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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伟的诗
TC101SPACE 2020-02-27

嗣宗旧事

                     

 

觅食越来越危乱。

 

掌中所轻的似乎不是一粒丹,而是必须返回火焰的灵魂

青眼与酒,锤铁那样锤炼着人,波澜只是一生的事

而那水滴石穿的,那不绝如缕的,那整夜整夜

从四周冒出来,以我的形式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我的

 

像野外的黑鸫,那架日趋完美的琴,把我弹了又弹

我仍走在老路上。今日所得的句子,离灰烬又近了一些

墙壁上小小的夹层,四四方方,如悬棺,隔绝昏暗的眼睛

我在无人处又觅得一线生机。呵,造纸术,无用的造纸术

 

尘土的囚牢让人沾沾自喜。

 

 

我从外面回来,浑身的清醒抖落一地黏腻的壳

异鸟苏醒,可于凤凰而言还太浅,时刻从自身里捧出

高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长啸之后闭关七日

落花盈衣而不知饥饿。我的疲弱,让那个声音趁势而起

 

时时刻刻以主人的姿态,装点着虚掩的柴门

我在我外面把门拍成一块铁板,越嘹亮的

越遮蔽着低处完美的交响,如何让一个人醒来

如何让他拥有些真正的朋友,而非对称着溺亡于孤独之境

 

 

我猜想,我甚至需要一点爱。那种绵延不绝的东西

像咏怀,攒满了抵达的毒,又不得不继续

哪里有一个最高的数字,说——停!

这个世界就系在仙人的腰上,静如一盏玉的死亡

 

整个冬天,我都在城东行散,雪下沉着

我的肌肤,一袭旧丝绸的热病,学习着轻盈

何不把这种形象颠倒。在邻家女子的床上躺下

一切都在飞升,像宇宙之树长回种子

 

 四

 

我仍在写。外面乱糟糟的,到处都在抓人

另一种暴力在犄角相对的火星中,披上仙人的大氅

瀛洲谴来某种永生的信号,山雨欲来,在静止锋的里面

夹缝中的事物藏着隐秘而微小的美,我依赖她们而活着

 

也必须因之而死。让那隐秘的彻底隐秘,让那微小的

彻底被一个时代的痛苦覆盖,让那美,直直地奔向消亡

泊在所有的对岸,连我也不例外。我通身清净

透彻如一株失了心的翡翠,终于等不到一个声音

 

来到这宽阔整洁的孤独小筑。那架日趋完美的琴弹奏着

等待另一个耳朵,那也将使她不再是琴

 

 

松下问

 

爱人,请听听这颗心的悲伤,如果找

也只是等待着失败,加入一场落日的游行

悲剧那么寂寞,因我们而一再发生

横竖都是永恒。可一切会死,春去秋来

贪心留下满身穿凿的恨,怕那恨一夜东风似的

错着柴薪,烧得众物疲惫,可除非从根本上摧毁

修剪枝丫多像一个枯荣的谎言,神的狂欢结束

我在边缘的帐篷痛恨手艺,外面,忽然不信

这一切竟是内部创造的。你被隐藏的终点

在我天真的皮肤之内,是否每个自证的日子

生命的弦都得在断裂的边缘再独白一阵子

哦,亲爱的。嘴唇一旦张开,某处沉睡的梦

就要越过大海,光芒殆尽,可我们得信,得用命相信

信任那些根本看不到,也必然整夜不眠的东西

可亲爱的,疼痛仍因为必然的联系而产生,为了甘霖

昨天必须奉上久旱之土,燃烧着,一滴水也从更深处开裂

我们忽然觉得浑身的肌肉荒谬地来龙去脉着

有一夜,爱神射完了所有弓箭,我们死状曼妙

后来者或许更爱,可如何也不懂,我们专专去采

那称之为爱里,药的三分毒

 

 

 

离别之歌

 

