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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方解石

【aph观影体】曦光

观影体,涉及人物联/五+轴/三和群众,苏露异体


无cp,硬要说有就是all人/民或者all小钱钱。


时间线意识体固定是1945,人/民/群/众主题也是1945,偶尔会跳跃1919和1901。


背史纲的时候被气到的产物,主要目的是想让自己爽一下。


第一次写aph相关,人物形象可能把握不准还请见谅,文笔很菜,不要抱太大希望。


本篇耀中/心向,后期为各个国/家轮流或者全体的视频。


()为视频内容,下划线为歌词,视频是我自己编的。


正文:


1945年9月2日,日/本正式签署投降书,中/国抗日战争正式结束,ww2-正式结束。

中/国,重庆。

胜利的消息...

观影体,涉及人物联/五+轴/三和群众,苏露异体


无cp,硬要说有就是all人/民或者all小钱钱。


时间线意识体固定是1945,人/民/群/众主题也是1945,偶尔会跳跃1919和1901。


背史纲的时候被气到的产物,主要目的是想让自己爽一下。


第一次写aph相关,人物形象可能把握不准还请见谅,文笔很菜,不要抱太大希望。


本篇耀中/心向,后期为各个国/家轮流或者全体的视频。


()为视频内容,下划线为歌词,视频是我自己编的。


正文:


1945年9月2日,日/本正式签署投降书,中/国抗日战争正式结束,ww2-正式结束。

中/国,重庆。

胜利的消息迅速传开,为这场由硝烟、鲜血与数以千万计的冤魂组成的战争画上了句号。

皮肤黝黑的老者颤抖着干裂的双手,掩面低泣;瘦弱的母亲一手抱着怀中幼子,另一只手不住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幸运的孩子尚未理解战争的残酷便迎来了它的结束,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何而哭泣,咿呀着擦拭母亲的眼角。

青年人们则直接多了,兴奋地欢呼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王耀坐在路边,看着身边笑着落泪的孩子们,眼眶亦是一阵发热。但最终他也只是重重地闭了下眼睛,将跃跃欲试的水光按了下去。

他站起身来,仔细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虽然收效甚微,但他依然那么做了。

结束了,他们,胜利了。

日/本 东/京/湾

年轻的美/利/坚小伙身着飞行夹克,靠在自己专属的战机边,一头金发张扬而明艳,倒的确像是黑夜中灯塔的光。

他冷漠地注视着那个刚签完投降书的国/家。他看到了,那个黑发国/家的意识体眼中没有丝毫的悔意,只有无尽的不甘和怨恨,再多的,便只是他不经意见看到自己时的那一瞬间的惊惧。就像他的人民一样。

“本田菊吗?”阿尔弗雷德拂过下巴,“倒是有点意思。”

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起了另一个同样是黑发的意识体:“说起来,王家里的两个孩子现在还在谈判吧,不知道最后胜出的会是谁?蓝色一定很适合他,作为hero在亚/洲的代理人而言。至于红色,啧。”

他不喜欢那个颜色,就像他也不喜欢那个生长于冻土的北方大/国一样。他有预感,未来的时间里,他们必定会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苏/联 莫/斯/科 

红色的旗帜正骄傲地飘扬着,同样拥有着一双红眸的斯/拉/夫人站在广场的另一侧,凝望着那面红旗。

战/争结束了,除了王耀家,也就属他们这里的损失最为惨重了,千万的年轻人曾为了自己的国/家奋不顾身,冲进了火海与枪/林/弹/雨。不过幸好,他们胜利了。

“不知道南方的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怪了,但伊利亚却仍旧喜欢这么叫他,怎么都不改,最后两人彼此也都习惯了,“要是能顺利建/国就好了。”

英/国 伦/敦

亚瑟行走在遍地的废墟中,看着人们不断清理着尤还沾着血迹的沙石。有人不住地哭泣,有人却又在憧憬着战/后的重建。

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一切都结束了。

跟在他身边的是曾经斗争过百年的对手,也是老友。

弗朗西斯半长的金发被一根紫色的发带束起,他伸出手,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语气轻快:“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哥哥要回我的法/兰/西去了,我开始想念塞纳河畔的微风了。”

“好了,小亚瑟,现在不是低落的时候,该向前走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反倒多了一份郑重,“你也知道,年轻人嘛,总是精力旺盛。”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亚瑟却清楚的知道,他说的是谁。

德/国 柏/林

贝什米特兄弟形容尚还有些狼狈,虽然内心仍有不甘,但终究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意/大/利 罗/马

费里西安诺难得睁开了眼睛,声音很轻:“呐~都结束了呀~”

没有人注意到,钟表上的时针往前走了一格,而后便停滞不前了。

穹顶上划过一道细微的电流声,紧随而来的是几句机械的话语:

“滴!检测到空间能量大规模缺损,是否进行补充。”

“滴!未接到指令,默认程序启动。”

“检测到强烈执念,空间对接开始。”

“对接成功,能量收集开始。”

几句话让刚结束了战/争状态的人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王耀猛地抬起头,刚要说点什么,眼前便是一阵恍惚。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了。

同样在这个空间里的,还有前不久才见过面的其他几个意识体。

包括本田菊。

王耀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极大的恨意,顾不得眼前的环境,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揪住对方的领子,然后朝他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但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便被一种不可抗力拦住了。

他眉头刚皱起,便听到了那个冰冷的机械音的解释。

“警告,本空间内禁止发生肢体冲突。”

“你到底是什么?这里又是哪儿”阿尔弗雷德翘着二郎腿坐在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椅子上,眼底的谨慎被掩藏在看似天真的外表下。

“检测到提问,现在开始回复。”

“系统来自高维空间,存在目的是为了维护人类所在空间的稳定性。由于人类空间刚爆发过大规模战争,导致空间能量严重不足,现需进行补充。”

“怎么补充?!需要什么能量?会伤害到孩子们吗?”王耀的情绪刚安定下一点,瞬间便又被激了起来,他的孩子们才刚结束战争,他不想让他们再受到伤害了。

显然,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一时间,众人看向周边的眼神都警惕起来。

“系统内指定程序对能量的采集方式定义为收集‘人类的情绪’,以正面情绪为优先。由于各位为国/家意识体,产生的情绪与普通人类不同,故安排进入特殊空间单独进行情绪收集。”

“由于系统检测到来自未来人类的强烈执念,即‘希望先辈们能够看到未来的世界,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努力没有白费’‘盛世太平,希望你们回来看看’‘也许你现在还不够好,也许你现在正存在着许多问题,但我们依然爱你’‘无论你荣光加身,还是日渐衰退,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挚爱’等,因此选择能量收集方法为视频观看。”

“视频里是未来的人们希望你们看到的,也有他们想对你们说的,当视频进展到特定环节,会随机掉落‘小纸条’。”

“补充说明,对于不同语言,将采取字幕翻译模式。”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无,请点击确认,全员确认通过后,视频将开启。”

未来……吗?

几个意识体揣摩着系统的意图,对于突然出现的系统,他们很难保有信任,但对于它所说的未来,却也着实好奇。

并且在系统陈述那些执念的时候,他们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热流,好像有谁隔着时光在跟他们对话一般。

一翻权衡之下,他们还是纷纷选择了确认。

“确认结束,模拟环境开启,模式选择,家庭模式。世界屏幕开启。”

系统的话音落下,空白一片的空间瞬时便发生了变化,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客厅一般,沙发两边的架子上零落有致地摆着来自各国的标志性物品,还有一副苏绣的屏风。

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在空间里环绕一圈,挑了下眉,果断地坐到了沙发的最中间,亚瑟和弗朗西斯对视一眼,坐到了他的左侧,亚瑟在里,弗朗西斯在外。

伊利亚嫌恶地看了一眼他,明显是看不太上小英雄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便坐到了左侧最远的地方。王耀抿抿嘴唇,坐到了他右边。

贝什米特兄弟坐在了一起,占据了最右侧沙发。费里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右侧沙发的扶手上。本田不大想靠近阿尔,但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可能地坐得离他远一点。

不过好在,小英雄并不怎么介意这件事。

在他们选座位的时候,空间外也并不没有很平静。人们脸上的惊恐稍有褪去,如今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天空突然出现的屏幕。

系统刚才的话他们也听到了,一字不落。

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未来,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打仗了,是不是可以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了呢?

他们满怀憧憬,却又满心畏惧。

“另外声明,在观影整体结束后,系统将对所有人类记忆进行清楚,除非含有强烈执念的死亡发生或再次回到视频时间发生节点,否则记忆将不会恢复。”

“由于系统目的为收集能量,故系统优先选择能量收集多的视频播放。由于目前中/国人口数目最多,因此优先播放相关视频。”


下面观影开始。



文末碎碎念

作者本人比较唠叨,在这边再说几句,写这篇文主要是因为这几天背东西被气得血压上升,一边抹眼泪一边背题,想写点东西让自己开心一下。

所以后续应该会有几章专门用来骂三点水那个青和慈那个禧还有某光头,当面骂还全球直播的那种!接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退出了。

本文主要看的东西都是一些会让当时的人们开心的东西(小日子过得扣扣搜搜的脚盆鸡除外),想让他们看看他们奋力拼搏过的未来,在面对全体人民的影像上不会出现疫/情或者是其他的不好的新/闻,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其他国//家的人/民。我个人认为刚从战/火中离开的人不该看到这些,让他们看点开心的东西吧(依旧是小日子过得扣扣搜搜的那个谁除外),时//政向这种迫/害/向的会有,但是只会给各位意识体看。给大众看的大多是些各/国游记、风/土/人情或者沙雕新/闻什么的。想让他们的知道他们的后辈们过得很好甚至还有精力去做一些沙雕的事情。各个国//家的视频都会有,欢迎推荐,私发或者在评论区都可,没有我就继续自己瞎编了(没出过/国的人哭哭)。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一个视频在合集下一篇

无人光临

【林秦】痛觉缺失症(下)

 

病症梗系列

  

  

7.

 

 

白日溺亡在云朵间,难捱的雨季里,林涛初恋依然躺在冰柜的尸袋中,尸斑褪去后清秀的轮廓让人扼腕,而杀害她的人却在几天前大摇大摆走出了警局。

 

  

那次质问后,林涛没再主动和秦明搭过腔,他原以为秦明至少会有所解释,但却错愕看到坐在秦明餐桌对面笑意盎然的二队队长。

 

  

对,那个言辞侮辱过秦明的人。

 

  

果然,奔匿于生理之外的痛觉关上了秦明对外的窗口,林涛想,他早该想得到,当年他不会因被霸凌而与舍友决裂,当下也不会因被羞辱而与二队队长不痛快。

 ...

 

病症梗系列

  

  

7.

 

 

白日溺亡在云朵间,难捱的雨季里,林涛初恋依然躺在冰柜的尸袋中,尸斑褪去后清秀的轮廓让人扼腕,而杀害她的人却在几天前大摇大摆走出了警局。

 

  

那次质问后,林涛没再主动和秦明搭过腔,他原以为秦明至少会有所解释,但却错愕看到坐在秦明餐桌对面笑意盎然的二队队长。

 

  

对,那个言辞侮辱过秦明的人。

 

  

果然,奔匿于生理之外的痛觉关上了秦明对外的窗口,林涛想,他早该想得到,当年他不会因被霸凌而与舍友决裂,当下也不会因被羞辱而与二队队长不痛快。

 

  

一直以来,都是他林涛一厢情愿,自负地给自己冠以“正义”的名义,袒护着完全不知情也无从理解的秦明。

 

  

原来,秦明他根本不需要自己。


   

“秦明。”

 

  

秦明从二队那边拎着一小袋东西回来,林涛等在他必经的回廊,声音很冷,像是黏墙落下的水珠。


   

听到声音,秦明怔怔地看向他,青色血管在他偏薄的皮肤下无处遁形,脸上透明的白,鼻尖偏左有一颗灵动的小痣,徒添几分生气。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吧?”

 

  

刚刚摘去乳胶手套的手被细汗浸透,无力的皮肤在呼吸,秦明没有听懂,微偏过头表示不解,他这些天忙着跑二队,一直没见林涛,他以为林涛也很忙。


   

“什么意思?”


   

尾音拖着鼻腔的延绵,西装走线缝合笔挺的腰肢,勾勒臀部的轮廓,令人遐想的人偏偏禁欲,以缜密与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完全不为他人考虑,也从来不用照顾他人的情绪,秦科长,我以前不理解那些叫你'怪物'的人,现在我只觉得我很可笑。”

 

  

换做秦明之外的任何人拒绝林涛,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曾经见过因丧失痛觉而为世界所排挤的秦明,囿在一隅,乖巧,怅然,小小的一只,他打心底怜惜秦明,才在秦明进警局后一个劲儿地护着他,像要弥补世道欠缺秦明的前半生。

 

  

但如今,他却被秦明以行动告知——秦明从前也并没觉得委屈,林涛所做的都是徒劳,他没有过朋友,也不需要。

 

  

秦明站在斜阳散落的转角,尘灰打着旋,轻飘飘地环在周身,他眸中凝滞着疑惑,但林涛语气里换谁都能听出的厌恶让他有些发慌,他抿唇,像鱼在稀薄水面翕动鳃。

 

  

“林涛,我们是朋友。”

  

 

秦明的声音很低,秋蝉般孱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头又重复了一遍:


   

“我一直当你是…”

 

  

“那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林涛的声音截断了秦明的话,他不想听秦明说完,也不想自己再心软,他这个人向来利落果断,爱憎分明,认定了的事不轻易变卦。

 

  

他那一刻认定了秦明是个冷血的怪物。

 

  

“林涛?”

 

  

狭窄的过道里回荡着快要冷却的声音,秦明怔怔地站在那儿,手里敛了又敛的微型摄像头黏上冰凉而微薄的一层汗。


   

没有回音。

 

 

 

  

  

  

 

 

 

 

 

“小黑,警局现在缺人手,魏齐那边就先不跟了,把人调回来吧。”

 

  

林涛终究还是认了命,警局停尸房里,也不是每具尸体都能得以安葬,得以问心无愧,工作还得继续,他已经为此耽误了队里太多的人力时间,不能再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消耗下去了。


   

“这起入室盗窃应该是惯犯,你看这个锁扣,和之前在另一幢看到的拆锁方式是一样的。”

 

  

林涛给小黑划定范围,又安排相应的队员跟上去搜查,看监控,记下可疑行径,再把相关嫌疑人信息贴在白板上,忙忙碌碌也囫囵过了一天。

 

  

法医科室一整天也都安安静静的,林涛不知为何总是抬头仰看,二楼磨砂玻璃门流淌出来的暖光,胸口很闷,像是透不过气来。

 

  

直到下班的时间点,林涛才从光亮乍然黯淡的二楼,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走了啊,辛苦林大队长了。”

 

  

大宝之前的那位法医科同僚打着哈欠,冲林涛挥挥手,林涛往身后瞥了又瞥,才确定没有秦明。

 

  

“秦科长今天请假了,说是有事。”

 

  

弯着眼,那同僚打量起林涛,这人最近神经质得很,有什么案子都让小黑移交,从来不光顾法医科,但好像从没把视线从这边移开。

 

  

他指指窗外狂风大作下摇曳的树枝,砸在窗户分裂肢解的雨珠,手握成电话的姿态放在耳边,看热闹似的笑笑:

 

  

“秦科长不是怕雨吗?他现在说不定很需要你。”

 

  

林涛脸色有些难看。

 

  

那人走出警局后,林涛的指尖轻轻顿在手机屏幕上,那个拨出键仿佛魔咒,不敢触及又有无限引力。

 

  

细密的雨淋得他发慌,秦明怕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刚要摁下拨出键时,屏幕倏然跳动起一串电话,林涛虽没保存,但依稀记得是二队队长的,他犹豫了一下,随手划开了接听。


   

而后林涛听到了缠绕他半生的噩梦。


   

“秦科长,出、出事了…”

 

  

浸透玻璃的雨似乎化作利刃,割开林涛的心脏,张狂暴烈地拆碎,把他的余生揉成秦明站在那缕光线下、近乎透明的模样。

 

  

时光分岔通向未来,林涛曾无数次从未来被扯回到那个节点,彷徨,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8.

  

  

秦明确定魏齐并非案件真凶,是因为他根据心理侧写锁定了另一个嫌疑人——那个近期开始频繁跟踪自己的男人。

 

  

他通过每次被跟踪时的观察,一步步判定那人的身高、鞋码、作案工具,全都符合。


   

但没有证据串联起二者,现在报警只会打草惊蛇,只要他一口咬死否认,林涛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秦明想到了死者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死亡时间漫长,凶手应该会先控制住她,然后用钝刀一刀一刀划进皮肤,像玫瑰花刺嵌入白沙,落下猩红花瓣。

 

  

这种近乎凌迟的过程,是凶手享受沉溺的复仇,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对秦明来说,这也没什么。


   

毕竟,他是不会痛的。

 

  

秦明联系了二队队长,特意避开林涛,是怕林涛不允许他冒险,二队队长不想放弃立功的好机会,默许了秦明的计划,也即诱使嫌疑人出手并用微型摄像头记录下犯罪全过程,而后只要二队根据定位器的位置及时赶到,秦明也就受点“皮外伤”。

  

 

在途中被盯梢时,秦明刻意拐进僻静曲折的巷子,人迹寥寥,凶手果然跟他走了进去,秦明被束缚住双手反摁在青苔斑驳的老墙根时,前襟的摄像头偏移向秦明的脸,那个后来被林涛啜泣中反复回看的镜头里——秦明嘴角微扬,弯出不易察的半月,似乎因为凶手上钩而自鸣得意。

  

 

谁都没想到凶手会临时起意,将手停在秦明腰间的皮带上,秦明呼吸一滞,还不及作出反应,西装就被扯皱滑落,而前襟别着的微型摄像头和定位器都随之失去效力。

 

  

摄像头刁钻的角度里,凶手褪下秦明的白衬衣蒙住他的头,秦明短促的呜咽声浸在布料里听不分明,指尖扣进腐败的墙根,鲜红洇湿了指甲盖,起伏间,涎液晕开在透明衬衣上。

 

  

紧缚在身后的双手无意义地搅动,不堪一握的脚踝挣动,肢体碰撞的声音挥散不去。

 

  

秦明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即使在医学书籍上常有涉及,但他不知道这种超越疼痛的、近乎虐杀的动作怎么配称为爱。

 

  

秦明有一次机会脱离险境。

 

  

在二队赶到之前,在他被带离巷子之前,各自散落在两处的摄像头和定位器,割裂着死的见证和生的希望,而秦明在二者之间,选择了倒向那只摄像头。

 

  

秦明放弃了能够救自己的最后机会。

 

  

二队队长带人赶到巷子时,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徒留下秦明剧烈挣扎的痕迹和一只被遗落的定位器。

 

  

他们沿途搜索,当二队队长终于意识到情况紧急程度,放下弥补漏洞的心,给林涛打电话的时候,秦明已经被凶手带去了最后“行刑”的场所。

 

  

刀片很钝,划开秦明丧失痛觉的皮肉,秦明觉得有些冷,像是被一寸一寸浸泡在冰凉的水里,溺亡于浅浅上涨的水面。

 

  

兴许是秦明没有大声叫喊的缘故,凶手没有享受到复仇的舒快,他凑近开始失温的秦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自己对林涛的恨,而那恨,不过源于林涛在审讯他时难以遏制愤怒的一巴掌。


   

晕眩占据了头脑,力气抽丝剥茧,秦明身上发出越来越多的冷汗,滴落的血溅开几缕灰尘,瑰丽的红像遍布全身的纤细血管一样,缓缓游弋在清透苍白的皮肤上。

 

  

“冷…”


   

有某一刻,秦明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被反绑双手困在地下室里,而是躺在教授的那张实验椅上,是倚在宿舍的那张喑哑床板边。

 

  

欺瞒吹灭感知的光束,腐烂湮灭身体的存在,痛觉仅剩嵌进皮肤的刀片表面的冰凉,秦明沉入不见底的深海,而构成那片哀默的,是从未远去的恶意碎片。

 

  

“我有点…冷。”

 

  

叹息化作一个气泡,悠悠然凋零在近岸处,秦明冷寂的半生被溺进幽邃,越不过的那片海域里,他的身体在不断下沉。

 


唯一伸出的那只手带茧粗砺,在五年前湿暗昏腥的实验室里,轻轻握住他,那个人当时说的是“接你回家”,家,沉重而陌生的词语,在那个人口中是那么自然,好像,他真的能带他回家。

  

 

混沌的意识覆盖躯体,轰鸣般的耳鸣徘徊着,海水倾倒流淌,悉数变作雨点,落进秦明没有焦距的瞳孔,通向心脏,扼住剧烈起伏的胸腔,呼吸阻遏。


   

“秦科长,真可惜啊。”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你这副模样,只能看看你的尸体,来猜你到底有多痛苦了。”

 

  

失血性休克已经步入最后阶段,秦明比凶手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没有多少恐惧,他将这种无端的平静归结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里——死的本能。


   

战争时的激进分子找来一百名婴儿,除简单的进食排泄外,婴儿们被放置在独立的空间里,而后不久婴儿相继死亡,无一幸免。

 

  

在没有欲望锚定之下,失去一切映照,他们无从知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没有铺天的悲怆,也没有盛大的欣喜,因而完全丧失求生的动力。

 

  

秦明和他们一样,被死的欲望穿透,如果他的死能再为林涛做点什么,那便是这段被虐杀的影像资料,可以给凶手定罪,可以让林涛所挂念的人安眠。


   

“我尽量保存你的原貌。”

 

  

保鲜膜撕扯下一截,缠绕上秦明涣散呆滞的目光,雾气凝结在晶体,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但手掌松垮微张,生机冻结地垂在身侧,连出于本能的挣扎也消失了,只有身体短暂的痉挛。

 

  

透明蒙住秦明的口鼻,微末的温热在夺其命的薄膜上留下一层又一层、堆叠开的水雾,是秦明最后的呼吸。


   

摄像头实时传送出的画面里没有秦明,只有凶手狰狞阴鸷的笑,和保鲜膜撕开、黏合面部的声音。

  

 

——秦明留给林涛最后的礼物。

 

  

— “你果然,是不会痛的啊…”

 

  

—“完全不为他人考虑,也从来不用照顾他人的情绪。”

  

 

—“那从今天开始,就不是朋友了。”

 

  

遗落在生命回响里的音节,心悸般凝结在秦明的记忆里,林涛站在回廊边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像一把锋锐的刀,刺破秦明虚妄的错觉,那应该是秦明第一次感受到痛。


   

心脏闷闷的,很难受。

 

  

绵绵无尽的雨打湿了残云,秦明的眸子终于灰暗下去。

 

  

如果你知道那是见我的最后一面,林涛,你会不会后悔和我激烈地争吵,你会不会,后悔曾经那样,斥责过我?

 

  

耳边恍惚间是那年初见,编号114026实习警员林涛,摩挲着他的手,说来接他回家。

 

  

 

 

 

 

 


  

9.

   

 

林涛接到那通电话时,恰巧一声惊雷擦过天幕,小黑从没见过那么单薄憔悴的队长,他似乎顷刻间被雷电击碎了防线,林涛怔怔的,快要听不懂对方的话。

  

 

“一巴掌,打了一巴掌……”


   

他呢喃着,伸手像是要把头皮一同扯下来,小黑上前想问,但被他抬手拦住,林涛倏然想到什么,忙点开电脑文件夹里的档案,视线移向那下面一行仓库地址。


   

“原侗路三十七号货仓。”

 

  

林涛什么部署都没有,就扣好腰间的枪,闷声不响地往外跑,飘飘洒洒的雨中,林涛没有撑伞,径直跑向警车。


   

小黑意识到不对,带着队里的人跟车,几度因林涛车速过快而赶不上。

 

  

林涛撞开地下室的门时,凶手才刚关上锈迹斑斑的柜子,黑洞洞的枪口抵上脑袋,凶手在林涛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像是贫瘠荒原里熄灭的余烬,沉沦着狠戾,冷冰冰地问他秦明的下落。

  

 

打开柜门后的每一帧画面,如同电影慢镜头摇移在林涛布满血丝的瞳孔上,秦明全身被透明膜束缚成蛹一般的形态,直僵僵地倒在林涛的肩侧。


   

秦明的眸子已经褪色黯淡,灿白游走于殷红的缝隙,血,满目的血,深浅不一的刀痕,随极缓慢的呼吸渗出温热的血,洇湿一块透明膜,染进林涛的眼睛。

 

  

“秦明?”

