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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过去了，我很想念他！
2019年初，一条微博热搜湿了所有人眼眶。
一位阿尔茨海默症老人走失，警方最终在南京理工大学幼儿园门口找到，原来女儿曾在这里念书，但30年前就已毕业。
你看，在奶奶的记忆里孩子还没有长大自己还是年轻的妈妈，就算她忘记全世界都不会忘记你。
我想起了我爷爷。
01
我叫王铁柱，今年19岁，是你最疼爱的孩子，在武汉上大学，还没有找到女朋友。
今年回家的时候我又这样和爷爷介绍了一遍我自己。
爷爷听了没反应，傻傻的笑，六年过去了，我们一大家子已经习惯了。
只是我还没习惯老年痴呆症这个称呼，我总是更愿意使用阿尔茨海默氏病这个拗口但要善意得多的词。
他们才没痴呆呢，他们只不过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六年前，我还在上初中，我爸打电话和我说:
“你爷爷彻底糊涂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爸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觉得老人年纪大了犯糊涂很正常。
后来，爷爷的脾气慢慢变坏，经常为一些小事和奶奶争执，奶奶总和我们说“你爷爷不正常”，我们不以为意。
爷爷退休前是人民教师，他以前看报纸杂志，后来慢慢就每天守在电视机前，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稍有不顺就大喊大叫。
直到13年的时候，爷爷走丢了，两天后被派出所的人送了回来，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爷爷不是简单的糊涂了。
后来我爸和伯父带爷爷去医院，才检查出来是脑萎缩中期，也就是阿尔茨海默症中期。
也就是说，我们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第一次听到“老年痴呆”这个词是从新闻上，还是很多年前。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家人会得这种病，更没想到得病的是一辈子教书育人的爷爷。
爷爷一生辛劳，折腾爸爸和几个伯父姑姑长大，还没享过几年清福，结果就得了这病。
我想不明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对爷爷这么残忍。
02
医生说过，这病无法逆转。
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发病轨迹其实都差不多，都是从渐渐糊涂开始，再记忆力慢慢减退，再到生活不能自理。
爷爷就是如此，整个人的状态慢慢变糟，高中的时候就不认识我们任何人了。
上次元旦回家，他指着我问：“你是谁家的？”
那一刻我很想哭，他以前把我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上小学的时候当天会给我买风筝和木偶。
我说：“爷爷，你再想想？”
他挠挠头，喔了一声，终究还是没叫出我的名字。
其实长这么大，我有很多个称谓，有的人叫我桉宇，有的叫我栋梁，有的人叫我桉宇树，也有人叫我笨蛋...可是，却再也没有人叫我一声铁柱了。
当初我真不该嫌弃这个名字土。
我还记得去年我回家的时候，我和爷爷正在看电视，他突然主动和我聊天，那天他突然特别清醒。
爷爷问我武汉有多少人房价高不高，夏天还会不会发大水。爷爷说自己85年的时候去过武汉，可大了。又念叨我怎么还不结婚，我说还在读书呢。爷爷说那你姑娘找好没，我就憋笑。
爷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象棋，我们爷俩下了很久，被从小虐到大的我，竟然赢了一次。
爷爷叹气说老啦老啦。
爷爷收好棋盘，又挠挠头问你叫什么来着？
他知道是我，他认得出我的声音，可是他就是想不出我的名字。
爷爷那次异常清醒，清醒到我以为病要好了。哪知后来病情恶化，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现在爷爷的记忆力可以用照片胶卷来形容，内存基本上满了，而且内存慢慢坏掉，虽然时不时会突然正常运转，但基本上已经丧失记忆。
可是，他还记得他枕头下的银洋。
小时候我特爱哭，从来都是他笑着哄我，而我从小到大只看见爷爷哭过一次，用手捂着脸，哭的特别响。
爷爷患病者几年，一直很安静，很少大吵大闹。
他只是了遗忘很多东西。
在他清醒的那些漫长岁月里，尝尽了一贫如洗跌宕起伏的残酷人生;终于在他可以衣食无忧颐养天年之后——
他遗忘了那一切，依然只记得贫穷。
03
高中的时候，我带爷爷去学校散步。
爷爷问我一个同学，你是不是我老伴？
其实，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了。
我还没开口说话，那个同学哈哈大笑笑到蹲在地上。
爷爷见了紧张得躲在了墙角，嚷嚷着要回家说有坏人要欺负他。
回家的时候，爷爷又问我：“你奶奶呢？”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不说话。
夏天的热风，炙热的阳光打在脸上，我拉着跌跌撞撞的爷爷，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悲凉，眼泪终于从眼眶砸下来。
那一刻终于知道阿尔茨海默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长成了大人，他却变成了孩子。
我曾经看过一则真实新闻，看完鼻子一酸。
成都市民赵先生捡到一部手机，为了找到失主，他打开微信，发现置顶聊天对象是失主的妈妈。根据母子二人的日常对话显示，判断失主应该是个高中生。
这个高中生应该还很乖，每天按时向妈妈报告自己上了什么课，什么时候下晚自习、几点睡觉。
但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先生联系失主归还手机，见面时却发现对方是个31岁的上班族。
原来在三年前，失主的母亲患上阿尔茨海默氏症，记忆永远停在了儿子的高中时期。
这个“高中同学”为让母亲开心、放心，他开始扮演高中时期的自己——
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9点半下晚自习，10点半左右寝室熄灯睡觉。 每天晚上还会穿着自己高中时候的校服和母亲视频，在视频的这一个小时里，为了避免被人打扰，王强会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而每天穿的这件高中校服也陪伴着他从二十八岁穿到了三十一岁。
这时候，网友才知道阿尔茨海默氏病患者家属的艰辛与不易。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今年31却是个高中生”的故事，在中国有600多万个。
04
中国总共有600多万人患有此病，涉及家庭人口是3000多万人。
但遗憾的是，在我们国内，关于阿尔茨海默氏病的报道和宣传，几乎为0.