无可倾诉。像一条抛物线,向上中保持坠落的趋势

一切都从倾斜的高塔旁逸斜出,在梦与失败之间求而不得

我们经历所有的现实,无论纵火者还是护旗手

那是他们一生中高光的时刻。那种燃烧将为黑暗分类

昼如白日般幻觉的消解。而我们是夹缝中的肌腱

孤独的弹性,磨炼情感,直到尖锐的太阳升起

乐观的起搏术带来皱纹般的微笑,在多巴胺失灵的夜里

通货营业厅缺少一个交换怨恨的同伴。哦对了,还有希望

希望总是高于痛苦,可魔术不能深究暗箱

如果生命并非同等趋光,我们如何相信每一夜

活埋的恐惧,制造刺伤和悖论,逼迫我们也去爱

冰冷的、复杂的、纯洁的肮脏。逃离是一种技巧

(近乎麻木的本能)生活首先是,并永远是面临恐惧的奔逃

而非一个静态的意象,横看成岭地寻找侧写的美颜

这是收集碎片的技巧,脚步未曾移动一丝一毫

可一到逃亡的路上,坚定的静止者向我投掷必然

那心灵残缺的弓箭,好像黄昏总在侵入叶子的轮廓

顺民安然劳作,产生自己也无法命名的东西

如果我们从那里回看,时间的长河压缩了所有细节

似乎死亡只是几个日期,几个年份的拖延症

譬如:1919年,北中国的寒冷深深鞠了一躬

此后的历史,那个倒退的身影一直露出血色的犄角

又或者:1989年,伟大的领袖收到前所未有的挑衅

叛逃者沿着遗弃的路线,南下离开富饶的国土

人们总以为历史远如未来,科幻的焦土是某种远古的托梦

不敢想象更悲哀的起底,好像五千年完备的

文字学,婴儿仍然不会写字。对于那个握紧性命的青年

人类并非三百万年历史,而是从二十二年前才开始存在的

天性的洪流里,一株孱弱的水草,正绞杀另一株

而这种残忍,许多年的进化,浑身的武器,只需要一句话

一个眼神,一个后背的崩塌,一次意志的分裂

所以那时我们挥挥手再见,那些分别的意思,轻松空洞

好像我们永远意识不到这并非可以接受的小小悲哀

我们似乎站在弗罗斯特的分岔路口,啊一条路

芳草缤纷,一条路黑暗沉寂,可还有无穷的道路正被我们

视而不见。人类浅薄的两只眼睛,总也离不开

某种对立,某种锋利地切割,无法相信千差万别的道路

分歧如此细小,远小过我们悲哀的,无可摆脱的共性

直到后来,我们必然都去生活里密谋一个新常态

除了在二十二年前那个婴儿真的新了一刹那

之后日新的无解,陈旧一日一日用象形的压迫

转化成语言,根植于感觉的真实被人群置换

我们心照不宣,以免败絮的羞耻对所有人可见

在那里,距离习得一种松散的必要,在的平原上散开

永恒休憩的恐惧带来哀伤和疲惫

除非我们一直工作,一直生产那些

过盛而繁多的自我。赴死的激情修正为复死的激情

一些人总也睡不着,另一些再也睡不醒

生活的重建将在某刻悄然展开,外部令人动容的美丽

那些友善的、幻觉的他们,高楼、迷药、赛博格

像是从内心深处生长的幻想,帮助我们遗失体内

真正无可触及的、漂泊于虚无之中的暗黑大陆

 

 

 

我每天浪费

上厕所

都要把卫生纸铺满水面

我的电脑

二十四小时消耗着一座煤炭

我在餐厅里

一边翻看旧书

一边吃着食物

他们都来自森林的馈赠

我从没有谢谢他们

也没有感激神的赐予

我每天思考

不负责任地转化

物质守恒

而一部分永远陷入混沌

我住在混沌的隔壁

狭小的居室

薄薄的墙

敲一敲

全都是空间里褶皱的回响

我向室内的矿层挖掘

深处的矿工帽、玻璃盏

手杖、燧石和猿人头骨

都像我曾经遗留的那样

居住在抒情的年代

连岑寂都温暖

我转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继续生活,就继续

创造着难以理解的混沌

有一年,母亲拉下我戴了

整个冬季的帽子

头发纠结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梳理

她把帽子扣回我的头上

她的手掌与我的头发

隔着一顶针织帽摩擦着

也许只有这样

小小的居室才能增长

墙壁学会弹性

才能变薄

那里隐藏着最小的厚度

像一颗大脑

刚刚离开动物的头颅

 

 

小楼之思

 

我倾向于看作登楼成瘾的幻觉。你知道的

就像我们去过最远的地方,远到以为再也回不了家

从那,生活却像个怪坡,旧轮胎打磨光滑

新的一样。朝向哪,我奇怪的眼睛都能看到你

 

这台精密的错觉仪器,每天忙著製造你

像一只蝉的疲惫,美丽如脱壳之苦

你终于摆脱了平庸——至少看起来

那些连环凶手,对谁都彬彬有礼

那些好人,为偶尔的坏心肠难过一整夜

醒来红著眼睛。如果你一直不开口

 

像个哑巴,生命像个没有闹钟的好清晨

孩子出去玩一天,母亲说,晚上七点必须回来

你就准时满载孤僻的乘客们去休息

如果你捂紧你的金子。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终生

眼巴巴的甜,都围著那一点点苦兜圈子

而你低下头,声音像一只推敲来路的大雁

 

「你看,正因为每句话都是真事情,他们才自相矛盾」

当闪烁之弓从箭矢退隐,孤零零的东西多像:我

总在我之外枝繁叶茂。你别盯著我看,我从来不是什么

坚定的沉默者。一旦你承诺桑叶的绒毛要展开蝶翼

你的声音温温柔柔,古老的幽灵们从信裡甦醒

那些草木的灰呀,所有离别都像孩子的伤口

 

新雪一过就能愈合。谁也不为了逃离你

谁也不必去高处消磨遍地的寒冷

那些影子拢到一起,双数的手,单数的脚

有多少不协调,就有多少生活,有多少

你的温情。而一生的危险全在温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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