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洎乎元气蒙鸿,萌芽兹始,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矣。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
“听不懂。”玉茗蹙眉打断了准备滔滔不绝的九真。
“咳咳,就是说这个世界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一团混沌之气,后来这团气凝化孕育出了无极元祖盘古,他劈开混沌分出天地,又担心天地相合而手撑天脚蹬地直到力竭倒地,之后元祖的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全身化作了天上星河地上山川,而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则成了游走于天地间的灵气。
在此之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元祖遗气凝结幻化出了祖神,祖神们又用各种法子创造出了世间不同的生灵,而唯独娲皇将自己的灵气渡给了凡人,让凡人天生拥有灵识,因而做了万物之长。”
“然后呢?”玉茗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祖神之间因为一些原因起了争执大打一场,将世间变得如同炼狱……”
“什么是炼狱?”
“额,就是死了好多好多生灵,他们流出的血汇成了河,白骨都堆成了山。”
玉茗想象着那样惨烈的画面不禁悲戚道:“难道没有人阻止他们吗?”
“有,后来有三位生灵站了出来,但是他们力量微弱无法与众神抗衡,于是为了阻止万物生存的世界被毁灭而不断修炼,最后三者拥有了强大的神力平息了众神之争,让世间又恢复了欣荣,三者也因此被后人奉为三皇。
三皇担心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了让众生有自保的能力便将自己修炼的方法传给了其他生灵,世间万物也因此有了成仙化神的机会。”
“哦——”玉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又迷惑道:“可这跟‘幼主’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没跟我说什么是‘幼主’啊?”
“老朽这就要讲了。
话说大战平息之后祖神们各自归隐,有的住到了九重天上再不理会世间喧嚣,有的与江河湖海为伴日日观潮涨潮落,有的则住到了某座神山上,作为神山主人管辖山中一切。
然而,明山作为神山之一却无主已久,山中精怪为夺主位不停争抢明山脉眼,将明山扰得日夜不宁,山中生灵苦不堪言。”说到这里九真看着玉茗,欣慰道,“不过如今好了,幼神降世,明山迎主,往后便可太平了。”
“所以你说的‘幼主’是指我?而我要做这明山的主人?”
“正是。”
“我不要。”
九真没想到玉茗会一口拒绝,赶忙问道:“我主为何不愿?”
“你说的那什么明山之主,听着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要当呢。”
“我主怎能如此说,你乃天地灵气所孕育,与祖神同出一脉,既降生于明山自然是要做这明山之主的。”
“什么跟什么呀,你这老头儿真是怪,絮絮叨叨的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要回去了,姚君思还在等我吃饭呢。”玉茗听得生烦,只想快点回家。
九真见玉茗要走急忙拉住她:“我主若是不信,乌水银便可一证!”
一听到乌水银,玉茗警觉地看向九真,九真连忙解释:“乌水银乃明山脉眼所在,聚集了整座明山的神力,一般精怪抵死也未必能合化,我主为神裔,却是不用如此冒险的,手持乌水银便可直接调用神力。”
“真的?”
“我主大可一试,便知老朽所言不虚。”
玉茗知道乌水银是个厉害的东西,但一直弄不明白这不能吃不能玩的东西到底厉害在哪里,如今听九真说了这么一通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么厉害的东西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用,姚君思定然会夸奖她一番吧?
但是……
“可乌水银我送给姚君思了,再问他要回来不好吧……”
“什么?!”九真一听如遭晴天霹雳,“我主怎能将如此重要的事物交给一个凡人?”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九真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主既认得彤云,可知她有上仙之资却为何还只是明山上的妖怪?”
玉茗摇摇头。
九真哀切道:“彤云本已修炼成仙,只是后来结识了一个凡人,可惜她识人不清,最后被那个凡人骗走了仙元,修为大损才落得如今这副不上不下的田地。”
九真的话玉茗听进去了,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没法理解,九真见玉茗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总之,我主还是不要同那凡人太过亲近,免得日后受伤的是自己啊。”
……
“唉——”
玉茗不自觉的一声轻叹立马引起了坐在对面誊抄诗句的空空的注意。
空空见玉茗提着笔对着纸张发起了呆有些难以置信,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玉茗刚刚竟然叹气了,不仅叹气了现在竟然还在发呆?转而看向她眼前的纸面,空空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你的鱼怎么只在一个地方游啊?”
