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我才不会告诉冥冥有你戏份呢!
春分,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
京城里下起了小雨。
一朵朵阴云遮住了太阳,降下了细小的雨滴,如轻帘曼纱般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干燥的空气经过了雨滴的滋润变得湿丄润起来。轻吸一口,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化入胸中,叫人好不舒畅。
(看来夏天要来了啊)
真白打着伞漫步街中,细细品味着这细雨的清爽。今日他闲来无事,进城拜访师门故交。回山途中,他来到经常光顾的酒楼,打算给师父——辉剑门门主圣辉V龙兽带回两坛好酒。
他踏进酒楼门来,收起雨伞,轻轻抖去伞上雨滴。眼见门外雨势不减,他决定上楼自酌一盏,静心品味这春分之雨。
“这不是真白师兄嘛。”
刚刚登上二楼,真白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十香师妹?”
真白循声望去,只见十香正起身向着自己招手。她站在一个视野绝好的临窗雅座桌旁,想必是早就看见自己走进酒楼。在那桌子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位真白从未见过的长发少年。那少年一席布衣,白暂的皮肤使他略显羸弱,看起来并不比十香年长。
“真是巧啊,师兄。”
“是啊。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最近经常碰见你呢。”
“有吗?是因为师兄经常去找沐嘉姐吧?”
两人打招呼般地互相调笑了一番,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位少年身上。
“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的义弟,神捕司新晋神捕圣龙。圣龙,这位是皇骑殿辉剑门的蓝堂真白师兄。”
十香落落大方地为两人互相介绍,一直冷冷地端坐着的少年这才起身行礼。
“蓝堂师兄好。”
“不用客气,直接叫我真白就行了。”
似乎因为是初入江湖,圣龙的一举一动还稍显青涩拘谨。好在真白颇有气度并不计较,相谈数语便也不显生分了。
三人落座小酌。两杯下肚,真白明白了二人在此的原因。原来,圣龙年节后获御笔朱批,成为神捕司新任神捕,十香特地为圣龙在此摆酒做贺。
三杯两盏之后,年少的圣龙已颇有醉意,十香也借着酒劲稍稍兴奋起来。
“三年内成为京城第一名捕?少年你喝多了吧?”
“老姐别打岔,我是认真的。这几年衙门制度愈见腐朽,那些官僚各个尸位素餐,积累下的案子一年比一年多。于公于私我都要快刀斩乱麻,把那些逍遥法外之徒全部绳之以法。”
聊到时政与志向,圣龙不禁稍稍激动起来。
“说得好,来圣龙,我敬你一杯。”
“谢师兄。”
听到圣龙激昂陈词,真白也不住热血起来。两人相敬又是一杯一饮而尽。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志向高远啦,可是你可别笑看武林中人哦。还有你说你刀快是吧。我这真白师兄师出辉剑门,虽不敢称天下最快,但也是江湖上头几名的快剑。怎么样圣龙,你觉得你快得过真白师兄吗?”
十香借着酒劲,又给圣龙泼了盆冷水。眼见圣龙半饷不语,十香方知失言。
“十香过誉了,我不过学了几年拙……嗯剑法,怎么能跟江湖上的前辈相提并论呢?”
真白本想打个圆场,可酒劲之下说到一半便觉得不妥。自称本门剑法拙劣,这有辱师门的话差点就说出口了。再一看圣龙,真白方知圆场失败。这本是自谦之词,在圣龙看来却是又将自己较江湖人士贬低一番了。
“好了圣龙,就当我酒后失言。来,我自罚一杯。”
眼见十香一杯一饮而尽,圣龙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可正当真白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圣龙开口了。
“真白师兄,能向你讨教两招吗?”
