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78】文忠三谏待监斩,沐春被杖延婚期
松铃 2022-04-11

       待沐春从蔚州回来,已是十月下旬,见李景隆在城外等他,忙策马上前,笑道,“你今日不用去国子监了吗?”

      “今天皇上召我进宫,我刚出来,想着你快回来了,就出城逛逛,没想到真能碰见你回京。”李景隆倚在亭柱上,眼底带了几分不同以往的疲惫。

       沐春到亭前才勒绳下马,见他心情不好,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从怀里掏出一副海东青白鹄骨串儿,笑道,“这是路过北平时四叔让我送给你的,怎么看见我回来还耷拉着脸?不会真的还在嫉妒我要和静妹妹成亲了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李景隆难得正经地扒拉开他的胳膊,站好捋了捋衣领,微微叹了口气,忽转身道,“要不我们去冯府呗?”

       沐春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刚回来自是要回后军都督府结案,更何况哪有这个时候去,去舅舅家的?”说到最后,沐春竟红了脸,忙跨上马道,“我还有事,才不陪你胡闹呢!”

       一直忙到天色渐晚,沐春才匆匆赶回侯府,见青岚在门口等他,忙疾步向书房走去,“孩儿给父亲问安。”

       “你坐吧!”沐英微微点头道,“我听说你这次在蔚州释放了几百号人。”

       沐春猛地抬头道,“父亲,我……”

       “皇上是让你去审问叛党的,不是让你去大发慈悲的,你以为你是谁?”

       “可他们真的和叛党无关,孩儿也不过是秉公执法。”沐春微微咬唇,忽朗声驳道。只是见父亲今日已显疲色,也不敢多做分辨,起身道,“孩儿明日还要去横海卫府,先回去了,父亲也早些休息吧。”

       “春儿,”沐英忽喊住他道,“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皇爷爷赐的。”

       沐春抿了抿唇,在门口顿住片刻,便大跨步走出了书房。

       自上次朱亮祖一事之后,李文忠便觉自己和皇上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更兼如今数地审问叛党逆臣,整整一年了,胡惟庸案居然还没有了结,就连远在河南的徐司马都差点被问罪,又兼皇上刚刚将靖江王朱守谦召回京中,便将他废为庶人,贬至凤阳,李文忠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十月芙蓉花满枝,天庭驿骑赐寒衣。

       将同玉蝶侵肌冷,也遣金鹏遍体飞。

       夜卧始知多忝窃,昼行方觉转光辉。

       深冬若得朝丹阙,太华峰前衣锦归。

       这日李文忠下朝后独自去城南的红果铺子买了些文庙爱吃的点心,便牵着马朝城外雨花台下的梅林走去,如今梅林的腊梅还未开,满林子光秃秃的枝杈,看着更显冬日萧瑟。

       李文忠踩在枯树枝上,只听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伴着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声,刺穿了这林中的寂静,挂在腰间的剑穗已经看不出来原先的颜色,只留那一朵白玉兰被摩挲得光洁圆润,一直等到看见那白色的圆拱墓顶,李文忠才缓缓停下脚步,将几份点心整齐地摆在坟前,盘腿而坐。

       “庙儿,哥哥来看你了。”李文忠轻声道,北风微微吹起李文忠额头略显凌乱的发丝,他这些日子实在没有心情去打理,只是平日里来文庙的坟前便觉得静谧安详,如今不知为何却更感寂寥孤独。

       他解下马背上的酒壶,猛灌了两口,忽笑道,“你看,哥哥是不是老了?”

       他可不是老了?当初将文庙从襁褓之中救起的时候,他才六岁;后来参加徐寿辉的红巾军时,他刚满十二岁,再后来跟着义父一起在滁州时,他也不过十四岁……十九岁时,他第一次以舍人的身份率义父的亲军击败了赵普胜;二十岁时,他于大浪滩击败吴军,斩首陆元帅,使得张士诚再不敢觊觎严州;二十四岁那年,他在新城以几万兵力大败东吴名将李伯升二十万精骑;三十岁时, 他代常遇春统领北伐东路军驰救大同……

       “一眨眼,哥哥都四十多岁了。”李文忠漆黑的眸子里却带了几分怅惘和怀念,“可庙儿在哥哥心里永远都是小仙女,冰清玉洁、聪慧温婉、温良可人的小仙女,是不是?可你怎么就只陪了哥哥二十多年便走了,春儿他一直很想你,你知道吗?”