玉茗正在抄写一首古诗《江南》,最后一句“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是全诗点睛之笔,寥寥数语便将荷塘中的鱼儿四处游动的活泼景象描写地惟妙惟肖,即便是孩童读了也能轻易懂得,但是刚才玉茗走神了,抄着抄着全抄成了“鱼戏莲叶东”。
玉茗撇撇嘴换了张纸。
“认真一点,不然又要被公子罚了。”空空小大人似地训起了话。
“才不会呢,姚君思夸我还来不及呢。”想起几日前听九真说的那些,玉茗暗自得意起来。
空空满脸嫌弃,随即催促道:“赶紧抄你的吧,抄不完点心可就没了。”
是了,姚君思答应他们提前完成功课就做点心给他们吃,一想到点心玉茗立马抖擞了精神,奋笔疾书
抄着抄着玉茗又停下了,对着纸面上的字左看右看。
“你又怎么了?”
“这是什么字?”
空空探过头看了一眼,嘲笑她说:“这么简单的字你都不认识?”
“你认得了不起啊,那你说这什么字?”
“嘿嘿,你可听好了!”空空学着姚君思的语气,点着那“情”字徐徐道,“《说文解字》中是这么说的——‘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从心青声。’”
玉茗敛眉思索片刻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空空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公子说等我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切,早知道不问你了,我还不如直接去问姚君思呢。”
说完玉茗抓起纸一溜烟跑出了书房,空空冲玉茗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随后又埋头誊抄诗句。
一到廊道上玉茗就问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循着味儿就来到了院子里,姚君思正背对着玉茗坐在亭子里,一手拿书,一手拿蒲扇轻轻扇着一旁的小泥炉,小泥炉平时用来煮水泡茶,如今上头放着一只炖锅,香味就是从里头飘出来的。
玉茗一路小跑进了亭子,一个飞扑扑上了姚君思的背,抱着他的脖子直问:“什么好吃的!”
姚君思赶紧放下蒲扇扶住背上摇摇欲坠的玉茗,笑问:“功课做完了?”
“还没~”
“我们不是说好了,功课做完了才能吃点心?”
“我有认真在做,可有个字我不认识。”说着玉茗把纸放到了姚君思眼前的书面上,问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姚君思看清纸面上歪歪扭扭的“情”字,不由得一愣,眼中顿时涌起各种思绪,转头看向玉茗,而玉茗的眼里却只有好奇。
姚君思压下那些思绪,回过头拿起那张纸折了几折,随后塞进了小泥炉里,薄薄地纸张顷刻间就被点燃,成了泥炉的一点柴薪。
“你做什么?!”玉茗惊愕地看着自己写得字被姚君思给烧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
“为什么?”
姚君思把玉茗从自己背上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面前,温柔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情’是人间苦恼的源头,从古至今,许许多多的凡人为这一个字尝尽了苦头。你是我的‘神女’,我只要你做个无忧无虑的神便好,所以人间那些无聊的忧思烦扰你不用去明白,懂了吗?”
姚君思的话听上去很有说服力,但玉茗总觉得哪里不对,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姚君思笑着为玉茗理了理鬓发,说:“正好,甜汤炖好了,我给你盛一碗。”
“你不是说功课做完了才能吃吗?”
“啊,是哦,那可怎么办?甜汤凉了就不好喝了。”姚君思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玉茗也为难起来,挣扎着是要先完成约定还是先享受甜汤,姚君思则一旁玩味地看着。
最后,玉茗端了两碗甜汤回了书房,跟空空边喝边赶功课。
几天后,两辆马车停在了山林外。
叶兰卿再次踏进这座山间小居时,姚君思正卷着袖子在院子里搭花架。
“少念啊少念,外头都传你死在了明山,你这不挺有精神的吗?”
“所以你专程赶来吊唁的?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啊。”
姚君思看了眼叶兰卿身后一个穿粗布麻衣,背着药箱的中年人,冲他一挑眉。
“那种道听途说的消息我怎么会信,不过空穴来风,你要不是真的病入膏亡也传不出这种话来,所以我这趟来就是看看我该准备什么时候写祭帖。”
“呀,那可真对不住了,子闻兄这斐然文采怕是没机会在我身上展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叶兰卿上前按住姚君思肩头目含关切,姚君思浅笑着拍拍了肩上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