春汛,将近干涸的河道又迎来了新的活水。原本只有不过三四丈宽的浸足小河一下变成了七八丈宽的齐胸大河。虽说于人而言要渡过这稍显湍急的河流并不安全,但是对马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看吧,我说没事吧。”
阿叶山盘腿坐在河中央的马背上,向还在岸边犹豫的青木等人说道。他的坐骑稳稳地站在河中央,只有小腹被河水稍稍没过。
昨夜的夜袭之后,一行人只等天光一亮城门一开便立刻策马出城。为了没有马匹的另外三人,阿叶山趁着客栈内因为夜袭而产生的混乱从马棚里偷偷牵了三匹良驹。不过为了免去偷到之名,他在三匹马的位置上留下了足额的银票。当然,这银票的持有者是青木,为这三匹马埋单的是皇骑殿。
有了这“借马”之事,阿叶山未按计划的晚归也就说得过去了。唯一对那位黑衣人心存疑虑的琉娜也在阿叶山的暗示之下没有漏出什么口风。
五人骑马奔行并未走正途官道,而是走了琉娜熟悉的一条捷径。一路上为了防范不可预见的突袭,五骑一直严格地按照茗雪排定的队形一路奔来。不过令其他三人奇怪的是,除了阿叶山连犬年也伏在马背上呼呼大睡起来,而这二人的坐骑却没有丝毫偏差的奔跑在指定的位置上。
“快下来吧。”
阿叶山在河中召唤着,散了队形的几人先后驾马趟进了河里。
先是琉娜,她倒是还骑着从镖局带出的被阿叶山称作“小白”的白马。对阿叶山完全信任的她毫不犹豫的跟上了阿叶山的行动。
接着是青木。倒不是说他不信任阿叶山,只是一路上除了犬年外,他轮流听从着阿叶山、琉娜、茗雪三人的安排。虽然他们三人都对青木视若尊长,但这还是让他略略有些不太痛快。
跟着是犬年,他还是一副睡着的样子。不过他的马上还驮着阿叶山的大匣子。依计而言,这是要将另外两方的焦点都聚集在这匹马的身上。一方面大家只要守住这匹马即可,另一方面也更容易在另外两方来袭时进一步引起他们之间的误会。
最后是茗雪。本来她并不应该是最后一个过河的人,。按照她的安排,五人五骑的顺序应该是琉娜、青木、犬年、自己和阿叶山。为了确认水深,阿叶山先跑到前面去了,因此打乱了排列。不过,只是过河的一杯茶功夫,茗雪倒也觉得不会出什么岔子。
(好像有点稍稍放松了啊)
这样想着的茗雪已经到了河中央。此时,骑在最前面的阿叶山已经骑到岸上四处张望起来,琉娜也刚刚踏上岸,只有依然酣睡在马背上的犬年和小心翼翼驾着马的青木还在河中而已了。
突然,正在酣睡的犬年直起了身子。
“咦,犬年你醒啦!”
在犬年的身后,茗雪望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他睡眼朦胧的样子笑道。
可是,犬年没有回答,也没像茗雪想象中那样伸起懒腰,只是安静地杵在正在渡河的马背上。
“喂,叫你呢,给点反应啊。”
茗雪埋怨道。她催马向前,靠近犬年想要去伸手敲他一下。几日的紧张让她自然地想借此放松,像个普通女孩那样稍稍撒一撒娇。
“唔……”
犬年像是没有察觉到茗雪的动静似的没有反应,只是轻轻地低语道。
“是我的错觉吗……”
就在茗雪探身向犬年敲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岸上的阿叶山正慌忙地策马转身。
“茗雪小心!”
就在阿叶山高呼的瞬间,一个身影蓦地从茗雪身下的河中跃出。茗雪未及反应,一下就被拖入水中。
诸人大惊,想这河水深不过三尺,但是却没人注意到水中竟藏着不轨之徒。大家立刻亮出兵器,可这人影既掳茗雪,似乎便不打算现身。流动的河水之中丝毫察觉不到有任何潜游者的异动。
“妈蛋!老丄子在这里啊,有本事来抓我啊!对个女人动手算什么啊?”
