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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归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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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流，我们今天带着庭生出去好不好。”
“好。”飞流拿了衣袖抹抹嘴起身看着林殊。
“殊哥哥还没吃完呢。这样，你先去找庭生，把蒙大哥也叫上。”
“嗯。”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奔出不见了人影。
“兄长，你这又是车又是马的，今儿准备把大理城走一遍么？”豫津才到书院门口便狐疑的看着林殊：“我们到了大理这么久，你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的。”
林殊听了看看面前的车轿笑道：“许是飞流没有交待清楚，就我一人坐车，换个两乘的过来就好。”
“兄长，你也真放心。”豫津看着与庭生大河聊得正欢的飞流笑道：“飞流的心思可只有您能猜得准。”
“林殊哥哥，这么热闹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远远的穆青骑马奔了过来，还未停稳就开始嚷嚷。
“霓凰不是说你今儿要去拜会白族首领。”
“明儿去。好容易林殊哥哥要出门，怎么也得有个领路的不是。”穆青下马随手撩起袍袖擦擦汗：“怎么没看到少阁主。”
“他今儿在家里陪着窈窕，不叫他了。”
豫津看看众人想了想说道：“这人多走到街上倒有些扰民了。我跟小王爷带着大河与木头去街市逛逛，兄长带着庭生去洱海逛逛，飞流轻车熟路。蒙大统领，你……”
“我不去街市，闹得慌，让年轻人自己去吧。”蒙挚还未等林殊发话，便大声说道。
“也好。庭生你今儿就委屈些，陪着我们老人家静静。”林殊笑道。
“都喜欢。”少年笑笑便欲去牵马，走了一半停下说：“不如我在车里陪着先生说说话，想骑马与飞流换着就好。”
“也好。”
“小王爷，既不是一路，我们就先走吧。”豫津对穆青说道：“大河，木头跟上。”说完跃身上马径直跑到了前面。
蒙挚看看还愣在当处的两名少年：“言少卿可是不等人的，还不快去。”
见几人离去，林殊道：“我们也走吧。”
“小殊，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是要做什么呢？”蒙挚一脸懵懂的看向林殊。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吃吃喝喝。你以为到了我这里就非得是朝中大事？我现在了身在朝局之外，再不去动那些脑筋。庭生，你说呢？”
“自然都听先生的。”庭生跟着在林殊的后面上了车。
林殊掀了车帘冲着飞流道：“沿着洱海，哪里有好吃的我们就停下，蒙大哥，今儿给你备着酒呢。”
且说豫津带着几人出了书院，加快速度径直向官道奔去。李大河对旁边的同伴问道：“不是说去街市？”
木头笃定的看着前面：“言少卿可是出了名的随性，且跟着吧。”紧了缰绳快步追了上去。
李大河也随着加快了速度，扭头一看，穆青仍然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并未有跟从的意思，心里略有了些犹豫，喊道：“小王爷，快着些，待会追不上了。”
“你们倒是出来玩的还是出来比赛的。”穆青没好气抱怨两句也加快了速度。
四人最后皆放了最快的速度一直奔出大理城二十余里，豫津方在附近的小山旁下了马，径直走到一棵大树旁坐下。
“言少卿。”木头与大河先后赶到，下马跌跌撞撞的奔到豫津跟前喘着气。
“累吧。”豫津望着二人笑道。
“嗯。”木头点头。
“不累。”李大河竭力压住了喘息回道。
“把自己放开了，这样会憋死的。”豫津指指大河：“不累，你干嘛憋着气回我。我倒是觉得累得慌。”
李大河听到此处，略微红了脸，讪讪的走到旁边坐下歇息。
“豫津哥哥，你今儿是带着出来考试的么？”穆青刚一下马便开始嚷嚷。
豫津笑着从马上拿了水囊，自己先饮了几口递给穆青。“今儿是有些着急了，小王爷军旅出身，原也不是个事。”
穆青接过水囊灌了几大口，方平息下来问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豫津笑笑看向木头与大河：“你们说说，为什么小王爷没像你们俩似的死命跟着我跑那么快？”
两人面面相窥，都没有言语。
“小王爷。刚才为什么没追着我呢？”豫津有看向穆青。
“我追着你干嘛，左右今天是出来玩的，又没带着事。”穆青不屑的看看豫津，满不在乎的回道。
