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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舅舅
不如狗 2020-01-18

    我的舅舅很高大,所以小时候我很怕他;我的舅舅很多才多艺,所以我很佩服他;我的舅舅命运不好,所以我很可怜他。

    图中的玩具,是小的时候舅舅送我的。装上两节一号电池,打开开关放在地上就可以玩了。能亮灯,能进退,扇叶能旋转,能发出声音,小时候觉得挺好玩的,后来坏掉了,我修理了不止一次,再后来就放弃了,只是当个摆件放在多宝格里,放了二十多年。

    家里有一块帘子,舅舅用细香点燃,在上面烧洞,烧出两只站在枝头上的鸟,下面还有英文的镂空字。因为小,不认识写的是什么。现在大了认识了,那块帘子却不知道收在哪里了。

    小时候喜欢绘画,不知道画了个什么,还写了五个字,似乎是想当做标题吧。正巧舅舅过来了,随手五秒钟画了五条线,给我的标题在左边加了个描边,仿佛是阴影效果。又三两下在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很形象。现在也记不清当初画的是什么了。

    后来舅舅回了山西,在楼下有个自娱自乐的合唱团。我才知道他喜欢声乐。唱的很不错,我跟着他知道了一批老一辈的歌唱家和他们脍炙人口的作品。比如王洁实谢莉斯叶佳修。那些作品,我觉得比现在的这个情那个爱的好听多了。

    舅舅喜欢搞收藏。明明没几个钱,非要搞。而且收藏的还是在我看来很冷门的东西:录像机vcd连环画之类。这让我很奇怪。在我看来,连环画还好说,毕竟收藏个画片啊火柴盒啊什么的,也是个时代的记忆;可是,收藏录像机vcd,这算怎么回事?一个现代的产品,还是淘汰的,功能也不行,又是机械化批量生产的,有什么收藏价值?百年之后,还不都得被子女当成电子垃圾扔掉?可是呢,因为帮着他网购,我也接触了一些卖家,他们有一些人本身也是收藏。惊讶的发现居然真的有人收藏这种电子产品,而且舅舅的眼光似乎还很不错,咨询的问题也很在点上。思来想去,钱花了才是自己的,他收藏vcd和我搞文玩,其实是一回事。也许百年之后什么都没剩下,可是现在自身得到的快乐却是真实无比的。

    舅舅高中成绩很好,加上好古诗文,喜音美,能唱能主持,在我眼里,也算的上是个那个年代的才子了。考虑到那个年代人们的平均水平,如果是现在这个鼓励表现的好年月,他绝对能成为一校的风云人物,或者公司中搞企业文化、组织年会的重要人物。可是,正赶上上山下乡,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太祖的做法是对是错,我这种小民也看不懂,就不多评论了。不过这一下,确实让舅舅的学业耽误了。

    舅舅似乎还创过业,一度还不错的样子,后来貌似发生了点意外,不知道是经营上的意外,还是火灾一类的意外,反正是失败了。后来似乎又做过服装批发的生意,也并不好的样子。这些我也不想问,怕惹他回忆。总之,对他的这段人生,我只想唱一句:哎呀我说命运呐,然后一声长叹。

    舅舅有事,总爱找我,可能他和他的子女共同语言少,可能别的家人无法理解他的喜好,可能这就是舅舅与外甥之间莫名其妙的联系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人为他成绩好、多才多艺、哪怕生活中没什么钱也能活出自己的快乐,可是我总觉得,他很孤独。也许是埋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也许是对自己的怀才不遇,也许是花甲之年的无力,也许是些我猜也猜不到的东西。

    可能,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并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是时代大潮导致的经济条件不好的人,一个兴趣爱好广泛但很少有人认可的人。可能,每个人身边都有这么一个物件,一个没什么用,但就是舍不得扔的物件。因为这个物件代表着一段回忆,也许在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在这个物件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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