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使用了一部分endgame原作环境设定、台词与情节,其余皆个人构想~
--第一次把一篇东西从头到尾写完(也就3500字)
--大概是类似意识流的东西...
--向贝克特大师致敬==
外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要是說還有點什麼,那究竟是什麼呢?是來到這個地方之前的事情了吧。即使是這樣,也聽不見時間流逝了多少,哪怕數著空氣當中的一粒粒灰塵也無法得知過去了多久。
因為這裡同樣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左右兩面牆上分別裝飾著兩扇灰蒙蒙的窗子,是剛剛仰起頭來意外發現的。同時被發現的,是這兩扇窗子相對地板的高度:已經高得快貼近天花板了。那也就是相當於不存在了,因為夠不到。「夠」這個字眼,究竟代表什麼呢?彷彿是一個讓人不由自主地原地起跳的字眼。但是怎麼跳也只是徒勞;何況「跳」這個動詞也已經失去意義了吧。
只是,腳底有點兒癢。
不對。是一陣猛地鑽進腳底心的瘙癢,然後就一直待在那附近,像靜電一樣明滅著,企圖融化整條小腿的抵抗意識。但是它最終失敗了,因為原先一直麻木著的雙腿出現了刺痛,就像從長眠中倏地醒來一樣,拼命顫抖著將自身支撐起來。無論是放鬆然後「嘭」地再次倒下去,或是站起來,都因為劇痛而做不到。只能一直在那裡僵硬地顫抖著,等到氣力用完為止。然後會怎樣,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因為逐漸地,連思考的力氣都已經花在和這種痛楚相衡的作用上了。
如果那時再次仰起頭來,又會把注意力放在哪裡?會去想像這兩扇窗外面究竟能看到些什麼?還是只是盯著天花板,直到灰塵落進眼眶?
但是迎著視線突然壓到臉上的是一塊泛黃的東西,深褐色的斑駁痕跡,很快就是無邊的黑暗。
這樣就更安靜了呢。
當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連灰塵都乖乖閉嘴了。但是,灰塵究竟會發出怎樣的聲響?和僅剩的一點空氣摩擦碰撞著,和徘徊的靜電一樣,或者和火焰跳動的聲音很像。儘管如此,無論找什麼樣的參照物都不可能準確地描述,因為那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麼說起來,當面朝天花板的時候,真正能看得少許清楚一點的也只是灰塵了;能看見一顆一顆的粉塵在緩緩飄浮著,從來沒有看到它們躺落在地上。因為在視線下方,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
但現在連灰塵都沒有了,只有黑暗。不知什麼時候,黑暗已經將痛覺整個吞噬了。這樣就能隨意地漫步了吧,用身體的任何部分著地都能自由地漫步;像在海邊一樣,哪怕半身浸泡在海水中了,也會一直漫步。要一直走一直走到什麼地方。窗外究竟是什麼呢?如果是大海,那麼此時此刻的漫步或許是現實發生的事情,而不是無謂的想像。雖然兩者的界線會因為長遠的時間而逐漸模糊。
臉上的東西被一下子挪走了。眼睛仍然是睜開的,因為兩扇窗子依舊默默地望著對方,天花板的深灰色在以無法察覺的速度朝著四下蔓延。這樣高的天花板一定屬於一間工廠,不會錯。
但是很奇怪,左面窗子下似乎多了什麼:一條長長的東西從窗口一直向下方的黑暗延伸著。是一條梯子。至少還叫得出這樣工具的名稱,雖然它驚人的長度扭曲了原本在記憶裡的樣子。可能更類似叫「繩子」的東西吧,從形狀上來看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枝節,主要用途是把兩樣東西連接在一起。視線裡的梯子連接著地面和窗口。
如果有誰站在梯子頂端。就能看到窗外了。但是窗子可能是封死的吧,而且很不乾淨。
這樣,那個人一定會說,「我只看到了一片灰色,其他什麼也沒有。」但是他不死心,從兜裡掏出一把望遠鏡,繼續對準了窗外。於是坐在椅子上的另外一人就會不耐煩地問他看到了什麼。他說,「全都是灰的。」然後,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會想到讓自己親自去看看。但是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因為梯子被那人帶走了。那人很快也要一個人離開了。
因為這裡的空氣也罷,灰塵也罷,僅剩的一絲光線也罷,很快就要被這間屋子榨乾了。最後會感覺到海風從窗口吹進來麼?