 

  

尾音发颤,林涛小心翼翼抚上秦明纤细的后腰,把缠在他面部的保鲜膜一圈一圈取下,秦明浓密的睫毛被汗水和泪液濡成一绺,眼睛微睁着,空落落的一片,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

 

  

—“林队,秦科长,出、出事了…”

 

  

—“秦科长说他感觉不到痛,凶手即使像对死者那样对待他也不要紧,他只是需要证据。”

 

  

  

  

  

林涛动作极轻地避开那些猩红的疮口,停在秦明颈动脉,手发抖得厉害,几乎没法静心去感受秦明孱弱的脉搏。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触到。

 

  

“……老秦,秦明,我知道错了。”


   

附在秦明耳边,林涛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他想起他昨天对秦明说的狠话,想起连日以来对秦明的误解。

 

  

他想起回廊里秦明最后一声轻唤,带着些依恋,带着些委屈,永无回音的那声“林涛”。

 

  

—“谁都没想到那混蛋会侵犯秦科长,我们正按定位赶过去,我就在实时传回来的画面里看到……秦科长放弃了定位器,被、被带走了。”


  

  

  

  

  

   

“你起来打我,你打我,秦明…”

 


秦明一动不动,任由林涛拥抱,推搡,林涛只觉有刀片在肺脏连接的气管上磨动,呼吸间都是蜿蜒灼烫的血腥。

 

  

—“没有定位,我们找不到秦科长,只听到视频里凶手自述是你以前抓进监狱的、扇过一巴掌的犯人。”


   

—“画面里虽然看不到秦科长,但我们怀疑,秦科长现在已经…遇害了。”


   

救护车下来的医护人员终究分开了已然失控的林涛和毫无知觉的秦明,如果不是小黑及时赶到,和众多队员一同控制住了拔枪的林涛,凶手的头盖骨应该已经被子弹贯穿,倒在血泊之中了。


  

  

   

 

 

 

 

10.

 

 

后来呢?

 

  

林涛收敛了尖锐,对待罪犯失了所谓横冲直撞的真性情,对待同事也平易近人了许多,不再同虚与委蛇的二队队长针锋相对。

 

  

许多后辈都夸一队队长稳重又贴心,但局里其他人都知道,林涛是怕了,他生怕自己无心的举动,惹来同事的嫉妒,换来罪犯的报复,生怕这一切最终落到秦明身上。

 

  

秦明不怕疼,但林涛怕。


   

“衣服脱下来。”


   

林涛拿着一盒进口药膏紧闭法医科大门,李大宝扒在门前玻璃上往里看。

 

  

“不要,现在在局里。”

 

  

自以为能看到什么刺激画面,李大宝正咬着唇偷笑,却看到秦明被迫脱落的衬衣下,蜿蜒的一道道刀疤。

 

  

李大宝的笑僵在嘴边。

 

  

林涛的手碾过药膏,柔缓地落在那些丑陋的疤痕上,疤和细嫩清透的皮肤形成截然对比,刺得李大宝眼眶发热。


   

“老秦…”

 

  

林涛的手在打颤。


   

睫毛簌簌抖动,秦明轻轻眨了眨眼,涂过药膏的身体泛着微红,他知道林涛想说什么,于是抬起头笨拙地用唇点在林涛嘴边。


   

“林涛,别怕。”

 

  

“我不痛。”

 

  

一如当年从特护病房醒来。

 

  

用衬衣拢住秦明近乎破碎的躯体,林涛红了眼眶,头埋进秦明脖颈:“但我会痛,老秦。”


   

“所以不许再骗我,被家属欺负,没吃午饭,都不可以瞒着我。”

 

  

“哦。”


   

“你听进去没有?”

 

  

“嗯。”

 

  

李大宝好像于无意间得闻在她没到警局的那年,秦明帮林涛的那个大忙。

 

  

秦明缺失的痛觉化作具象糜烂的伤疤,落在皮肤上,也烙印在林涛心底,于是林涛所有的热忱和偏执,从此只为秦明停落。

 

  

林涛履行了初遇时的承诺。

  


带那个学不会痛的孩子回了家。

  


END.

lucky甜柚

【双雨/年上】彼之新生

※新的平行世界和新的时间线

※战损🈶  火葬场🈶  私设🈶

※阿柚的刀子,都是真刀子√

前排预警,带好纸巾



00.

彼之新生。

我之轮回。

01.

徐无双亲手接过了那个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是很普通的饼干盒子,只是外表锈迹斑斑,满是高温灼烧过的痕迹。锁着盒子的小银锁虽然漆黑却依旧坚挺,死死地封住所有的秘密。

徐无双疑惑挑眉,看袁世清:“袁局,这是?”

袁世清沉默两秒,没有回答。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眶,垂下酸胀的眼皮,缓慢而疲惫地摘下自己的警帽,露出大半灰白的发色,直让对面的徐无双再一次惊骇。

“师父你——”

袁世清没有回...

※新的平行世界和新的时间线

※战损🈶  火葬场🈶  私设🈶

※阿柚的刀子,都是真刀子√

前排预警,带好纸巾



00.

彼之新生。

我之轮回。

01.

徐无双亲手接过了那个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是很普通的饼干盒子,只是外表锈迹斑斑,满是高温灼烧过的痕迹。锁着盒子的小银锁虽然漆黑却依旧坚挺,死死地封住所有的秘密。

徐无双疑惑挑眉,看袁世清:“袁局,这是?”

袁世清沉默两秒,没有回答。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眶,垂下酸胀的眼皮,缓慢而疲惫地摘下自己的警帽,露出大半灰白的发色,直让对面的徐无双再一次惊骇。

“师父你——”

袁世清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徐无双狠狠地皱着眉,看着面前一夜就老了十岁的袁世清,无力的嘴唇翕动几瞬,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因为这无异于伤口撒盐。

袁世清缓了缓,沙哑的嗓音自干涸的喉咙的发出:“小伟怎么样了?”

“今天刚刚做完手术转入普通病房,人还没醒,大概晚上或者明天吧。”

苏小伟是徐无双的第一个徒弟,五年前因为擅自行动而过失死亡,暗地里转入了一个贩/毒团伙当卧底。

在五年前,当徐无双找到苏小伟的时候,他已经从眉眼含星的少年变成了一具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尸体,怎么喊都喊不醒。

那幅场景,是徐无双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虽然之后,那个警校高材生王大雨的到来让他再次回忆起苏小伟的存在,但是不得不说,另一个眉眼灵动的少年,好似与记忆里的少年慢慢重合。

他们一样的活力满满,一样的鲁莽固执,一样的自以为是。

但是也一样的可爱。

只是可惜,王大雨是借调来的绥城,只在绥城待了几个月。

在徐无双慢慢接受这个小屁孩,放下心里的最后的一道防线,任由这个鲁莽又活泼的小孩儿闯入心里那片无人之地的时候——这可是苏小伟都未曾踏入过的地界。

王大雨离开了绥城,回到了津海市。

徐无双因为这件事和邢国良吵,和袁世清闹,在队里冷着脸……凡此种种,他能反抗的都反抗了,能做的都做了,却什么都换不来。

只是小孩儿到底还是有良心的——

每个月的一号都会像是报备任务一般给徐无双发一条信息,报报平安,说一说津海市依旧反复无常的天气,然后照例关照徐无双添减衣服。

只是说来也奇怪。

他这几年倒是也有那么几次去津海出差,竟然鬼使神差地每一次都和王大雨错开了,一次面也没见上。

每一次去,都是不同的同事告诉他同样的话:王大雨出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噢对,明天就是一号了,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又会唠叨点什么……

“无双。”

袁局将出神的徐无双唤回来,吩咐道:“小伟那边,事就都交给你和国良了。我请了半个月的事假,有什么事你就都找何副局就好,关于小伟卧底的资料也都在他那,可以去找他审批。还有……这个盒子,你交给小伟,小伟会懂的。”

“好。”

徐无双怔怔回神,揉了揉不知为何闷闷作痛的心脏,看着疲惫到极点的袁世清,忍了忍还是问他:“师父,是……出什么事了吗?如果有我能帮忙的我可以帮忙。”

袁世清站起身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他侧眸看向徐无双,沉默良久,才慢慢道:“有事打电话。”

“啊?”

徐无双一懵。

这话不应该他对袁世清说吗?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问,袁世清就已经再次戴上了自己的帽子。

他整了整鬓角的碎发,将那片染着些许苍白的黑色掩进帽子里,眼神低垂,有些颓桑地叹了一口气,脚步缓慢地出了门。

徐无双就没敢再问。

倒是罗旭东的电话来的及时:“喂?老大!小伟醒了!”

02.

是徐无双亲手将苏小伟接回来的。

苏小伟五年前深入贩/毒团伙做卧底,就是因为这个贩/毒团伙的一个小喽啰雷子和苏小伟相交莫逆,容易取得信任。

最后收官的时候,袁世清破格让徐无双暂时替补进了缉毒大队。

彼时,袁世清将他叫到办公室,眸色复杂却神色坦荡地道:“我知道这几年你有很多问题,我没办法一个个的给你解释……但是能给你解疑答惑的人,需要你亲自接回来。”

于是徐无双接回了苏小伟——

在那个废弃的水泥楼房化为一片燎火之前的几瞬。

徐无双背着早就昏迷了的苏小伟,挂在直升飞机的吊梯上,等着上边的人把自己和苏小伟拉上去。

眼前。

原本五层高的楼房几乎是瞬间倒塌,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擎,随之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像是猛兽出笼一般迅速笼罩在那片方寸之地上,哗啦啦地坍塌声不间断的化为最后的呜咽。

冲天的火焰释放出区别于周围荒凉景色的瑰丽色彩,红黄交融间是逐渐落寞下去的层层高楼和飞扬的尘土。

晃动的白焰将尽数高温带出,扭曲晃动的画面在眼前铺陈展开。

徐无双应该感到庆幸的,他也确实感到庆幸。

但是不知为何,那股熟悉的心慌与心痛再次笼罩着他强大的心脏。

就好像,他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太奇怪了。

“师父……”

苏小伟身上其实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腿上被人射了一枪行动不便,后脑勺又被钝器击打,所以徐无双一直见到的都是昏迷的苏小伟。

而这一声师父,是徐无双时隔五年再一次听到。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濡慕。

让人心酸。

“嗯。”徐无双狠狠地咬住舌尖,绷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上前几步站在苏小伟病床旁,像从前那般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好休息吧,万事有师父在。”

不知怎的。

在苏小伟仰躺在病床上,虚弱却濡慕地喊他师父的时候,徐无双的耳朵里出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那个高昂的声音,上扬的语调,轻松又愉悦的语气,每一次都让他心生暖意。

“师父!”

他的每一次呼唤都是自带感叹号的。

是王大雨。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只在徐无双休息时萦绕在脑海里的人,最近却频繁地以各种形式出现在徐无双的头脑里,孜孜不倦地反复着所有他存在的痕迹。

不管是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还是他曾经说过的话,都如此。

有点奇怪。

“师、师父,你、你手里的…你手里的是什么?!”

徐无双自顾自地陷入了自我回忆,怔怔地将眼神落在病房苍白色的墙上,晦暗不明。苏小伟并不打算打扰,只是有些无聊地将眼神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了他右手那个铁皮盒子上。

霎时惊醒。

那不是该出现在徐无双手里的东西!

那是……那是那个人的东西才对!

对啊……那个人呢?!

他……他不是逃走了吗?!

他的东西怎么会在徐无双手里?!

“这个?”徐无双奇怪地看着病床上的苏小伟不知为何突然激动不已,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这、这是袁局给我的,说是案发现场被炸毁之后留下的物证,让我交给你。怎么,不是你的吗?”

“……”

苏小伟呆住几秒。

原本因为沉睡而混沌的大脑忽的就凝固住,霎时清醒的灵台一凉。

他僵钝的大脑在反复地回忆刚刚徐无双说的话,然后浸入神经。

“炸…炸毁?什么叫炸毁?”

苏小伟瞬间就红了眼睛,不顾一旁罗旭东的阻拦,托着刚刚做了手术的腿强硬地撑起身体,拽住徐无双的衣袖,神色几近癫狂,可怖无比。

“师父…师父你再说一遍!什么炸了?!”

“……那个废弃工厂啊。”徐无双面色凝重地看着苏小伟,“怎么了小伟?有什么不对吗?”

“……”

苏小伟霎时失了力气,松开了拽着徐无双的手,狠狠地再次倒在病床上。

腿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开。

鲜血在其中弥漫,慢慢染透纱布的同时,痛彻心扉的尖锐从腿弯蔓延到心尖,一寸寸入骨。

他绝望地闭上眸子,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到枕头上。

苏小伟艰难又晦涩的话音传出:“那里边……还有人。这个盒子的主人,还在里边……”

徐无双愕然:“还有人?”

原本只是浅浅的萦绕在心头的恐慌忽的被莫名放大,只是偶然钝痛的心脏猛地化为更加剧烈的疼痛。

一下一下,由心跳而始。

徐无双颤抖着嗓音问他:“还、还有谁?”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浮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名字。

不对。

绝对不是他。

他明明在津海。

肯定不是的。

他每个月都会给自己发报平安的短信啊。

不是。

只是你一个月没收到短信,太想他了而已。

徐无双你不能没有来由的怀疑是他。

这有悖于你的职业道——

“王大雨。”

“他…他是我的同伴,他也是警察,他还在那……”

03.

在把盒子锁上之前,王大雨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里边的东西。

因为盒子上的这个小银锁材质特殊,除非高压机去切割,否则任何外力击打或高温灼烧都不能毁坏这个锁。

同样,这个锁也没有钥匙。

因为王大雨很清楚。

再次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

不需要用钥匙,打开盒子的人也不会是他。

王大雨缓缓垂眸,看着盒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存有这个贩/毒团伙人员名单和交易账单的优盘、一个刻着他警号的小金牌、那块他谎称去津海的时候,徐无双交给他的、苏小伟买给徐无双的表。

还有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王大雨和徐无双的合照。

他早已记不清那是警局的什么活动。

他只记得那天徐无双难得的开心,竟然同意了王大雨拉着他合影的要求。

他们穿着警服,眼神奕奕,齐齐笑着望向镜头。

正巧彼时头顶的光明耀耀,透过在风中飘扬的红色国旗,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铺陈在二人的身上、眼中。

不能再看了。

王大雨不敢再犹豫,慌张地锁上了盒子。

银锁落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无比的平静——

就好像万事万物在某个冬天静静死去。

那些埋藏在雪地里的枯枝残叶会随着那些尘封的记忆一同化为春天的生机盎然。

没有人会去追究这生机勃勃的春天到底从何而来,而他也只需要随着这冰封的冬天一起静静死去。

仅此而已。

王大雨再次熟稔地摸上自己脖颈间的那条银链,顺着银链的弧度握住那个素戒,然后猛地瞪大了双眸。

糟了!

王大雨猛地醒悟过来:这个戒指还没放进去!

他眸色复杂地捏着这个素戒,将温暖的指腹贴进戒指的内壁,微微咬唇,再一次感受着内壁刻着的字母:Y&W。

Y是他的爸爸袁世清,W是他的妈妈王知秋。

这枚戒指原本是有一对的,其中一个随着妈妈的骨灰放在了她的墓中。

另外一枚,爸爸给了他。

王大雨再度回忆起卧底前的那一晚,爸爸拉着自己说了好久的话。

那是他记忆里不怒自威的袁世清袁局,在他报考了警校之后,第一次,以一个慈爱的父亲形象来面对自己。

他说:“爸爸曾经很后悔,把你带到了警察的这条路上,让你妈妈为此担惊受怕。但是现在,我觉得我的儿子是一个很合格的警察,我为他感到骄傲。这是我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定做的戒指,大雨,现在,这枚戒指交给你。”

“让你拿着这枚戒指,是要你知道——”

“爸爸和妈妈永远会在远远的地方,等你回家。”

回家。

脖间的戒指逐渐回暖,温热的掌心将它暖融。

这是最后的温暖。

王大雨垂眸,在心里默默且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只是为袁世清袁局,也为他的爸爸。

为那个在出生时就怕他被犯人寻仇上门,珍视他到让他改姓王的开明又慈爱的父亲。

虽然他曾经很少出现在他的童年里。

虽然他在自己报考警校的时候大发雷霆,并且试图左右他的人生。

虽然他亲手将他推出去做了卧底,把王大雨这个名字挂在了他舅舅王伟业的关系栏里,亲手填上了父子。

但是无论如何,王大雨都要承认——

袁世清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因为他让妈妈郁郁而终。

但是他可以算作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了。

而这枚承载着感情的戒指,注定是没办法放进那个铁皮盒子里了。

如果可以,希望它不要毁损。

起码起码,让他的爸爸能一眼认出他来吧。

不管是尸体,还是被烧焦的尸体。

一语成谶。

04.

“王大雨?”

在苏小伟默默地阖着双眼流泪,徐无双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时候,罗旭东惊恐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雨他不是去津海警局了吗?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而且、而且你们……你们不是在云南吗?老大不是从云南把你接回来的吗?这、这怎么回事啊?”

苏小伟的声音虚弱且疑惑:“你们…你们也认识大雨?你们怎么会认识他?”

他明明没有记错啊……

他和王大雨并肩作战了三年,在那个不见天日、刀尖上舔血的地方。

“王大雨三年前在绥城工作,不过只是借调了三个月,然后就回津海市了。”

徐无双没有忍住,松开捏的青白的骨节,用颤抖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闷闷作痛的心脏。

他还是在自欺欺人,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苏小伟——

“或许只是重名而已。王大雨,不只是你战友的名字,你小师弟也叫这个名字……等以后去津海出差,我带你认识他。”

“小师弟?大雨么……”

苏小伟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有着一副相同的躯壳和灵魂……

他好像都很熟悉。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

苏小伟忽的回忆起来了。

在那个废弃工厂的天台上,在他昏过去之后,陷入黑暗之前,有一个浅浅的声音带着温暖的怀抱一齐将他环绕。

那个声音熟悉地带着一点磁性的沙哑,低沉又缓慢的语调让他快要听不出来到底是谁。

但是他听见那个声音在说:“师兄,再见了。”

苏小伟从来没有把这个声音往王大雨的身上想。

因为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儿总是喜欢绕在自己身边,一声声地喊他“小伟哥”,歪头歪脑地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哪怕王大雨才是他们那个小团伙的‘金主’。

明明不是师兄。

明明是小伟哥啊。

怎么可能是大雨呢?

苏小伟一直或多或少地拒绝承认,那个一板砖把他打晕过去的人是王大雨。

因为他找不到原因,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声音唤他师兄。

明明……明明他只有徐无双一个师父,徐无双也只有他一个徒弟的。

但是现在,好像忽的就福至心灵。

师兄。

他好像……确实是王大雨的师兄。

于是乎,哪怕声音晦涩且艰难,苏小伟还是缓缓地开口唤徐无双。

“师父……”

“嗯?”徐无双忍着心里的惊慌回应苏小伟。

他准备一会就去给王大雨打个电话,不管这小屁孩接不接,他都要打到电话通,他听见王大雨的声音为止。

毕竟苏小伟回来了。

徐无双想着,还是要把这小孩儿喊来绥城见一见自己的师——

“就是他。”苏小伟蹙着眉头,忍着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疼,声音嘶哑无力却带着漫天的悲伤与哽咽。

虽然他还没见过徐无双所说的那个小师弟的照片。

但是苏小伟已经确切地将所有的疑问都扣在了这个答案之上。

为什么王大雨会对他显示出莫名的善意,为什么王大雨总是在危难关头救他,为什么王大雨不要自己的命也要阻拦苏小伟涉险。

又为什么那个少年会在最后,在他自己即将要踏入生命尽头轮回之门的时候,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轻轻地唤他一声——

师兄啊。

“我记得,在我晕过去之前,大雨他…他在喊我师兄。”

他在向我道别。

最后。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以师弟的身份。

05.

王大雨其实一眼就认出了苏小伟。

因为在他摔坏了苏小伟送徐无双的手表,又把那块手表修好了之后。

在那个天台上,凛凛秋风中,王大雨曾经状似不经意地问徐无双:“徐队,我和小伟哥很像吗?他长什么样子啊?你有照片吗?”

徐无双握着那块手表,沉默了良久才道:“不像。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噢……那徐队你有照片吗?我能看看嘛?”

徐无双有些不悦,啧了一声之后转头看这个得寸进尺的小屁孩,对上了王大雨一双眨巴眨巴的亮晶晶的狗狗眼。

全军覆没,溃不成兵。

徐无双忽视了心里那点砰砰作跳的悸动与一刹那的呼吸停滞,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黑色外套的内衬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很老,甚至已经微微泛黄。

照片上,是两个并肩而笑的人。

他们穿着最普通的常服,在一个四周都是土墙的乡下。

好像是在一对新人的喜宴上,两个人正在吃着饭就突然被拉着照了相,所以笑容还有些尴尬,不过依旧亲昵地勾肩搭背。

王大雨忽的就有点羡慕——他还没有和徐无双合过照呢。

徐无双仅仅只是在他面前展示了一番这张照片,就再次爱若珍宝地塞回了自己的外套里。

“这是我和小伟,唯一的合照。”

“……那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呢。”王大雨小声抱怨。

徐无双没忍住,抬手给了王大雨一下子:“你和他比什么比,他没办法再和我拍照了,你还有机会。”

王大雨原本因为那句“你和他比什么比”的心情稍稍被安慰,眨巴着狗勾眼拽了拽徐无双的衣角。

“干嘛?”

“那……徐队,咱俩能拍一张照片吗?只有咱俩的合照。”

徐无双无奈摇头。

他笑了笑,在小孩儿失望地垂下头的动作里抬手揉了揉他的脖颈,道:“当然可以。”

然后第二天徐无双就被王大雨拉着,在警局的庭院里,在升旗台下拍了一张照片。

但是谁都想不到,谁也没想到——

不管是徐无双还是王大雨,都想不到。

那张合照,竟然也真的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合照。

在那张照片之后的半个月,王大雨就被匆匆调回了津海市。

王大雨在云南见到苏小伟的时候,很快就把他师兄认出来了——

虽然相比五年之前拍摄照片之时,苏小伟胖了一些,眉眼之间的青涩与稚嫩也尽然褪去。

当然,徐无双还没有承认他这个便宜徒弟,他也不敢喊苏小伟这个名正言顺的徒弟作为师兄。

——王大雨脸皮是厚,但是脸还没那么大。

他只能占便宜一般地在心里反复喊了许多次——就好像这样徐无双就接受他了一般。

好吧,王大雨承认,这个想法着实有些过于卑微和小心翼翼。

但是没办法呀,谁让徐无双不要他呢。

王大雨开始唤苏小伟‘小伟哥’,就像他们还未曾谋面的那些日子一般。

他知道徐无双对苏小伟的看重——单凭那张时时刻刻都藏在怀里的老照片,还有每年到了苏小伟的生日与忌日徐无双莫名的低沉。

在和苏小伟对暗号互认了身份之后,王大雨对苏小伟说:“小伟哥,你得好好地回去,还有人等着你回去呢。”

王大雨不止如此对苏小伟说了,他也用自己的行动去做了。

他两次三番地以小团伙的老大顾瞬朋友、所有资金流动的来源也就是‘金主’的名义护住了要挨罚的苏小伟,几次拯救苏小伟于危难之中。

因为徐无双。

其实王大雨不想回忆那一晚——

当他骤然谈起苏小伟的时候。

徐无双僵硬的动作和恍惚的神情、红肿的眼眶和晶莹的眼泪、怀念的口吻以及藏在身上的那张照片。

在那个废弃工厂天台上的时候,在顾瞬劫持苏小伟为人质的时候,王大雨忽的就想到了那一晚。

绥城秋风瑟瑟,徐无双在毫无顾忌地思念一个回不来的人。

他喜欢徐无双,很喜欢很喜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份敬仰变了味,或许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也有可能。

但是徐无双挂念的另有其人。

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的不仅不是你,还是与你争夺新生机会的那个人。

这其实是很悲伤的事情。

但是王大雨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情感分给这一点若有若无的心痛。

他需要抉择——

是彼之新生,还是我之新生。

是任由顾瞬劫持苏小伟走,王大雨留在顶层的天台,等着缉毒大队的人来救他。

还是开枪打伤苏小伟的腿,让苏小伟没办法成为顾瞬的人质,自己上前替换。

那一瞬间,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王大雨却想了很多——

他想到爸爸给他发了短信,说很快就能接他回家了。

他想到爸爸说会有人来接他,还说那个人是王大雨想见的人。

他也想到顾瞬那批不知去向的炸弹和火药,想到顾瞬几近癫狂的表情。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徐无双。

他一直都很遗憾。

他喜欢徐无双,他爱徐无双,但是他没办法让他爱的人展颜。

因为徐无双的执念不是他,是苏小伟。

如果苏小伟死了,或者说再死一次,徐无双绝对会崩溃的。

王大雨很清楚这件事。

至于他……

王大雨不是在津海么?

对啊,王大雨在津海。

王大雨会好好地在津海分局上班,会每个月的一号给徐无双发短信报平安。

垂了垂眼眸,再次抬眼的时候,王大雨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苏小伟的腿。

砰!

命运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是彼之新生。

06.

“……你在胡说什么?你做了手术把脑子做坏了吧?!”

罗旭东印象里,这是徐无双第一次对苏小伟这么凶。

尤其苏小伟还是一个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

但是罗旭东和苏小伟都沉默地看着。

他们看着徐无双手足无措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语气是平静下蕴藏着汹涌波涛的慌张与仓皇。

其实,在场的三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徐无双颤抖的手捧着自己的手机,在慌乱之中精确地点开了自己的短信栏,把里边的一条条短信展示给苏小伟看。

“看见了吗?这是大雨给我发的短信,每个月的一号都发……他明天还会给我发短信的!他没有在云南!他在津海!在津海分局!你认识的那个人不是他!不是!”