我常想，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爷爷的异常，或足够重视，那他的病就能被早点发现早点治疗。
但就是因为我家人的无知和社会缺少关注与宣传，爷爷错过了早期治疗的黄金时间。
所以，我希望这种遗憾不要发生在其他家庭上。
老年痴呆症的发病率有多高呢？
科学给出的回答是7%，也就是100个老年人中就有7个，目前比例还在逐年增长。
美国总统里根、撒切尔夫人、《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在中晚年都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氏病的患者有多痛苦呢？
专业机构做过一项实验，让正常人体验老年痴呆患者的身体感受。据说，参与实验的人都哭了，因为大脑不受控制，那些在正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行为，对患者来说都异常艰难，他们甚至无法保持正常的行走轨迹。
现在我最后悔的是，下棋赢了我爷爷那一次。
我多想再和爷爷再下一局，让他赢回来，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输过。
我怎么能乘人之危呢。
其实，除了患者自身的痛苦，你根本无法想象在中国有多少家庭正在承受着老年痴呆症带来的折磨。
我们每一个家属都知道故事最后的结局，但谁都没有埋怨放弃。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层，每天都要上班，但又请不起阿姨保姆，所以只能和伯父伯母商量轮流照顾。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这也是这个国家的痛点，社会福利昂贵，年轻人奋斗没有时间，只能舍弃奋斗照顾老人，生活和忠孝始终不能两全。
后来爷爷还是走丢过两次，还好有防丢牌被好心人送回了。
如果家里有阿尔茨海默病患者，防丢牌实在太重要了。
可以挂在脖子或手腕等明显的地方，这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老人来说是唯一能最便捷找到家的途径。
也许世界很大，这些故事太小了，没有人知道关心这些故事。
但我相信，知道关注这些故事的人会越来越多。
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不会在故事里面。
我想说的是：
请倾听他们的心声，请对他们耐心一点，时光让他们重新变成孩子，是想告诉你是时候该你来好好照顾他们了。
请对他们温柔一些吧，就像他们曾经那般待你一样。
05
每次过年回家和好友聚会，我都会把爷爷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我啰啰嗦嗦且不合时宜讲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对方一个道理：咱们的父母老人辛苦操劳一辈子，一生劳碌奔波为子女儿活，现在他们年纪大了，身体慢慢变差，或轻或重或明或暗都有一些潜在风险。你应该多关注老人的身体，带他们去医院体检一下。
遗憾的是，大多数同学听完我的故事，唏嘘不已。但过不了几天，就会抛之脑后，该干嘛干嘛。
他们总是侥幸地认为，倒霉的都是别人家的父母。
岂不知，中国患癌率高达1/7，糖尿病患病率高达1/5，我妈患有高血压终生吃药只因未及时发现......几乎每个家庭至少会有一个大病患者。
我还记得我家人为阿尔茨海默病花费了十几万不说还让爷爷生前受了那么多罪，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治好他。
我永远记得医生摇摇头惋惜的神情：如果早发现两年，也许会有另一种结果。
但是，这世界哪有什么如果呢？
时至今日，爷爷患病六年，我还时常梦见爸爸带他去看病，梦见医生说，有治愈的可能。醒来后，才意识到爷爷已经彻底忘记我的名字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治愈了，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悔恨和遗憾。
周围人安慰我们：你们已经尽力了，他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我深知，是我们的无知和惰性耽误了他。
你看，你爸买辆车，都知道每年去保养一次，父母的身体用了几十年，却从来没去体检过。
我们竟然还侥幸觉得他们身体很好，啥毛病没有。
这其实很荒谬！
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没有谁是永动机！我们得承认一个事实：咱们的父母老人都不年轻啦，他们都有病，只是病重病轻的区别。
我也知道我们的爷爷奶奶，大都不喜欢体检。有的是心疼钱，有的是因为懒。他们经常说，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体检；他们还会说，体检就是白浪费钱。
可就是这种愚昧和无知，害了自己，也拖累了家人。
我们可以接受生老病死，但没法接受可以避免的生老病死，没法接受有遗憾的生老病死，也无法接受由无知导致的生老病死。
你总是说，最大的愿望是父母家人健康长寿，但你从没想过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使父母长寿？
其实，就是体检，防患未然。
谢谢！
作者/桉宇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