤成金黄后,夹出来翻一翻,又烤另一面。几分钟后,香喷喷的烧饼便出炉了。咬上一口,烧饼的酥,内瓤扥香便伴着氤氲的热气诱发的味蕾便弥散开来。街南边从中间到村西边大部分是蜿蜒的大坑,中间到村东头大部分也是蜿蜒的大坑,只不过中间稍偏东的位置突兀地矗立着十几户人家。街南边,中间靠东临街的地方有一个红砖井,井口呈圆形,直径大约有80厘米;从这口井再向南走,要下坡走七八十米到南边临坑的地方也有一口井,这口井是青砖砌成的,也呈圆形,直径大约有1.5米。井口上斜搭着一块条状的带有斑斑裂纹的厚厚的木板。大街的最东头顶街的是几间学校。
大坑
大坑真大,从村东边蜿蜒到村西边,东边的长二十几米,中间挨着大水井的地方最窄,只有七八米,其他地方也是二十几米,西边的更长,从南到北五十几米。
来水的时候的大坑里最热闹。冬天,坑里结了厚厚的冰,便有很多孩子跑到冰上去玩耍,有边跑边在在冰上滑行的,有坐在地上由别人推着向前滑行的,也有家长怕孩子掉到冰窟窿里,撵着孩子打着、骂着。倘若是夏天,坑边有端着大盆洗衣服的女人,也有拿着罐头瓶逮小鱼的孩子;坑里多少背着家里人偷偷游泳的孩子。临近中午或傍晚,下晌的汉子倏地从坑边一扎猛子直窜到远处的水中央莉;偶尔也有妇女泡在坑里,静静地享受坑水带来的清凉。下午要上学的时候万不可到坑里去玩的,每到下午上课前,严厉的张老师会让我们挽起裤腿用手指挠,若是出现白道变证明我们下坑里,往往要挨上几下戒尺。若是没有水来,我每年傍晚会来到坑边捉蝉,中间靠坑的边上是两棵大柳树;大水井边有几棵榆树,挨坑的地方有几棵杨树;东大坑边上挨道的是一排杨树。这些都是捉蝉的好去处。我常常拿着一个罐头瓶子,去树上一摸,或者在树皮突兀处一抓,有时一棵树上一次竟逮个七八只。偶尔的时候,也会在树上摸到蛇或青蛙,往往吓一跳,猛地跑开了。由此,我常常闹着要手电筒,铁皮的,亮晶晶的,筒状的,能装三两节大电池的,有了手电筒,往往要比原来多逮个几十只。回到家,把罐头瓶里的蝉倒在盆里,一只、两只、三只地边数数边洗,最后腌制在一个大大的海膛碗里。
大水过后,干涸的坑底边形成鱼鳞般方形、菱形等不规则的泥片,我和朋友们便去翻泥片。或者去低洼的水坑里捞小蝌蚪或小鱼。
村子西北角也有一个大坑,口面面积虽然不及前面的任何一个大,但它最深。几乎常年从地底下长出水来,水清清的。若是南边的大坑属于外“海”,它要算得上一个内陆“湖”,因为它的四周与外面沟渠不相通。这里盛产沙土,谁家需要垫圈的沙土,往往从这里装上几推车。这里的沙土细腻柔顺,谁家若是添了新生儿,尿布袋里的沙土往往也从这里掏取。坑底下的绿水里丛生着几株芦苇,坑边东南角临着憨王蛋的宅子长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葛针。南边临坑的人家后面有一个只容的一个人通过的走道,走道下边的坡沿上倾着一些烧剩的煤渣和碎瓦片。
桑树
我家的后院有一棵桑树,是姐姐六七岁时从南边的窑厂移来的。姐姐比我大18岁,我六七岁时,这颗树已经比碗口粗了,枝繁叶茂,树头蜿蜒探着伸向房顶。
春天,桑葚好似与叶芽一同成长。夏天,麦子快要成熟了,它也红透发黑了。摘两三颗香嘴里一填,柔软可口,汁液甘甜。若是红红的还没有发黑,吃的时候味道是酸多甜少,别有一番滋味。吃完的时候,再看看手,也已经变成紫色的,嘴边也满是紫色。