“今天就是一号。”罗旭东微微蹙眉。虽然有些残忍,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提醒徐无双,“老大,上个月只有三十天,今天就是一号了。”

王大雨的短信总是在中午时分到达的,三年来几乎从未有过例外。

可是外边夜色寥寥,月亮悄悄地露了一个尖儿,很快就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度到二号了。

很显然,今天并没有短信。

徐无双原本想要反驳苏小伟的话都凝滞在了嗓子里。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开始像是电影播放前的幕布,白的让人觉得无趣。

可是下一瞬,他的脑子里开始倒带,开始回放。

那是他和王大雨的点点滴滴——

那个小屁孩兴高采烈地喊自己师父的时候、被自己强硬制止而委屈巴巴的时候、第一次吃土笋冻惊慌地瞪大了眸子的时候。

也是摔坏了自己的手表无措的时候、听着自己提起苏小伟失魂落魄的时候、提议照一张合照而蠢蠢欲动的时候。

每一个画面里的王大雨都清晰且明朗,鲜活如初。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思念间,王大雨并没有如同苏小伟一般渐渐地尘封在他过往如烟一般的回忆里,也并没有好好地收纳那个小角落。

他如同翩飞的蝶一般在自己的胸腔与头脑中四散开来。

最终,让徐无双只能想起他王大雨。

也只有他王大雨。

徐无双再次开始心慌,并且心痛。

这是他数不清第多少次莫名的有这种窒息的情绪了。

“我、我给他打个电话……他、他肯定是忙忘了,肯定是,绝对是忙忘了……我、我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我……你们……你们等等……我这就打电话……”

徐无双从来不是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之人。

当初苏小伟死了,他也没有非要追究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最后见一面苏小伟的尸体,为什么不能在苏小伟的墓碑上贴上照片。

他很平静却很悲伤地接受了苏小伟的死亡,从此开始逃避接徒弟这件事。

但是王大雨不一样。

因为他的存在,徐无双开始了另一种方式的逃避。

他固执地将所有的疑问都抛之脑后——

为什么王大雨的报平安短信里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哪怕某一个月津海处在梅雨季节几乎天天下雨,短信里却依旧写有晴有雨?

为什么他每次去津海都遇不到王大雨,只能由同事给他笼统又莫名统一的答案,好似答案之后还蕴含着巨大的深意?

为什么王大雨突然被调去了津海没有知会他这个上司一声,王大雨也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解释?

但是在此时此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

他只想听见王大雨的声音——

不是短信上干瘪的‘徐队好’!

他要亲耳听见王大雨那个饱含热情又满是上扬语调的声音!

他拨打了那个属于王大雨的号码,短暂的嗡鸣声在耳边阵阵不停歇的响起,让他恍然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但是好在电话通了!

徐无双骤然亮起眸子,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然提前打招呼——

声音清晰可闻,语调平稳淡然而疲惫低垂:“喂?”

徐无双僵住。

不是王大雨。

是袁世清。

07.

是袁世清把王大雨带回来的。

坍塌的废墟里,满是灰尘的地面与灼烧过的断壁残垣交叠着覆盖,足足有五层的水泥高楼只剩了两层高度的破砖烂瓦。

穿着警服的特警队员和红黄相间的消防员交相间错地神色匆匆——

他们在寻找藏在这堆废墟里的尸体。

因为炸弹而坍塌,因为火药而燃起熊熊烈火。

藏在这堆黑漆漆的废墟里的,不是亟需救援的伤患,而是需要分辨的、一具具已然被烧灼的通身发黑的尸体。

犹豫几瞬,消防队的队长还是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手套,快走几步来到袁世清身边。

他刚刚听特警队的队长说,这位警察局局长的儿子作为警察、也作为卧底,同样牺牲在这场大火中。

袁世清穿着警服,威严端庄的警帽掩盖着他一夜之间变得斑驳苍白的发色。

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同其他人一起刨除着障碍,企图寻找自己的孩子。

执念支撑着他不肯倒下——

大雨还在等他,等着带他回家。

“袁局,手套?”

袁世清淡淡拒绝:“不用。”

他甚至没有转头。

不只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更是怕自己一个转身就丧失掉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不行的。

他还没找到大雨,还没带他回家。

袁世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多久。

好像是在他拒绝了两三个人递过来的手套,对警员找到了一个铁皮盒子作为物证的报告淡淡应答之后,他看见了那抹亮色。

那枚素戒。

在王大雨出发前一晚,在他成为他舅舅王伟业的儿子之前。

袁世清亲手给王大雨系在脖子上的那枚素戒。

在朝日初升的璀璨金黄里,那枚素戒沾染了几分尘土的漆黑,却依旧在阳光里闪烁着温暖。

这代表着,这处断壁残垣下压着的——

是他的儿子,是王大雨。

袁世清屏住呼吸一瞬,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将整个人都抱出来。

是一具看不清面容的尸体。

残破的布料依稀可以看出是暖驼色的风衣,被烧灼的尽是暗红色与漆黑交杂的身体僵直着,失去了生命气息与体征的躯干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再也没有新鲜的血液可以流出。

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这其中不乏之前就认识王大雨的人。

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认。

——因为袁世清怀里的人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他的脸上有太多的伤口。

两边脸颊上灼烧后的腐败伤口还暴露着猩红夺目的血迹,眼角与脖颈处满是被玻璃划破的细小伤口,红黑交杂着,早就感染了细菌开始发炎。被烟灰污染的额头与眼皮一片漆黑,高挺的鼻梁上是一道长长的、翻出皮肉的伤疤。

失去了呼吸的少年静静地承受着周围人不忍的目光,安稳地步入自己的轮回。

现场诡异的沉默了很久。

在为数不多的女警察红了眼眶、转过身咬着牙小声呜咽地哭的时候。

袁世清缓慢地阖上自己红肿的眼皮,蹙着眉咬着舌尖,落下了一滴眼泪。

一滴就已然足够。

这一滴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哀思。

他的儿子是一个优秀的、合格的、让他为之骄傲的警察。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清这个贩/毒团伙所做的一切冤孽与旧债,然后将他们一个个绳之以法——袁世清相信,这是王大雨想看到的。

只是……那也都是之后的事情。

现在——

如果只是现在,只是当下的话。

就让他为了自己的心……

好好的、最后一次地任性一次。

“大雨。”

袁世清唤他的名字,每一个字儿都裹满了温柔的声调。

这是在过去的二十几年来王大雨甚少感受得到、如今也不再能感受到的温情。

因为在此时此刻,他不是绥城警局的袁世清袁局。

他是王大雨那个不合格却依旧想慈爱温柔的父亲。

袁世清缓缓睁开眼眸,抬手拂过少年的脸颊,将他的头沉沉地落在自己的脖颈间。

如同很多年前,这个眼前僵直又死气沉沉的少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短短的婴孩儿被抱出产房的时候。

彼时的袁世清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种奇妙又欣喜的感觉,袁世清还能回想起来。

在那一瞬间,袁世清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这一瞬间,袁世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像幼时从幼儿园起始就缺席的每一场家长会那般。

也像在中学时为数不多的几次能夜幕降临时分接他回家那般。

更像临行前他亲手为其带上那枚素戒之时所承诺地那般——

袁世清在对他履行承诺。

他说:“大雨,爸爸来带你回家了……我们要回家了。”

08.

徐无双赶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散去了。

无论是来寄以哀思的同事,还是来瞧热闹的亲戚,抑或是履行自己工作义务的遗体化妆师。

袁世清握住了王大雨唯一一只没有伤口的手,对上了站在门口的徐无双的眸子。

“无双。”袁世清唤他的名字。

徐无双却不敢上前。

如果说在没有看到王大雨的尸体之前都能固执的自己骗自己的话——

他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去接受这个美梦的破碎。

徐无双甚至不敢将眼神真切地放在王大雨身上。

他只是用眼尾的余光匆匆扫了一眼那个平静地躺在床上的人,就心惊肉跳地移开了视线。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王大雨他怎么能死了呢?

他还在骗自己。

但是袁世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过来吧,最后一面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见过大雨之后……他就要被火化了。”

王大雨的身上伤口太多,感染太多。

如果不快速火化,伤口进一步溃烂流脓会导致大面积的皮肤毁损,到时候再进行火化,是对他的不尊重与不珍惜。

好似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最后一道防线直接被击破的声音。

徐无双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床前的。

他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袁世清已经将王大雨的手交给了他。

他握着王大雨的手,颤抖的眼眸不忍地看着身上满是伤痕的少年。

明明还带着余温啊,怎么就会没了气息呢?

王大雨,你怎么会死呢?

你为什么会被这个字缠上呢?

徐无双选择性地不懂。

“给你一小时。”

袁世清走的时候体贴地带上了门,于是徐无双终于忽的一下摔在空旷且寂静的大堂里,无所顾忌地释放出自己的情绪。

“王大雨。”

“王大雨。”

“……大雨。”

“大雨。”

“小屁孩……”

“小孩儿。”

徐无双在呼唤王大雨的名字。

徐无双也听到了回应——

在他每一声呼唤后,他的耳边都会响起那个小屁孩高高兴兴地扬着欢愉的眸子,语调上扬地回复他‘徐队’或是‘师父’。

明明他上个月一号才认认真真地读了这小孩发来的短信——

总共五十三个字,七个标点符号。

光是感叹号就占了两个,虽然做了小队长,却还是一副小孩儿脾气。

徐无双的手虚虚地拂过王大雨的脸。

他不敢落实,他怕弄疼这个小孩儿。

原本白皙稚嫩的脸颊上满是灼烧的丑陋,就连王大雨最引以为傲的鼻梁上都有一道长长的、翻出血肉的伤疤。

徐无双的眼泪簌簌而下,一颗颗地滴落在王大雨的手背上。

“大雨……你疼不疼啊?”

一定很疼吧。

明明是个连擦伤都会娇气的喊疼的小孩儿,怎么会不疼呢?

“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连我都敢骗?嗯?连你师父都敢骗?”

徐无双抬手,揉了揉小孩儿被整理好的头发。

像从前的很多次那般。

温柔的、宠溺的、轻柔的、安抚的。

只是这一次,王大雨不会再讨好般地冲着徐无双笑一笑了。

“王大雨。起来写检讨吧,行不行?”徐无双哽咽一瞬,艰难咽下嘴中的哭音,“不愿意写检讨也行,去警局操场跑圈行不行?我和你一起跑,嗯?”

徐无双是不想哭的。

因为现实太过残忍——他与这个小屁孩只有一个小时的相处时间。

短短一个小时,是他与王大雨的最后一个小时。

哭,太浪费时间了。

他想尽可能地说一些有用的话,但是很难。

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都一股脑地堵在他的嗓子里,他要是想说话就必须将这些情绪发泄出来。

于是溃不成军的徐队哭的像个傻子。

满室回荡着他不断痛哭的呜咽声与喊王大雨起来的哽咽。

直让门外等待的袁世清再次红了眼眶。

“王大雨,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甚少有人能让徐无双哭成这样,就算是苏小伟也不能的。

徐无双缓缓地扶着床边,从地上坐起来。

他直视王大雨残破且僵直的躯体。

因为大部分皮肤都被爆炸毁损,灼烧过的痕迹实在是太多,于是他们给王大雨套上了一件他从前喜欢的白衬衫和八分长的西装裤。

但是王大雨的脸上有很多无法遮挡的伤口和腐败,所以化妆师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番,让伤口不再凶狠且残忍地外翻着而已。

徐无双还是不能接受。

他的小孩儿。

那个高高兴兴地跟在他身后,永远不知道疲惫为何物的小孩儿现在好像很累。

他一直在睡,睡得很沉。

不管外界如何嘈杂,不管周围人不忍又同情的目光,也不管徐无双在他身边哭的快要晕厥。

他都一直很沉默。

他好似陷入了自顾自的安眠当中,睡得安详。

“王大雨,虽然说起来很晚,但是我还是想说——”

“你这个小屁孩,我很喜欢。”

“我喜欢你,王大雨。”

如果没有王大雨的这一遭,徐无双会永远回避自己的感情——

毕竟他已经三十出头,而王大雨还是一个嫩嫩的能掐出水儿来的小屁孩。他不敢拿自己的前路去赌王大雨的前程,这太过大胆,他也并不是为了感情就能赌上一切的疯狂赌徒。

但是徐无双清晰的知道——

现在不说,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很爱你,王大雨。”

徐无双轻轻俯身。

他缓慢而沉重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皮,就像床上那个睡着的人一般。

一个温湿的吻缓缓地落在少年光洁的额头。

这是一个迟到了很久的吻。

而现在。

跨过了五年的时间空间与光阴岁月,越过了层层高山与阵阵清风,涤荡过这千山万水的距离与绵绵不休如同清泠江水的情愫。

终于抵达。

08.

苏小伟的腿中了一枪,不良于行。

顾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人质,把他扔在了一边。

“王大雨!”顾瞬眼眸通红,“你他妈的是不是傻!跟着我才有活路你知不知道!你跟着这些条子有什么出路!”

王大雨缓缓地长舒一口气,颤抖的手指从扳机上挪开,眼神冰冷。

“你早就应该放弃抵抗了。从你手下那些人一个个地死于非命的时候,你就应该悔悟了,顾瞬!这一条条的人命,都会算在你的身上。你会下地狱的,顾瞬。”

“那又如何?”顾瞬毫不在乎地冷笑一声,“王大雨,你打不过我,又逼着我把这个叛徒放了……怎么,你想当我的人质?”

“……”

我想和你同归于尽,以免你害了其他人。

王大雨很想如此回答,可是他不能。

苏小伟还在地上挣扎,他还清醒着。

王大雨还是想让徐无双忘了他。

忘了这个死于云南火海的王大雨,只记得那个在津海市生活的王大雨。

“我们进去谈吧。”王大雨如是说。

“好。看在你这些年给我资金支持的份上,谈谈也没什么……”顾瞬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兜里的遥控器,“只是你知道的,我的心情最重要。”

王大雨的眸子猛地瞪大。

是那批他不知道去向的火药和炸弹!

看着顾瞬自顾自地走进了屋里,王大雨才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扔掉了手里的手枪——

刚刚的那一枪射到苏小伟腿上的,是最后一发子弹了。

王大雨来到苏小伟面前。

“大雨……”苏小伟挣扎着不肯倒下,死死地抓住王大雨的手,眼神恳切:“不要和他走,不要…你会没命的大雨…别信他……”

王大雨沉默一瞬。

然后,他抬起手,推掉了苏小伟握着他的手。

“小伟哥,对不起。”王大雨垂眸一瞬,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借口,“顾瞬他不知道我是警察,我还有活着的希望。而作为战友,我也希望你活着……我已经向上级报备了位置,会有人来救你的。我……我准备和顾瞬走了,你就当我叛变了,不要再找我了……”

“大雨,不——”

苏小伟拒绝地话凝滞在嗓子里。

因为王大雨随手拾了一块砖,敲在了苏小伟的头上。

看着苏小伟颓桑地垂下头颅,王大雨忍着眼底地酸涩,用自己最后的温度抱住了苏小伟。

劫后重生,苏小伟一会抱住徐无双的。

这一下,就当做他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抱住了徐无双吧。

“……师兄,再见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你师兄。

可惜,没有机会再缠着徐无双喊一声师父。

不过没关系,你替我多喊几声也很好。

王大雨不敢再看一眼苏小伟的面容,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进了屋。

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后悔。

可是这是他亲手交付出去的新生……

怎么能后悔。

09.

“小伟!”

王大雨原本混沌的神经陡然清醒。

他好似听见了徐无双的声音。

艰难地喘息了两口,王大雨垂眸看着自己歪在地上,姿态有些狼狈依靠在墙上,有些颤抖的手再次紧紧地狠握住了遥控器。

只要他握住了遥控器,炸弹就会一直倒计时着,不会瞬间引爆。

他不敢松手,因为苏小伟还在外边。

如果现在炸弹被引爆,苏小伟会死的。

王大雨缓了一口气,看着远处被他一刀捅在心口上早就没了气息的顾瞬,又艰难地垂了眸子看了看自己被顾瞬捅的腹部的两刀、胸前的一刀。

原来是做梦么?

是他失血过多在做梦吗?

刚刚徐无双的声音是假的吗……

王大雨缓钝地动了动自己的腿,刚才被顾瞬狠狠踩过已经骨折的腿弯发出不满的悲鸣,刺骨的疼钻心一般地再次袭来,让他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他竟然梦到了徐无双……

“小伟你怎么样?小伟?小伟!”

又是一声声清晰的呼唤,几乎是尽在咫尺的可以触碰。

王大雨晃神一瞬。

他艰难地用胳膊支撑起残破的身体,用手掌将自己抬起一个小小的高度。

因为左手的掌心纵横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所以他只能把重心落在完好的右手上。

他环顾一圈周围——

他所在的地方离开着缝的门口有一段距离。

王大雨很清楚,依靠他自己的力气,他很难爬过去。

但是如果只是爬到门缝对应的不远处,应该不算太难。

他只是想看一看外边。

是徐无双吗?

可能是?

那就要看看。

王大雨丝毫不在意二次伤害本就僵痛不已的腿弯,也不在意左手手掌的伤口在水泥地上蹭出的血迹与灰尘交融,更加不在意腹部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又开始再次冒血。

他只知道。

当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艰难地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到门口几步距离之外的时候——

徐无双背着苏小伟匆匆经过。

虽然只有不到一秒,但是王大雨还是认出来了。

真的是徐无双。

他竟然亲自来接苏小伟回去了吗?

这是不是证明……他没有赌错?

把这个新生的机会让给苏小伟,他真的没有赌错。

王大雨的嘴角慢慢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已经没有力气提高唇角的弧度了。

自然,他也没有力气发出更多的声音,告知徐无双自己的存在。

不过没有关系……小伟哥得救了就好。

这样,徐无双起码会开心一点吧。

不用再抱着过去的回忆生活,可以毫无顾忌地承认他的下一个徒弟。

这样,也不枉费他狠心冲着苏小伟的腿开了那一枪。

王大雨咬了咬牙,侧头呕出一口血沫子,支撑着身体的手掌终于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他从满是灰尘的地上滑落,狠狠地倒下,发出一声闷响。

死气沉沉的水泥楼里,从被封住了的窗户缝里透出了一丝可怜的阳光。

王大雨仰躺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身下是属于他自己的、铺陈展开地将他包容的鲜血淋漓。

飞扬的尘土混着难闻的血腥味,刺鼻的火药味混着阴暗腐朽的臭烂。

王大雨艰难地咬唇,侧头看了看头顶的计时器——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一个小时之后死,还是现在死,那不都一样么?

只要松手就好。

松了手……他就彻底解放了。

松手吧。

王大雨。

……

……

……

嘭!

一切的黑暗都结束了。

冲天的火光蔓延开来,灼烫了所有的腐烂破败。

爆炸的冲击力让王大雨被猛地弹开,撞上了角落摆放着木箱子,免不了就又是一口血。

不过这次,王大雨倚在了箱子上,勉强半坐着。

他听着燎火烧过房顶发出呲呲啦啦的悲鸣与呜咽,像是这栋水泥楼房最后的挣扎。

他看着顾瞬霎时被包围在火焰里,神色依旧平稳淡然——噢对,他已经死了。

他感受着火焰顺着地上的油和布料围绕过来,攀上了他身后的箱子。

火烧到了他的身上。

很疼。

疼的快要忍不住叫喊出来。

但是可惜,王大雨已处在弥留之际。

他发不出任何声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他只能默默地感受着身上灼烫的温度。

每一寸皮肤被烈火蔓延过的有声有响的痕迹与温度,每一块皮肉被烈火吞噬、分食的骇人疼痛,每一点血迹自身上流下而散尽消失的温度。

很疼。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在慢慢地散去。

眼前大片大片的黑雾袭来,压着沉重的眼皮坠落,掩埋着本就虚弱的呼吸,残忍地夺走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就要步入轮回,结束这一生。

而最后一幕浮现在眼前的,是袁世清。

竟然是他爸爸。

爸爸穿着素日里会穿的警服,摘下帽子,露出半白的头发。

像是幼时自己曾幻想过的、他亲自来幼稚园接自己回家那般,袁世清眉眼温柔对着自己笑。

王大雨却很想问问爸爸,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呢?

可是他没有力气。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袁世清翕动着嘴唇。

噢,爸爸原来是在说话。

王大雨努力地皱眉,也终于听见了爸爸在说什么。

爸爸在说——

“大雨,我带你回家。”

好。

我们……回家吧。

10.

王大雨正式入葬那天是个雨天。

袁世清望着墓碑上的少年俊朗清隽的面容,蓦的回想起来。

王大雨出生那天,也是个雨天。

雨下的很大,小孩儿的哭声也很大。

于是袁世清给他起名大雨,随母亲姓,就叫王大雨。

那时的袁世清抱着亲爱的儿子,眉眼温柔地想——

希望往后的你的一生都能如大雨一般。

来去潇洒,也声势浩荡。

很荣幸的,王大雨做到了。


------------【END】

BE结局看到这里就好了。

HE结局:结尾的【隐藏结局】里有一部分作为过渡篇,连接到下一篇【我之轮回】

【我之轮回】里会补全所有的暗线和伏笔

是的【我之轮回】我还没写所以你们先看BE结局⑧/顶锅盖跑.gif

百万玫瑰

【均棋】科学育儿

是他们俩摸索着如何成为父亲的故事。

1.8w,OOC,半现背,有很多很多很多个亲吻。

是我理解和想象的郑棋元和徐均朔育儿的理念和故事,不一定是你的

@Hawaii  来查今年的儿童节礼物

保证和去年不一样,纯甜饼,无公害


1


早在郑棋元宣布可以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徐均朔就如临大敌,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他买了一堆市面上号称跟照顾怀孕的人和育儿有关系的书籍回来,向能取经的人都取了经,习惯做研究的人又开始搞研究。

等到真的怀上了,他更紧张得厉害,脑子里乱跑火车,郑棋元拍了板要生,即使没照顾过孕妇,徐均朔对于“高龄产妇”...

是他们俩摸索着如何成为父亲的故事。

1.8w,OOC,半现背,有很多很多很多个亲吻。

是我理解和想象的郑棋元和徐均朔育儿的理念和故事,不一定是你的

@Hawaii  来查今年的儿童节礼物

保证和去年不一样,纯甜饼,无公害

 

 

1

 

早在郑棋元宣布可以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徐均朔就如临大敌,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他买了一堆市面上号称跟照顾怀孕的人和育儿有关系的书籍回来,向能取经的人都取了经,习惯做研究的人又开始搞研究。

等到真的怀上了,他更紧张得厉害,脑子里乱跑火车,郑棋元拍了板要生,即使没照顾过孕妇,徐均朔对于“高龄产妇”这个词也有所耳闻。

之前还在备孕期,他有一次查着他的研究资料呢,突然看到一个英国的新研究。

里面说到临床会有“高龄产妇”胎儿流产、早产以及畸形率明显升高的说法,是因为在东亚,丈夫一般比产妇要大,高龄产妇的老公自然年龄更大,97%的基因突变都是因为父亲的年龄导致的,徐均朔心里一盘算,哎,他们家正好相反吗不是?

