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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陛下要杀宋濂吗?
松铃 2022-04-06

       洪武十三年四月,芳菲落尽人间春。

       朱标走出乾清宫,炎炎烈日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忽见沐英疾步赶来,忙迎上前去,“兄长一路奔波,未及多作休整,便又要北征和林,实在辛苦。”

        沐英望着朱标,忽想起了文庙小时候抱着朱标一起嬉闹的场景,有一瞬的恍惚,又忙回过神来,温声道,“殿下忙于国政,自是更加辛苦。”去年朱标和先太子妃常氏的幼女早夭,想来接连的丧妻丧女之痛,对朱标的打击也不小,不过沐英自是不会提起这些事情来惹得朱标伤怀的。

       倒是朱标缓缓笑道,“听闻年前兄长府上又添了位公子,父皇已亲自赐名沐昂,不过我政务缠身,来不及送什么礼物,改日沐春进宫,我让他把给三公子的满月礼顺便带过去吧。”

       沐英自从西安回来之后便一直忙于军务,这才想起府上的耿氏刚刚生产不过数月,自己竟都忘了,忙点头道,“那多谢了。”

       朱标见沐英渐行渐远,视线慢慢有些模糊,十一年了,文英哥哥又有孩子了,可他还记得庙儿姐姐吗?难道这世间的感情都是这么易散的吗?

       等到朱棣就藩那日,恰逢李文忠和李景隆一起回京,双方难免在城外又寒暄一番。朱棣先规规矩矩地跟李文忠问候过,才走向李景隆笑道,“去年你成亲的时候,我刚好在凤阳,实在抱歉,之后贺礼我还会派人送到曹国公府的,等我到了北平,记得多给我写信哦!”

        李景隆少时虽与诸皇子一起读书,但太子朱标年龄大他七岁多,平日里也不怎么在一起玩,就算是前几年在东宫跟着读书,也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朱樉和朱棢又自视甚高,也不爱和年龄太小的李景隆一起玩儿,倒是朱棣只比李景隆大一岁,两人在一块儿自小便有说不完的话,更是一起调皮捣蛋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景隆忙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送不送礼有什么要紧的?燕王府的小王子小郡主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我可没东西送了!”

       朱棣忍不住锤他道,“你跟我儿子是一辈儿的,谁指着你送礼了?我不过看在你算是我半个侄儿的份儿上才送你新婚贺礼的,不要拉倒!”

       李文忠见他俩说得热闹,也懒得去管,自己先策马进城,回府去换衣服准备进宫,只刚回府,便听府上的文客前来禀报近半年来京城的动静,“国公爷,您不在的这半年,京城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李文忠不禁问道,“有皇上和太子在,能乱成什么样子?”

       “哎呀,您可不知道,胡丞相今年开春就被问斩了!就连汪广洋,本来是贬官,不知怎么的也被赐死了!还有朝堂六部,近一半的官员受到了牵连,不殃及族群的都算好的!还有中书省,皇上他也要废了!”一文客滔滔不绝地说道。

       “不止如此,就连不少皇亲国戚、王公贵爵也被牵扯进去了,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都被问责降俸了!还有宋濂先生也被皇上召回京城了!”

       李文忠闻言一惊,“他们也和胡惟庸有关系吗?”不待身旁随客再多言语,李文忠整理好这两日在路上赶出的奏折,即刻进宫禀报西北军务。

        等李文忠进宫已是午后,朱元璋刚刚睡下,李文忠便只好在殿外侯着。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殿内的公公才开门出来,低声道,“曹国公请!”

