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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信任与利用
松铃 2022-07-08

       自洪武八年刘基去世之后,刘基长子刘琏袭爵不过四年,便受胡惟庸党逼迫跳井自尽,刘氏一脉只剩刘琏幼子刘廌与弟弟刘璟。

       当初朱元璋本欲让二十九岁的刘璟承袭长兄诚意伯的爵位,可刘璟却以兄长之子尚在婉拒,自此朱元璋更加看重厚爱刘璟,先准其参诸军事,后又任命其为谷王府左长史,提调肃、辽、燕、赵、庆、宁六王府事,可谓身膺重任。朱棣更是趁着刘璟前往北平提调军府事,借下棋之际频频向刘璟抛出橄榄枝,奈何刘璟身为谷王府左长史,对朱棣并不多加理睬。

       谷王朱橞自十多岁起便受恩师刘璟的教导,此番燕王起兵靖难不足数月,刘璟便可率领谷王府三千亲卫前来京师护驾,可见朱橞对恩师刘璟的信重。

       李景隆看见刘璟,顿时心中一沉,比起刘基长子刘琏的文学优长,刘璟则在军事韬略上颇有刘伯温当年的风范,若将他和道衍和尚比起来,只怕也不遑多让,若皇上真的任命他为监军,恐燕王此战艰难。只是刘璟性子过于刚直,在朝中并无多少故交,朱元璋驾崩后,刘璟在朝中更是人微言轻,若不是有谷王府在身后撑腰,怕也过得不易。

       刘璟早在来京师之前,就因燕王靖难一事向朱允炆献上了十六策,许是刘璟写得太过务实,也许是刘璟写得不够慷慨激昂,总之朱允炆依旧只听得进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之言,而将刘璟献上的十六策束之高阁。

       见刘璟执意要随李景隆出征,朱允炆也没有再拦,亲自下去扶他起来道,“刘先生不必多礼。”

       不过朱允炆只是准了刘璟随军同行,并未给他分毫权力,眼见年近半百的刘璟强撑着上马随军,朱允炆心中不忍道,“先生要不还是和谷王暂留京师吧。”

       “如今叛贼势盛,再不出击消其气焰,怎么能重振朝纲?”刘璟的回答中气十足,朱允炆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却因此更为信任谷王府,将京城的金川门亲自交给谷王及其三千亲卫镇守。

       李景隆离北平还有一段距离,且让他率军缓行。

       云南地处偏远,因着朱允炆召都督何福、指挥使瞿能回京北征的消息,沐晟才得知削藩已至如今局面,心中大惊,眼见瞿能已北上一月有余,沐晟再也忍不住了,想到父亲向来与孝康皇帝亲厚,便要率军北出云南回师护驾。

       青岚见沐晟近日来总是心神不宁的,忙劝阻道,“侯爷万不可回京!如今云南都司指挥已调走多半,此时若南蛮有叛,只有沐府能镇住各方势力,您若一走,云南必将大乱!”

       “可……”沐晟自小受朱元璋教导,更兼沐英与朱标亲厚,难免有些向着朱允炆。

       “可如今沐府已经是镇守西南的一方诸侯了!”青岚毕竟年长沐晟二十岁左右,若不是为了当初已经答应了沐春,他早就和沐春一同去见沐英了。

       “若是此番回京后,云南诸蛮叛乱,则沐府必受责难;倘若随军北征,则以你如今的资历,又怎能号令全军?!”青岚挡在沐晟面前,沉声道,甚至都不再称他为侯爷,因为青岚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沐府,而不是沐晟一个人。

       “哪怕是如今的曹国公领军,只怕也要受到重重掣肘,你去了又能如何?且云南军士早已习惯西南气候,贸然北上,等到了山东河北一带刚好冬季,如何能赢常年与蒙古人作战的燕军?”

       沐晟没想到青岚敢这么跟他说话,刚要反驳,便听青岚接着说道,“更何况,打赢了又如何?是为了让刚刚登基的新帝忌惮西平侯府吗?若是输了,要真有那么一天燕王登基了,那西平侯府之前对旧主的维护,放在燕王眼里又当如何?!”