犬年激动地大吼起来。几人之中唯有茗雪与他相处时间最长,再者茗雪曾救下他的性命,因此茗雪被掳他显得格外愤怒。
“犬年快冷静,先上岸来!青木师兄,你也是。”
经历过数不胜数的突袭也失去过许多同门手足的琉娜保持住了冷静。她首先自己策马登上河岸再呼唤犬年与青木离开危险区域。可是犬年哪里肯听,青木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在河中策马渡步。
“青木师兄,你快往上游走,看见那人露头立刻通知大家。我这就往下游搜寻。老黄、白头,快上岸!”
岸上的阿叶山听到琉娜的声音也冷静下来。在他的催促下青木也有了行动目标,而犬年与茗雪的坐骑也像是听懂了命令似的向岸边小跑过去。当下大家分头行动,只等寻到那人影露头。
可是若那人影一直潜游呢?
烂泥兽正是这样打算的。
虽然他名不见经传,容貌也并非顺眼,但他却横练了一身精湛的水下工夫,能潜于河中淤泥达半日之久。
可是,他为何会潜伏在此守株待兔呢?
原来他早就得到了从迪路兽那传来的消息。迪路兽虽然夜袭失败,又碰上了预料之外的第三势力,但却并未放松监视。包括阿叶山“借马”,青木五人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迪路兽的监视。因此基于青木五人的行动方向,烂泥兽埋伏在此,正是要静候诸人破绽,偷袭得手。
虽然并非一流高手,但烂泥兽也看得出五人之中要属茗雪功力最低。加上他也听闻了犬年的可怕内功“吸星大丄法”的威力,因此即使在马背上睡着的犬年破绽百出他也不打算碰他一根寒毛。所以,他选择了先擒下茗雪,然后从他口中逼出其他三人的情况。
因为水性一流,烂泥兽大胆地逆流而行。他能感觉得到岸边正在追寻他的身影的青木的存在。他倒是一点都不怕,反正他能潜游到青木放弃离开依然不用换气。
不过茗雪的状况就不好说了。烂泥兽点了她几处大丄穴,又用自己的泥衫将她团团裹住。这种状态下的茗雪可能只能撑一柱香的时间。若是在此期间烂泥兽没有甩开青木,那么他的怀中就可能只有一具死尸了。
不过烂泥兽并不在意,一具死尸对他而言并不吃亏。
得手的烂泥兽的心中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然后他摸了摸包裹住茗雪的泥衫。
这轻飘飘的手丄感……
……就好像空的一样。
烂泥兽心头一惊,但立刻觉得这只是错觉。一个被封穴丄道全身被裹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自己怀里消失呢?
于是他又摸了摸。
轻飘飘的手丄感……
这下烂泥兽慌了神,他完全感觉不到茗雪的存在了。他立即一层层的剥开裹着茗雪的泥衫,要以肉丄眼确认这不可思议的状况。
然后他看到,层层剥开的泥衫中露出了茗雪的芳容。
(果然是错觉嘛……)
烂泥兽稍稍放下了心。
然后他就被趁势挣开泥衫的茗雪一指戳中。
原来茗雪早就解开了自身穴丄道,她趁此机会向烂泥兽胸口运力一戳,即使烂泥兽有柔软的泥衫护体也架不住这穿心透穴的锐利真气的冲击而松开了茗雪。至于茗雪如何解穴又如何迷惑住烂泥兽则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水深不过三尺,茗雪立刻就触到了河底。她当下脚下一蹬,马上越出了水面。
“青木!这里!”
一看到青木的身影茗雪立即呼救。听到呼声的青木立刻转过头来——他已经跑过头了。
烂泥兽很快便回过气来,虽然心头气门依然如鲠在喉,但他没管那么多立刻向茗雪反扑过来。茗雪当然清楚烂泥兽尚能活动,早有准备,激烈的反抗起来。
水中搏击,茗雪自然不是烂泥兽的对手,转瞬间已连中数招。可令烂泥兽不解的是,虽然他连击茗雪多处大丄穴,但茗雪却好像只是寻常穴丄道被击,完全没有如预想般的失去力气。
此时岸上青木已提起长枪想要飞枪刺穿烂泥兽。可茗雪与烂泥兽纠缠不清,一时间也无法准确射中。
虽然远处的犬年等人以闻声奔来,但看着架势茗雪亦难支撑,可若现在长枪飞射,刺中茗雪该如何是好?