他又眼巴巴地去咨询医生,医生见多了紧张兮兮的小年轻,告诉他每个人情况不同,产妇的身体状况是最重要的,别看些七七八八的研究了。

郑棋元其人,除了健身没一个生活习惯称得上好,但是身体素质过分强悍,本来就很健康,怀孕之后积极配合刻意调整,之前备孕,烟酒早就戒了,早睡早起,稳稳当当,脸上也胖起来,脸颊不再薄得像一张纸。

 

他们家还有很特殊的情况,就是郑棋元吃素。

徐均朔不会因为这样就要郑棋元改,郑棋元是为了什么他很清楚,于是又跑去找医生,医生问明了原因,确认不是什么为了瘦或为了好看的理由,就说,吃斋的佛教信徒也有怀孕的啊。

一定要多吃豆制品,多吃蛋奶、新鲜水果和蔬菜,比常人要再多一点营养片和补充剂,补充很多很多蛋白质,特别是要额外补充维生素B12。

孕妇和家属都要格外留心观察,随时注意,一定要注意营养均衡,跑医院跑得勤一些,检查是否营养不良,观察宝宝的发育情况,如果真的胎儿发育得不够,还是得上医院静点一点营养素。

 

一般人想到怀孕,首先一定会想到生孩子疼,徐均朔那天看分娩纪录片看得眼泪汪汪,擦眼泪扯了一包纸巾。

他一边哭一边想。

郑棋元这个人,虽然撞到手了爱大惊小怪,会在Vlog里展示伤口,但那也只是他习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是有意要招人心疼,实际上也很耐痛,让人在耳垂上打上莫比乌斯环实非常人之所能。

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切都是必经的过程,他并不会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就像曾经排音乐剧练习膝行,练到膝盖磨开。

他虽然会给徐均朔发消息卖乖,说我今天膝盖磨秃噜皮了,都怪导演咔一下给我摁那儿了,但并不是要招徐均朔来心疼他,只是事无巨细地都爱跟他说,也不会真的记住这个疼痛,磨开了就磨开了吧,贴个创口贴就好,也不会想着落不落疤,就让它自然的来吧。

 

徐均朔是个幸运的人,也被郑棋元盖章成小精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灵基因加成,宝宝很乖,并不怎么折磨郑棋元,他的孕期反应一直不重,孕早期也还没到水肿的时候,四肢仍然是细,肚子圆圆的鼓出一点弧度来。

郑棋元曾经忧心忡忡,担心宝宝是不是太小了,是不是要点医生说过的营养素,医生做了检查,要他放心,宝宝很好,只是胎位比较靠后,所以还不怎么显怀。

 

徐均朔自学成才,有很多理论经验了,再加上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女士育儿真的很有一套,于是徐均朔作为被实践对象也有了实践经验。

即将成为父亲,他花整夜整夜的时间想他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越想越觉得林女士真是厉害,焦虑过度心理防线脆弱,又把自己想到眼泪汪汪,深夜发微信感谢妈妈说妈妈我好爱你,吓得林女士第二天清早八早电话就打过来了。

月份还早,郑棋元在电话里把他妈妈和林女士都劝了回去,反正姐姐就在北京,也还有人照料,不让她们这么早就兴师动众地来。

已经和徐均朔非常熟悉的医生知道他们俩也确实是有些理论缺乏的,于是给徐均朔发消息,说有个孕妇班办得很不错,你们家去学习学习吧。

郑棋元是说过他一个人也可以,至于心里是不是在扯着徐均朔一起去,他不明说,徐均朔也不点破,尽力排开自己的工作,能陪他去都陪了,毕竟家属也要好好上课啊。

孕妇班里的产妇并不都是同期的,有已经孕中,也有怀了双胎的,郑棋元肚子里只有一个小豆子在茁壮成长,但他每次上课,看见别人鼓出来的圆圆的肚子,肚脐眼隔着衣服顶出来,也不管人家是几胎或者几个月,就是有点害怕。

他的这些许害怕,不是因为害怕变丑,一丁点都不是。

他只是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要这么小心翼翼行动不便,心里就开始打鼓。

 

来到完全陌生的未知区域,这时候就不能像往常一样洒脱了,之前他不懂的时候习惯得过且过,后来变成放肆依赖徐均朔,可是这下徐均朔也是新手爸爸,两眼一抹黑正摸索呢。

但这并不等于是郑棋元在怀疑他的伴侣是否准备好要成为一个过于年轻的父亲,徐均朔有多么的可靠、又多么的有自己的主意,郑棋元是最知道、最相信的。

徐均朔可靠,郑棋元有轴劲儿,既然决定要养育一个孩子,郑棋元依然会将他之坚持坚持之,首先就从如何安抚他紧张过度的爱人开始。

 

自从那天之后,徐均朔已经焦虑到黑眼圈再加重好几度了。

就是那天,郑棋元戴着渔夫帽,半截袖套长袖,晃着两条女团腿从检查室里出来。

他表情故作冷淡,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一把拿着报告单拍进徐均朔怀里,张嘴想说话,先用两只手捂住了脸搓了搓,颧骨上飘着绯红。

他红着脸,眼神是掩藏不住地激动,他哎了一声,招呼已经傻了眼的徐均朔,“哎,均朔,徐均朔。”

“我们真的要做爸爸了。”

 

徐均朔单纯高兴和傻眼的状态大概保持了十分钟,然后大概是感觉到了“父亲”这两个字的重压,瞬间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担起了什么,开始焦虑开始紧张,就一猛子扎进“如何摸索着成为父亲”的书海了。

他肉眼可见地压力山大,郑棋元的这份害怕也还有些难以启齿,就不想拿这么小的情绪来闹徐均朔,只好想着一叶障目,看不见就能当做不知道,于是去了几次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他和徐均朔说的时候,徐均朔正坐在驾驶座翻塑料袋看瓶瓶罐罐的营养片有没有买齐,塑料袋稀里哗啦的,徐均朔没听清楚,埋着脑袋说啥?

郑棋元回了一句“啥啥?”

他看徐均朔心不在焉的样子来气,最近确实是容易生气些,于是抛出来一句,“要去你一个人去,反正我不去了。”

徐均朔闻言终于抬头,一脸荒唐至极,“讲道理,出大问题。”

哪有孕妇班孕妇不去光家属去的?

 

郑棋元性子野,过得独,本来就不是会规划自己的未来的性格,遇见徐均朔以前,更没仔细考虑过孩子的事。

他自己就是在宽松却典型氛围的家庭里长大的,即使是妈妈也不太直接言爱,爸妈都更偏向于含蓄收敛却爱意流淌,对如何养育好一个孩子,郑棋元实在是没有信心,也没有心得,于是又寄希望于他的全世界最会爱人的爱人。

身为95后的年轻父母一代,徐均朔早就对现在的科学育儿理念有所耳闻,在胚胎还在发育的时候,徐均朔就提前立毒誓,要把郑棋元养得白白胖胖,还要学会如何科学育儿,那架势,比写他的硕士毕业论文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要自学成为一代科学育儿大师。

郑棋元不愿去上课的心情太过于强烈,徐均朔也由着他,买回来的那一堆书和搞过的研究就派上了用场,专门买了块白板回来,认真地要给他唯一的学生上课。

有点好笑,以前是他大声坚定又礼貌克制地说,“我想请教的是郑棋元老师”,现在他倒成了郑棋元的老师了。

 

如果说徐均朔是个好学生,他当然是个好学生,都不用假设,那郑棋元大概学生时代很让老师头疼。

为什么呢,因为他委实是太喜欢好奇了。

徐均朔买了块白板回来,还买了不同颜色的笔,上课的时候手里抓一把彩色笔,逮着郑棋元难得不困的时候就要和他讲课,讲郑棋元要怎么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偶尔也会提前拓展一下等宝宝出生了要怎么教育的课外话题。

郑棋元就穿着舒服的黑色长袖,坐在沙发里,因为肚子鼓起来的原因,已经很习惯岔开腿坐了。

他就坐在那里,听徐均朔给他讲课,一边问你到底买了几种颜色的笔啊,一边指挥徐均朔给他倒杯水来又洗个梨。

这是为啥啊,那又是为啥,这是小徐老师上课以来听到的最多的话题。

又有一次,郑棋元坐着坐着,累了,头往沙发背上一靠,张着嘴长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肩颈。

徐均朔放下手里的黑板擦和笔,走过去,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叫郑棋元好好坐起来,好好地给他按摩。

头几次按摩的时候,郑棋元被按得舒舒服服的,但就爱耍贫嘴,说你三千块就学回来个这?

徐均朔一边捏,一边不服,说三千块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这套手艺纯属小徐师傅自学成才。

今天大概是真的累了,郑棋元没笑他的手法,随着徐均朔的力气晃,晃着晃着突然说,“徐老师,你刚才说的那个知识点,我妈妈说她怀孕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徐均朔“嘶”了一声,“现在我是老师,你听我说。”

郑棋元笑出声,不理他。

徐老师的硬气没超过五秒,揉了两下,弯下身子去看郑棋元的脸,“真的?妈怎么说的?”

 

又超级好奇,又没什么耐心。

没上几次课,郑棋元又不愿意听了。

他坐在那里,袖子盖过一半手掌,两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脸,也没把困意揉掉一分。

他知道徐均朔搞研究有多刻苦,毕竟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爱人一步步搞出了这副当代育儿大师的架势,不想扫了他的兴,可是怀了孕实在是嗜睡,半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于是拉过一个抱枕来,抱在怀里,注意着没压到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徐均朔说,“小爸爸,你说啥我都做好不好,不要给我讲理论了。”

徐均朔噎住了,捏着笔的手在空气里挥了挥,回头看看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板书,又看看沙发上头发软软、故意在卖乖的郑棋元。

“真的均朔爸爸,啥都听你的。”他眨眨眼睛,特别真诚地保证,“不要上课了好不好?”

好好好,都好。

 

不上课了,白板也不能闲置。

郑棋元啥都可能会忘记,就是不会忘记每天去看看他的龙骨妹妹和三角梅,于是徐均朔搬搬弄弄,就把白板挤挤挨挨地塞进了盆盆堆儿中间。

他在白板上标得清清楚楚,钙片多少片,叶酸多少片,还有维C、维B12和其他各种补充剂和营养片。

每一种都单独成行,后面空出很大一块,就空出来让郑棋元划正字,吃一天就划一笔。

他把白板放在这里,并不全指望这个,只是希望能借此提醒郑棋元,照顾花花草草的时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

 

怀了孕后,郑棋元的记忆更加不大可靠,徐均朔还有工作,不管几点回家,不管工作几天,他都要去白板那里逛一圈,检阅一下他不在家的情况。

如果发现没有该多出的那几笔,他就要去找他给郑棋元专门准备好的带闹钟的分列式药片盒子,数一数剩余的药片数量,还得去找郑棋元,要他好好交代一下,到底是忘记吃还是忘记划。

有一天半夜,他终于收工赶回家来,拿着郑棋元睡前给他倒好、放在客厅桌子上晾凉的水,又跑去看白板。

虽然他每天都要当人肉闹钟提醒一下郑棋元,郑棋元会回他一条语音说你好烦,然后拍一张手心里捧着花花绿绿的营养片的照片发给他,但是回来看看白板好像成了什么仪式,郑棋元也乐意陪他玩,还是会继续划正字的。

他端着杯子晃过去,已经很晚了,即使是繁华的北京也陷入了黑暗,窗外还有些城市的光污染折射,徐均朔扒拉开也在茁壮成长的植物的叶子,突然看到白板上多了一行字。

郑棋元曾经大言不惭地说教会了徐均朔沉稳,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沉稳”真的很打折扣,平时就很爱搞怪,还曾经三番五次锲而不舍地去喻越越的庄园偷金币。

徐均朔很吃他的这一套,总觉得这样的郑棋元更加的鲜活生动,他自己本来也是活泼男孩性格,测评眼药水都要学香水来个前调尾调,还挨个儿给眼药水起名字,和郑棋元一对儿的幼稚。

白板上就是郑棋元又在搞怪,徐均朔是拿黑笔写的,郑棋元用红笔划正字,这两个颜色在昏暗里差别不太大。

但是不知道郑棋元又换了个啥颜色的笔,可能是蓝色或者绿色,反正就浅一些。

他就在空白的地方写,“小爸爸,叶酸要吃没啦。”

 

徐均朔笑了笑,又走回客厅,把杯子轻轻放下,小心地提着脚步走进卧室里,去看早就睡着了的郑棋元。

肚子鼓起来之后,对脊椎的压迫越来越强,平躺已经不太舒服了。

郑棋元侧躺着,微微蜷缩,陷在被子里睡着,手还捏着徐均朔的枕头一角,整个人既平和又柔软。

徐均朔忍不住,他也好几天没见到郑棋元了,于是在床边跪坐下来,亲了亲郑棋元的额角。

没想到郑棋元立刻就醒了。

徐均朔“嗯?”了一声,手肘撑在床上,朝慢慢朝他这边转过身的郑棋元凑过去,“在等我?”

郑棋元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并不说话。

他不说话,徐均朔也不说话,两个人只是在昏黄的台灯下,眼神细密的交缠着。

对视着对视着,徐均朔动了动,想哄哄他,让他接着睡,郑棋元也跟着动了动,头发擦在枕头上簌簌响。

他就看着徐均朔说,“宝宝说他想你了。”

徐均朔心整个软掉。

郑棋元性格直来直去,平时也颇为没皮没脸,有想爱他的念头也不会掩饰,爱他就是爱他,也不知道含蓄是个啥,可是今天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撒个娇,徐均朔自然受用。

他笑得乖乖的,手探进被子里,郑棋元的小腿已经有些水肿了,徐均朔一边给他捏捏,一边很轻柔地说,“我也想你们,两个都想。”

 

到了后来,在白板上留言已经成了郑棋元的乐趣。

有一次,徐均朔回家,站在门口就远远看到白板又多了些东西。

他踢踏着拖鞋走过去看郑棋元又搞什么怪。

白板上写着,“新的维C好酸,酸到发苦”,然后下面跟着一个丑到惨绝人寰的哭脸。

郑棋元本人长得有多好看,画画就有多丑,徐均朔早已经习惯,也不爱拿这点逗他,不至于再引得郑棋元又好笑又有点不满地咋呼,“说可不可以,害怕是什么玩任儿?”

徐均朔左右找了找,抓起笔,在下面补了一行,“辛苦棋元爸爸了”。

后面画一个简笔的笑脸,很简单,但很形象。

然后他拿起车钥匙,又走回门口换鞋,要出门去给郑棋元买原来的那种维C去了。

 

 

2

 

两边的家长是在孕后期的时候先后来的,东北妈妈直爽,南方妈妈温柔,郑棋元很擅长讨人喜欢,爱和林女士唠嗑,把她唠得明明白白,他自己妈妈也爱聊天,三个人在客厅里热火朝天。

徐均朔是很受郑棋元家长喜欢的,可是自己偏偏总还是会紧张,林女士多久都没见过他这么乖得像只鹌鹑的样子了,和郑棋元逮着他笑了几天,把徐均朔笑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郑棋元妈妈出手救他,把他叫到厨房里帮忙。

徐均朔的爸妈还没退休,请了短假来的,还要回去工作,留下郑棋元自己的父母照料。

从孕后期,到住进医院,宝宝出生,再到回家休养,有家长在,他们俩不至于太手忙脚乱和慌张,徐均朔跟着养大了两个孩子的郑妈妈学习,郑棋元有心无力,被供起来当甩手掌柜。

孩子出生后,徐家父母又高高兴兴地来过几天,两边父母这么齐聚北京,他们家房子就是郑棋元之前那套,真没这么大,一时凑合还行,长时间谁都住着不自在。

林女士走的时候颇为不舍,郑棋元的父母留在北京,把两位爸爸教上手了,再不放心也想回老家住住了,郑棋元也怕了被当成熊猫的日子了,送走自家父母的时候简直要在心里放鞭炮。

 

没几天他就后悔了。

生了宝宝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古古怪怪又可可爱爱的东西,牙胶,爽身粉,止汗贴,布书,布立方,还有鲸鱼形状的吸汗巾,连家里的电蚊香液都要专门挑婴幼儿适用款。

几个月大的宝宝,每天要睡好久好久,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笑,一种就是哭。

太热也哭,饿了也哭,闹觉也哭。

父母走了之后,婴儿床就被搬到了他们房间里,放在他们的床旁边,小孩困了只管睡,醒的时间都很玄妙,第五天被夜哭哭醒,徐均朔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郑棋元困倦的双眼。

郑棋元就在黑暗里看着他,就这么看着徐均朔,然后突然皱着脸假哭了两声,在孩子的哭声里他小声崩溃,“我上辈子是不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这辈子来跟我讨债。”

自从宝宝出生,徐均朔就没睡过一夜整觉,黑眼圈像纹上去的,心里难免会有点烦躁的,听郑棋元这么一说,这股子劲儿瞬间烟消云散,立马就笑了。

他伸出手去,把要掀开被子下床的郑棋元按回去,拍拍他的手臂,安抚安抚这辈子的爸爸。

然后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下床去,去看看他这辈子的儿子又有什么御命需要。

 

 

折磨着折磨着,孩子一月一月大起来,徐均朔又捧起他自己整理的科学育儿指南,要加上辅食配奶粉喂养了。

既是科学育儿,辅食和奶粉当然也要科学配比,他这个人就是过分夸张,好家伙,泡个奶粉在厨房里用量杯和天平秤,活像在搞科学实验。

 

宝宝学会抬腿之后,总是要展示这项绝活。

有一天他躺在大床上玩,徐均朔在旁边用身体给他当围栏,宝宝突然抬起左腿腿,冲着空气晃脚脚,还不时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腿肚。

婴儿的皮肤又细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徐均朔被可爱坏了,拍了段十几秒的视频发微博上,只有这条肉腿出镜,配文,“奶香味猪蹄好吃这件事情上,无法不承认”。

郑棋元明明人在中歌院打卡,结果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评论区,“[拳头][拳头]他是小猪你是啥玩意儿?”

 

郑棋元正恨不得提前退休,徐均朔也在家里养了一年的娃,他不是刻意推拒了上台的机会,郑棋元也不会允许他这样浪费自己的艺术生涯,只是确实一直都碰不到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剧。

于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写写自己的本子,跑跑北京附近的工作,争取最好两天内往返。

他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绝不会认为自己因此在错过什么上升期,主业就是在家陪郑棋元和专职泡奶粉。

郑棋元这个人,小鸟胃,吃猫食,嘴还挺挑,烹饪是看天分的事情,他用他独居的十几年证明他是真的没太高天分,何况一人份的饭比十人份还难做,他就也不爱做饭,也讨厌弄脏厨房,拌蔬菜沙拉拌出花儿也是不爱做饭。

现在他俩吃啥都能对付,就郑棋元看心情做,水平依然不定,徐均朔搞东西给宝宝吃,一条食物链,投食的人站前面。

 

郑棋元有钱众人皆知,至于徐均朔,也工作了好几年了,存款水平八错,徐三千这个名头早扩大百倍不止,没有什么赚奶粉钱的压力,他俩都乐得在家带孩子。

头几年的小孩一天变一个样,今天会爬明天会站,错过了就找不回来了,他和郑棋元打赌孩子会先叫谁爸爸,徐均朔赢了,气得郑棋元好几天都挂脸,后来查查人家的育儿帖,都说先叫谁谁以后更受累,于是宽心了。

 

徐均朔喜欢给宝宝泡奶粉和做辅食,郑棋元乐得清闲,只要徐均朔每次都收拾干净,他可以允许徐均朔在厨房里听铃哐啷地做实验。

后来有一天,大概是宝宝一岁半的时候,徐均朔的工作伙伴打电话来,急要一份译配稿。

徐均朔和抱着宝宝玩的郑棋元交代了一声,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工作着工作着,闹钟突然响了。

徐均朔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反复地对比着写在纸上的两个词语哪个更好,听见闹钟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到了小宝喝奶粉的时候了。

一岁半的小孩,营养基本已经来自正常三餐,奶粉已经是辅助了,一般建议是早上睡醒、晚上睡前喝两次,小宝本来已经适应得很好,可是最近脾气有点古怪,睡醒之后就是不肯喝,只好挪到了下午。

他看了看面前的稿子,腿上还摊着词典,有点躲懒不想动,于是给郑棋元发消息,“爸爸,到点儿了,今天安排你给甜宝泡个奶粉吧,二段的。”

宝宝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小名,郑棋元嘲笑徐均朔半年多了,明明是一个文字工作者,自己儿子的小名都起不出来。

徐均朔不搭茬儿,叫他起一个,郑棋元眨眨眼睛,说不是一直叫宝宝吗,叫宝宝挺好的。

现在也没起好,就宝宝、小宝、甜宝地乱叫,反正怎么乖怎么甜的都是叫他一个宝,至于大名,出生证上倒是有,可是这么小的小孩儿谁会叫他的大名啊?

 

郑棋元一直没回消息,不知道看见没有,徐均朔有点心不在焉,朝门口看了两眼。

他都捏着腿上的词典,打算站起来了,然后门突然被推开了。

徐均朔还奇怪郑棋元来干嘛,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懂了。

小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最近脾气着实有点大,睡觉离不开人,只要是在怀里睡着了,一放下就醒,徐均朔有学到说要狠一狠心真的把他放下,不要一哭就把他抱起来哄,可是书里写写轻松,这可是他们的儿子,他和郑棋元都不能忍心。

奶粉基本都是徐均朔泡的,郑棋元上手的机会不太多,他刚才试了一下,完全没法在安稳抱着小宝的情况下按照徐均朔的办法泡奶粉。

于是只好走进来,和徐均朔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交接仪式,小宝一离开郑棋元的怀抱果然就醒了,徐均朔赶紧把他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怀抱里,在背上轻轻地拍,嘴里发出“哦哦”的哄弄他的声音,把他重新拍睡着了。

郑棋元确认了一下情况安好,小魔王这会儿大概是不会哭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泡奶粉了。

 

过了得有五分钟,郑棋元都没回来。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没关门,徐均朔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在写字,模模糊糊地感觉一点都没听到外面有声音。

他心里奇怪,放下笔,小心又平稳地拿起手机,又给郑棋元发消息,问他泡奶粉泡到哪里去了。

然后听见外面手机铃声当啷一响。

接着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郑棋元一手量杯,一手奶粉桶,手指上还勾着一个奶瓶,出现在门口,表情很懵,“你上个礼拜是不是说奶粉量又改了,改多少了,我在你的笔记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啊。”

 

郑棋元做饭,挺随心所欲的,六十万人都知道他做提拉米苏有多糊弄。

可是小孩的奶粉他不敢乱搞,徐均朔上礼拜刚给宝宝换了三段奶粉,现在还得二段、三段交替喝两个礼拜,他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好虚心向科学育儿的徐爸爸请教。

 

你当然找不到了,我就当面跟你提了一嘴。

徐均朔都没想过要郑棋元泡奶粉的,刚才忙忘了,于是招招手,叫郑棋元进来,捂着宝宝的小耳朵,轻声地跟他说了一个数字。

郑棋元就又一手量杯奶瓶一手奶粉桶的走了。

 

徐均朔刚放松下来,突然又想起什么,抽了一口气,抄起手机又发。

“先倒水再加奶粉,泡完别摇奶瓶,夹在双手掌心里旋转揉搓几下就好了,记得试试温度。”

然后那边冒回来一个气泡。

“我不是傻子!”

徐均朔差点笑出声,又瞬间收住,低下眼观察了一下宝宝,嗯,还是乖乖地睡着,小脸挤得肉嘟嘟的,看来一会儿徐均朔的胸口势必又要遭遇口水攻击了。

 

他提起笔,写了两个字,没写完又笑了。

他想他发消息叫郑棋元泡奶粉,明明是赶时间又躲懒,可是现在这么一搞,反而更浪费时间了,宝宝现在都没吃上奶粉,“不是傻子”的郑棋元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徐均朔脸上带着笑,唉了一声,把笔放下,抱着宝宝往椅背上一靠,认了。

 

盼望着盼望着,郑棋元终于带着泡好的奶粉回来了。

他不知道徐均朔已经放弃工作了,走进去,在旁边的小沙发椅上坐下,一只手拿着奶瓶,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徐均朔把孩子抱过来,然后他就可以解脱了。

徐均朔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地站起来,托着宝宝的背和屁股,又把他还到了郑棋元的怀里。

靠进郑棋元的臂弯,小宝迷瞪着睁开眼睛,张嘴就要哭,郑棋元眼疾手快地把奶嘴塞了进去,宝宝叼着奶嘴,咂了咂嘴,表情平静下来了。

吃货。

徐均朔快笑晕,又坐回书桌前,就撑着脑袋注视着他的爱人和孩子。

 

郑棋元在看宝宝喝奶,顾不上徐均朔,徐均朔看得也挺认真,他看得也挺认真,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小宝在吧嗒吧嗒喝奶的声音。

喝着喝着,他突然动了动,把奶嘴吐出来了。

郑棋元“哎”了一声,扶着奶瓶,又把奶嘴塞回他嘴里,小宝又摇着脑袋把奶嘴吐了。

“你吃饱啦?”

郑棋元又试了一次,小宝扭着脑袋躲开,脸藏进郑棋元胸口,嘴边的奶渍全擦郑棋元衣服上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口水娃,总是把奶啊口水啊擦到大人衣服上,郑棋元再洁癖再富贵也禁不起这么换衣服,只好妥协习惯了。

 

“你这就吃饱啦?”

郑棋元左手稳着小宝,右手试探着把奶瓶放到地上,他把小宝的脸挖出来擦擦嘴,然后竖着把他抱起来,让他踩着自己的腿,趴在怀里,在他背上轻轻地顺、轻轻地拍,给他拍奶嗝。

一边拍,一边在他的小耳朵旁边轻声念叨。

“你这就吃饱啦?今天吃得好少呀。”

 

这幅场景太温柔、太温柔了。

徐均朔撑着脑袋看着他的爱人和孩子。

 

他想他这一年半来从来没有错过什么上升期,他最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从来没有错过什么。

 

这就是他此刻最想要的。

 

 

 

3

 

孩子慢慢长大,到了三岁半了。

他们一家三口慢悠悠地吃了个午饭,现在都是徐均朔做饭,小宝自己吃饭已经能吃得很好,虽然他有时候还是会弄得桌上、自己的围兜兜上都是菜和饭,但郑棋元还是看得欢喜。

吃完了饭,徐均朔把碗筷都送到厨房里,和谐家庭法则第一条,做饭和洗碗不能是同一个人,郑棋元围着围裙,手里都是泡泡,吩咐徐均朔说擦完桌子他也能玩去了。

徐均朔擦了桌子,给宝宝冲了杯奶粉,一边朝客厅走一边把杯子夹在掌心里揉搓旋转,踢踏着拖鞋走到宝宝面前,把杯子往他怀里一塞,自己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下了。

小宝之前躺着喝奶被呛到了,咳到喘不过气,郑棋元吓得魂飞天外,再也不敢随他心意让他喝奶的时候乱躺了。

徐均朔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谨遵郑棋元教诲,用两条腿把小宝夹在中间,不让他乱动,就乖乖地坐着喝奶。

 

徐均朔本来就是一个口欲期还没过的大人,接吻的时候喜欢咬郑棋元,他的儿子当然不遑多让,戒掉奶嘴的过程颇为艰难,让他现在能乖乖用吸管喝水而不是哭着吵着要奶瓶,两个爸爸都拼了老命了。

宝宝就被爸爸夹在腿中间动弹不得,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小杯子圆圆的杯柄,眼睛盯着电视里跳动变化的彩色画面,另一只小手软软地搭在徐均朔的腿上。

然后突然用力地抓住徐均朔的腿毛薅了一把。

徐均朔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宝宝叼着吸管就笑起来,就是故意整他爸的。

听到他笑的咯咯声都出来了,徐均朔嘿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拿指腹轻轻拍宝宝肩膀,“痛死我了!我这么打你你痛不痛!痛不痛!”