那人走之前會對著坐在椅子上的人講一個故事。一個不知多久以前發生的故事。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有一個房間裡待下了四個人。對了,是灰色的房間,灰色的,只有灰色。一個人不能站起來,一個人無法坐下來,還有兩個人失去了下半身。」
那個人會突然停住,然後笑起來。因為他想起了什麼東西。比如說,這個無趣的故事剛剛開了頭就要結尾了。
「那兩個沒有下半身的人很快就死掉了。或許因為活了實在太久。所以還剩下另外兩個人。哦對了,這四個人的名字都只有四個字母。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那個人會很短暫地停頓一下,想著人物其實根本沒有那麼重要。
「他們所在的是一個灰色的房間,兩側的牆上分別有扇窗子,緊緊鎖著。用望遠鏡從左邊的窗子看出去只有大地,右邊窗子看出去只是大海。大地是純粹的大地。大海是純粹的大海,連一個帆船或者海鳥的影子都沒有。這些景物只有剩下兩個人中的一人看得到,是那個無法坐下的人。但那個人是個奇怪的人,因為很快他通過窗子就什麼景觀也看不到了,分明只是隔了幾秒鐘而已呢,他就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灰色了。就好像整個世界在一眨眼歸零了一樣。」
那個人會突然立正,凝視著屋子某個黑暗的角落,就好像在傾聽著什麼。然後他帶著梯子走進了那片黑暗裡。或許又要過很久,他才會再一次從黑暗裡浮現身影。到那個時候,他會打扮地整整齊齊,是真的要徹底離開這間屋子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會想在他踏出門時說一句話,但是並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很快又會睡著了。
如果有誰站在梯子頂端,他肯定不會想起先把窗子擦擦乾淨。
梯子空空地懸在那裡,也不會有誰把它放到原本的位置。
但哪怕從右邊的窗口能看到大海,那是怎樣的海呢?如果天空是灰色的,那麼大海也會是灰色的。海浪下的一串串泡沫隱約保留著那些被丟棄進大海的東西的顏色。很快,這麼下去整個世界都是大海的樣子了。但是這間屋子絕對無法看到海;海水也不會湧進來。因為窗子太高了,夠不到。
海浪什麼時候好心地來把窗玻璃的外側洗乾淨?
如果還能仰起頭來,整個頭顱就像剛從樹枝上折下的果子一樣歇在椅背上,那麼或許在某一天還能聽到野獸的身軀在窗外撞擊的聲音。曾經這塊天花板上一定裝著一個很大的吊扇,在屋裡轉動起來就像是引起了一場沙塵暴,讓那群半空中懶得動彈的塵土和沙粒來一場馬拉松。從眼前的空氣裡一直飄到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去,需要幾天呢?
光線顫抖著,並延伸進了那一頭的黑暗。
如果有誰能推動一把椅子和坐在椅子上的人,去屋子裡沒有光明的那一頭看看,那簡直就是去另一個世界旅行。而且就像在異國他鄉一樣,很容易走散。
雙腿的麻痺感再次傳入了神經。一根根短路的電線如蛇尾般癲癇著,好像下一刻就會「咻」地往前蹭去;只是它們的容器還在原地一動沒動。
推著椅子的人一定會無視這一剎那的痛楚,並繼續講他的故事。
「剩下來兩人中的另一個人,雖然已經看不見了…哦,之前忘記提到了,他除了站不起來,還看不見。…對,就是這樣。他雖然看不見,但第六感意外的好,比如他無時無刻都知道他處於房間的哪個位置。這種看似沒用的天賦,只展示給了推著他的輪椅的人,因為他永遠都要那人把他推到房間的正中央。差一點點都不行。他只想待在房間的正中心。」
推著椅子的人馬上就會停下來,因為已經到達了對面牆角。他會暫時離開一小會兒,只是一小會兒,很快就會從牆的另一面穿梭回來。
牆面上沒有光。其實什麼都看不到。把整個手掌拍在牆上,一定是一個深凹下去的手印。在遠處牆上的那兩扇窗子就像兩盞街燈。
推著椅子的人或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他的腳步會發出一點聲響,在黑暗裡聽得很清晰。
「那個站不起來也看不見的人,他有一次被慢慢推到了牆根。然後他把耳朵貼在牆面上,仔細地聽著什麼。就這樣聽了很久,彷彿是牆本身,而不是牆對面的東西在發出聲音。」
推著椅子的人停下了。
黑暗包圍了視線,只能摸索著牆面挪動。牆很軟,好像隨時都會像枕頭一樣陷下去,卻不會被鑿出洞來。牆的對面確實有一絲聲音,像是風的呼嘯,和海浪的衝擊。如果能從這裡穿梭出去,應該就是外面了吧。
外面有風的呼嘯,和海浪的衝擊。
「那個既站不起來又看不見的人,過了很久,說話了。他說,「這牆的背後,是另一個地獄。」然後,他就吩咐那個無法坐下的人,把他推到房間的正中心。正中心。」
那遠處天空上的兩扇窗子,在逐漸向後退去著。房間變得越來越深,原本殘存的光線又變得更加黯淡起來。如果有蠟燭,就會放在梯子頂端窗口的位置,當作是太陽。這樣就需要一個人把梯子運回來,並從那個不存在的廚房拿出一個被切了一半的黃色蠟燭。然後那個人會愣在原地不動個半晌,彷彿聽到了外面的什麼聲音,立馬往黑暗中大步邁去。
當那人離開光與暗那條模糊的界線時,他會回過頭來,講一個他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有一次,我整個下午都坐在廚房裡,面對著牆壁。牆壁上有我的影子,在光中逐漸變淡。最後它徹底消失了。而我最近終於想起,那只不過是因為,我的光正在隕落著。」
那個人講完了,也不會再回到這裡。他會抖抖帽子上的灰塵,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沒有光的一端。他一定會去外面,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人的氣息了。
而那個坐在椅子上的人會重新把眼睛閉上,認真地聆聽那些空氣裡懸停著的塵埃:那些踟躕的顆粒,全都朝著黑暗裡的那面牆浮去,每秒鐘都在往那裡靠近。光是照不進地面之下的空洞的。
「終點早已在此等著。
終點很快將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