“青木!”
难以支撑下去的茗雪似乎发现了青木的犹豫,紧接着,她喊出了让青木惊讶的话语。
“向我投枪!”
青木一愣,回过神来时手中的枪已经射了出去。
长枪穿刺,两个身影一齐倒入了河中。
“凉宫!”
不知自己射中了谁,青木紧张的高呼起来。
“喂,臭道姑!”
“茗雪!”
此时,犬年与琉娜已经赶了过了。还在河中骑行的犬年十分焦急的搜寻起茗雪的身影。
许久,一个浑身是泥的身影从河中站了起来。
“茗雪!”
“啊……”
从头到脚,全身上下被湿漉漉的淤泥沾满的茗雪无力的应道。
“我活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
一直焦急地寻找着茗雪的犬年大笑了起来。
“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大丧尸啊,哈哈哈哈!”
“你够!”
带着哭腔,茗雪一把抓了块泥砸在了犬年的脸上。
春半,天地万物正加速着新旧更替。山林间,冬季突兀的枝头上的新芽已经逐渐张开,从薄雪中破出已久的青草也向着齐腰的高度生长。
小心地,冥冥注意着不去破坏这一切。
冥冥已经在山林间已轻功行动很久了。她时而踏地跃行,时而飞荡梢间,虽然是起伏不定的山间野林,但她的速度还是可媲美马匹。
冥冥在追逐迪路兽一伙。
本应早就离开徽州府的冥冥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早在忍者兽骗她出城时她已经察觉到些许异样,继而又在离城的路上发觉到了被监视的迹象。因此她决定悄悄地隐藏形迹,潜回城中,暗中观察客栈内的动向。
所以,从青木入栈到假阿叶山凯王兽逃脱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并不清楚阿叶山四人的身份,但她也大概记下了他们的面貌身形暂且将他们视作友方。因而,当夜袭中琉娜遇险之时她忍不住出手相助,也因此被阿叶山所注意到。
当晚,阿叶山单独赶上了她。不知道是如何认出冥冥的阿叶山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向冥冥全盘托出,让冥冥知道了各人身份以及仍未辨明的敌我状况。
稍微商量了下对策后,两人决定——冥冥依旧单独行动。如今敌暗我明,有冥冥一支奇兵暗伏将会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后招。而与此同时,自丄由行动的冥冥亦能同时探明并扰乱另外两方的部署,进一步促成驱虎吞狼之计。
不过,此时的冥冥为何会追逐迪路兽一伙呢?
原来,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迪路兽派去监视青木等人的手下恰恰被冥冥盯上,因此顺藤摸瓜,捉到了迪路兽的尾巴。
冥冥倒并不急于就这样拿下迪路兽,因为她觉得,在迪路兽的背后还有更大的“瓜”的存在。
可是初入江湖的她并没有想过。
猫,是讨厌被捉住尾巴的。
“!”
奔跃之中的冥冥突然发现了前方的身影。那娇小的身姿正矗立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梢之上,像是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立刻,冥冥停下了脚步,但是她马上就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三名埋伏在林子里的黑衣人包围了。
“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为什么一直对我们紧追不舍呢?”
娇小的身影——迪路兽有恃无恐地问道,当然她也蒙着面。
冥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一言不发地寻思对策。迪路兽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当下也不打算让冥冥自己开口了。
“既然尊驾不愿回答,那就休怪我们动手询问了,上!”
迪路兽一声令下,三名黑衣人立刻动了起来。
只见迎面的黑衣人一声嘶吼,作势要向冥冥冲来。这吼声异常可怖,就仿佛尖锐的一颗利齿插入心头将人撕裂,引得冥冥不由紧张起来,然后凝神一视。
(糟了!)
