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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村和那对孪生子

“好久不见了，高岛。”中村还是老样子，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高岛瞄了眼楼下不远处屹立在车边装束严备的人马，接下了对方递来的烟，“什么事？”

“听说冈山去找你了。”

这么多年来他和中村每次都在这栋危楼里碰面。今天叫自己过来，果真是为了这事。

“对于消息这么灵通的你，他根本构成不了威胁。”

“是啊，但老爹他啊，还在提防我呢。”中村说罢，吐出了烟圈。

真怀念啊。

这个生于黑道之家的大少爷，自己高中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抽烟了，更别说还有吐烟圈的绝技。实际上中村仗着少主的身份早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当地学校间著名的一霸。

自己所在的寄宿学校里没人敢去招惹中村那伙人，不过因为住宿的原因他们平时也没法接触就是了。

总是翘掉社团翻墙出去的他那个倒霉室友，大概是因为看上去过于瘦弱老实，和自己分头后刚一落单就被盯上了。

等自己买好现炸的可乐饼去和他汇合的时候，四处不见他的身影。

最后自己是在小巷子里发现了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室友。他浑身是伤，有些地方的鲜血甚至已经成痂，只剩眼中仍燃着不屈的光，那像是能杀人一般的眼神在看到自己时变得水汽氤氲。他一定奋力反抗了吧，但是体格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大脑充血、不顾一切扔下手里的土豆饼，怒吼着冲上去和那几个人搏斗的高岛政宏，也正是这时才发现自己天生擅长打架。但一对多他也难免挂彩，在痛扁完那几个混蛋之后，自己也近乎是精疲力竭了。而东山纪之似乎是骨折了，就算架着也没法自己走路，他不得不背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还没走出巷子，出口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挡住了。

高岛心想自己再也不许东山纪之为了可乐饼翻墙外出了。他轻轻放下室友，让他倚在墙边，自己则是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少主，您来啦，这人……”身后打趴的小喽啰似乎认出了新出现的陌生人。

被称为少主的人绕过高岛政宏，蹲在已经吐词不清的小弟面前，不由分说地给了对方一拳，然后扭头笑着对他们说道：“可乐饼，让我赔你们吧。”

那就是他们三人初次相遇的惨状。

 

高岛没有抽一口烟，只是任凭手上的烟燃着：“别想太多，老爹他只是想多养一条狗罢了。”

“真佩服你，明明是那样的深仇大恨，老爹故意让你留他狗命，你竟然能忍住没有动手。”

“那就是老爹对我的考验吧。当时的我只想平安无事地退出这个世界，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抖了抖灰，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出了那样的大事却立刻让我给你推荐刺青师，我可真是被吓到了，连我都还没决定纹什么图案好呢。”中村倚在栏杆上，吱呀吱呀地晃着身子，“我以为你要不干了，谁知道你居然更来劲了。”

“不过‘美人’真是个好名字啊。”

“虽然这样不是在喊他嘛，一想到那帮人听见这名字闻风丧胆鼠窜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根本就不知所云！”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高岛给中村点上新的一支，火焰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摇曳，“他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我是抱着连同他的份一起活下去的觉悟去纹的刺青。”

 

刺青完成后不久，他便只身前往黑月组的事务所。只是还没来及解释就被黑月组的同辈认出自己曾是中村的密友。

不知黑月的老爷子是从何处听闻了风声，颇有兴致地让那群人把自己带到他面前看看。

三四个男人强行将高岛按在本家的地板上，只许他抬头看向面前的老人。

“听说你还没正式入组就从极椿那跳到我们这了？倒是长的一表人才。”老爷子健朗声音里蕴含的威严像是重力一样压在他身上。

“是。”

“解释下和中村私交多年却要投奔我们这的理由吧，不然你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将不止一根手指。”

“既然知道我和中村认识多年，您也清楚如果待在极椿我将永远爬不到他的上面。”

听见这话，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出现了转变：“你叫什么名字？”

“高岛政宏。”

那刻起，高岛政宏便成为了黑月本家的影子。

这指派的用意，他心底也明白，不过是老爷子还不信任他，不愿让他进组干事；同时又有些欣赏自己，所以把他拴在身边。

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能混进来——赌上一生的时间，我终要将你们的分崩离析作为见他路上带去的礼物。