       “可怜你文辉哥哥四年前也走了,幸好环儿还争气,去年已经去四川担任成都护卫指挥使一职了。文辉向来跟我一样疼你的,只是你若见到他了,记得替我道个歉,那年北征,原是我的错,才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然他也不会走这么早。”李文忠的目光渐渐模糊起来,想起故人声音都开始哽咽。

       洪武五年那场北征,曹良臣、常荣、周显、张耀、刘义……一万多人,都是因为他的决策失误才丧命的,文辉也在阿鲁浑河受了重伤,不过三四年便病逝北平。自那之后,不管再打多少胜仗,每次午夜梦回,都是昔日同袍的音容笑貌,不停地撕扯着他的内心。

       “哥哥是不是很没用?”李文忠忽觉脸上一片温热,不知怎的竟已落下泪来,“如今朝中动荡不安,处处都是在审问叛党,我却阻止不了义父!”

       李文忠面上渐渐泛起一阵酒后的潮红,却依旧举起酒壶一饮而尽,他猛地站了起来,踉跄两步靠在墓前一棵较高的松树下,眨了眨眼里的泪花,“你不知道哥哥有多想你。”

       远处的白马忽低鸣一声,李文忠抬眼望去,见远处邓镇等人正要上山给邓愈祭奠,不愿与人多作寒暄,只举起墓前的酒杯,朝着邓愈坟墓的方向洒下,才牵了马借着夜晚的月光缓步下山。

       曹国府,窗外北风呼啸,浅浅的月色被乌云笼住,屋内烛火明灭,李文忠提笔沾墨,写下第三封谏书,忽见桌前被一片阴影遮住,李文忠一抬头,才见是张氏,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张氏轻轻放下枸杞银耳粥,叹道,“都过了一更天,你还没回房歇息,我又哪里睡得着?你好歹喝点粥,睡一会儿吧。”

       李文忠缓缓握住她的手,抬眼望去,才觉她发鬓间也多了几缕雪丝。李文忠眸中闪过几分歉疚,低声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们辛苦了。”

       张氏低头望见纸上未干的字迹,心中顿时一沉,却还是扯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若是不在了,你照顾好孩子们……景隆虽然已经成亲,可还是孩子心性,增枝和芳英还小,你要好生教导他们成人,为国效力。”李文忠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却只敢低着头轻声说道。

       只是他半天没有等到妻子的回答,却见书桌上几滴自空中而下的泪珠溅在洮河绿砚的墨汁中,再抬头时,张氏已泪流满面,“你明早可不可以不要去上朝了?”

       李文忠起身绕过檀木书桌,轻轻将妻子揽在怀里,粗糙的大手刮得张氏脸颊生疼,她却只紧紧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领,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了,你是知道我的。”李文忠温声说道,抬起张氏的下巴,轻轻吻了下去。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

       如今年节将近,更兼太子就要回京,众臣上朝时总归是比往日松快些了。

       “禀陛下,全国各处学校日供师生廪膳一事已毕。”李文忠呈上奏折,恭声道。

       朱元璋微微点头,随手翻看了几眼,不料这份奏折竟比往日李文忠递上来的折子更长一些,出于好奇,朱元璋忍不住往后翻了几眼,却瞬间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折子的后面紧跟着便又是一份谏书,朱元璋冷哼一声,只觉李文忠胡闹。

       可当朱元璋读到“叛臣贼子,定诛无宥,惟锻炼攀诬,滥杀无辜,人不自安,伤国元气”时,却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离座疾步走下台阶,站到了李文忠面前,众臣来不及反应便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回响在殿内。

       沐英心中一紧,抬头再看李文忠却见他嘴角已流出血来,正要说情,便见义父指着李文忠骂道,“小子胆大包天,一派胡言乱语!朕斩绝叛逆,与你何干?”说罢,朱元璋便将那份奏折啪啦一声掷在了地上。

       沐英刚要出言相劝,便听李文忠抬头朗声答道,“陛下杀尽功臣宿将,一旦边疆有警,或内有叛乱,那时谁来为国效力疆场?愿陛下三思!”

       “李文忠!”朱元璋气得身子都开始颤抖,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义子敢在朝堂上如此作为,直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难道你就不怕死吗?!朕成全你,将你一道杀了!看谁还敢再来啰嗦!”