刚一对上对手的目光,冥冥就心知不妙。
因为,那是一双腥红的重瞳!
魔教之中有这样一种特殊的功法,专门挑选拥有重瞳的童子修炼。修炼此功之人,视力必然大大受损并且一见强光便会剧痛无比。但是修炼此功之后,一旦运功,与此目光相交之人便会感到全身受制,难以移动,进而会任其宰割。此功名为“恶魔复眼”,习得此功之人又被称为“邪龙兽”,而迪路兽的数名手下便皆是“邪龙兽”了。
昨晚,只因天色不佳,再加上琉娜常以披风障眼,因此未能用上此功。于是今日,冥冥便第一次尝到了此功的威力。
与这“恶魔复眼”相视,冥冥立刻不能动弹。只见她睁大了眼睛,仿佛发愣似的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迪路兽四人知道得手。不过因为知道冥冥武功不俗,也不敢托大。冥冥身后的两名“邪龙兽”立刻冲了上来,对着冥冥背后两处要穴,伸出了“深红指爪”……
(我什么都没看到)
青木在马上正襟危坐,只要前面的琉娜不回头,行在队伍第二位的他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到。
“所以呢犬年,我再问一遍哦。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声音,来自队伍的第四位,之前总是一副文静典雅的淑女道士模样的茗雪。
(捆绑……不不不,那太奇怪了……)
青木皱了皱眉,努力从脑海中驱走某些东西。
“诶呀,我为啥想不起来了呢?”
在队伍中的第三匹马上,犬年有些迷糊地说道。
“为啥我脑海中的你身上全都是马丄赛丄克呢?”
“马丄赛丄克?那是什么?”
茗雪愉快的声音让人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透丄视……不不不,冥冥才不要穿那种衣服……)
青木挣扎着,不过受到了严重精神冲击的他还是摆脱不了思维上的混乱。
(冥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看来犬年已经学习的差不多了嘛。那么阿叶山君,你又看到过些什么啊?”
茗雪开心的声音传向了队伍末尾。
“大丧失……不对!大师!小的只看到了巫女装,剩下的啥也没看到。琉娜可以作证!她一直捂着我的眼睛!”
阿叶山辩驳着。同一时刻,青木能清楚的看到琉娜的耳朵已经发红了。
“这就好啦。青木师兄,希望你也什么都没看到哦!”
茗雪笑着说道。与她的笑容搭配起来,那一身鲜艳的石榴裙显得格外妖丄娆。
从河中救出茗雪之后,她原先所穿的那套道袍不仅完全湿透而且在淤泥中滚打的污秽不堪,当场就被茗雪丢弃。要不是琉娜给茗雪披上了自己的披风,茗雪就只能以一袭亵衣骑到下一家客店了。
好不容易,几人寻到了一家林中小栈,可不巧的是店中并没有多出来的衣服。不知是幸与不幸,刚巧一队番邦戏班途经此地,其中亦有不少妖丄娆的女性成员。于是,几人当即上前求衣。
不知是不是番邦的恶趣味,那几个番邦女子见茗雪长得可爱竟拉她试起衣服来。而且没换一套便拉茗雪出来展示一番。番邦服饰千奇百怪,刚开始还显得较为正常,但是越往后越发妖丄艳暴露,只看得店中的汉子们血脉贲张大呼过瘾,其中尤以犬年为最,自小接受传统的三纲五常教育的青木也以照顾马匹为由半途开溜。倒是阿叶山还能淡定的在店中喝着茶水,不过这倒是因为琉娜总是适时的遮住他的眼睛。
茗雪自然是羞的无地自容,好在那几位番邦女子并没有过份为难她,末了还送了她好几件衣服。推辞掉几件实在穿不出去的,在“调丄教”了一番犬年之后,五人又重新上路了。
迪路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此急转直下的局面任谁都会感到吃惊——三名“邪龙兽”在顷刻间冥冥击倒了。
毫无疑问,在前一刻,冥冥确实中了“恶魔复眼”。无论是从那名“邪龙兽”的出手还是从冥冥的反应来看,这个结果都是毋庸置疑的。按此发展,两名从冥冥背后死角发出攻击的“邪龙兽”一定会得手。即使冥冥以预想之上的深厚内力强行催谷挣脱束缚,也必然会受到再起不能重创。
可是,并没有强行催谷以挣脱束缚的冥冥却动了起来。她不仅动了起来,而且还像是对身后两人的行动一清二楚似的以毫厘之差躬身避过了攻击。她一步后撤,两腿一蹲,同时向后双掌齐出,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两名“邪龙兽”的丹田之上。
气门受创,两名“邪龙兽”当即不济倒地。而冥冥则借这掌力反冲之势,双丄腿猛然发力,以迅雷向前冲去,再次双掌齐发。