宝宝扭着身子躲他,还是被他的腿钳住跑不掉,一边扭一边笑得更大声了,说我不痛!爸爸痛!

“爸爸当然痛了!”徐均朔拿手指头在他脸上、肩膀上搔来搔去,“小坏蛋!你故意的!”

宝宝尖叫一声笑得更得意了。

郑棋元在厨房里洗碗,听到他俩闹起来的声音,几步就跨到客厅来,手还滴着水,“你别闹他!一会儿又笑吐了!”

这个吐了是真实意义地吐出来,他上次和刚吃饱的宝宝闹得太欢腾,小孩儿胃浅,真的笑得吐了一身一地,郑棋元抱着小宝去洗澡换衣服,徐均朔跪在地上擦了半天。

家里的老大发话了,徐均朔和宝宝不敢不从,于是一个倒回沙发里,一个继续含住吸管,徐均朔拿小腿肚碰了碰宝宝的肚子,“你别欺负我了,求求你了。”

宝宝大发慈悲的点点头。

 

相安无事了一会儿,郑棋元把厨房擦得锃光瓦亮然后出来了。

有了孩子之后,很多地方的卫生已经顾不上,比如他非要把自己的玩具堆在客厅地上散成一大堆,郑棋元一开始极不习惯,就跟在后面捡,可是慢慢地最后都会跟小怪兽妥协,现在只剩下宝宝还不会涉足的厨房区域还能让郑棋元的洁癖本能大展拳脚。

他走到客厅里去,轻轻地问宝宝,“奶喝完了吗?”

宝宝点点头,吸管从嘴里拔出来,嘴里发出“哈”的一声,吸管的头又被他咬扁了,他晃晃小杯子,递给郑棋元说,“谢谢爸爸。”

 

宝宝第一次学会说谢谢,并不是徐均朔或郑棋元有意教的。

回想起那一天,好像是有人来家里修空调,空调外壳拆下来把地板弄得铺上了一层灰,师傅修完了要走,徐均朔怕郑棋元回来看着难受,急着擦灰,不方便送他,于是蹲在那里擦地板的同时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师傅!谢谢你!”

等他擦擦洗洗全部弄好,又陪宝宝坐在沙发上,宝宝说要看动画片。

他随徐均朔,对于家里的全屋互联智能家居总是保持着长久的好奇,上次活生生把人工智能玩得卡成人工智障,现在扫地机器人都不能开,因为他会一直跟着跑。

徐均朔怕又把他的瘾勾起来,那今天下午就别想安生了,于是回归了最原始——拿遥控器给他调动画片。

电视上花花绿绿的唱起歌来,他把遥控器随便一放,说了句“看吧”。

然后就听见宝宝小声又清晰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哦。”

徐均朔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我是爸爸。”

“对啊。”宝宝很认真地看回来,小眉头皱起来有点不解,“爸爸也要说谢谢啊。”

完蛋爸爸立刻感动到眼圈红红,凑上去在肉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郑棋元洗完杯子回来,贴着徐均朔的脚坐下了,又把宝宝抄起来放在腿上。

宝宝很喜欢靠在他臂弯里,坚持健身的肌肉让小孩很有安全感,也喜欢摸他的纹身,郑棋元也喜欢把宝宝抱在怀里捏肉肉,父子俩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郑棋元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里,爱人躺着看电视,宝宝就在他怀里,静谧的午后只有立式电风扇开小档的风声和电视机吱哇乱叫的说着台词,他手上不停,熟练地从肉肉的肩膀一路揉到软软的小腿,一边捏肉肉一边发呆。

 

然后怀里的宝宝突然动了动,身子一扭,双手撑在沙发上,要从他腿上逃走了。

郑棋元回过神来,奇怪地“嗯?”了一声,凑过去看宝宝。

照理来说,宝宝早就习惯被他抓在怀里上下其手,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鲜明的躲避他。

郑棋元心里喊着真是大件事了,手掌托着鼓出来的小肚子把宝宝拉回来,“不让我捏了?”

宝宝埋着脑袋摇摇头。

“为啥啊?”郑棋元还怪委屈的。

 

三四岁的小孩一般都可以和外界顺畅交流了,只是词汇量有多有少,他们家的宝宝和同龄人比起来,会说的话算得上很多,大概是骨子里就带着郑棋元话唠的基因,徐均朔还坚信是因为宝宝太聪明了。

宝宝的小脑袋动了动,圆鼓鼓的后脑勺又靠回他的胸口,扬起脑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郑棋元问,“爸爸,你是不是也觉得宝宝胖?”

郑棋元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胖啊。”

“那你为啥天天捏我?”宝宝自己伸出手,在小肚皮上捏了捏,指尖捏出一层小肉浪。

郑棋元忍着笑,亲了亲他暖烘烘的发顶,又把小手抓起来捏在掌心里揉揉,“宝宝太可爱了,像个小福娃,肉肉捏起来好舒服。”

 

“可爱”一词从小听到大,都听了三年半了呢,小宝早已免疫,理都不理郑棋元,坐在那里,突然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

讲道理,小孩儿叹气真的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叹气这么伤感老成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这么小的小孩儿身上呢,也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可是郑棋元和徐均朔都没敢笑,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当然要被好好对待,他俩对视一眼,如临大敌,徐均朔爬起来在沙发上坐坐好。

郑棋元把宝宝提溜着往上拉了拉,凑到小耳朵旁边,轻柔地问他,“为啥叹气啊,跟爸爸说说好吗?”

宝宝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郑棋元左臂的纹身上软软地滑,滑了好一会儿,突然问,“爸爸,胖是不是不好啊?”

 

郑棋元斟酌了一下,犹豫着说,“太胖太瘦,对身体都不好。”

宝宝摇了摇头,仰头看他,“我是说,胖是不是不好看?”

郑棋元嚯了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知道啥是好看吗?”

他本人是最要好看的,平时也喜欢打扮宝宝,穿些可爱衣服,再搭配些小帽子小包包,可是宝宝自己说起好看这个话题还是第一次。

他说着说着笑得更厉害,笑得都发抖,宝宝哼唧了几下,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爸爸不准笑!”

被软软的小手在手臂上赏了几巴掌,一点都不痛,但是郑棋元老实了,收敛了笑容,保证说爸爸不笑了,又抿着嘴唇用力憋了一会儿,才勉强把笑声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到底啥样儿是好看啊?”

怀里的小孩一边发出代表着正在思考的长长的鼻音,一边小脑袋在他衣服上乱蹭,头发都蹭的翘起来。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试探地问道,“Sòu了好看?”

“瘦了好看啊……”郑棋元重复了一遍,双手把宝宝搂得紧紧的,又接着问,“如果瘦一点就好看,但是好多开心的事情都不能做,你还想要瘦一点吗?”

宝宝奶声奶气的问,“比如呢?”

“比如啊,我想想。”他真的好好想了想,然后说,“比如叫你去跑跑步做做操你不能再撒娇赖着不去,以后吃饭饭,你喜欢的肉肉也不能多吃,其他你想吃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了,你不是前两天还吵着要吃冰淇凌吗,以后不能吃了。”

 

郑棋元语言天赋很强,在成都演几个月的金沙就能熟练掌握四川话,跟徐均朔给他看的视频学土味发音也很快,还能自创一些发音,学徐均朔的口头禅能像到让徐均朔手脚蜷缩得尴尬。

他平时就爱“妈妈”“姐姐”地叫,时不时暴露东百嗲精的内心。

奶声奶气的孩子有一种天生的魔法,让人不自觉软着嗓音说话,有了孩子之后,他更是在福州小徐的带领下,在向南方方言语素妥协的路上一路飞奔,吃饭饭喝水水,叠词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顺。

宝宝皱着眉头,语气特别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问,

“冰淇淋也不能次了吗?”

冰淇凌为什么会长胖啊?

安静得听了半天的徐均朔接了一句,“你的小肚皮太脆弱了,本来冰淇淋就不能多吃。”

小宝冲他哼了一声。

郑棋元拍拍小宝的脑袋,说爸爸说得对,本来就不能多吃,“冰淇凌那玩任儿多容易长肉啊,更不能吃了,嗯……最多三个月吃一次吧?”

“哈?”

确认了这个噩耗,宝宝脑袋往郑棋元胸口一撞,眉毛皱得紧紧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他郑重地宣布:

“那宝宝会不开心的呀!”

 

 

“对啊。”

郑棋元也认真地点点头,在宝宝耳边说,“那为啥要让自己这么不开心呢?”

“这么折腾这么不开心,就为了别人说的‘瘦了才好看’啊?”

“好看的标准不应该世界同化的,你觉得啥好看,觉得自己啥样儿好看,那就咋好看着呗!”

 

这段话对于现在的宝宝还有点深奥,他还没绕过来呢,郑棋元手指头在他肉肉的下巴上揉了两下,简洁明了地重新宣布,

“你的肉都是我一口一口喂出来的,不准瘦!”

 

 

“好叭。”

爸爸养他好辛苦的呀,他点点头,小脚一晃一晃地,接着说,

“那我觉得!萱萱姐姐昨天裙裙好看!爸爸,我和姐姐不一样,你是不是说?”

郑棋元差点喷笑出声,哎哟一声,忍着笑意回答,“你和姐姐是不一样,男孩女孩当然不一样,你得有性别意识了,但是一件衣服而已,你要真想要我也能给你买。”

“再说叭!”他特别老神在在地挥挥手,主动拉着郑棋元的手指头往肚子上放,“你捏叭!”

郑棋元笑得快厥过去了,顺势揉揉胖乎乎的肚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捏捏肚子上的软肉,跟宝宝说,“你爸以前肚子也软软的,他就光胖肚子,但是他长得也好看啊!”

 

徐均朔从育儿书里学到,关于宝宝的教育,父母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于是给郑棋元也上了一课。

彼时孩子刚出生,郑棋元当新手爸爸正上头,握着宝宝的手臂抬起来,肉肉软滑得仿佛要从他的指缝里流出去。

他就这么捧着宝宝的手臂,从藕节一样的手臂一路亲到手背上胖出来的肉坑,又挨个儿亲亲短短软软的手指头,亲完说干嘛非要这么死板,顺其自然就好了。

“我们甜宝才不需要谁唱白脸呢。”

 

好完蛋一爸爸。

 

后来徐均朔继续博览群书,采百家之长,又读到说,教育孩子的时候,父母应该统一思想,不然可能会造成孩子思想的分裂,而且林女士对他的教育理念就是不说教,想让小小的徐均朔自己领悟人生道理,郑棋元爱说话,宝宝也爱和他鸡同鸭讲,那就让郑棋元说去吧。

于是今天郑棋元在和宝宝探讨“什么是好看”的时候,他只是正襟危坐地在待命,没有随随便便地插话。

听到郑棋元这句话,他忍不住了,他想郑棋元这真的不是你对着镜头说我其实身材很好的时候了,徐均朔转过脸来,在小宝探究的目光里问郑棋元,“你俩这是在夸我吗?”

“是啊!”郑棋元理直气壮,拿手指搔了搔小宝的肚子,正好摸到了痒痒肉,宝宝在他怀里扭着身子笑起来,郑棋元一边挠他痒痒一边问,“你说爸爸好不好看,啊,好不好看?”

宝宝尖叫着从他怀里爬出去,小孩的笑声是很可爱的,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手脚并用爬到徐均朔那头,一头扑进他怀里,高声喊着,“爸爸好看!那宝宝好不好看!”

徐均朔把他搂进怀里,在小脸蛋、小额头上乱亲,一边亲一边盖章,“宝宝好看!宝宝最好看!”

郑棋元听了,坐在那里,朝徐均朔眨了两下眼睛,“那我呢?”

真完蛋。

徐均朔还会脸热,不敢看他,捧着小宝的下巴让他看着郑棋元,“你说呢,爸爸问他呢,你说爸爸是不是最好看?”

“是——”

宝宝坐在徐均朔腿上,两条腿腿摊开,小手兴奋地在空气里一抓一抓。

他就这么超级开心的冲着郑棋元说,“是!”

 

“大爸爸好看!大爸爸坠、坠、坠好看!”

 

他分不清平翘舌音,最要念成坠,吃会念成次,纠正他他也不改,反正郑棋元平时东北腔重起来的时候“啥、撒”也不太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郑棋元。

他们并没有刻意区分小宝对他们的称呼,小宝喊谁爸爸他俩都乱答应,郑棋元有段时间最喜欢看徐均朔先凑上去但是被宝宝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要”“不要”一边手掌贴着他脸推开的戏码。

被一向有创造力的小宝这么突如其来的独创性称呼了一下,郑棋元心都整个软掉,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强调到底有多“坠”,整个身子都在用力,就这么浑身一颤、一颤地说,郑棋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大爸爸。

徐均朔也被可爱到了,怪叫一声,刚要把他抱起来亲亲,被扑过来埋青蛙肚肚的郑棋元抢了先。

 

三个人闹了一通,又挤在一团看电视。

小宝贴着徐均朔坐着,手隔着衣服在摸他的肚子,徐均朔把他的小手拎开,瞪了郑棋元一眼。

郑棋元一点都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低着头偷笑,装作没看见。

倔强地摸了好几把爸爸“软软的肚子”,小宝突然问,“那我今天能次冰淇淋吗?”

徐均朔摇摇头,“不可以,今天天气也不够热。”

小宝一扭头,脸藏到徐均朔怀里去了,“那我不开心了!”

徐均朔嘿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肉屁股,“开不开心不能拿来要挟人的。”

小宝听了,又从他怀里钻出来,朝郑棋元说好吧,“爸爸那我能再喝点冰冰的水吗?”

郑棋元问他,“啥冰冰的水?”

“就是爸爸上次喝的!”他拍拍徐均朔的胸口,指明了哪个爸爸,徐均朔猝不及防来不及捂他的嘴了,小宝全说出来了。

“爸爸喝的,冰冰的,黑黑的,怪怪的。”

郑棋元一听,眼睛就瞪过来了。

徐均朔!你居然给这么小的小孩儿喝咖啡!

 

徐均朔瑟瑟发抖,赶紧解释,“是他、是他自己爬上桌子喝的……就舔了一口!我立马给他喝了一大杯水呢!稀释,稀释掉了……”

他不是故意的,那天他也慌,搞再多研究也没学到怎么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漱口又灌水,盯着小宝看了一天,跟他说你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爸爸,还好只是他太小题大做,后来平安无事,但他也存在知情不报的情节,越说越心虚。

郑棋元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爸爸,说好的科学育儿呢?”

“失误失误。”徐均朔朝他讨好地笑笑,“纯属失误嘛……”

小宝听不懂他们在聊啥,只是又问了一句,“爸爸,那我能喝黑黑的水吗?”

郑棋元是个容易对新事物欣然接受的人,徐均朔又有强烈的探究精神,他们的孩子遗传到了双倍的好奇,本来就够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了。

大人大可以简单粗暴地跟小孩说不可以喝,说喝咖啡对小孩不好,但是郑棋元不是这种大人,也不想做这样的大人,喝咖啡为什么这么不好他暂时也说不出来,没有科学理论作为依据,他不想这样粗暴地对待小宝。

可是也不能真的给他喝咖啡啊?

他想了想,说了一句,“能喝,等着。”

徐均朔吓了一跳,刚要说话,郑棋元朝他挤眉弄眼地摇摇头,踢踏着拖鞋走到厨房里去了。

 

徐均朔抱着期待的小宝坐在沙发里,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郑棋元到底要做些什么。

厨房里碗柜听铃哐啷地响了几下,脚步声又从远及近,郑棋元拿着一个玻璃杯,杯底有一层浅浅的“黑黑的水”。

小宝“耶”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又收回来,“我想要用我的小杯子。”

“哎你就这么喝吧。”郑棋元在徐均朔脚旁边跪坐下来,手肘撑在徐均朔腿上,把杯子朝小宝递过去,“不然你的小杯子也别想要了。”

小宝和徐均朔同时朝杯子凑过去。

“哎!”郑棋元收回手,躲开小宝要抢杯子的双手,“我给你拿着,你就这么喝,不然全洒你爸身上了。”

“哦……”小宝点点头,郑棋元托着杯底,小宝双手捧着杯子,准备好要喝黑黑的水了。

 

徐均朔憋笑憋得快昏过去了。

他刚刚就闻到一股酸味儿了,郑棋元倒在杯子里的是浅浅一杯底的食醋。

一岁以下的小孩不能吃醋,大了也就可以吃一点点加在菜里的调味了,郑棋元谨慎得厉害,才三岁半,小孩牙没长好,牙龈还软,给他吃饺子的时候都没直接倒过醋碟,可怜小宝,年幼的心灵里还不知道厨房里有一瓶他从来没见过原始面貌的“黑黑的水”。

“爸爸……”小宝柔粉细嫩的嘴唇贴着杯口,小眉头皱起来,“这个气味怪怪的。”

“你刚才自己也说的‘怪怪的’啊,就是怪怪的、黑黑的水嘛。”郑棋元面不改色,“不信你问你爸,他上次喝的是不是这个?”

“是、是……”徐均朔挤出两个字,赶紧捂住嘴,生怕笑到让郑棋元前功尽弃。

其实上次作案时间太短,小宝也不记得到底是不是这个气味了,只舔了一口味道也不太清晰,就是他爸紧张过度的样子怪好玩的,他还是好奇得不得了,还想再尝一口。

既然什么都不记得,爸爸又都说是,那就应该是吧。

他小鼻子凑在杯口闻了闻,还是觉得鼻子里有点点刺,郑棋元托起杯子,液体顺着角度小心地淌过去,宝宝小心翼翼的,像警觉的小猫,伸出一点点舌尖,只轻轻的舔了一下。

然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郑棋元眼疾手快把杯子抽走了,徐均朔探着脑袋看小宝,看他整张肉脸皱得像云,嘴巴“噗”“噗”地吐气,揪着徐均朔的白T就擦嘴。

徐均朔已经非常习惯小宝随时随地会把他的衣服当成破抹布了,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憋笑憋得快死了。

郑棋元捧着杯子凑过去问他,“够怪吗?”

小宝扯着徐均朔的衣角盖在脸上点点头。

“还喝吗,还有一口黑黑的水呢。”郑棋元晃晃杯子。

小宝不说话,往徐均朔身上一倒,整张脸都藏起来了。

郑棋元乘胜追击,“那你以后还喝吗?”

小脑袋埋在徐均朔怀里拼命摇。

 

徐均朔任由小怪兽藏在他的怀抱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他笑得一抖一抖的,郑棋元来气,“你笑什么!喝点点醋对身体有好处的!”

徐均朔不理他,还是笑,笑得停不下来。

“你再笑!”郑棋元在他腿上抽了一巴掌,收拾完小宝来收拾徐均朔了,压低声音说,“我又不是故意玩儿他!还不是因为你!”

徐均朔吃痛,小声叫了一声,抬起左脚用脚背蹭了蹭被郑棋元赏了一巴掌的右边小腿,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连连求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郑棋元白他一眼,嘴角却已经翘起来了,他看看撅着小屁股躲在徐均朔怀里的小宝,又看看手里的杯子,突然说,“倒都倒了,要不你喝了吧?”

徐均朔一愣。

然后感觉腰间有一个小脑袋支棱起来了。

 

“偶尔喝点醋真的对身体好的,没骗你。”

郑棋元一本正经,冲他举起杯子,“来吧爸爸,干了这杯黑黑的水!”

让你以后再知情不报。

“来吧爸爸!”小宝跟着起哄,小拳头举起来挥了挥,给徐均朔打气,“干了!”

郑棋元笑起来,学他,手松松握拳在空中挥了挥,“干了干了!”

 

徐均朔一脸视死如归,接过杯子,干了。

 

 

4

 

关于如何教育孩子,谁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他和郑棋元其实并没有明确分工,但是性格使然,郑棋元一定会给他很多自由,那就要徐均朔来控制这个自由的边界。

他的父母是给了他很多自由的,让徐均朔得以成为既正直又柔软、有着自己独特主见的自由小孩,他们家氛围很好,二十多岁了他也还愿意陪着爸妈看电视,之前那个特殊的年,很长时间不能出门,他天天陪着家里长辈打麻将。

可是徐均朔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又不能把他爸妈的标准直接拿来复制粘贴,不知道该怎么掌握这个力度,书里也找不到标准答案,着实苦恼了很长时间。

 

宝宝还没出生的时候,小爸爸有点焦躁,关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了好几天,脑袋都快想破了。

想着想着,想昏了头,居然问郑棋元,“如果宝宝有一天回家来,说他要纹身,你让不让他纹啊?”

 

“我不让他纹?”

郑棋元戴着黑框眼镜靠在床头看书,力图早点进行胎教,闻言朝徐均朔举起花臂。

“我有说服力吗?”

 

宝宝其实已经有一个小名了,叫石榴,郑棋元明明是一代取名大师,偏偏不敢给自己儿子起小名,最后还是文字工作者徐均朔起的。

他抱着宝宝去买菜,经过水果摊,熟悉的老板招呼他,说今天有新鲜的石榴,要买一点吗?

小脑袋立刻从他肩膀上支起来了,他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就兴奋。

老板也知道他叫石榴,就举起一个圆圆鼓鼓的石榴给他看,说石榴要不要石榴啊?

宝宝知道他的名字是一种能吃的好东西,但是第一次看见真的、完整的石榴,于是伸手,只是摸了摸,并不拿,然后转头看徐均朔,问他,“爸爸,石榴胖胖的,是因为我也胖胖的,所以叫我石榴吗?”

徐均朔忍俊不禁,手臂上挂着塑料袋,托着宝宝往上抖了抖,说不是的,为什么要叫你石榴,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以后再说吧。

宝宝说好吧,软软的小手重新环住他的脖子,又倒回他肩膀上。

老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买石榴,很香很甜的石榴啊。

宝宝哼了一声,直起身子,很骄傲很大声地宣布,“我们家已经有石榴啦!”

