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冯诚一进屋，便见到沐英和李文忠一面憋笑一面看着他，忙走向沐英锤他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偷乐些什么？”沐英只坐在椅子上拱手道，“还未恭贺诚兄升迁之喜！文英这厢作揖，就当是送过贺礼了！”

       李文忠见状也跟着冯诚一起去闹他，沐英忙道，“好哥哥们，饶了我吧！你们要是真在乎我，就帮我给沐春找一门好亲事，到时候我什么都依你们！”

       冯诚笑道，“我见春儿这两年枪棒甚有长进，再过几年长开了，少不得提亲的人踏破你西平候府的门槛，我家静儿倒是比沐春小两岁，只怕你这侯爷看不上呢！”他本是无意打趣沐英，不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沐英忙道，“好哥哥！你把静儿的亲事留着，再过几年我定去提亲！”

       冯诚闻言不禁叹道，“只怕静儿跟她姑姑一样福薄，她幼时也曾感染过风寒，身子如今还不算大好，我还真不敢说给沐春，倒是耽误了他！”

       沐英闻言一怔，忽正色道，“不要紧！你们冯家的女儿怎么会差？我听闻静儿这些年也熟读经史，只怕沐春配不上她才是。”

       许是带上了几分对文庙早逝的歉疚，沐英想起冯静，只想着她嫁过来后把她当成亲女儿一般好好呵护，不觉便坐着发起呆来。

       冯诚却不愿意去利用沐英的这份愧疚，低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实在不行，我养她一辈子就是了，再穷也还养得起。”他从来就没有照顾好妹妹，如今自己的女儿既有旧疾，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她随便嫁出去的。

       李文忠见他们二人交谈的气氛渐渐沉重起来，忽勾住冯诚的脖子调侃道，“呵！你这小子，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将静儿嫁给我们家老二？怎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曹国公府？”

       冯诚忙推道，“快得了吧，你们家如今求亲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还用的着我去？高攀不起！”

       李文忠见气氛轻松起来，笑道，“你们家的女儿沐英怕是要定了，我不敢同他争的。”冯诚见状低头便要走，“沐春是个好孩子，没得让冯静耽误他！我还要去找郭英，你们接着聊吧。”

       李文忠从小照料冯文庙长大，自然也算是沐春的半个舅舅，怎能不关心他的婚事？见冯诚就要走，忙拦道，“不着急，郭英那边我打发人去跟他讲一句就好，你留下，我们待会儿一块儿去吃酒！”

      冯诚被闹得没有办法，只得坐下，晚间几人在酒楼都喝得有些醉意朦胧，李文忠自从那年严州之事后，更不敢去喝花酒，只是久坐难免无趣，几个男人不禁又聊起了往事，聊着聊着便说到了文庙，不知怎的几人又哭又笑的，半醉半醒间便由李文忠作媒人，算是定下了沐春和冯静的婚事。

       见孩子们的婚事定下，三人酒性上来，不禁又多喝了几盅，直到快夜禁时才各回各府。

       沐英一回家便将沐春叫了过来，“你还记得你舅舅家的冯静吗？”

       沐春闻着父亲一身酒气，有些不明就里，只点头道，“小时候母亲带我去舅舅家时见过几次。”

       沐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强忍着酒后的困意，一字一句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皇爷爷和皇奶奶是这样的；我和你母亲，也是这样。如今你母亲不在了，我已经给你定下了你冯静妹妹，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沐春微微一愣，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日里只顾着在军营里跟常茂、邓镇、景隆他们练兵习武，要不就是在国子监和沐晟、徐允恭他们一起念书，这么多年倒未曾想过自己的婚事。

       直到听父亲提起冯静，沐春才隐隐约约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常和母亲去的冯诚舅舅家里的妹妹。冯静小时候便是一头浓密的乌发，只是更衬她面色苍白，可她却爱笑，沐春也只记得这么多了……