       沐晟抿了抿唇,将想说的话一一咽了回去,良久后,才转身看向正厅墙上的《辋川图》,微叹道,“多谢青叔。”好在,瞿能已随李景隆北上了,瞿能早年镇守四川多年,后跟随兄长在云南征战多年,能力和人品都绝对值得信任,但愿曹国公能知人善任吧。

       自从耿炳文兵败之后,朱允炆就向宁王朱权和辽王朱植发出了回京的诏令,结果辽王前脚刚回京城,后脚就被朱允炆削去了护卫,软禁京城。朱权自幼聪颖果敏、心高气傲,本就不喜朱允炆削藩之政,又见辽王南下被囚,更不愿任人宰割,只留守在关外的藩地大宁,隔着松亭关看戏。

       朱允炆见状,便直接下令削去了宁王府三护卫,只是宁王如今远在关外,这诏令传过去还要穿过层层燕军,谈何容易?虽下令削去宁王护卫,实则无甚同行之便。

       可因王妃张氏难产刚逝,如今的朱权也没了看朱棣和朱允炆斗法的心思,每日寄情古乐,耗时半年,终于做成了大明第一宝琴——飞瀑连珠。

       此琴面涂大漆,大漆下又为朱砂红漆,红漆下又以纯金研磨,制成底漆漆灰,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琴身上散布的细密的“小流水断”和“梅花断”,金徽玉足间,更显尊贵典雅。

       这面琴本是朱权想要亲手制作完成后送给妻子张氏的,可没等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张氏便已离世,只留下了朱权跟他刚做完的“飞瀑连珠”。

       宁王府后花园中,又传来了一阵清越锵冷的琴声,朱鉴缓步向前走去,右手紧紧地扣住剑柄,生怕惊扰了王爷的琴声,直到眼前那个落寞的背影将手抬起又放下,才轻声道,“殿下,江阴侯昨日已朝永平进发。”

       朱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如今南北局势并不明朗,他自十五岁就藩大宁以来,独镇关外六年,自然知晓几个哥哥的脾性,叹道,“若是三哥还在,四哥又怎么敢反?”

       朱权轻轻挥袖起身,那桌上的“飞瀑连珠”又发出一阵低鸣,朱鉴不由得感慨自家的宁王殿下实在心灵手巧,这“飞瀑连珠”将金玉藏于红漆之下,又佐以大漆,琴音更是人间难寻,且扬弃奢华之感,独蕴精雅,人世间难有相媲美者。

       朱鉴还没回过神来,忽闻外院一亲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殿下,燕王在城外了!”

       朱权本想让朱鉴取《后汉书》过来,还未开口便听闻此言,心中顿时一惊,竟不知四哥打得什么算盘,虽然人人都称“宁王善谋,燕王善战”,可朱棣毕竟比他大了近二十岁,多年的刀剑血雨、朝野争斗积累下来的资历,哪里是刚满二十岁的朱权能比的?

       “殿下!”朱鉴见朱权面色沉重,不禁也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备马!”朱权旋即大踏步朝外走去,朱鉴忙跟在身后,与朱权一起前往城门处。

        朱权站在大宁城墙上,见朱棣与数十随从站在门外等候,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朱权虽与朱允炆年龄相仿,却是两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小时候也不经常在一处玩儿。

       可四哥不一样。

       大宁地处喜峰口外,四周元军环伺,虽有父皇亲赐八万甲兵、六千革车,念自己年纪小,连朵颜三卫都给了自己,可他刚就藩时不过十五岁,若不是有四哥在北平常常奔波看护,他也难以在关外立足。

       朱权见朱棣正在城下树荫处和身边的亲兵说话,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皑皑白云,深思悠长。

       他不禁想起了前些年跟随四哥一起北征的日子,还有三年前元兵欲窥大宁,幸得四哥连夜奔至大宁全宁,派张玉沿辽河南北巡视,才带着自己一起在彻彻儿山大败元军。还有两年前,为防兀良哈的人马来大宁府抢粮,也是四哥常常派人过来传信,才守得大宁百姓真的安宁……

       “四哥!”

       朱棣抬头,刚好看见朱权向他招手,忙笑道,“十七弟!”

       眼见大宁城门缓缓打开,朱棣忙冲身后的亲卫比了个后退的手势,等着朱权出来。

       朱权见朱棣面露疲色,心中终究不忍,可看到他身后的亲随,咬了咬唇,开口道,“四哥,还是你一个人进来吧!”说罢,朱权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便顺手牵住了朱棣的马,看向朱棣道,“上马吧,四哥。”

        两人毕竟年龄相差了近二十岁,若说朱棣之前对朱樉、朱棡全然一片防备之心的话,那么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朱棣却是有着几分胸有成竹,还有一点带着感慨和疼爱。

        一进宁王府,朱权这才回过神来,不对呀,他朱棣总归是朝廷通缉的叛贼,自己虽然不满新帝,却也从未想过造反,怎么就这么放他进来了?而且如今李景隆已抵达德州,只怕不日便会进攻北平,朱棣此刻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等朱权再多做思量,他便觉右手被人死死地拽住,只听朱棣抱着他哭道,“十七弟!新帝他要你四哥的命啊!若不是他多番逼迫,我又何至于起兵至此?!”