 

“行吧，看来你不是很想参与现在这事的样子。”中村拍了拍还沉浸在回忆中沉默的男人，转身离去，“有缘再见。教室办的不错，我手下都有小子被你教训了。”

“我可没有否认。”

中村猛地回头，只见高岛站直了身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的风景。他诧异地问道：“你，还没放弃？”

 

中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突然离队的那个瘦弱小子，此时竟成了隶属于和他们势不两立、专门负责暴力团伙的四科的一员。高岛政宏总是说他是为了学业才和他们疏远的，但中村明白青木是因为自己才疏远了高岛。那个男人性格中倔强坚韧的力量全都凝聚在了眼睛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带着防备乃至敌意。高岛政宏像是个过度保护的家长似的，每次都把青木夹在中间，要么一左一右，要么一前一后。

于是当三人依次行走在街头时，那眼神似乎是要将自己穿透一般，惹得他心中发毛，忍不住频频回头确认。

青木成为刑警后倒也没怎么刁难他们极椿组，想必是四科现在正在全力对付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黑月组吧。虽说在那几个领域黑月组是抢占了先机，倒也让极椿组少了不少麻烦。这个年代非比往常了，非法产业过于铤而走险，自己还是更喜欢游走在灰色地带、稍微玩弄下金融或地产之类的事情。

只是一切都在青木的殉职后，发生了变化……直到现在，除了自己和老爹，也就高岛本人清楚，这块区域上的势力巨变是从那一刻开始转动齿轮的。

青木的死让高岛大受打击，他背着自己向老爹提出了“报恩”——请求老爹允许他进入黑月组，进行离间分裂对方的尝试。对于老爹来说是毫无损失、只会获利的事情，对自己来说却糟糕透顶。自己在组内失去了高岛这个得力助手，不得不重新寻找替代，一时间东组受尽了其他三支的嘲讽，身为少主的能力也大受怀疑。本以为可以毫无悬念地继承，谁知原先“少主派”的人又因为瞧不上太过年轻的自己而迅速倒戈，妄图挑衅自己的人也开始骚动，暗中窥视的更别提要多少有多少了。

除了发展自己的组，他不得不指望高岛干出什么名堂来。待到高岛事成归来，哪怕真如他所要求的那样退出帮派，自己的羽翼仍会因此大大丰满。

“不管老爹怎么想，有青木的事在前，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背叛。放手去干吧，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彼时高岛背上的刺青尚未完全恢复，这里也还不是危楼，而是打着纹身店名号的地下医院。纹身店只占用了一层楼，而楼上都是店主的私人公寓，其中也有自己瞒着家里租的一间。

中村心中也曾幻想过青木还活着的世界。最坏的就是三人彻底决裂，不，在那人心中自己早就和他毫无瓜葛了，中村甚至能想象出青木毫不留情地给自己拷上手铐的场面。

但那两个人之间的联系非同一般。高岛政宏从以前就会用另一个名字称呼青木，自己有次试着和他套近乎这样叫了他一声，反而被瞪了一眼。那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两个人之间不是外人能插足的关系。孪生子，没错，就像孪生子一样。

所以最坏的其实是那两个人的决裂，不过那样高岛就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在里侧的世界驰骋了。

那样绝对会轻松很多啊。青木，要是没死就好了。

对于我们来说，无论哪边死亡都是家常便饭，你说是吧，青木？

 

高岛的要求是一切结束后全身而退。只是原黑月组的遗留人员，无不对他充满了怀疑，却毫无证据。尽管他不愿再涉足这个世界，为了稳定人心不得不继续给予黑月组相应的关照。

但若是他主动与他们往来——中村不敢想象高岛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是的。我不可能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高岛转过身来，平静地告诉他，那模样仿佛在胸有成竹地宣告着他所构思的可怕未来。

“别干傻事。”哪怕他已经察觉到了友人的异常，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对方疯狂的念头。

能够阻止高岛政宏的，唯有青木一人。但如果青木还活着，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中村心想自己可能是世界上仅次于高岛政宏之后第二不希望青木死掉的人了。

真是一对让人操心的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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