眼见两名同伙攻击失败并被一齐击倒,最后的“邪龙兽”不由大惊失色,慌忙举掌迎击。岂料才与冥冥双掌相接,便感觉冥冥双掌毫无劲道,方知中计。只见冥冥双掌轻拨,“邪龙兽”的两掌立刻向两侧分开击去,中路立时空门大开。此时冥冥方才双掌运劲,直入“邪龙兽”怀中,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邪龙兽”小腹之上。
站在树梢的迪路兽虽未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己方以一败涂地,而自己也绝非冥冥对手。
迪路兽当即转身就跑。可走出不过两步,冥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冥冥知道这迪路兽是四人中的头领,不敢小视,便先发制人一掌打去。
谁料……
“大侠饶命!”
迪路兽未做反抗,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掌,紧接着便伏地求饶了起来。
“我什么都说,求大侠高抬贵手!”
一改之前的冰冷无情,迪路兽用柔弱的女声乞求道。
“真白师兄,请赐教吧。”
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之上,圣龙抱拳,认真地说道。
“好的圣龙,我们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真白苦笑着抱拳说道。圣龙的认真让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该用几成的功力来应付这场节外生枝的比试。
此时,绵绵细雨已经停下好一会了。还未散去的丛云之下,空气中弥漫着芳草的清新。混合着雨后潮丄湿的空气,只是稍稍吸入几口就能让人感到沁人心脾的舒爽之气。
真白轻轻吸了几口这令人畅快的空气,退到了圣龙三丈之外。倒并非刻意控制的距离,只是开阔的草地拉长了人对距离的体验。不过在这个距离上,不论双方的刀剑有多么迅捷,都能给对手充分的时间去观察、去感觉、去反应。这倒合了只是想稍作比试的真白的心思。
“圣龙,你可要点到即止啊。”
五六丈外,一旁观战的十香喊道。看起来她还是担心少不更事的圣龙有失礼数。
“哦。”
圣龙有点厌烦似的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真白师兄,还请手下留情啊。”
十香有对真白说道。真白不由苦笑着答应了一声。
“嗯。”
不知怎么,平常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十香,此时倒一直不经意地给圣龙火上浇油。这越发使得真白感到骑虎难下了。
那么,比试就算是开始了。
可是,比试的双方都没有拔丄出兵刃。
真白与圣龙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刀剑最快的那一瞬,正是出鞘的刹那。
集中精神,圣龙注视着真白,仿佛天地之间便只有真白一人。而真白却轻松地望着圣龙,放松着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圣龙左手握住了刀鞘,然后将右手放在了刀把上。真白记得,圣龙的刀与其他捕快并不相同。那刀的刀刃似乎要比普通官刀窄了不少,与剑差不多,令人联想起唐代制式。恐怕这如剑的刀刃,速度也如剑般快速甚至比剑还要快吧。
圣龙压低了身子,两腿微屈,整个身形也缩紧了起来。见到这个圣龙样子,真白明白,圣龙要出刀了。于是,真白自己也提起了精神,握着剑鞘的左手和准备拔剑的右手也开始敏感起来。
可是,圣龙迟迟没有拔刀。
时间,在正全神贯注地注视与感知对手的两人间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流动着。在旁观者十香看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对于两人而言却如一炷香般漫长。在这几乎静止的世界之中,两人张开了一切感官,使劲的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绝不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破绽。
(要抓到了)
(?!)