 

虽然有小名,但是基本都是留给外人叫的,他们仨在家里依旧是“宝宝”“小宝”地腻歪来腻歪去,“石榴”这个名字,还是别人叫得多。

像起小名很难一样,起大名也挺费劲。

徐均朔必然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就该姓徐,而郑棋元呢,宝宝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更不需要一个姓氏来确认这种归属感,直到办出生证前俩人还在谦让。

在起出第一个大名前,两个爸爸首先达成了共识:宝宝是拥有改名的权利的,改姓都可以,到时候郑棋元愿意详细和他分享他为何又如何从“郑迪”变成了“郑棋元”。

当然,前提是他得长到有足够的判断力和审美能力的时候。

 

来自黎巴嫩的文豪有一首举世闻名的关于孩子的英文诗歌,中文译者是冰心,年轻的父母可能都听过,可是能做到的人寥寥,徐均朔和郑棋元也还在“科学育儿”的路上。

那首诗说,你的孩子并非你的孩子。

 

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他们在你身边/却并不属于你

 

孩子不应该只是为了证明父母之间的爱情而降生的盖章字条,他属于他自己,是生命出于对自身的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给予孩子爱,但不要试图给予他全部想法。

庇护他的身体,但不要企图庇护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属于明天,而这个明天,你做梦也无法到达。

 

人们通常会对孩子隐瞒一些残忍的东西,比如死亡,孤独,离别和不公平,其实相反,应该告诉他们这些,告诉他们生活有儿童的一面,也有不那么儿童的另一面。

让他们知道这些苦难深重,让他们知道这些无从补救,不是为了培养未来的罗马俱乐部成员,只是提前轻柔地引导他们欣赏黑夜世界的壮美,以后则不至于那么突然,不至于那么快。

石榴身上寄托着他们俩最重的爱和最轻的期待,他们当然也希望为他提前准备好一切,所有他们经历过的不必让孩子再措手不及。

可是“我想活很多次”要实现在音乐剧里,徐均朔勇往直前,郑棋元随缘平和,但他们都是认准了路就走这一次的苦行者,至于孩子会认准哪条路,不该由他们来决定。

 

石榴石榴,十六十六。

对郑棋元和徐均朔来说,“十六”这个数字都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郑棋元演过的十六部音乐剧,是徐均朔和郑棋元相差的十六年,是徐均朔第一次遇到郑棋元时的十六岁。

哪一个都是生命里无可替代的十六,而他们的孩子,更要是最最最不可替代的石榴。

 

石榴已经三岁半了,准备明年去上幼儿园。

其实三周岁本来已然可以送幼儿园了,语言系统基本完善,可以跟人交流,宝宝也有基本的自主行动能力了,但是郑棋元和徐均朔盘算半天,还是暂缓了这个计划。

一来他俩并不缺人带孩子,二来,之前徐均朔要演一部音乐剧,排练加演出,前前后后在上海待了几个月,小宝表现出了很强烈的分离焦虑,无数次视频都以他和徐均朔对看那头眼泪汪汪这头号啕大哭结束,后来甚至连徐均朔的电话也不肯接,把在外地工作的小爸爸急得直上火。

这种分离焦虑并不是强行送去幼儿园、哄骗哄骗就能好的,处理不好就是一直的心理阴影,反正他们也不急着让小宝学什么知识,社交大王自己就有好多小玩伴,幼儿园也并未规定3周岁一定要入园,合计半天,决定等宝宝过了4周岁生日再说,“迟上一年幼儿园是给男孩最好的礼物”,于是现在宝宝还天天跟他们俩在家鬼混。

 

关于孩子多大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书里只有个大概范围,“太早太晚都不好”,各家家长大概都为了这件事情头痛不已。

他们家早就改装好了宝宝自己的房间,可是总觉得宝宝还没到四岁呢,并不想拔苗助长,孩子依赖父母和怕黑是天性。

徐均朔虽然买了很多书要科学育儿,但早就知道不能照本宣科,他们的孩子是独特的孩子,不是活在书里的,郑爸爸和徐爸爸余生都要摸索如何成为父亲,于是总是顺其自然的调整,既不强迫,也不至于溺爱。

反正至今小床仍然放在他们的床旁边,他和郑棋元每天把宝宝哄睡着,再一步跨到自己的床上,一家三口就在一个温馨又恬静的房间里进入梦乡。

宝宝醒得总是很早,醒来之后就会从小床上溜下来,自己抓着床单往大床上爬,爬到他们俩中间,用肉感的脸去贴他们的脸,郑棋元尤其喜欢这样被叫醒的方式,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臂让肉虫虫一拱一拱地钻进怀里,搂着宝宝亲几口,轻柔地拍拍背,把宝宝拍睡着,自己也睡着,一大一小搂在一起,软绵绵地睡一个回笼觉。

对于醒过来面前就有一个肉球球,徐均朔已经非常习以为常了,他眼睛刚睁开一条缝,还迷瞪着就往前凑过去,在宝宝肉乎乎的肩膀和脖子上亲了几下,又亲亲郑棋元。

被打扰了清梦的郑棋元没醒,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可爱地咕哝了两声。

孩子也像他一样,叽叽咕咕地发出一些模糊音节,蹬着腿翻了个身,翻到徐均朔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又像小猪一样呼呼睡着了。

 

今天也是一样,徐均朔哄宝宝睡觉。

小床比较矮,也不怕他半夜摔下来出什么事儿,宝宝躺在中间,徐均朔靠坐在床头,一半身子只好悬空,只靠踩在地上的那条腿支撑着。

宝宝躺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等他给念睡前故事。

徐均朔一边想,一边把小宝送进嘴里啃的小手拉出来,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温柔地送回被子里,然后问他,“爸爸今天给你念首诗好不好?”

宝宝可怜巴巴的,“是唐诗三百首吗?”

“不是,是现代诗。”徐均朔摇摇头,心想郑棋元真是给孩子背出心理阴影来了。

小宝一听就笑了,笑声奶乎乎的,郑棋元就坐在床上听着呢,咳嗽两声,父子俩都一缩,只敢捂着嘴偷笑。

笑着笑着,宝宝问,“啥是现代诗呀?”

徐均朔脑子里转了转,觉得要让他理解还是很难,于是说,“以后再告诉你,今天先给你念一首现代诗听一听,好吧?”

宝宝点点头,说好叭。

于是徐均朔轻轻柔柔地念起来: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宝宝动了动,抬头看他,“我?”

徐均朔笑了,点点他的额头,“是你,也不是你。”

 

“这首诗是写给他的宝宝,写给每一个宝宝的,所以你这个宝宝也要听好。”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小

简直是一条软体的虫子

当我伸出偌大的双手

却不知如何抱你”

 

他轻柔地念,轻柔地拍着宝宝,宝宝的肚皮在他手掌下面一起一伏,呼吸渐渐地平缓了。

 

“突然间有个想法

想自己一夜间变老

这样就能看见

你长大后的样子了”

 

徐均朔的声音几乎成了气声,宝宝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坚持念了下去。

 

“你不是我的希望,不是的

你是你自己的希望”

 

“我那些没能实现的梦想还是我的

与你无关,就让它们与你无关吧”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你甚至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说

当神明通过我将一口生气传递给你

我想我愿我又怎能做你一生的保护神

 

总有一天,我将成为一种无用的东西

我看着你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然而我爱你,我的孩子

我爱你,仅此而已

 

我爱你,仅此而已

 

他念完,宝宝已经睡熟好久了。

徐均朔眼眶有些湿润,弯下身子,在宝宝的额头上落下几个轻柔的啾啾,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他一转过身来,就看到郑棋元坐在床上望着他,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好好听完了。

徐均朔心软成一片,又有眼泪要涌上来,可是忍住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去,和他的爱人,他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交换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这位现代诗人的另一首关于孩子的诗歌他也读过,但科学育儿的徐爸爸不能认可那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教育方法。

他想他和郑棋元的孩子,自己就学会了要说谢谢,他礼貌但不虚假,真诚的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惮于痛快的哭,他的心很柔软但又也天生的坚强,郑棋元不说假话,徐均朔真诚善良,他们的宝宝,就会是混合着郑棋元和徐均朔所有最好的优点出生的孩子。

他可以喜欢看动画,也要读些诗,争取在大班学会十以内加减法,学不会也不要紧,郑棋元始终坚信宝宝带着徐均朔学习能力强的基因,对他随便考个清华北大充满一厢情愿的展望,虽然徐均朔年少叱咤市游泳队,但这不意味着他的孩子就必须学会游泳,当然,求生技能能学会最好。

 

徐均朔几年前做采访时反复说过,如果一段关系可以用“爱”来定义,那么本质就该是不求回报,既然是爱,就不要再心念有所回报,杳无音讯才是常态。

可是他爱他自己,爱他的父母,爱郑棋元,爱他的孩子,爱世上一切他所能爱的,徐均朔是全世界最会爱人的人,从他们身上,从这个世界,他从来不怕也不会得不到回报,他有足够的勇敢,来期待值得庆幸的幸运“回音”。

郑棋元的洁癖本来就被徐均朔一再挑战,有了孩子之后这种处女座的天性更是岌岌可危,徐均朔会带着孩子去楼下沙坑挖沙,然后脏兮兮的回去拍门,小手没力气,拍在门上没有气势,但是郑棋元每次都能知道是他的石榴回来了。

然后郑棋元打开门就开始鬼叫,伸出双手卡着胳肢窝把宝宝拎起来,手下的触感就是胖乎乎的云朵,徐均朔配合迅速扒掉小泥鞋,再由郑棋元举着还不会自己洗澡的小怪兽一路送进浴室,沾了沙子的小脚还在空气里快乐地蹬。

 

他们不要孩子成为被程式化打造的孩子,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教育家长,让他们得以生存下去,而不是继续朽坏,所以他们的宝宝要是快乐自由的,他们希望他能成为真正快乐自由的。

 

郑棋元和徐均朔成为家长的第一奥义,只是希望他能快乐,希望他能自由。

 

 

5

 

也希望你能快乐,希望你能自由。

 

 

 

END

 

没育过儿,没看过书,都是瞎编的

孩子当然好玩,但孩子不是只有好玩的一面,我也很不赞成“孩子是多余”的说法,育儿大业颇为艰难,我也只停留在想象和理论经验,万望不要过分苛责

我都这样免责声明了,你要是还认真研究,那也随意,反正我无意讨论

Still,像上次校园文烂套路一样,育儿文的梗也都大同小异,如果实在觉得我撞梗的话请直接私信我,我愿意披露我的构思过程

 

 

1.孕期能否只吃素我只是查了一点资料,只能说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但我毕竟不专业,不要听我的误导,这样处理是因为,即使这是不可能发生在郑棋元身上的事情,我也并不希望他要在我自己的文里改变自己的坚持。

2.把孕期写的那么轻松,是因为不想郑棋元在我自己的文章里顶着名字受苦,真实孕期的辛苦情况我只有所耳闻,并不了解

3.不起大名是因为我不想取,也不能取,至于小名,其实按时间设定,这时候郑棋元肯定早就不止16部音乐剧了,但我是想起《人物》采访稿里的,“在声2舞台上唱了16首歌,从业至今演了16部音乐剧”,他们也相差16岁,评论提醒了我,第一次相遇时树就是16岁,“石榴”这个名字太有意义了,所以还是这么起了;

Hawaii老师告诉我,石榴的别名叫“石醋醋”,超级可爱吧,他舔那一口醋真的是缘分啊

4.“爸妈要爱彼此就自己爱,干嘛把这些东西按到他头上,好像自己就是为了验证他们确实相爱才出生的一张盖章字条”,出自Hawaii老师的文,她还问我为什么不生女儿,“家里的男人太多了”,我说毕竟是两个父亲,养育女儿的问题要再复杂得多,我只想搞甜饼,暂时水平就在这儿了,二胎更不要提了,第二个孩子育儿难度不会减半,而是指数级增长,我放过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5.提到的三首诗歌,太长不想全文附录,做个简单指路,想看可以自己搜。

1)黎巴嫩诗人举世闻名的诗歌,“你的孩子并非你的孩子”,是纪伯伦的《论孩子》,后面那一段也是根据诗句改编的。

2)念给宝宝听的现代诗,“你是你自己的希望”,是海桑的《给我的孩子》,就是杜江念给嗯哼的那一首,我看了他们家太多年,有种看着嗯哼长大的感觉,写文的时候也时不时在代他,他上《爸哪儿5》第一期时离四岁不到一个月。

3)“诗人的另一首关于孩子的诗歌”,“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是我个人的评价,这首诗是海桑的《一个小小孩》。

6.其他注解

1)“人们通常会对孩子隐瞒一些残忍的东西,比如死亡,孤独,离别和不公平”改编自杜拉斯《中国北方的情人》:“人们通常对孩子们隐瞒的东西,相反应该告诉他们……黑夜世界的壮美一样。”

2)罗马俱乐部,位于罗马的关于未来学和全球性问题的国际性民间智囊团体,观点多带有浓重悲观主义色彩,是“未来学悲观派”的代表。

7.有一个双关,也不需要你们猜了,我直说吧。

“郑棋元每次都能知道是他的石榴回来了。”

“是他的石榴回来了”,是他的十六回来了。

是郑棋元的十六们回来了。

线

pd后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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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导演面无表情地按下暂停。我把目光从桌面重新移到他们的脸上,语言系统险些失调。在场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我于是喉结滚动几下,先问:“棋元哥那边现在知道这件事吗?”


“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直接联系郑老师的团队,否则你现在别说坐在这里,估计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我把录音笔拿过来,左右看了看,侧面的地方有一块没撕干净的红色胶带痕迹,于是隐约想起昨天大家吃烧烤的时候,那位面对我有些心虚的卡十弟弟水杯上也贴了一...

*因为字数过长被吞掉的后半截 没打tag 大家可以不要留评 完整版有发在上一条的🍎论里 请去那边红心评论!


总导演面无表情地按下暂停。我把目光从桌面重新移到他们的脸上,语言系统险些失调。在场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我于是喉结滚动几下,先问:“棋元哥那边现在知道这件事吗?”

 

“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直接联系郑老师的团队,否则你现在别说坐在这里,估计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我把录音笔拿过来,左右看了看,侧面的地方有一块没撕干净的红色胶带痕迹,于是隐约想起昨天大家吃烧烤的时候,那位面对我有些心虚的卡十弟弟水杯上也贴了一小块红色胶带做标记。

 

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心虚了。

 

“把录音笔送来的这个人,我们现在不确定他有没有备份。如果是选手的话,条件有限。但就算是没有备份……”女副导停顿了一下,“节目组也没办法担这个风险,这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

 

“所以我们现在给你两个方案。”她撑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叹了口气,“你是高人气选手,真捅出篓子,不光两边粉丝不干,赞助商也不会高兴。要么你自己主动退赛,想个合适点的理由,身体原因或者私人原因随便你。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配合……”

 

“那节目组只能在总决赛之前让你强制淘汰。”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桌面,问她:“如果是第二种的话,我跟棋元哥还能有合作舞台么?”

 

“我建议你选择第一种。”总导演语气比刚才还要强硬,“且不说你们合作的事,第二种无论成本还是风险都太大。而且对于你自己来说,主动退赛也比被淘汰体面吧。随便扯点什么理由,还能骗骗小姑娘眼泪。如果导演组下场做票,很容易被粉丝发现端倪,那到时候你们的事情也不一定藏得住。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我能不能先把合作舞台录完再……”

 

“你是生怕粉丝发现不了你在跟郑老师谈恋爱?”总导演眉头皱得死紧,“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说是真的在谈了,这么多年,敢跟郑老师捆绑炒cp的艺人有几个?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之前还吃着其他cp的红利。到时候舞台播出去,再传出风声,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而且昨天……”男副导在一旁补充,“昨天几个豆瓣小组,已经有瓜传出去说你和郑老师举止过分亲密,甚至还有恶意抹黑。现在网上风向很不好,郑老师的粉丝极其排斥这种行为。如果之后合作舞台再播出,很有可能……”

 

“那就是说没有别的选择了是吗?”

 

“你还想要什么选择?”

 

我还想要什么选择?确实。之前每回聊到公开,我俩总是开玩笑把问题糊弄过去,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关系就像飘在空中的肥皂泡,一旦被人触碰,立马就能碎成满地。偏偏我还总心怀侥幸,觉得有郑迪在什么也不用怕。可是郑迪再厉害,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没有通天的本领。这次的录音仅仅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盯着我们看。只要他和我一天站在台前,这段关系就一天不能示人。我其实早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只是等这一天真的来临,还是多少有点微妙的无所适从。

 

“那我知道了。抱歉导演,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现在道歉也没什么用,知道吗。还是快点做决定吧。想谈恋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不要来当偶像。偶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你要是好好演你的音乐剧,没人会管你今天在和哪个天王天后搞对象。你自己选的路,没人逼你。既然决定吃这碗饭,就得牺牲一些你不愿意的东西。吃着粉丝的红利又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娱乐圈没这样的好事。懂吗?”

 

“……我懂。”

 

“那就选吧。”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凉的,四肢也是凉的。总导演说得挺对。天下确实没有这样的好事。偶像要做的本来就不仅仅包括舞台和唱跳,还包括整个人设的塑造,形象的管理,对粉丝定向的营业……这些东西都是我在来这个节目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我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跑到这里来想跟郑迪离得近一些,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被各种各样的事件越推越高。那些为了我熬夜打投的粉丝们不应该负担这些。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偶像。如果要我在郑迪和这个行业之间做选择,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他就是我在这个行业里的初心。现在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

 

“……我可以退赛。”

 

两个副导明显松了一口气。我抬起脸看着总导演:“但我退赛的前提是,你们不要让棋元哥的团队知道录音笔这件事,也别让他本人知道,可以吗?”

 

总导演想了想,最后捏捏眉心说:“可以。”

 

“那好。”

 

女副导还是心软,及时出来打圆场:“今天挺晚了,均朔。这件事情我们会绝对保密,录音等一下也会销毁。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收拾吧。如果需要声明文案,导演组这边可以帮忙……”

 

“不用。声明我自己会写。”

 

“那写好之后记得先发给我。导演组这边需要审核。”

 

“……我知道了。”

 

我从椅子前面站起来,又看了那支录音笔一眼。当时进练习室检查设备时,我确实看到了角落里其他选手落下的背包,谁能想到一时的疏漏竟然会引向这样的结局。那一天排名公布时郑迪看向我的眼神,他无数次站在台上或台下注视我的眼神,所有这一切全在这一刻涌向我。其实挺不甘心的。但是仔细想想,又好像缺少一点不甘心的理由。

 

我没再回到练习室。不知道我的退赛,对他们的结果会不会产生影响。不知道郑迪明天心情会怎样。他应该会觉得挺生气吧。我又背着他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上次明明答应了以后有事都跟他商量,但一碰到这样的状况,我还是会下意识希望能自己做判断。

 

可能在他眼里这是一件好容易就能解决掉的小事,但是以后呢?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十年二十年,我不想每一天都在对自己和对他事业双重的担心里生活下去。我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偶像,也做不到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去扮演一个粉丝喜欢的塑料娃娃。早知道是这样,我不如按照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就做个普普通通在剧院唱歌的小演员。至少那样可以不用辜负这么多人的喜欢和期待。

 

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果然都不在。我爬上自己的床位,把自己整个塞进被子里,一点儿缝隙也没剩下。

 

真的很难过。但不是想哭的难过。就只是难过而已。

 

如果这个宇宙中真的有平行世界存在,我希望我和郑迪在那个时空里,只是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渺小普通人。

 

真的。

 

 

 

19

宿管早上照例来叫我们起床。我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然后大家梳洗换衣服搞发型,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士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我给拒绝了。我说早上要先去找一趟导演组,好像有事儿。他就没再问。最后留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收拾东西。

 

二十分钟之后有人来敲我房门。我一打开,是昨天那两位副导站在外面。他们说已经帮我叫好了车,又把手机还给我,问我退赛理由有没有想好。我说,能直接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男团吗?女副导笑笑说你别开玩笑了,比到这个赛段,你不如说自己断了条腿。

 

“那就说私人原因好了。”我扯扯嘴角,“这总可以吧。让营销号自己瞎猜去。”

 

“要不然还是导演组帮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棋元哥讲?”

 

“啊?”

 

男副导回答:“很快。郑老师组的舞台我们会延期一天录制,给他们一点时间临时调整队形。等一下他们到练习室集合,就会对他们进行通知。”

 

“行。”我点头,“能等我车走了之后吗。”

 

“……可以。你收拾得差不多了?”

 

“嗯。”

 

我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床位,没什么东西落下。虽说住了几个月,但收拾起来却是很快的。我没让自己看太久,拎上箱子就跟在副导们身后出门了。走出宿舍区,安排好的车已经在等。我把行李箱自己搁上去,然后就坐到后面,开始构思自己的退赛声明。

 

车子离开录制场地的时候很快。我大脑其实一团乱麻,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一切。从昨晚到现在,退赛实在太突然。算算时间,郑迪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我又一次没听他的话。像我这样任性又矫情的男朋友,他应该三十九年也是头一次遇见吧。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努力让乱七八糟想法滚出大脑。过了不知道多久,拿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下。我其实猜到那是谁,然而真的划开解锁时还是觉得好难过。

 

棋元:你在哪

棋元:退赛了手机也还你了吧

棋元:说话

 

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结果要退出时不小心点到了输入框和键盘。我知道他那边一定显示了正在输入中,只好硬着头皮回复。

 

我:回家

棋元:退赛原因呢

棋元:说实话

我:,,

我:我不想比了

我:就这

我:没别的了

我:我做不了男团

我:可以吧

我:让你失望了 hh

棋元:行

棋元:我去找导演组

 

我把手机放下,头又开始疼。讲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语气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明明郑迪才是最无辜的人,现在还要在这里忍受我乱撒气。真的,我简直快被自己烦死了。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师傅抬手按了下喇叭,看样子前面路况也不是太好。他手腕撑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然后回过头问我:“你不急吧?机票订的几点的啊?”

 

“没订呢。”我说。

 

“那行。”

 

话音刚落,我手机震动又响了。这回是导演组的来电。我心脏一紧,猜到应该是有关于郑迪的事情。

 

“你到机场了吗小徐?问一下师傅你们走的哪条路啊?”

 

“还没,路上有点堵。应该快上高速了吧。怎么了?”

 

“郑老师开车找你去了。节目组没敢拦,本来派了个工作人员跟着,也被赶回来了。你们要是真碰上小心点别被拍……”

 

“啊??”

 

车流重新开始涌动,前面不远处就是高速收费站。我紧张得手都在冒汗,想了想还是跟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前面先靠边停一下吧。有点突发状况。”挂完导演组我又给郑棋元打电话,他果然没接。我脑袋一团浆糊,已经彻底放弃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故事走向。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突然听到车外有人朝我们按喇叭。一辆黑色丰田停在后面,我很快就认出来那是导演组的车。

 

郑迪从车上下来,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我车门上了锁,他第一下没拉动,又抬手用力敲了三下车窗。司机师傅也懵了,回头问我:“什么情况啊?”我两眼一黑,想着早死早超生,心一横还是给他把车门拉开了,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戴着口罩跟他对视。

 

“下来。”他手撑着车门看我。

 

“我……”

 

“下来。”

 

我被他拉着手腕,心说这种离家出走被家长抓包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常年健身,我弱鸡一个,虽然来节目之后长了点肌肉,仍不是他的对手。郑迪看起来是真生气了。比知道我偷签公司那次还生气。也是。换做是我的话我也要气死了。但他这样二话不说从录制现场跑过来,不就等于坐实了我俩有一腿的传言了吗?这个男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啊!

 

“不是,你能不能……”

 

他不说话了,拉着我直接从车上下来,又走到那辆节目组的车旁边,拉开副驾车门把我塞进去,自己绕到驾驶位坐好。这下空气彻底凝固了。我把口罩一把扯下来,语气有点重:“你节目不打算录了是吧?整个节目组那么多人看着,你这样直接过来,他们不就都知道……”

 

“不是已经有人知道了吗?”

 

我愣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

 

“徐均朔,你是不是觉得,你退赛了就不会有人再揪着我们两个的事情不放,就会把那些证据搁一边,从此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你凭什么退赛啊?有人允许你退赛了吗?”

 

“我退赛为什么要别人允……”

 

“因为有人为了送你出道每天没日没夜给你投票,因为你现在已经走到这儿了,有人喜欢你,有人支持你,有人想看你出成绩。”

 

“那是我不配好吧!”我忍不住抬高声调,“我当初来这个节目就是因为想跟你待在一起,想跟你多点时间见面!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偶像失格中的偶像失格,我他妈就想跟你好好谈个恋爱,谁知道会真的走到现在啊!”

 

“那你有问过我吗?你有问过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

 

“我不想总因为这些破事给你添麻烦……”

 

“我要是觉得麻烦,当初你傻了吧唧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拒绝你。”

 

“不是,什么叫傻了吧唧……”

 

“这个是重点吗!”

 

我急着跟他辩论,情绪有点激动,一激动又容易掉眼泪,手也开始抖,简直又菜又难顶。

 

“那你说什么是重点吧!讲不讲道理啊郑迪!我他妈要不是怕影响你我干嘛答应导演?你当我不想开开心心公开完了每天跟你出门约会看电影吃饭啊?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我退赛了好好当我的普通老百姓还能多给你减轻点负担……”

 

“你影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多年在娱乐圈白干了啊?”

 

“我……”

 

我一张嘴,眼泪又啪嗒掉下来一串。妈的烦死了。我一个福建纯1天天在自己对象面前哭来哭去。郑迪本来有话要说,见我这样,还是心软,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扔到我手边。我不想接,用袖子随便抹完之后转头看窗外。他实在没办法,伸手从纸巾里面抽出一张把我拽过来擦眼泪。

 

“不是,你说你……我说什么了你就委屈成这样……”

 

“你没说什么,我自己气自己行吧!”

 

“徐均朔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我没打算公开之前,没有人能替我公开,懂吗?”

 

“不懂。”我抽抽鼻子。

 

“你真当节目组傻子啊?你现在这个名次,每轮投票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益,你自己心里想过没有?决赛轮本来就是粉丝们打投的高峰,这个时候让你淘汰,还是用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淘汰,粉丝会买账吗?资本会买账吗?”

 

“你什么意思……”

 

他稍微停下来缓了一会儿,接着往下说:“给导演组录音笔的那个小孩儿,上回卡十没进出道位的那个,人家是赞助商那边塞过来的人。这几周投票形势来看,出道位早就基本锁死了。不想办法把你弄走,哪有位子给他成团?也就是你这么好糊弄,人家录个音就把你吓成这样。导演组不告诉我是因为知道放在我这边,这种破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就你这样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我要是不过来,人家就会觉得你是我随便养着玩儿的什么玩意儿,谁都上来踩一脚。到时候你退赛声明一发,转脸营销号就能开始编故事。你说你不想对不起你粉丝,那你现在这样就对得起他们了是吧?啊?”

 

我安安静静听他把话讲完,本想认真说点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句子还没出来,先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

 

郑迪:“……”

 

妈的简直丢死人了。我努力平复呼吸,结果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迟迟没办法找到说话的节奏。郑迪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表情越来越绷不住。到最后终于投降了,叹口气无奈道:“过来。”

 

有台阶不下大笨蛋。y1s1,确实。

 

我抱着他后背,把下巴垫在他肩上蹭了两下,找到熟悉的舒服位置,一动不动。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问你件事,朔朔。”

 

“嗯。”我垂着眼睛回应。

 

他松开我,看着我的脸认真问:“你心里的想法,真的是最后进入前九成团出道吗?”

