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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峥看着张大胡子，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误区。

他试图把小杨过塑造成一个正面人物。正面人物可以有缺点，但不能招人烦。

未来的电视剧和网文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肖峥本能地就把这一套带到了表演中去。

显然，简单、纯粹、热烈、少年感……这样的标签能够极大地激发观众的热情，现实已经那么沉重，为什么文艺不能轻松一点呢？

肖峥曾经看过俞敏十几年后的一个采访，那时他也早放弃了武侠剧，转而拍了许多没有水花的都市剧肥皂剧。记者问他为什么再也没有拍过武侠，武侠真的已经没有未来了吗？他清楚记得俞敏的答案，不是不想拍，是拍不出来了。十几年前有拍摄经典的环境，现在大家都在娱乐至死。

肖峥的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他回到了一个能够，并且希望拍摄经典的时代，但他所掌握的一切表演方法和技巧都来源于那个娱乐至死的时期。

这种分别并非清晰得一望便知，但如张大胡子这样的人自然能感觉出来。

换句话说，肖峥想要真正掌控好小杨过这个角色，他要面对的就是又一次的从零开始。

肖峥笑了笑，眼神无畏面色坦然。

从零开始这样的事，他早已做过不止一次了。

他站定，抛开一切关于表演和创作的想法，仅仅诉说着自己对小杨过这个人物的理解。

“他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他生下来就没有了父亲，母亲死后，他彻底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家，没有师长，没有朋友，他像一株野草一样地生长，说话做事全凭本心。所以，谁真心对他好，他就喜欢谁；谁对他不喜，他也不会有任何感恩之心。这就是小杨过会亲近欧阳锋，却对黄蓉心有芥蒂的原因。他和郭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心中没有家国天下仁义道德，只有爱恨喜恶。“

张大胡子点了点头，目露赞赏，“好，那你觉得你刚刚的表演有没有什么问题？小杨过向欧阳锋求助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肖峥道：“我试镜的时候，想要突出小杨过的聪明，能屈能伸，知道怎么样做最有利。但是现在换了一个思路，我觉得他应该更多地表现出谨慎和戒备。即使只能求欧阳锋救命，心里也是不情愿的，他只是想利用对方的同情心帮助自己，所以我跪下之后不应该再往前靠近，而且跪的姿势也不不应该是那样规规矩矩的。”

俞敏抚掌笑了起来：“好聪明的一个孩子，一点就透！”

张大胡子也点了点头，“很有灵性，”他和俞敏对视一眼，“和小龙女合作起来应该会非常有张力。”

“哈哈，咱们剧组可是找到了两个了不得的小演员啊！”坐在后排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没错，而且形象太有优势了，我敢说这会是最接近原著的杨过和小龙女。”

“一个是冒仙气，一个是冒灵气啊！“

肖峥听他们说小龙女，顿时有些憋不住了，问道：“演小龙女的演员已经确定了吗？”

俞敏对他印象一直很好，这时也就不打官腔，直接点头承认了，“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哦，《金粉世家》你看过吗？就是里面演白秀珠的那个小姑娘！”

果然是安风前辈！肖峥心中一喜，乐滋滋地点头：“我知道她，我妈妈可喜欢她了！”

这绝对不是恭维，《金粉世家》里白秀珠这个人物其实不算讨喜，用后来网文圈的话来说就是个炮灰女配。但安风饰演的白秀珠一度成为受欢迎程度能够与女主相提并论的人气角色，她让刚刚进入千禧年不久，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水平都还不发达的中国观众们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大家千金，什么是金枝玉叶。

肖峥还记得小时候陪妈妈看电视，他妈妈一度为白秀珠操碎了心，一边看一边念叨：“多好的闺女啊，怎么就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这个金燕西除了长得帅点也没什么好的嘛！”

俞敏看小孩一脸开心，就忍不住逗他：“你妈妈喜欢她，那你喜不喜欢啊？”

肖峥常年被各种记者采访挖坑，警报在脑子里“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我当然也很喜欢啦，不过我妈妈天天拿漂亮姐姐举例给我讲人生道理，其实我还挺为难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糙老爷们哄堂大笑起来。

肖峥忽而好像听到一声娇软的轻笑，偏头看去，就见一个女孩子站在角落里看着他。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梨涡甜得腻人，五官秀丽，娇俏可爱。即使没有那股岁月历练出的英气和从容，也已经能看出未来美貌惊世的样子。