我摘它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从自家北房与东房相隔的夹道登上乱木头爬到东房上,然后从两房之间搭着的木板沿着上到北房,站在房子的北沿去摘;另一个是从大门口东边与东邻邻居两家的夹道,沿着只能一个人通过走进巴掌大的小院,然后爬树到树上去摘取。每到这个季节,小朋友谁有是得罪我,我是不肯给他桑葚吃的。
四憨
四憨是我的东邻,高高壮壮的,额头发亮,头发稀疏且乱蓬蓬的,整天沓拉着鞋,在院里时而走动,时日坐着抽烟。他时常嘴里嘟囔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哥哥嫂子让他到大井里挑水,他便挑水;让他拉车,他便拉车;让他去扛着锄头锄草,他便去锄草。四憨的饭量很大,常常见他拿着三个大馒头吃菜。他也很能干,秋天讲完麦子,他一个人拉砘子,他一个人拉很大一车刨下来的红薯和花生。父亲说,他比俺家的毛驴劲还大。
很多时候,我则在我家的门口对着他家的院墙的墙壁窟窿里去观察他。他家有三间房,老太太也就是四憨的母亲住在东边的两间,他则住在西边的一间。院里有两棵大枣树,一棵长在院子正中间,一棵长在东边房子的窗下。正中间的树上结的枣子是椭圆形的,东边的那棵上面则结的是圆圆的紫枣。四憨在闲暇时常常坐在中间的枣树下,夏初,枣花开了,微苦的气息在空气里飘荡,四憨便坐在枣树下边的砖上边抽烟边比划着什么。若是有小伙伴来,不懂事的我们有时还会向他附近投几块小砖头,便倏地藏到某处了。他也不会叫骂。
有一次我爬过院墙,偷偷地去向他屋里瞧了瞧,他睡在一块门板上,门板上铺着草苫,草苫上则是一床很脏的被子,被面上牡丹花似乎也不是那么鲜艳,上面还有几处露着白色的被套来。门板前面的地面满是烟盒和抽剩下的烟蒂。屋内的气味也不好闻,我便捂着鼻子踮着脚逃走了。
听父亲说,四憨原来不憨,他在邢台拖拉机厂当工人,女朋友也在拖拉机厂,后来女朋友跟他吹了,他便疯了,因此丢了工作就被老家的哥哥接回来了。
看电影
我不知跟姐姐说了多少好话,姐姐才答应去邻村魏庄看电影时带着我。吃我晚饭,我便盯着她先去了玉娥家喊玉娥,又去了小兰家喊小兰。回到家,她又梳了梳头。我虽然十分不耐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终于要出发了,我高兴地跳起来,姐姐却一把拉住我,正色地说道:“你要是走不快,我们就不等你!你要是让我背着,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你要是看着电影睡着了,我们就不带你回来!”我恹恹地看着他,点头答应不会。
月亮爬上树梢,我边走边听她们歌唱《信天游》。电影布在后面的大街中间两棵树上拉着,电影机子这边人多,背面也有一些人。看电影时,便成了人的海洋,周围附近的几个村的闲人都会赶来看,热闹非凡。往往是本村的人伴着凳子、板凳来看,外村的人在外围远远地站着,也有搬两块砖头坐着的。旁边也有卖瓜子和花生的,有人边吃边看,边看边闲聊。当一部电影结束后,影布变白时,常常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站在影布对着放映机前伸着手爪,影布上便满是手爪的影子。
回去的时候,月亮特别的亮,照在田野里,到处好像铺了一层霜。地面上的泥土硬的发亮,在月光下更加明亮。我跟着姐姐和朋友们走着,快到我村的地界时,有人说,不要乱看,小克玉喝药水死了就埋在北边,八八九就是看到一个没头的才吓死的。我吓的闭着眼睛拉着姐姐的手哭着,喊着:“姐姐,俺怕!俺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