“你们俩为什么要一步不纳的跟着我？”
“怕走丢了。”木头言道。
“怕谁走丢了？”
“怕您。”木头继续应道。
“嗯，你们那日在廊州跟着庭生也是这么想的吧。”豫津笑笑：“如果今天是庭生在前面，你们的马没有他好，速度没有他快。他似我这般往前奔，你们追不上怎么办？”
“追不上就努力追。”大河起身应道。
“努力追也追不上。”豫津摇头：“小王爷，如果是你怎么办？”
“追不上就想办法让他停下来呗。”穆青看看几人：“豫津哥哥，你就别绕圈子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着实难为他们俩。”
“做事情不是一味的跟得紧了就是好。你们以后都是要跟着在庭生周围的人，先想清楚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最重要的，跟着小王爷学学，在适当的时候要停下，让庭生也知道停下，想周全了再去做事。”豫津看看有些沮丧的两人笑道：“这些话原不该我说，今儿正好是有了小王爷一旁带着路，提点你们几句。你们也不要往心里去。以后遇到事情多琢磨琢磨，自然就会找到得当的界限在哪里。山长大人经常告诫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份是什么，是责任。”
“明白。”两人躬身行礼回道。
“你倒是与兄长愈发的像了。”穆青笑道：“好了，今儿说了是出来玩的，我们还是去街市吧。这会都得跟着我了。”
林殊几人出了书院，沿着山路走一段就到了洱海。庭生把轿帘全部打开，两人一路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路聊着。“先生，那日父皇带着我去了林府拜祭，他告诉我，原我应该与您是叔侄相称。”
“嗯，我与你父皇从小一起长大，比兄弟还亲。怎么不能做你叔叔？”林殊拿了棋盒出来：“坐着无聊，你来陪着我练练手。”
“这可不敢。”庭生摇着手道。
“你可是周老先生的弟子，一味的谦虚就是妄自菲薄。”林殊笑着摆下了棋盘：“来吧，赢了有奖励。”
“那我可是却之不恭了。”少年笑笑自行取了黑子。
林殊不语，取了白子在空处落子。甫一开局，两人便被棋盘吸引，车轿里倒是安静下来。
“飞流，洱海有什么好吃的？”蒙挚看看旁边的少年问道。
“鱼。”飞流看看前面突然加快了速度。“大鱼。”
“那自然是大鱼好吃些。”蒙挚喃喃道：“这可好，两个棋篓子在里面不说话，一个闷着跑开，倒剩了我一人。”
“蒙大哥，你跟着飞流去。金陵城可没有这般绝美的湖光山色，纵是策马飞奔也是一种享受。飞流现在对洱海熟悉得很。”林殊在车轿里面应道。
蒙挚听了，看看旁边的洱海波光粼粼，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透明的蓝色，看着前面快要消失的少年，松了缰绳飞奔而去。
林殊看看面前的少年笑道：“你看，我下棋总是不够集中，总是输给少阁主。”
“先生，您心里记挂的人太多。”少年轻声应道。
林殊一怔，看着面前的棋盘：“似乎是个和局。我这奖励是发不出去了。”
“不下了么？”少年看着林殊问道。
林殊指着外面笑道，“快到了。从此处开始，是没有静心下棋的机会了。有没有后悔？”
“只要与先生在一起，这奖励总有拿到的时候。”
“如果再没机会了呢？”林殊笑盈盈的看着少年。
“先生不给机会，庭生想要总要找个机会才好。”
“嗯，也是一种办法。”林殊话音未落，便听见外面飞流一叠声的殊哥哥，车轿停了下来。庭生下了车扶着林殊慢慢走过去，看见飞流与蒙挚已经在草地上坐着。旁边一个老头支了炭盆，有香味传过来。
“老人家，又来打扰您。”林殊笑道。
“小哥喜欢就好。”老人忙着翻弄炭火焙烤着的各种吃食，听见林殊的声音方抬头示意：“今儿人多。”从身后拿了软垫递给林殊：“快坐下。”飞流已经亟不可待的在炭盆里找寻着。“小哥还是着急。”仔细捡了烤好的放到飞流碗里。
“庭生，你也试试。李伯跟飞流关系好着呢。飞流你别顾着自个，蒙大哥与庭生可是第一次来。”
少年听了把碗送到蒙挚与庭生面前，等两人捡了吃了，一脸期待的看着。
“好吃呢。”庭生笑道。
“李伯家的三个儿子都在穆王府效力。老大老二在四境之战中牺牲了，老伯就把老三也送了过去。穆小王爷原本要将他接到府里，他坚持自己做些小本生意。”
“我不懂那么多道理。”老头看着庭生笑笑：“这云南多亏了穆王府，我才能要打鱼便打鱼，要种粮就种粮。再不济，支个小摊，与老伴的日子也过得挺好。”
“老伯比很多人懂得都多。”庭生应道，指着炭盆：“这里都有些什么鱼，教教我。”
林殊坐在旁边看着，等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一段吧，别辜负了今日的阳光。”