那是安风。

肖峥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头一酸，胸腔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感动。就像是看到苍茫的大海、无垠的星空、初生的生命……它们让人感知到，自己真实地活着，虽然渺小、虽然脆弱，却真真切切地存在。

他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就那样贪恋地凝视着角落里的姑娘。

周围的世界好像倏忽安静了下来，变得遥远而虚幻，而那个姑娘，成为庞大宇宙中的一个闪亮的坐标。或许是父母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又太陌生，重生了这么长时间，肖峥居然到了此刻，才找回了他对世界的感知。

大概天生敏感的小孩就是会比别人活得更辛苦一点，重生对肖峥来说其实是一件可怕的事，远没有网络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轻而易举。

肖峥用了很长的时间去一遍一遍地确认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但即使知道自己确实重生了，仍然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他去面对。他眼中看到的是过去，所思所想的是未来，他没有办法活在当下。何况记忆也并不时时可靠，当现实与记忆出现差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经历过这一切？而曾经那些美好的，留存在回忆里的珍贵画面，又是否是他曾经所以为的样子？

这让他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孤独感和失控感在每一个夜晚降临。

何其幸运，此刻，他终于能够回到一段确定旅程的起点。沿着安风前辈走过的路，他能看到时间的样子，驱散心中的未知和惶惑。

这让肖峥觉得很神奇，这个时候的安风身上明明还没有历练出那股沉静从容的气质，却竟然也可以让他感到安心。

真好。

他看着17岁的安风从角落走出来，姿态轻快而自信，像一缕阳光照进封闭的房间。

她的头发长而柔顺，不像后来那样烫出大大的波浪，头上两个还没解开的小揪揪显得俏皮可爱；她的身材高挑纤细，是初春柳芽一般的少女感，带着活泼的春风的味道；她上身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下身是……额。

满腔感怀戛然而止。

一条……花纹稍显浮夸的，色彩略嫌艳丽的，复古风格的，紧身长喇叭裤。

咳。

肖峥终于移开视线，低下头，以拳掩口，咽下笑意。

安风：？？？？？？？

她奇怪地看看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男孩子。

安风是今天早上过来试镜的，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但等了几个小时剧组都没有给准确答复，又想到其它竞争这个角色的演员也都非常厉害，她就以为自己是被pass了。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安风接受了妈妈的安慰，没多久就想开了，和朋友约着去附近的商场玩了一整个下午。

结果刚刚妈妈突然接到电话，说她的试镜通过了，确定由她来出演小龙女这个角色，请她回去试镜地点签合同。

这几乎是意外之喜了，安风很开心，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碰见肖峥在试小杨过的戏。她没有打断，溜着边走了进去，找个角落等着。

她觉得这个男孩子很有趣，说话条理分明的，和同龄的男孩子都很不一样。更有趣的是，他试镜的过程特别有戏剧性，一波三折的。安风悄悄地想，这个弟弟演小杨过的话，他们两个应该会配合得很不错。

后来听他们聊起自己，安风觉得是时候出场了，却不小心听到男孩的抱怨。

“我当然也很喜欢啦，不过我妈妈天天拿漂亮姐姐举例给我讲人生道理，其实我还挺为难的……“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那个小男孩就看了过来。

对视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安风觉得对方的眼神特别特别复杂，好像包含着千言万语。他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神情中隐隐有些落寞，又好像十分欣喜……总之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安风没来由地就是觉得，这个弟弟可能需要一点安慰。

她走出来，想要过去拍拍他的肩，祝贺他拿到角色，告诉他不用担心，大家都会照顾他的。

但是安风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弟弟看着看着她，突然就低下头，憋笑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有点尴尬，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心里对男孩的一点怜惜飞快地烟消云散。

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肯定是在笑她，她的第六感非常确定！

臭弟弟，哼！

这时，门口的小哥敲了敲门，探进头来喊了一声：“肖……肖峥，你家大人来了！”

肖峥一僵，完了，感觉回去屁股要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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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时试镜小龙女的还有周公子，竞争蛮激烈的，好像持续了挺长时间才最终定下来。但是为了让驿站早点见面，我就把这个过程缩短到一天啦~~~快夸我233333

2、以防你们看不懂我的梗，我截了一段姐姐试镜时候的gif……没有嘲笑衣品的意思，就觉得姐姐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