       “父亲定下就好。”沐春轻声道。

       沐英见沐春反应平淡，并不像小时候般一遇事就大吵大闹地反对，心中忽的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

       沐春沉声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听说冯静表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母亲在的时候还专门翻看过医术给表妹调药，而冯诚舅舅这些年在军中一直默默无闻，也少有上门提亲者，想到这里，沐春忽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保护欲……“静儿这孩子可怜，出生时刚好赶上大雪，春儿，待会儿陪娘一起去看静妹妹吧！”母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沐春呆呆地立在原地，难得乖巧地等候着父亲接下来的安排。

        沐英轻声叹道，“你先下去吧！”

       若是此番沐春嫌弃冯静身体不好，或者出言讥讽舅舅冯诚家式微，沐英定要将他痛打一顿，让他记住不能狗眼看人低。可如今见沐春这般爽快地应下，沐英却高兴不起来，只渐渐多了几分来日的担忧。

       当初听冯诚提起他们家的女儿，沐英只想着来日冯静嫁到沐府后，他定要好好待冯静这个儿媳，或者说侄女儿。可沐英回府后看见沐春，才忽的想到沐春是他西平侯府的世子，那么冯静将来便是西平候夫人，可冯静的身体那般不好，只怕掌管府事都困难重重，更不要提生育子嗣了。但沐春娶了冯静之后再为了子嗣去纳妾，却也不是他的本意……想到这里，今晚的酒劲儿渐渐上来，沐英倒是更为头痛了。

      “青岚，侯爷还在书房吗？”耿君尧站在书房门口问道。沐英甚少饮酒，此番晚归，她不禁有些担心。

       “还请夫人命人做一碗醒酒汤给侯爷吧！”青岚轻声道。

       耿君尧点头吩咐下去，便要进屋，却见青岚拦道，“夫人，恕在下失礼。侯爷今晚还有公务要处理，不便打扰。”

       “连我也不能进去吗？”耿君尧一怔，心中几分揪痛。她和沐英已经成亲整整七年了，可是因为有先夫人冯氏在，她永远都走不进沐英的心里，甚至连靠近几分都要经过他侍从的允许。

       青岚微微点头，不再言语。虽然耿夫人这么多年主持中馈也算得当，可比起先夫人……总归是不一样的。沐英虽甚少歇在耿氏房中，可对她毕竟还算相敬如宾，并不比京中的其他高官显贵，只一房一房地往家里纳妾。这些年，就连当初说着绝不纳妾的冯胜，都忍不住置了两房妾室，听说有一房还是洪武五年在甘肃虏来的北元相国的夫人。与他们想比，沐英不过是公务繁忙了些，耿氏不用帮沐英照顾那一堆莺莺燕燕，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耿君尧抿了抿唇，默默转身离去，至少在下人面前她不能再失身份。

       “母亲，你怎么哭了？”十岁的沐晟如今已有了自己的院子，只是见耿氏久久未归，这才跑来等她，见她眼眶红红的，沐晟忙将手帕递了过去。

       耿氏本想忍住的，可听沐晟一问，眼泪不禁滑下，忽笑道，“娘没事的。”

       “爹爹他为什么不爱娘？”沐晟靠在耿氏身边，似乎在自言自语。

       当初沐晟出生不过数月，冯文庙便离世了，他自幼是耿氏辛苦拉扯大的，只当自己的母亲便是耿氏，沐英见耿氏入府多年无子，便顺势将沐晟过继到了耿氏名下，也算是给她一个安慰。自此，耿君尧更视沐晟为亲子一般疼爱，万般教养。

       听见沐晟小声的嘟囔，耿氏一怔，只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那个对的人吧。沐英算是全天下皇上也挑不出错来的好男儿了，可是自己遇到他太晚了，他的心早已坚若磐石。而自己，不过是皇上念及沐英公务繁忙，为他挑的一个顾府的女管家罢了。

      “你爹爹只是公务比较繁忙罢了，他对你很好，是不是？”耿君尧轻抚过沐晟的头发，微微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