“小殊，我明儿请旨到大理来陪你。”蒙挚看着与庭生嬉闹的飞流叹道：“这庭生到了大理才有个孩子样，在宫城里每日小脸绷得紧紧的，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如果陛下准了，我倒也没意见。可你在金陵城的夫人未见得愿意到此处。”林殊似笑非笑的看看蒙挚，摇摇手道：“跟你说笑呢，都到大理来了，宫里多些无端的猜测。”
“可庭生都来了。”蒙挚看着林殊：“其实他在大理倒好些。”
“好在哪里？”
“安静些，单纯些，没有那么多打扰。静太后与陛下虽说是照顾着，总有顾及不到之处。”
“就是太子爷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就不要给他找借口了。”林殊叹道：“既然来了就到这里吧。”
“你的意思是……”
“我和景琰对他都没什么想法，还是看他自己。”林殊说道此，看着飞流笑道：“到了。”
前面村口迎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飞流奔过去唤道：“婶儿。”
“飞流到了大理倒是伶俐不少。”蒙挚笑道：“什么人怎么回事都清楚了。”
“小哥来了，今儿有大鱼，弓鱼都是两斤以上的。”
“可真的是来吃吃喝喝的。”蒙挚看着林殊问道。
“我骗过你吗？这么大的弓鱼可是难得，可惜小王爷今儿没来。”林殊笑着向女子走去：“又麻烦你。”
“不麻烦，先生家里坐。”女子说着带着几人进了村，绕了几处，来到一处院落：“进屋进屋。”
进到园子里，林殊说道：“庭生你跟着飞流各处走走看看这园子与你平日见到的有何不同？”
两个少年转了一圈回来，庭生笑道：“这房子天井可多，一个角一个，中间还有一个。许是因为这里日照充足，天气暖和。”
“小哥是聪明。”女子笑道，招呼两个小女孩端了茶上来。
“蒙大哥，这茶不一般，饮了让飞流给你说说，不能着急。”
蒙挚听了，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跟着将茶饮了。刚要开口，飞流已经答道：“三道茶，先苦后甜。”
“是有这么个意思。”蒙挚嘿嘿嘿嘿笑道：“飞流很喜欢大理吧。”
“嗯。”少年点头，起身招呼庭生：“出去玩。”
“去吧。”林殊笑笑对蒙挚说道：“你去后院看看，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大婶。”
“先生可要歇歇。”大婶指着旁边支着的躺椅问道。
“不了。我就在此处看看就好，你们都去忙吧。”
蒙挚跟着小厮去了后院才发现主人家的鸡鸭猪羊都圈在此处，左右看看，点了一只鸡一只鸭又回到前院。看着林殊笑道：“此处甚好。”
“嗯，”林殊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应道：“是不是觉得大理倒像个世外桃源。”
“所谓现世安稳便是如此吧。”蒙挚叹道：“各家各户安静的守着各自的日子，心里无忧才能如此宁静。”
“嗯，只有你这般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人才有如此感慨。”林殊看着蒙挚：“此处便是大梁的未来。”
“先生，这里的宅院极其规矩。”庭生跟着飞流进了屋：“我打听了才知道，如果祖上或家里没出过像样的文人雅士和有功名声望的人，即使富可敌国，也绝不允许建盖阔气的门楼、修砌高大的照壁。甚至连四围的墙壁，也不能使用白色或粉红色的装饰。大理不愧是文献名邦。这可是在金陵待多久都无法知晓的。”
“飞流这导游不错吧。”林殊笑道。
庭生点头：“飞流哥哥做事情的出发点极简单，对殊哥哥好，不伤害殊哥哥，不伤害好人。他心里好人坏人的界限也是极有规矩。我很多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反而有了羁绊。”
“嗯，不错，这先生带得不错。”林殊点头。
“明明是庭生的悟性高。”蒙挚撇撇嘴，看着飞流。
“就是好。”少年瞪着蒙挚应道。
“都好都好。”女子进了屋：“时辰不早了，这就给你们布了酒菜。”
冬日的月光，透着些清寒，撒下清辉跟着洱海的水一起摇曳。
“庭生，见了这么多人，还跟着飞流走了大半日，好吗？”
“很好，不仅是好还觉得很珍贵，先生。”庭生抬头看着林殊：“先生与父皇所想的未来就是这样吧，每个人的心里没有什么纠结，不受战争的惊扰，没有乱世的颠沛。只专注于眼前的生活，对于未来还能有所选择。这也许就是周老先生教给我的平天下的含义。”
“彼民有常性，耕而食，是谓同德。”林殊缓缓吟道，看向少年。
“固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先生，所谓朝局，以百姓的愿望为先，大抵是不会错的。”
“那如何才能以民为先？”
“放弃一己之利，任何时候。”少年望着眼前的洱海，坚定的回道：“我就是这海里最小的一条鱼。因为小，却见识了水的深邃与无形。那是大梁子民对朝局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