 

“我……”

 

我本来想下意识回答当然。可是转念一想,才忽然明白过来,答案其实未必是这样。我在这个节目里,为了各种或大或小的目标,一直在努力。我的目的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做出优秀的舞台,不让郑迪和所有喜欢我的人失望。但是正如我从昨晚到现在所思考的那样,我不是一个适合做偶像的人。我内心有太多想要表达的主观想法,也有太多对私人空间的需要。比起做偶像,或许原本音乐剧的舞台才更加适合我。我所想呈现给观众的,仅仅是自己在台上的那一部分,而非自己的全部。

 

“……不是。”

 

“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可以送一个人高位出道的方法,那就也存在着很多让一个人高位不出道的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说这话时候的郑迪,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之高光。

 

“你……不会要做票吧?不行不行,违/法/犯/罪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你放心。有人想出道,那我最多做个顺水人情。”

 

我好像突然知道他是想干嘛了。

 

“你……确定可以吗?”

 

“试试呗。”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随后踩下油门,戴上墨镜看我一眼。

 

“反正总比退赛强。”

 

 

 

 

20

我和郑迪的决赛计划,就在这样兵荒马乱,充满未知的情形之下,开始了。

 

如果你看过间谍片,那我们现在的样子可以基本概括为主人公在最终任务来临前的放手一搏。我们俩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但对我来说,只要有郑迪在,无论结局怎样我都会试着全盘接受。

 

在我们回程的路上,他挂着蓝牙跟导演组打了一通很长很长的电话。我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主要是因为之前哭得有点累,再加上一晚上没合眼,直接在车上睡着了。反正等我醒过来,他好像已经和节目组达成了某种协议。而我的临时退赛,也被解释成与节目组之间的一次沟通误会。其中缘由没人深究,我也没打算再和任何人讲。

 

我有一种预感。这会是一次非常非常困难,也充满无限未知变数的博弈。

 

我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好的结果并非出道成团,而是靠近第十卡位。第十这个名次,是一项证明,也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是我能尽可能从这里全身而退的最优方法。既然有人不想要这个第十,那我们便主动把位置让出来。以德报怨顺水推舟,做互惠互利的生意。

 

但粉丝的心思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操控的。喜欢一个人同讨厌一个人一样,很难被轻易改变。我目前的排名基本都在三四五游荡,要想掉到第十还有一点距离。于是就只能综合多方考量,讲求顺其自然,润物无声。在郑迪跟我讲完具体细节之后,我不得不感叹他这人果然比狐狸还狐狸。但这招数又实在很妙,可以说是借力打力,隔山打牛之典范。

 

卡位计划第一步,我们先把合作舞台认认真真录完了。

 

这个认认真真,不是简单的修饰词而已。我们是真的用一种极其暧昧,毫不克制的状态把整首歌演完了。具体有多暧昧,差不多就是看到了的人都觉得是在谈的程度。但这当然不是破罐子破摔。郑pd粉丝的战斗能力,在节目还没有播出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当时有传言说节目组想让他跟另外一位男导师炒cp,结果八字还没一撇,几个大粉就已经把大字报做了出来,咔咔几个大字:普通同事,拒绝捆绑。吸血有风险,倒贴需谨慎。把人家打得措手不及,广场上腥风血雨吵了好几天。

 

记得副导之前说,豆瓣已经有瓜传我俩举止亲密,那不如就让这瓜来得再猛一点。果然,当天录制结束,几个瓜主立刻下场开始带节奏,说我们组舞台尺度大,刻意迎合cp粉口味,尤其是我,极尽倒贴之所能,怕是播出之后要跟郑迪狠狠蹭一波热度。此消息一出,粉丝立马不干了,又开始贷款嘲我卖腐惯犯靠cp上位。讲道理爷之前看到这种消息是绝对要喷回去的好吧。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还得靠她们帮忙。反正总决赛舞台在即,节目组也不给手机,我全当不听不看不知道。

 

郑迪其实一早就跟节目组沟通过了,希望能在后期把我的镜头剪得越少越好,同时给那位录音的卡十弟弟丰富人设,增加故事线,卖惨虐粉直接一条龙服务。节目播出的当天,他把我叫去他房间实时看风向。自从我俩关系走漏风声,组里的工作人员基本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样反倒方便我俩私会。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不管是个超还是cp超话当晚全都大地震。我跟超模大哥其实很久没互动了,cp粉本就接近半跑路状态。这下合作舞台出来,房子基本塌掉一半。好多人直接转做超模大哥唯粉去了,说我什么人间海王不值得。拜托啊这是老子正经男朋友好不好!不过我这样也算是间接帮了超模大哥一把,堪堪还上了他之前帮我认真按摩的人情。

 

我的唯粉对此倒是喜忧参半。毕竟你要说舞台,这绝对是整季节目难得能够出圈的惊艳舞台。但同时怕也是真的怕。有之前的蹭热度瓜加成,再加上我俩一些有的没的互动,好多粉丝都在超话开帖说千万不要打扰郑老师,不要上升真人,专注舞台。当时我俩一起接受后采,郑迪故意说等我出道后想请我做他演唱会的特别嘉宾。这下他唯粉更不乐意了,估计现在全在忙着给我排名附近这几位反向打投。

 

不知道这一招到底能起多少作用,但反正还有时间。我们秉持着双线作战原则,压低我方位置同时狂推对家,当晚就给录音笔弟弟搞了个出圈热搜。眼见着热搜排名蹭蹭蹭上去,我这提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放下一些。郑迪看我一副快要累瘫的样子,过来笑着推了推我肩膀:“已经不行了啊?这才哪到哪。”

 

我仰躺在他床上回血:“谁说我不行?讲道理你是不是太久没感受了,所以忘了我行不行?”

 

“有可能。”他故意招我,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用脚踝蹭蹭我的小腿。“那么请问险些退赛的徐均朔同学,到底行不行呢?”

 

“你别那啥啊……”我直觉气氛有些dangerous,“我告诉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x生活了,现在意志力很差。你要是,再那个什么的话,我就,不一定,你懂吧。”

 

“不太懂。”他还在那里装得一脸无辜。

 

“……不是。虽然咱俩现在,那什么,在组里被传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也不能真的夜不归宿……”

 

“没人让你夜不归宿呀。”他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喝了口红酒,“你想回去就回去嘛。我又没说什么。”

 

“你这,你这叫此处无声胜有声……”

 

“是吗?那你听出什么声儿来了?嗯?”

 

……草。不是我意志力薄弱的问题。但凡是个正常人,被这样一番暗示还无动于衷,肯定多少有点不太正常。爷又不是性冷淡。上回一公结束在这里亲到一半就惨遭打断,之后又各种破事一通接一通,好不容易想到解决方法,每天神经都紧绷着。这种时候,要一发速战速决的安慰炮,不过分吧!一点不过分吧朋友们!

 

“你,你确定没事儿是吧。你明天什么工作安排啊?用不用露胳膊露腿什么的……”

 

“有杂志拍摄。那你做不做?”

 

“我……”

 

我话还没说完,他先从沙发上起身了。紧接着是熟悉的味道靠近。他跪坐在我身上,上半身俯下来,捧着我下巴亲了一下,然后向上,又一个吻落在我嘴唇。

 

“这几天辛苦了。补之前的奖励。”

 

“哪一次的?”

 

他想想,又笑:“随便哪次吧。”

 

我伸出手,从上往下一颗颗解他的衬衫扣子。解到一半时就看到他布料里面藏的那截细腰,于是动作略一停顿:“说实话。每次排练从后面抱你,我都得超级努力控制才能保证自己不想别的。”

 

“比如呢?”

 

我沿着他肌肉线条抚到后腰:“比如这样。”

 

“嗯。还有呢?”

 

我突然发力,调转位置,把他压在下面蹭了蹭。

 

“就。还有这样啊。”

 

 

……………

 

 

 

 

 

21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事是和男朋友doi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do几次。

 

如果我没有早上五点被郑迪催命一样的的手机闹铃吵醒的话,一切可能会更完美。

 

什么就这?不许说就这。我没详细描写过程是为了过审,你们这群女的到底懂不懂我的用心良苦。麻了。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平时非工作日都会一觉睡到十一点的男人干嘛要定一个凌晨五点的闹钟。思来想去,只能是他昨天早有预谋,在我过来之前就猜到我这个意志力薄弱的可怜人会遭不住美色的诱惑,并最终跟他滚到床上去过夜。

 

怪不得昨天那什么的时候他连扩张都搞好了。哈哈。卑微小徐,其实命运早已经掌握在狡猾狐狸男友的手中。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试图判断闹铃的位置。一抬手却摸到了郑迪的脑袋。然后这个人就立刻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去,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讲:“手机在桌子上充电。你走的时候把闹铃关了。直接去练习室吧,别回你宿舍……”

 

不是,所以睡完之后现在是直接赶我走了呗。工具人实锤。

 

“这才几点啊哥……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不行。再晚了容易被发现。”

 

“你昨天自己跟我说没问题的!”

 

“嗯。”他黏黏糊糊发出一点鼻音,“相信你嘛。”

 

……行。

 

最后为了不让“奸情”败露,我还是做贼一样早早溜到了练习室练习。接下来的几天节目组安排了很多真人秀部分的拍摄,比如什么毕业典礼什么青春回忆这这那那,还有一些福利舞台。我其实心里一直还是绷着一根弦的,毕竟就现在这么个腥风血雨的走势,第三次顺位发表之前一切都很难说。在公布排名的前一晚,导演给我们搞了一个美食大联欢。反正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天,顺便催泪一波。要是放在以前,这种活动我肯定是全情参与的。但是现在就基本没这个心情了。自从上次退赛风波之后,我跟导演组的关系就非常螺旋飞天之尴尬。主要是他们在躲我。可能之前低估了我跟郑迪的关系,没想到会被反过来利用。总之大家现在只剩下利益相关,其他真情实感,确实没必要再提。

 

我还是跟我那几位室友凑在一起。吃到一半,面前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我转过头,竟然是录音笔弟弟。他看上去有话想说,但挺犹豫。我差不多明白过来,找了个理由跟他去旁边角落。他看着我,有些不确定地说:“均朔哥,之前的事情,你应该……”

 

“嗯。我知道。”

 

看到我的态度,他稍微松了口气:“我当时,我当时也是无意……录音笔是我平时录课用的,那天忘了按停,就落在练习室……对不起……我找你其实是想问……前两天我老板告诉我,三公播出时候那几个热搜是郑老师那边买的,我就……我有点不明白……”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

 

我想了想,其实我对这个弟弟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当时事情被捅出去也觉得挺愤怒的,毕竟差点因为这个退赛。但事后仔细想想,他背后也有资本和利益牵扯,就算没这么一出,我顺顺利利出道,对我自己来说其实也未必是件好事。说白了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我们帮他一把,也算是卖他个人情。瓜归瓜,锤归锤。录音如果真的泄露出去,即使不能百分百证明什么,公关起来怕是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你公司应该挺希望你出道的吧。”我说。

 

“均朔哥。这个节目走到现在这个阶段的人,应该没有不想要出道的吧……”

 

“那我可能是个例外。”我对他笑笑,“所以你不用觉得心虚,大家也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是想……”

 

“我没怎么想。就听天由命吧。如果你最后能成团,回去跟你老板交差的时候让他们下次最好还是少点花花肠子。还有就是……”

 

“我跟棋元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要公开,肯定也只会从我们自己嘴里。明白吧?”

 

“啊……好,好的。”

 

绝了。好不容易说一回霸总台词,还有点羞耻。我看这弟弟大概也是第一回碰上我这种人,就没再为难他了,拍拍他肩膀说:“回去吃东西吧。”

 

“那个均朔哥……你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

 

“你要这么问的话……”我停下来,还真仔细想了想,“那就总决赛好好发挥,好吧。别把这个位置浪费。以后好好努力。”

 

“好。一定。”

 

“走啦。”

 

距离总决赛还有十天。在最后这十天里,能不能达成目标全身而退,就全交给命运来安排了。

 

比赛结束之后我该做些什么呢?我回到位置上,看了看周围很多张青春洋溢的帅气面孔,忍不住就开始猜测每个人十年后的未来。

 

我其实不知道大家十年后都会是什么样子,但我自己,我希望那时候我还能在舞台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和郑迪一起。我演完一幕剧,可以拉着他的手谢幕。那时候他也五十岁了,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战斗粉每天保持高度激情和其他人骂战。不过也说不定。他这种不会老的妖精,谁知道呢。

 

我今年二十三岁。一年后二十四岁。二十四岁再重新备考上音研究生,应该不算太晚吧。郑迪今年三十九岁,明年就是四十岁。四十岁的男人,会比三十九岁更爱我吗?我好想明天就能跟他一块儿变老,但又希望我们永远年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爱里年轻。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在爱里年轻,在爱里快乐。

 

突然一下就忍不住想到好远了,可能也是因为正在面对分离,总觉得要应景地规划点什么才好。

 

这节目绝不是这场战役的终点。它是一个见证。谈恋爱这回事情就是理所当然要互相依靠的。如果做不到,就要慢慢去学习。

 

一切都需要时间。不过小徐应该暂时可以先从这一阶段的课程毕业了。

 

感谢我的人生导师郑棋元先生对我的谆谆教导。感谢他不抛弃不放弃,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程。

 

人生中第二次有他陪伴的毕业就要来了。很想以后再和他一起毕业很多次,也同样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毕业。

 

尽人事,听天命吧。

 

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22

第三次顺位发表的结果出来了。我站在舞台中央,突然意识到这个舞台已经变得好空旷好空旷。

 

“徐均朔,请发表你的个人感言。”

 

郑迪站在我右手边,穿一身黑色西装。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麦克风。

 

“我其实……我其实没有太多想说的。”

 

“来这个节目这么久,经历了很多个舞台。刚开始的时候没想过能站到这么靠前的位置,但我这个人,反正,一直对自己要求也比较高吧。只要没有一个很明确目标的时候,我都习惯性让自己向上看。”

 

“名次对我来说,代表不了什么。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团,我都会继续站在舞台上,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存在,自由地表达我想表达的一切。”

 

“谢谢你们。”

 

我对着面前的机位鞠了一躬。看见台下,松松散散坐着的人已经不剩几个。

 

“请去到属于你的位置。”

 

我走到第七的椅子上坐下。旁边的李rapper这次是第六,安慰性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意思是让我不要灰心。

 

我于是赶紧装出一副很难过但还是努力微笑的样子,对他说,没事,兄弟,一起加油。

 

此刻我的脑内不禁浮现出一张最近很火的表情包。

 

我哭了。

 

我装的。

 

实际上我本人的内心此刻正在嗨嗨皮皮地放着烟花。刚才站在郑迪旁边不敢表现出来,一直强迫自己入戏,要不是节目还在录着,我简直想冲上去跟他直接击个掌。第七诶!是第七诶!不愧是郑pd,只要跟他沾上边了排名立马就掉!再看我刚才那一番发言,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索然无味。既不像前几次那样有好多值得反复背诵的高光句,也完全没有故作坚强微笑流泪虐一波粉。估计随后剪完了播出来,连死忠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就这?就这?”

 

照这样下去,总决赛掉出成团位,指日可待。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说,现在节目中基本不着痕迹地削减了所有可能为我人格魅力加分的片段,放出去的内容全都无关痛痒,老粉看了不会有反应,新粉看了象征性夸一夸的水平。再加上最近全是毕业向内容,我跟很多热门选手的互动都不算很有火花。光忙着跟郑pd捆绑蹭热度,不被他唯粉撕碎才怪。

 

不过抛去所有粉圈的恩怨纷争,上回那次用心准备的合作舞台,倒是真的结结实实出了一波圈。好多路人都来感叹郑棋元为什么十几年都没有变化,反而越活越年轻。还有说我们俩之x张力强的,配合默契的。我那天晚上在郑迪房间翻微博的时候简直不能更认同!这些路人粉的增加对我其实非常有利。她们可能从未搞过选秀,也不会帮我打投。但是如果以后提到我,她们至少都能想起来,哦,这是跟郑棋元一起跳十字街头的那个男孩。这样就够了。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更希望被观众记住的是舞台,而不是我穿过的某一件衣服,对某个选手说过的某一句话。

 

我们寝室只有我一个人走到了最后。公布最后一个名额时我很紧张,可能是想到了当初和晓东的那个约定。决定退赛时我有内疚过自己的食言,但到了现在反而更会想,如果当初郑迪没有拦着我退赛,是不是就会多一个名额给二十一位的选手,是不是就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晓东跟士原没给我太多瞎想的机会。录制刚一结束他们就先跑过来,跟我说让我决赛好好加油,先别考虑其他,安心备赛。其实几个月过去,我对于分别的伤感已经冲淡了很多。我纠结的更多是在于自己任性的决定会不会让他们错失更多表现自己的机会。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从座位上起身跟他们拥抱,认真讲总决赛他们两个一定要来。

 

士原说行,回头咱们一起写歌,没事没事。

 

晓东说均朔,等你来武汉玩,我请你吃最最最好吃的热干面。

 

我点点头,怕自己情绪再失控,赶紧找个理由把他们支去了一旁。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稍微冷静一会儿。这段时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第七名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安慰,却也在提醒我,离最后结果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很怕自己会搞砸,会辜负郑迪对我的期待。为了完成我们共同的目标,他同样付出了很多,这些我全都知道。有时候想吻他想抱他却又没办法,只能在人群里偷偷牵他的手腕。唉烦死了真的。就希望一切都能快点尘埃落定。

 

我在演播厅原来架机器的角落找了个地方坐着。靠着墙面,就暂时放空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等情绪过去了,才起身往练习室的方向去,准备晚一点的时候录制总决赛的分组选歌环节。

 

总决赛每个人能唱两首歌。一首是考场的十人一组合作秀,还有一首是两分钟左右的个人solo舞台。我solo的曲目其实已经想好了,是我来这里之前就想过一定要唱的歌曲。至于剩下的那个合作秀,不管舞蹈多复杂,最后一次了,我愿意再逼自己多努力多努力一点点。

 

走进练习室,其他几个选手很自然地过来跟我聊天。我这人就是,跟人社交还蛮容易的,毕竟话比较多。所以回头想想,交到不少朋友,也算不虚此行吧。之前在郑迪组里跟我争C位的那个弟弟也进决赛了。不过他名次不算特别靠前,大概率没办法出道。他问我有没有想好决赛的solo舞台,我点点头,直接告诉他:“我要唱棋元哥的歌。”

 

“哇,不会吧,真的假的!”

 

“对啊。我以前……我毕竟也是他粉丝。”

 

“好厉害……郑老师的歌真的都太难唱了。那么高。我从初中开始每回去ktv都点,几乎没有一次能不破音唱下来的……”

 

“哈哈哈别别别,你不要勉强嘛。如果真想唱的话得找到自己合适的key还有唱法。”

 

“太专业了。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美丽废物吧。”

 

野啊兄弟。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己是美丽废物这件事情也挺值得respect的。

 

“原来你也是郑老师的粉丝啊。唉,好羡慕你。上次跟郑老师合作舞台,我后来想想,要是最后选上的人是我,那舞蹈我估计要练死。”

 

“还好还好。我也没啥舞蹈基础,就,练呗。”

 

主要是靠和男朋友的默契。

 

“你跟郑老师合作得太好了。我后来找选管姐姐看视频,哇塞,就,那个效果,我说不出话了都。感觉我们很像伴舞。”

 

“没有啊。我也就中间那一小段是和他一起,那前面开头和结尾你们都跳得超级好。”

 

“真的吗?”

 

“对啊。”

 

“那就好。哥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跳了那个舞,我总算打破自己的可爱人设了。哇,超性感。而且说实在的,我明明一点也不可爱好吧?我都十八岁了,粉丝还天天叫我宝宝宝宝,真是,气死我了。”

 

我看着他这张白里透粉的娃娃脸,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

 

“要是总决赛可以rap就好了。我也想帅气一回,当个霸气侧漏的rapper。”

 

“可以挑战一下嘛。就,不一样的风格呗。”

 

“你说得对。我回头就跟导演组申请。到时候我可以来找你一起练习吗?”

 

“可以啊。我rap也没啥经验,但可以给你当观众。就,稍微提点小意见什么的。”

 

“均朔哥你人真好哎。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练好之后去你宿舍找你。”

 

“哦凯哦凯没问题。”

 

我俩在练习室靠镜子的地方坐下。他喝了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均朔哥,那个,其实我之前有看到网上说,你和郑老师……就……”

 

“啊?你怎么也看到了。你偷偷带手机啊?”

 

“嗯。我藏得比较好来着,选管姐姐没发现。”

 

“可以。怎么了,你想问我这件事?”

 

“也不是啦。因为我追郑老师比较久了,小号就有关注一些他的大粉啊什么的。前两天看他们都在讨论这个,说得挺,挺不好听的。我觉得有点难受。因为看你之前也很努力,不是要靠这个蹭热度……”

 

“害。没事没事。当艺人的,怎么可能不被讨论。你看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原来可能还会生气,现在……早习惯了。”

 

“嗯。我觉得,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我刚开始其实也有点不太开心来着,但是那个舞是真的好看,而且郑老师他特别特别关心你。有一次我们集体排练,你去录物料了,他就问我们你是不是生病请假之类的。还有你差点退赛那次,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郑老师当时真的超级吓人。我第一次生活里见他完全不笑,就板着脸,差点给我吓哭了。”

 

“不是吧哈哈,你也太容易被吓哭了。”

 

“真的真的。你当然感受不到了,郑老师也没凶过你。”

 

这你就有所不知。跟你们郑老师正经凶我的程度比起来,黑脸简直只能算是幼儿园水平。

 

“害。那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反正我觉得,我要是cp粉的话,只要不怕被

骂,肯定入股你跟郑老师。”

 

草。这弟弟,简直不是一般的识货。

 

“其实我看有好多人都在偷偷嗑你们俩来着。只不过郑老师的粉都太凶残了,他们就只能暗度陈仓。”

 

“那你这,得算是舞到真主面前了吧。”

 

“哎呀。我就随便讲讲嘛。你不要生气,也千万别告诉郑老师哈。”

 

我努力忍笑:“好。”

 

“我估计这一次,我应该是够呛能出道了。唉。没事。反正以后也还有机会,大不了明年再参加第二季。到时候也算是前辈了,不用再被当成小弟弟。”

 

“不留遗憾就行了。”

 

“嗯。你说得对。我听他们说,均朔哥你以前是学音乐剧的。那你以后还会演音乐剧吗?你要是有剧的话,到时候能不能给我送张票啊?”