真白突然感到了什么。
周围,清新湿丄润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就像是无数的黑云从天上压了下来,让人感受到了近乎窒息的压力。被这股无形的压力缠绕,真白感到身体正逐渐变得动弹不得,连举起一根手指都令人感觉如此费尽,而且内息的流动竟也在这份压力之下渐行渐缓。
(不妙)
(还差一点)
真白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逐渐在自己与圣龙间形成。
就像是一条贯穿时空的轨道。
雷电的轨道。
(得手了!)
圣龙,拔动了佩刀。
然后,就只是一道白光闪过。
“我输了。”
圣龙默默地说道,然后将仅仅只拔丄出了一寸不到的佩刀缓缓的收了回去。
他的背后,背对着他的真白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脸上是一副什么表情。
真白站在那里,那姿势与开始时如出一辙,就仿佛他是从三丈之外凭空移动至此一样。不过,圣龙是知道的,真白的姿势是他已经收剑回鞘的姿态。
“呼。”
真白长舒了一口气,身体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承让了。”
“是师兄……赢了吗?”
观战的十香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根本就没有看清丄真白出手的一瞬,甚至连收手也没看到,仿佛眨眼之间比试就已经结束了。
“对,是我输了。”
圣龙直起了身子,他的脸上并没一丝不甘,仿佛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老姐你说的没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圣龙转过身,又对也已经收势完毕的真白抱拳躬身说道。
“师兄的剑,小弟输的心服口服。之前若有冒犯,还请师兄见谅。”
“啊,哪里哪里,圣龙你太过谦虚了。”
真白连忙托起圣龙的双臂。
“我才是啊,方才圣龙的雷云之气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若我再晚一瞬,想必圣龙的刀就会如迅雷般直取我的脑袋吧。”
真白如此一说,圣龙倒显得惊讶起来。
“这么说,我的‘雷云架’被师兄看得一清二楚!果然师兄武功胆识过人,小弟甘拜下风。”
“唉唉,不要这么客气嘛。”
真白笑道。
“你是十香义弟,便也是我同门师弟一般。何必如此见外呢。”
真白笑着望向十香。只见十香虽然面带笑容,但却仍有一丝茫然,似乎还未完全从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回过神来。
“我只知道辉剑门的快剑江湖上数一数二,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剑竟然能如此之快。真白师兄,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十香此言一出,真白当即有些不好意了。
“哪里哪里,十香瞧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其实圣龙也不差嘛,凭他的武功,三年内成为京城第一名捕并不是不可能嘛。”
“我还和师兄差得远呢。”
“不不,所谓后生可畏啊,哈哈。”
三人谈笑之间,十香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圣龙,说起来你还没有订下个名号吧?”
“啊?那种东西一定要的吗?”
“当然啦,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怎么能让贼人们对你闻风丧胆呢?而且到时候你成为京城第一名捕总得有个名号好让大家记住啊。”
“额,那好吧。”
面对十香滔滔不绝的说明,圣龙只好接受。接着,十香向着真白一转。
“真白师兄,你给圣龙起个名号吧。”
“最后把包袱撂给我了吗,你鬼点子可真多。”
真白笑道,但也并不推辞。
他静心思索,只想着方才与圣龙一剑之战间那压抑的雷云之气,直想到那差点就要爆发的,那犹如闪电般迅猛的惊雷一击。
“惊空霓电……就叫惊空霓电刀如何。”
“惊空霓电刀……”
“惊空霓电刀圣龙。”
“哈哈,京城第一名捕惊空霓电刀圣龙。好名字好名字。圣龙,还不快谢过真白师兄。”
十香不禁拍手叫好,连忙催促圣龙答谢。
“嗯……谢师兄赐号!”