       沐英闻言大惊,再也顾不得别的,忙劝道,“陛下三思啊!”说罢忙伸手去拽文忠的衣袖,提醒他跪下求情。

       不料李文忠根本不理沐英,沉声道,“文忠死不足惜,愿陛下多念及江山黎民!”

       “来人!”朱元璋气得胸口不停起伏,没想到自己养了快三十年,委以军国重事的义子,竟与自己如此二心!“把李文忠押下去,监候问斩!”

       沐春刚任后军都督府同佥不足半年,昨天又在横海卫忙到了晚上,今日上朝脑袋还有些晕乎,只听皇爷爷和文忠舅舅吵来吵去,竟到了这种地步,“皇爷爷!沐春求……”

    “沐春!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烈山和蔚州两次审案共开释了五百多人!朕就不相信,这五百多人里就真的都是好人!真的都和叛党无关!朕不过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懒得跟你计较!”朱元璋猛地打断喝道。

      朱元璋大手一挥,殿外的武士就大踏步进殿要将李文忠拉下去,怎料李文忠仍大声喊道,“皇上!文忠死不足惜,惟愿陛下多念及江山黎民,不能再杀了!”

      沐春一看文忠舅舅要被拉下去了,急得直跪下,又求道,“皇爷爷,求您放了文忠舅舅吧!您不能杀他!”

      “沐春!你也要谋逆是吗?”朱元璋从身边太监手里夺过玉如意直扔向沐春,沐春只觉一阵温热顺着脑袋滑下,不一会儿跪着的地上便多了几滴血点。

       沐英心中焦急不已,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才好,忽见徐达出列道,“皇上,沐春毕竟年幼无知,还请念在他多次随父出征的份上,饶了他这次吧!”

       朱元璋见沐春低着头一声不吭,头上的血水仍不住地淌在地毯上,这才缓和了两分,严声道,“念他是初犯,只廷杖二十,官降三级,以儆效尤!”

       沐英闻言忙出列道,“多谢陛下开恩!”见沐春还愣在原地,沐英心中又气又急又心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下去行廷杖之刑。

       沐春呆呆地跟着武士走出了殿外,直到一丝情面都不留的木杖打在身上,才反应过来,刚刚是皇爷爷要命人打自己,刚刚是皇爷爷命人将文忠舅舅押下去监候问斩,不知怎么竟落下泪来,心口一阵抽痛,倒是忘了身上的疼了。

       冯诚眼见沐春在外受刑,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心中更是烦闷,下朝后不住叹气道,“我这个舅舅才是真没用!”冯家夫人听了忙问今日上朝之事,冯诚便将李文忠被押下监斩,沐春被降职廷杖一事都讲了。

       不料冯静刚好做了新的点心要给父亲送来,还未进门便听到沐春被廷杖的事情,手中的绿豆糕落了一地,忍不住咳嗽起来,等跑进厅内已是面色泛红,微微喘道,“爹,景春哥哥他怎么了?”

       冯诚哪里知道这小丫头突然就跑出来了?念她自小体弱,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道,“沐春他没事的,既然西平候不被牵连,沐春不过是挨了二十廷杖,让皇上出出气罢了。”

       “二十廷杖!”那该有多疼啊……冯静心中一紧,忽将中午刚喝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更兼脑袋一晕便要倒下,冯诚忙抱她回房,也是又急又气。

        等冯静悠悠转醒,冯诚忙道,“你别胡乱担心了!沐春没事的!他向来身强体健的,养半个多月也就好了,倒是你!要是因此再加重了病,那婚期就更要延了!就算为了沐春,你也不能再担心了,好好养身体才是。”

       冯静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恨自己这个身体没用。文庙姑姑当初可以横枪立马于万军之中冲杀,自己却只能每日待在房内,连景春哥哥病了都不能去看他。可她也知道父亲的为难,只抿着唇默不作声,微微别过头去。

推荐文章
评论(8)
联系我们|招贤纳士|移动客户端|风格模板|官方博客|侵权投诉 Reporting Infringements|未成年人有害信息举报 0571-89852053|涉企举报专区
网易公司版权所有 ©1997-2024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10186号 浙ICP备16011220号-11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浙B2-20160599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浙网文[2022]1208-054号 自营经营者信息 工业和信息化部备案管理系统网站 12318全国文化市场举报网站
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2220015号 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4230011号
分享到
转载我的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