       朱元璋见李文忠一路风尘,心中也有些许过意不去,忙让人搬把椅子给他,温声道,“坐吧,思本。”

       李文忠见义父赐座,也不曾推辞,只擦了擦在殿外晒出来的汗珠,缓缓坐下回禀道,“洮州诸事已毕,我见东笼山有唐朝旧时卫所遗迹,便在那里重修了新城。另,西安引龙首渠水一事也已经完工,秦王府暖阁已全部拆除,邓氏遗棺暂留西安。”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朱元璋微微点头,忽话锋一转,“最近朝中的变动,想来你回京也已经听说了吧。”

       李文忠轻轻抬头,正好对上义父那双锐利的鹰眼,忙低下头道,“只略听说了一二。”朱元璋叹道,“这中书省本是辅佐君主处理朝政的,可你看看这些年,胡惟庸在中书省都干了些什么?外国使臣前来进贡不跟我说,百官上奏也只达中书省,我说了多少次都没用!更不要提灾情延报、军情耽搁这些事情了!你说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李文忠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之前和沐英闲聊的时候,沐英就猜义父早已有了废除丞相的心思,只不过也是猜测而已。没想到如今义父一旦下手,便是连整个中书省都要连根拔去了。

       朱元璋见李文忠不答话,便命人给李文忠递过去一杯茶道,“你尝尝,这是今年庐州新贡的云雾茶,初夏喝着倒是甚为舒爽。”

       李文忠接过茶盅,刚要轻抿一口,便听义父幽幽道,“朕欲将大都督府拆分成前、后、 左、右、中军都督府,你觉得怎么样?”

       如今李文忠身为大都督府最高级别的大都督,总领天下兵马,此言一出,便是要他点头交权了。

       李文忠一口清茶入口,却是没了滋味,虽说他不是留恋权势之人,可毕竟统领大都督府这么久了,立刻让他撒手也有些难舍之情。他不愿意再看义父,只是那一瞬间的皱眉还是被朱元璋敏锐地捕获。

      “陛下决定就是了,微臣自当全力配合。”

     “你放心,我知道你向来行事稳重,自不会和胡惟庸余党扯上什么关系的!”

        朱元璋淡淡道。

        这句话说起来像是宽慰之语,可在李文忠听来,却觉得完全是另外的意思——“听我的话,你便是行事稳重之人;不听话,那便是胡惟庸余党。”

       “陛下,如果没什么事,微臣就先告退了。”李文忠将茶盏放至桌上,轻声道。他一路星夜兼程才赶赴京师,经过和义父的这么一番交谈,已是心身俱疲,见义父点了点头,忙起身离去。

        朱元璋见李文忠忙着离去,心中也有些说不出来的不畅快,不知道是忌惮自己这个义子如今功勋太多,还是嫌弃他刚刚临走前都没有给自己问安。

        还记得文忠自十四岁便跟在他身边,算下来如今已有二十七年了,当初那懵懂而坚毅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可统领百万大军的元帅了,朱元璋想起之前的日子,心中终归还是一软,下诏道,“既然曹国公回来了,便依旧命他代理国子监吧,等魏国公回京了,便让他们二人一同主持朝政吧!”

       却说魏国公徐达回京的路程刚好和大女婿朱棣就藩的路程错开,一路也未曾相遇,等徐达回京,已是五月中旬了。大都督府终究还是被朱元璋拆为五府,不过他对曹国公府的恩宠如旧,倒是令旁人羡煞。

       只是有人欢喜总有人忧愁,曾经因为子孙三代均同朝为官而被传为佳话的宋濂一族,却因宋濂之孙宋慎与胡惟庸一案有牵连遭到横祸,朱元璋先赐死了宋濂的长孙宋慎,又将宋濂的次子宋璲以连坐罪处死,这还不够,朱元璋竟又将已有七十岁高龄的宋濂从老家潜溪召回,意欲在朝堂之上将其赐死。

       李文忠闻之大惊,和徐达一起力劝皇上留下宋濂一命,此时沐英已和沐春北上和林出征,不在京中,幸得太子朱标也极力相保,朱元璋这才暂时免了宋濂死罪,只将他押在牢中,下朝后还有些忿忿不乐,跟身边的宦从甩袖道,“他教导出这样的儿子、孙子,分明是早已心怀不轨!就算不治死罪,也活罪难逃!”