既得名号,圣龙顿觉豪气满胸,刚才一剑之败的失落感亦化为了前进的动力。
“老姐、真白师兄,你们看着吧!不出三年,我定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京城第一名捕惊空霓电刀圣龙!”
“哼,就这几个无名小卒,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
山峦之上,披着紫色大衣的彪形大汉不屑地说道。在他视野的尽头,有五匹马正在大道上有序的移动着。
“疯狮子,可别小看了他们。”
他的身后,一名锦衣金盔的剑士认真的说道。
“仅凭他们中的两人,就能让斗牛士兽和他的手下全军覆没,绝对不可小看。”
“哼。”
紫衣大汉没有反驳,他可并不是那种会无端轻视敌人的鲁莽武夫。
“金刚杵兽,什么时候动手?”
虽然并非二人的手下,但是站在二人身后身形不高的披着亮黄色外套的胖子从气势上就被这两人压倒,变得比手下还要像手下。
“大概等黑羽大人和我们汇合就可以……”
“太慢了!立刻就动手!”
未等金刚杵兽说完,紫衣大汉便强硬地打断了他。
“什么?至少也等忍者兽他们……”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难道就算加上我和金剑兽,你和你的手下也干不掉这群无名小卒吗?”
“哼。”
锦衣金盔的剑士——金剑兽无奈地哼了一声。可这一声听在金刚杵兽耳中,却如同嘲笑他的无能一般。
“动手就动手!我金刚杵兽才不会害怕!”
“这才对嘛。”
紫衣大汉——疯狂狮子兽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看着吧,我这就为您拿下首功!)
(策士兽大人!)
迪路兽动了起来。
被冥冥点下的穴丄道在几个时辰以后终于解开了。
天色已经开始渐暗,树林里的视野也开始变差起来。
迪路兽走到倒下的三名“邪龙兽”的身边,将他们全部正面朝上翻过身来。
(果然都没死呢,只是重伤了丹田后又被封了穴丄道)
迪路兽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小子果然不想开杀戒啊)
虽然身受重创又被封了穴丄道,但是三名“邪龙兽”早已清醒。他们仰躺着,六只复眼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头领迪路兽,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无限的惧意。
对死亡的惧意。
(真是太天真了)
迪路兽伸出了两根手指。
(那小子果然是个菜鸟啊)
迪路兽看了一眼身下的三名部下。
(不,其实是那丫头吧)
手指落下,只听一声闷丄哼,一对重瞳被戳得粉碎。
“不好意思啊,跟了我这么久却是这般下场。”
迪路兽一边说着,手指再次落下。又是一声闷丄哼。
“因为不清楚你们有没有听到所以对不起了。”
第三声闷丄哼。
“其实也是怕回去不好交代啊。”
看穿了冥冥不想杀人的心思,投其所好像冥冥吐露了大量情报以换得安然无恙,迪路兽不得不杀人灭口以保自身平安。
“共事一场,就给你们个痛快吧。”
迪路兽连出三拳,每一拳都打在一名“邪龙兽”的太阳穴上。三名“邪龙兽”当场死亡。
“来世找个好人家投胎吧。别再做魔教的奴丄隶了。”
迪路兽草草收拾了三具尸体,确保他们不会被轻易发现。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魔教的奴丄隶……)
(我也不想再做了啊……)
告别了十香与圣龙,真白提着酒坛与宝剑,一个人行走在归途上。
天边,弥漫了一整天的阴云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逐渐落山的一轮红日。晚霞穿过云层的缝隙,一层一层地打在云端,如同要驱散乌云似的。
突然,真白注意到,在那晚霞之中,正有一群南归的候鸟。
(啊,春分既过,飞去南边的候鸟差不多都已经回来了吧)
不由得,真白注视起这一群缓飞的鸟儿。
(冥冥、青木,你们可要平安归来啊……)
第五回 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