        朱权听着自己耳边震天的哭声,怎么都甩不开朱棣,惊讶之余也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四哥,没事的。再怎么说允炆毕竟是晚辈,当初湘王哥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也是他性子太过刚烈,只怕不是允炆的本意……若你好好跟允炆说一说,想来事情还有转机的。”

       朱棣闻言竟真的渐渐止住了哭声,依旧紧紧握着朱权的手不肯松开,睁着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道,“那你愿意为四哥起草奏章,向朝廷谢罪吗?”

       朱权微微愣了一下,在他心中,四哥当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可眼见朱棣刚刚哭得声泪俱下,如今通红的眼睛中还带着血丝,也不由得他多信了几分。

       “放心吧,四哥。”朱权苦笑道,“马上朝廷就会派人来削去宁王府三卫了,到时候我亲去替四哥递交谢罪奏章。”

        朱棣闻言眼睛一亮,一把抱住朱权,笑道,“我就知道,还是十七弟你最疼四哥了!”

       见朱权每日还在因张氏去世而伤怀,朱棣每日只陪在他身边,两人偶尔聊一聊往日北征的趣事,有时候看见朱权刚满四岁的长子朱盘烒,朱棣便忍不住拿出自己多年的育子经验跟他分享,竟让朱权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真的还是在洪武三十二年。

        转眼间已过了五六日,眼见建文帝的使臣还未赶来,朱棣也不再多做耽搁,起身告辞。朱权闻言总算送了一口气,将回去路上所需的干粮给朱棣备好,忙送他出城。

        朱鉴见宁王殿下出城前往松叶亭为朱棣送行,站在松叶亭外牵着朱权的马匹,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忽的只听见一声酒杯落地,顿时燕军从四面八方露出头来,朱鉴忙朝宁王看去,却见宁王已经被众甲兵拥着向城外更远处而去。

       “殿下!”朱鉴见状顾不得别的什么,直接跨上了宁王的坐骑拔剑朝身后宁王府的亲兵喊道,“快快前护王爷!”

       怎料身后的亲兵却不为所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朱权被燕王府的亲卫推搡着、拥着、抬着往前走。

       朱鉴提着心底的一口气就策马朝朱权的方向奔去,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且此番出城本来只为送行,朱鉴连一件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穿,未走上十步便被燕王府的亲卫拖下马来乱刀砍死。

       朱权眼见燕兵涌来,心中才慌乱起来,又听见朱鉴在后面喊自己,忙艰难回头去看,怎知已再看不见朱鉴。

       一直等到进了松亭关,朱棣才下令略停一下,望着身后源源不断跟随而来的宁王府的甲兵三卫,朱棣握紧缰绳,随即下马朝朱权所在的马车走去。

       一掀起马车的帘子,朱棣便觉一股怒火向自己射来,只见朱权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信任被利用的委屈与失落,朱棣忙扯去朱权嘴里塞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见他双手还被绑着,贴心地打开水壶递到了他的嘴边,无奈道,“若非无路可走,四哥也不至于,不至于这么对你的。”

       “朱鉴呢?”朱权渴得要死,纵然心中生气,还是忍不住喝了两口生命源泉。

       朱棣右手微顿,眼眸垂下闪了闪,才低声道,“他不愿意跟着靖难,又不想让你为难,就自杀了。”

        “你胡说!他说过,我在哪儿他跟到哪儿的!”朱权瞪着朱棣,气得胸口都开始一起一伏,“那盘烒呢?你又将他怎么样了?”那是他和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了。

       “你放心,宁王府的人,我一个都没动,到时候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北平的。”朱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那大宁……”朱权心中痛惜不已,自从洪武二十年宋国公冯胜出击纳哈出以来,大宁城前后修建了整整五年,他就藩后,更是亲自带领大宁的百姓种植粮作、推广学校,本想着能够使大宁成为大明关外的一座永固之城,结果,自己的大宁就这么没了!

       朱棣靠过去拍了拍朱权的肩膀,见他手腕被绳子勒得通红,忙轻轻帮他揉了揉,安慰道,“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平分天下,大宁一直都会是你的!”




(小十七快跑!你四哥的话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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