       “陛下要治谁的罪?”朱元璋一回头,才见马皇后疾步赶来,忙扭回头不答话,却听马皇后紧跟在他身后问道,“陛下还记得宋先生是太子的老师吗?他自从标儿六岁时便开始教导他《诗经》、《春秋》,尧舜之理,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陛下若赐死了宋濂先生,或者重罚于他,天下何人还愿再为我皇家诸子的老师?”

       “可……”朱元璋忽定住脚步,刚欲争辩,便被马皇后又堵了回去,“可与胡惟庸一案有牵连的是他的孙子,不是他!若说教导无方, 宋慎的父亲去世得早,就连他的叔叔也被你按连坐罪处死了,你还怪得到他爷爷吗?!”

      马皇后上前两步跟着朱元璋进殿,抬手命身边的宫人都退下,才盯着朱元璋缓缓道,“若说教导无方,樉儿和棢儿两个在藩地多有不法之举,你又为何按下不表?若因教导无方要罚的话,第一个罚的是我!第二个要罚的就是你!”

       “是我这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他们,才害得那么多可怜的孩子尚未成人就惨遭阉刑!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偏袒溺爱,才让他们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就藩的路上就敢鞭挞厨师,还胆敢私用车裂之刑!”马皇后抬头望着朱元璋,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泪雾,可说话的语气却又极其坚定。

       “你!你竟敢忤逆犯上!”朱元璋气道,只是话刚说完,便正好对上那双下辈子也忘不掉的朦胧泪眼。朱元璋所有的脾气瞬间收拢起来,被那双眼睛盯得强行按了下去。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的话,恐怕只有她的眼泪了。只要她一哭,他就像是收到了江南地区三年洪涝的奏折一般惶恐无助,刹那间所有的事情都被他抛在脑后,只想止住那足以湮没他心脏的眼泪。

       马皇后见他还要发脾气,也不理他,转身擦了擦眼泪,轻声唤宫女进来道,“去吧太子殿下召来,我要跟他一起给宋先生定一口上好的棺木,至少他这个做学生的,不能对不起恩师!”

       朱元璋微微抬眸,见马皇后一本正经地吩咐下去,只好独自坐着闷闷喝茶,却觉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微抿了一口,又气呼呼地将茶杯放下,转身进了里间写着什么东西。

       “母后!”朱标进来后,也没发觉父皇也在殿内,只和母后商量着宋先生的善后事宜,说话间还是不是提到当初宋先生如何教导自己。

       朱元璋从里间走出,见他们母子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泪涕俱下,无奈道,“朕不杀他了,把他安置到茂州!两位,可满意否?”

       朱标闻言忙跪下道,“多谢父皇!儿臣愿为宋先生担保!他与胡惟庸一案绝无牵连!”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把圣旨丢给他道,“快滚快滚!”

       见朱标拿着圣旨跑了出去,朱元璋这才侧身坐在马皇后身边,只觉她眼睛都哭肿了,朱元璋不禁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说罢便将马皇后轻轻抱在怀里,心疼地理了理她花白的发丝,拿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鬓,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马皇后眉头微皱,眼中依旧是遮不住的担忧,“我只是想告诉陛下,有的人,是不能杀的。”她轻轻握住朱元璋的大手,依偎在他怀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在濠州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日子很苦,她的重八总是要冲锋陷阵在最前面,回城后还要忍着义兄的各种刁难,可再难的日子,只要夫妻同心,他们都一起熬过来了……

      “秀兰,秀……”朱元璋听着殿外的蝉鸣,刚想再和马皇后说句话,却发觉她已经累得在他怀里睡着了。都说当皇帝累,可她当皇后的,也不比他轻松多少……自己的侄孙儿朱守谦前两年在桂林就藩之后,也乖戾残暴、仗势欺人,竟不比他父亲朱文正当初在洪都时规矩多少,气得朱元璋又将他从桂林召回了京城。那孩子也只和秀兰亲近,除了秀兰,谁的话,他都不听。

       想到这里,朱元璋忽觉胳膊被压得有些酸了,只是亦不敢起身,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她,听着她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一切烦心的事情,都暂且搁在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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