 

“没问题啊。这个还不简单。到时候给你留个好点的位置,正中间那种。”

 

“好啊好啊。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我去看你的剧。你别忘了啊。”

 

“行。”

 

我点点头,把这个约定默默记下了。

 

音乐剧啊。

 

应该就快了吧,我忍不住想。回到我该去的位置上,让一切重回正轨。郑迪当初说的话是对的,娱乐圈这个过于复杂的世界并非那么容易生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态。而我想证明自己的方法,我自认为现在已经找到了。至于其他的,或许可以丢给时间去验证。

 

突然有一点想念剧场。等郑迪没那么红了,一定要找他和我一起演一部戏试试。

 

想得好远哦小徐。

 

但反正都走到现在了不是吗。生活本来就由无数个平凡的奇迹构成的,没有百分百的幸运儿,也没有百分百的倒霉蛋。

 

挺好的。不管是生活还是奇迹还是未来还是郑迪,都挺好的。

 

既然这样……

 

那总决赛,就来吧。

 

 

 

 

 

23

果不其然,总决赛前一天晚上,我又毫无惊喜地失眠了。

 

一部优秀的电影,讲究节奏精巧,跌宕起伏。如果我的故事是一部电影的话,那决赛夜必然是高潮中的高潮,重头戏中的重头戏。这会儿我正身处高潮来临前的最后几小时,身下是硬邦邦还有点不太平的床铺,三个室友都已经淘汰,寝室就剩我一个人。大概这就叫欲扬先抑吧。两个小时前刚刚结束最后一次的彩排,耳朵被现场音响吵得贼痛。现在又一下子安静了,分不清自己正处在梦境还是现实。

 

节目组把总决赛安排得挺丰富的,请了一堆前辈来镇场,还找各种圈内人士录了vcr。被淘汰的那几十个兄弟基本全到了。但我们的彩排不在一起,导演也不想让我们现在就见面。我心想这整得跟过去结婚似的,洞房前几天不能待一块,还得遮着红盖头。节目效果挺丰富,整挺好。其实我本来就也不太敢见他们,怕情绪收不住。马上就到最后关头了,我紧张得恨不得一晚上能掉一床头发。万一最后没能让出出道位,还能有planB吗?那天我自己思来想去,好像还不如干脆直接跟郑迪公开算了。然后我俩齐齐失业,远离赛博垃圾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耕田来我织布。挺好的。简直比梁山伯祝英台更浪漫,直戳人心,绝对够格载入内娱选秀史册。

 

但还是算了。我自己一个人搬砖无所谓,拉上郑迪一起,不ok好吧。

 

我想到自己刚进组的时候,那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谈恋爱。不过后来就真的,也经历了挺多事情吧。和超模大哥那个cp,拿到全场投票第一,兄弟被淘汰,在郑迪的导师课上给他背诗,二公的第三名,三公合作舞台的C位,还有录音笔事件……这些东西其实对我来讲都是宝贵的。如果不是当初一时冲动,我也不会真的见识到这个行业里种种或温暖或冰冷的乱象,更不会打心眼里意识到,大部分时候男朋友说的话,得听。

 

毕竟比我多吃十几年饭是吧。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知道他一定是先为我考虑的。

 

郑迪现在在干嘛呢。今天彩排的时候隔着老远看见他,薄得跟纸片似的,之前搞出来的肌肉估计又快给瘦没了。我没告诉他我solo舞台打算唱他的歌,但他毕竟是主持,要cue流程的,现在肯定也知道了。的确有点紧张。怕唱不好。不过既然他粉丝都觉得我在蹭热度,那我这回干脆就把热度蹭到底。你骂我,我骂你,我跟你们哥哥睡一起。

 

想想上一次一起睡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而且做到后面他一直在骂我,说我下手没轻没重叫我停我不停这这那那。实际上他明明被弄得也很舒服好吧。我最后要出来他还勾我,让我在里面那什么。爽是爽了,事后清理搞到大半夜。五点多他那催命闹钟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我才刚睡没两个小时。无语,就是特别无语。以后在床上绝对再也不信他的邪。小徐——郑pd的卑微人形按/摩/棒罢了。

 

……什么时候能睡下一次啊。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一直到后半夜,思绪才渐渐模糊,浅浅入睡。生物钟自然醒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不到。选管姐姐还没来叫我们,不过大概没多久就要出发做妆发去场馆了。

 

我翻出来个镜子看了一眼,两个比起平时有过之无不及的大黑眼圈。可以。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果然拥有一个非常之垮的开头。我洗漱完之后擦上点素颜霜就跟隔壁寝一块出去。工作人员让我们先吃早饭。我随便垫了碗粥,吃了几片面包,准备这一天就当个哑巴跟着大部队走。之后就是一系列复杂繁琐的准备工作,到场馆的时候都快下午了。粉丝们全在外面等待,举着各式各样的手幅灯牌,还准备了豪华花墙。太有排面了真的。我看到这一幕突然又有点想哭。明明几个月前我还是个谁都不认识的素人,到现在居然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喜欢,很恍惚,的确像是在做梦,想到快要醒了也难免有点舍不得。

 

从车上下来进入后台准备,工作人员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几个选手在休息室坐下来,还没喘口气,外面就有人敲了敲门。

 

我主动起身去开,来人竟然是郑棋元的助理。

 

“郑老师给选手们买了咖啡,说希望你们晚上好好加油。注意保护嗓子。”

 

“哇,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救命这也太贴心了。上台之前还有男朋友的爱心咖啡喝。

 

“那个,均朔老师。”

 

“别别别,不用叫老师的!”

 

我赶紧从助理姐姐手里把咖啡接过来。每个人都有一个小纸袋,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好像只有我的这一份上面还贴了一张很不起眼的小贴纸。

 

助理姐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很自然地把门关上离开了。我趁大家不注意,赶紧找个角落鬼鬼祟祟地把咖啡拿出来。里面果然有一张卡片,上面是郑pd手写的两个大字:加油!

 

附赠一个无敌帅气的艺术签名。

 

讲道理,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塞个小纸条咋不多写几句呢。但还是,还挺浪漫。搞得跟上学时候怕早恋被抓似的。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想当年,初舞台表演结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偷偷叫顾易给我递了一张爱的小纸条。

 

我正在角落里品尝爱情的美好,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弟弟说:“哎,这里面还有郑老师的手写卡片呀。哇塞,男神也太贴心了吧。流泪了我!”

 

“还真是!你的写的是什么?”

 

“加油。你呢?”

 

“我的也是加油。后面还有个签名呢。哇塞赚了赚了,赶紧收藏。”

 

“好喜欢啊我哭了。”

 

我:?

 

讲道理,该哭的人是我好吧。

 

不是,说好的早恋偷传小纸条呢?这小纸条合着还是批发的呗?我还不死心,又把纸袋翻过来看那个贴纸。结果仔细研究过之后才发现,那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标记,只是封口时候用的胶条不小心粘了上去,完完全全的随机事件,没半点浪漫心思。

 

郑pd,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吧。

 

 

 

 

24

真正站在决赛舞台上的那一刻,主题曲前奏响起,我才得到一种的的确确正在毕业的实感。

 

很多很多的人。台上的,台下的,山呼海啸一样的,细碎的闪烁的。光把我们包围起来,所有在这个节目里努力过的男孩们站在一起,时隔数月,又一次唱起熟悉的主题曲旋律,来见证一次成长的谢幕,还有新的人生的开启。

 

我从来没觉得这首歌这么好听过。说真的。第一次拿到,觉得也不过就是口水歌一首,但是好神奇,站在舞台上和大家一起唱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能看到过去几个月的回忆,或好或坏,每一段都特别鲜活。

 

我们二十个决赛选手站在中间,其他兄弟们站在两侧。我看到台下各种各样的漂亮灯牌,其中也有我的。说实话平时在网络上,看他们为我转发,尖叫,并没有多么直观的感受。只有每次公演真真切切见到每一张脸的时候,才会想到说,原来就是这些人,为一个离他们那么遥远的我奋力拼搏了这么久。

 

唉,真的是。搞得这么煽情干什么。今天要毕业,明明是好事来着。虽然没办法像他们期待的那样成团出道,但是今天之后,我就要回到我最合适的位置上去了。真正喜欢着我的朋友们,应该也会替我感到开心吧。

 

加油小徐!支愣起来!最后一锤子了冲冲冲!

 

前面的环节过得很快很快。solo的部分每个人的表演是连在一起的。我在旁边候场,许久未见的超模大哥突然走过来拍拍我说:“加油均朔,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出道。”

 

……我真是谢谢你啊!

 

“害,其实……出不了也没关系的啦。人各有命嘛。”

 

“别这么说,你一定没问题。”

 

好好好。好意我心领了大哥。只不过这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那,那就借你吉言……”

 

“均朔!准备上场了!”

 

“哎哎,好。就来。”

 

我把耳返戴好,拿上麦克风深呼吸一次,终于站到了台上。

 

灯光还暗着。上一个选手的表演刚刚结束,我们这基本属于无缝衔接。我目视前方,下意识寻找郑迪的位置,发现他就站在舞台另一头的角落看着我。前奏想起来,我又塞了塞耳返,突然觉得不对劲。耳返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我瞬间慌了,一抬头对上郑迪的眼睛。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看不清表情。我咬紧下唇,干脆把耳返一把扯下来,凭借对自己音准的信任和郑迪若有似无的安抚作用,照常把表演进行下去。

 

舞台上的追光从上面投下来,只有我头顶这一盏。我闭上眼,缓缓开口。

 

我说不出来 我想不明白

她可在传说中的 天边外

她是怎样一路走来 她的心思有谁能猜

却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

 

她轻轻唱起来 宛如天籁

让我的梦似翅膀 心似海

心似海 身如尘埃

梦醒来 她却已走开

 

……

 

雪飘在这舞台 大地银白

看不见她的脚印留下来

心似海 身如尘埃

天边外 她早已不在

 

……

 

天边外 谁的爱

最初的爱 没有被夜色

掩埋

 

最后一个音落下,我整个人都还在发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唱得如何。我的大脑在整个演唱的过程中直接断片,视线中差不多只剩下对面郑迪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唱到一半的时候他好像背过身去了,好像是哭了。为什么要哭啊这个人。明明是想好好向他表白的,在所有人面前。这么有排面的事情,结果最后好像也没能完美,还居然让他掉了眼泪。

 

伴奏渐弱停止,现场先是安静了一秒,再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尖叫。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我其实很想再跟他们多聊几句,比如不用担心我,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匆匆鞠了一躬,就从侧面直接下了台。

 

我脱力地靠着墙面坐下,后知后觉感受到心脏过速的跳动。几个已经表演完的选手跑过来说我刚才唱得稳的一匹,简直CD现场。我瞬间大松一口气,耳朵里还嗡嗡地有点耳鸣。工作人员跑过来问我耳返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点点头,把东西摘下来给他们换。说到底我可能还是幸运吧。虽然设备临时出了故障,但好在没有车祸。就算我最终的目标并不是出道,敷衍舞台这种事情我也不希望发生。毕竟这才是我真正想要郑迪看到的。我希望他能明白这个男孩子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即使无法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爱他,也敢用歌声向他剖白。我希望他明白我有对抗全世界的勇气,虽然这话说出来简直傻得透顶,但如果对象是他,我无论说多少次也没关系。

 

要是能冲过去抱他就好了。下一次在他面前唱这首歌的时候,我一定冲上去抱他,不管什么场合。

 

无论怎样,在这个节目里的所有舞台,到此为止就全部结束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投票究竟到了怎样的情况,也没有想好如果真的如愿卡位,到底应该和粉丝说些怎样的话。我和其他选手一起,在后台静静等所有人solo舞台结束。然后是几个前辈团的表演,还有各种vcr和主持环节。导演叫我们重新上台准备最终成绩发表的时候我还在喝水。最后一口没咽下去就匆匆忙忙跟上,二十多个人站成两排,默默等待命运之神降临。

 

有种排排坐吃果果的错觉。怪可爱的。我现在只能靠这种无聊玩笑勉强保持放松。

 

“再次提醒一下大家,我们的助力通道会在一分钟后关闭。究竟哪九位训练生可以最终成团出道,决定权掌握在你们的手里。这三个多月以来,感谢有你们陪伴,希望大家能记住他们每一位练习生或许稚嫩或许青涩的模样。而现在,是时候重新出发了。让我们共同期待,最后的九个位置,究竟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天灵灵,地灵灵,让我卡位行不行。

 

“五。”

 

“四。”

 

“三。”

 

“二。”

 

“一。”

 

“助力结束。请大家稍作等待,结果马上将为大家揭晓。”

 

郑迪摘下耳返,走到台边去等工作人员的结果统计。我紧张了一晚上,到了此刻居然意外地有些平静了。可能这就跟饿肚子一样。过了某一个时间段,饥饿感就会消散。最后菜端上来了,人也不饿了。站在我旁边的李rapper戳戳我,问,你觉得你能进吗。我想了想,回他,不好说。然后那个可爱担当弟弟也加入了群聊,捏着我胳膊说均朔哥我现在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我赶紧安慰他,从后面拍拍他肩膀:“没事,反正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刚才唱挺好的,能不能成团进步都很大。”

 

“谢谢哥。我感觉稍微好点了。”

 

“你呢,李哥。你感觉咋样?”

 

“我啊。害行。反正不管咋地吧,以后该咋整咋整就完事儿了。”

 

“小陈你多听听李哥的东北话,消紧张利器。”那个可爱弟弟姓陈,大家一般就直接管他叫小陈。

 

“哎你zhei人咋这样儿。不带拿我口音开玩笑的昂。”

 

“哈哈哈哈哈,谢谢哥,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光没打在我们身上,但台下观众明显都在往我们这边看。估计他们现在心里也很疑惑,这帮男的到底有啥事儿值得这么高兴。不过确实,跟兄弟们聊过一会儿之后我连最后那点紧张也缓解了。郑迪拿到结果准备上台之前,我余光看到了站在后排的录音笔弟弟。他看起来才是真的紧张。我估计如果没成团,回去跟公司也不好交代。郑迪为了帮他应该动了挺多资源,要是这样都出不了道,那就是真的没有这个命了。

 

过了一会儿,郑迪拿着手卡上台,居然还换了一套造型。其实只是把外套脱掉,然后在里面的衬衫上别了一个胸针。我本来离得挺远,没看清那胸针长啥样。后来越看越眼熟,等反应过来差点没栽台上。

 

这他妈不是我去年送他的百合花吗!郑迪肖恩,你要想直接出柜好歹也先跟我商量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啊?你要是非想公开我难道还会拦着你吗?

 

野啊宝贝。

 

但看到他的脸色我又突然有点担心。他看上去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别是结果特别不理想吧?难道我前段时间太作妖,直接掉到十几二十名去了?还是更恐怖踩线出道了啊??出大问题。情侣之间的默契呢?他现在板着个脸半笑不笑的我真的很难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我开始公布,本次成团九人的,最终结果。”

 

开始了开始了。我深吸一口气。

 

“我先从第八位的训练生开始公布。”

 

……

 

很煎熬的一个过程。非常煎熬。如果你经历过高考放榜,那么我现在的感觉很像是,明明已经登上了网站,却还是要等语数英文理综一科科放分。每科中间间隔俩小时,放完分还不告诉你省排名。好在第八名公布完之后后面的七六五四三就都稍微快了一些些。一直到第二第一,郑迪才又放慢速度。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好吧。上一次排名第一的那位从第一期开始就一直是第一,还几乎是断层。大家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是什么结果。我现在就是抓心挠肺求他快点公布第九。要是那个大屏幕上最后真的出现我的大头,我一定先从舞台这头飞奔到郑迪面前直接给他来一个拥抱。柜也出了,公开也公开了。如果这个男团到时候还敢要我,那我也算敬我们节目组是条汉子。

 

玩笑归玩笑。如果真的真的真的成团了,我肯定还是会接着忍下去的。大不了就是多等两年,或者中途找个理由解约。反正郑迪会帮我付解约费,到时候让他包养我,我每天在家吃吃喝喝睡睡当咸鱼,也蛮好的。我们在一起就是向往的生活。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终于等他公布完了C位和第二名。环顾四周,超模大哥跟李rapper都已经入选了,但录音笔弟弟和小陈还站在原处。估计也就是我们几个了。果然,在C位终于发表完大段的成团感言之后,节目组把镜头聚焦到了我们几个的脸上。

 

我深呼吸。

 

来吧。来吧。面对疾风吧。来吧。

 

“现在公布,距离成团位最近的四位成员。”

 

哐哐。两道光照在我脸上,把我照得险些一个趔趄。

 

“FIVE娱乐,李录音。超A娱乐,陈可爱。开心娱乐,王vocal。GMI娱乐,徐均朔。”

 

意料之中的名单。只是这样公布完之后,身后的其他兄弟就意味着要被淘汰了,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我先来公布第十二位。这位选手总共获得了,由大家投出的,二百四十七万七千八百八十二点助力值。”

 

我深吸一口气,祈祷郑迪最好快点念到我。

 

“这位选手他就是……”

 

“超A娱乐,陈可爱。”

 

天啊。是小陈。我下意识转头安慰他,怕他直接忍不住又开始哭。但他这一次好像控制得很好,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就很坦然地向台下鞠了一躬,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

 

小陈,你长大了。你不再是那个哭着跟我争C的小孩了。这一刻我整个人的心情就像他的亲爹粉一样充满了欣慰。

 

对,就是亲爹粉。不是亲妈。泥塑给爷爬。

 

大家还没顾得上惋惜,第十一名马上就也一起公布了。

 

“开心娱乐,王vocal。”

 

果然。果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站在旁边的李录音显然也傻了。没想到命运让我们两个最后站在了pk台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大脑基本已经停止运行了,很怕等一下出来的结果会让我们两个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全打水漂。但我也有点怕面对卡位之后不明真相群众的安慰。毕竟他们都是真情实感希望我出道的,或许会因此而替我感到遗憾吧。

 

郑迪公布完第十一名,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迟迟没有继续。

 

我的手心全都是汗,不明白他此刻的沉默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之间隔着一整个舞台,成团之后要穿过长长的花路,到对面去发表成团感言。如果郑迪这时候在我旁边就好了。至少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接受一切的底气。

 

等待了很久,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方向缓缓道:“现在,我宣布进入成团位的最后一个名额。”

 

“这位选手……等一下,不好意思。”

 

???

 

不是,什么情况啊到底!

 

我只看到他低下头,似乎是做了一个擦眼泪的动作。完蛋了,我每回看他哭我都特别,就是,完全招架不住懂吧。但是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觉得他不该哭的。我以后肯定会往更高更好的舞台上走,一步一个脚印,必不会辜负他的期望。明明应该高兴才对。他现在这样,搞得我也突然一下脆弱起来。而且他是pd啊。pd怎么能因为某一位选手的毕业而掉眼泪呢。

 

“这位选手,他,总共获得……由大家投出的,二百九十六万,八千,六百,七十七票。”

 

虽然极力克制,但我还是听出他声调里细微的颤抖。简直是在考验我的极限。如果不是怕导演组事后把我生吞活剥,我一定现在就直接冲到对面,先把他抱住久一点再说。

 

“这位选手……他,他就是……”

 

隔了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看我。不管他将要念出来的名字是谁,我知道在结果公布这一刻他都只会看着我。

 

不管什么未来,我们一起面对。

 

“让我们恭喜……”

 

 

……

 

 

 

“FIVE娱乐,李录音。”

 

 

 

25

全场的光都聚在我们的脸上。周围的成员凑上来,想要安慰我或者给我拥抱。但我只是看着对面郑迪的方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因为我看见他在哭,而且哭得好丑,就算看不清我也知道。

 

李录音拿着麦克风,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开始走属于他的花路,在舞台另一端讲他的感言。

 

郑迪放下麦克风,用过的纸巾皱成一团,然后从那个位置上离开,逐渐向我靠近。

 

 

 

26

周围的光实在太亮了,不然我不至于来不及思考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像一颗磁石一样,寻找这个世界上与我唯一相吸的另一颗,然后义无反顾向他奔去,即使是在全宇宙的注视之下。

 

我们在那条花路的最中间拥抱。我,离成团位最近的第十名。我做到了,和我的爱人一起。

 

我听到台下所有观众的尖叫与议论,可是这些又都好遥远。离我最近的唯一声源是郑迪。他在我怀里颤抖着,贴在我的耳边说:“朔朔,恭喜毕业。”

 

我说,郑迪,你哭起来好丑。

 

他说,我爱你。

 

我知道这是他的计策,因为我哭起来绝对比他要丑上一万倍。

 

但我让他如愿了。

 

所以我哭着拍拍他的后背说,嗯,我知道。

 

 

 

27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时长快要一年的前练习生。最近未播先火的某偶像选秀综艺中的第十名。

 

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和pd谈恋爱。

 

这一次,可能是真的。

 

 

 

END

 

TripleShoreline

【均棋】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和pd谈恋爱(一发完)

*练习生x选秀节目pd 全文6w字


阅读前的一些碎碎念:

1.请不要在评论区进行任何有关内容的ky

2.请不要较真

3.请心情愉快且轻松地阅读 当然也可以在不开心时作为调剂 希望能够带给你快乐能量

4.所有原创配角皆无原型 因为不想起名就全是昵称(如:李rapper,王vocal)赛制有到处参考 但也大部分是瞎扯

5.本人只看过女团选秀没看过男团 如有冒犯雷同我先道歉

6.因为时间跨度太长 中间隔了三个月 其实一些想法包括写法已经变了 但是出于各种考虑 没有对前面的内容进行任何...

*练习生x选秀节目pd 全文6w字


阅读前的一些碎碎念:

1.请不要在评论区进行任何有关内容的ky

2.请不要较真

3.请心情愉快且轻松地阅读 当然也可以在不开心时作为调剂 希望能够带给你快乐能量

4.所有原创配角皆无原型 因为不想起名就全是昵称(如:李rapper,王vocal)赛制有到处参考 但也大部分是瞎扯

5.本人只看过女团选秀没看过男团 如有冒犯雷同我先道歉

6.因为时间跨度太长 中间隔了三个月 其实一些想法包括写法已经变了 但是出于各种考虑 没有对前面的内容进行任何修改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7.这应该是我写过最长的故事了 笔力实在太差 但还是谢谢你们的耐心等待和不时的催促 否则它一定不可能写完

8.谢谢给我支持的朋友们

9.暂时还没想好 就祝大家万事如意吧 


——



01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时长不到一年的训练生,最近未播先火的某偶像选秀综艺中的选手之一。

 

全世界都知道我在跟pd谈恋爱。

 

……个屁啊!

 

 

02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三天。午餐吃了一个苹果,一根黄瓜,没了。导演姐姐说我虽然瘦但平时不锻炼,容易显胖,因此勒令我五天之内再瘦三斤。

 

其实这事不用她操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现在整个人就是憔悴,非常憔悴。路边娇弱的野花看到我都会自惭形愧。请听到这的人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娇花,爷凶起来连美国队长都要吓得后退。skrskr。

 

……最近稍微恶补了一下rap,魔怔了,实在不好意思。

 

谁能想得到呢。我为了见我对象卯足了劲偷偷报名,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选进了节目,结果录制开始之后告诉我没收一切通讯设备,人也见不到饭也吃不好,天天累得要死还得跟别人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承受不了,五天瘦个三斤都算太少。

 

如果你问我对象是谁……看看标题啊,已经写了。我对象是这个节目的pd郑棋元。

 

……没做梦。不用滋醒我。你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他背上有几处纹身几颗痣,每一颗都在什么位置,但我说了你也未必有机会验证。

 

反正他前两天那个游泳综艺因为我不同意已经给推了。想看他身子,门都没有。嘿嘿。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完全属实。我们俩恋爱谈了有差不多三年了。在来当训练生之前我是学音乐剧的,大学时候在小剧场公演,指导老师是他好多年的朋友,就把他偷偷叫过来看。我站在台上谢幕的时候跟他眼神对上了,一下台就被老师带着去介绍给他认识。拜托,郑棋元诶,宇宙超级无敌霹雳爆炸牛逼的巨星郑棋元。一见面我差点没被吓傻了,不过后来他可能是看我有意思有天赋,或者单纯长得好看什么的,跟我加了微信。一来二去,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搞在了一起。

 

这其中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狗血前任我暂且按下不表。虽然和巨星谈恋爱确实困难,但作为一个情商智商都还算中上游水平的优秀男大学生,我自觉还是比较小心谨慎守规矩的。感情进入平缓期之后我俩见面就越来越少了。他忙着发专辑拍戏开演唱会,我忙着一心求学努力上进,多数时间靠视频通话缓解思念。一直到三个月前,我们俩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发现我放弃了学校给出的保研资格,偷偷签约了经纪公司打算转行当偶像。

 

郑老师生气起来人真挺凶的。板着脸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我胡搞瞎搞,辜负前辈期待,不顾自己前程。我也委屈啊,我这人倔起来谁都劝不住,而且要做就要做最好。我跟他说郑棋元你少看不起人,就许你混娱乐圈不许我混吗。你男朋友不是什么脆弱小白花,最多半年,我必搞出点东西给你看看。

 

他说行,那你到时候被玩了别找我撒气。

 

我说你有病。你要想找个听话的不如直接包个小鲜肉。可盐可甜可1可0,全方位满足你需要。爷不伺候了。

 

他看我一脸要哭的表情,最后还是心软了,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勉勉强强把这事儿放在了一边。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是认真的。虽然初衷的确是想离他再近一点,我还是对自己有着挺高的要求,短短大半年的时间进步神速,又从小道消息听说他要去当最近某选秀的制作人,直接跟公司一商量报了名,顺便拉上跟我一起进公司的四年老伙计顾易组了个双人组合,主打哪哪都牛逼还会自己原创作词作曲的绝对实力派人设。

 

郑棋元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事。以郑老师的性格,导演组寄给他的那些训练生档案他绝对一眼都不会多看。进组前一天晚上我俩打电话,他甚至调侃我会不会吃醋。我哈哈一笑心想,你等着吧。爷初舞台搞了个贼拉炫酷的编舞,绝对给你当场帅得腿软。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还没腿软,我自己先被节目组饿得腿软了。

 

导演姐姐说明天就是第一次亮相还有初舞台录制。我抱着个抱枕一脸愁绪地跟旁边的顾易说:“顾宝。讲道理。你说郑迪见到我之后,会不会因为我瘦太多已经认不出来了?”

 

顾易也发愁。他在发愁怎么瞒住他正在和白富美女朋友谈恋爱的事而不被广大网友骂成偶像失格:“没事的妹妹。什么是爱。爱就是无论你胖,或者瘦,男神都在那里,不远,不近。”

 

“那要是他演技太差,让我俩谈恋爱这事儿被他女友粉发现了怎么办?”

 

“谁演技差?你说我男神演技差?”郑棋元全球粉丝后援会头号大粉顾易格瑞扔下吉他一巴掌拍我背上,“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俩这都多长时间了,要是我男神演技差,你早就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天真!”

 

我一头栽回宿舍床上,抱着抱枕滚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做出成绩,谈好恋爱,保住底裤最重要。

 

郑棋元,爷为了跟你谈个恋爱真的付出了太多。

 

加油。徐小葵。你一定可以的。

 

 

 

03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四天。讲道理,初舞台评级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前面那个除了互婊和艹人设之外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选椅子环节录了大半天。我跟顾易不想太出风头,选了个中规中矩的位置。到了下午几个导师终于出来了。郑棋元站在最中间,简单的衬衫西裤,腰细得一掐就断,布料还贼透。我想起我们已经中断了快一个月的x生活,简直恨得抓心挠肺。顾易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妹妹,冷静。我还没来得及翻给他一个白眼,郑棋元就上来做了自我介绍。整个演播厅瞬间变成大型养鸡场。坐我另一边的一位一看就是姐妹的弟弟捂着心口,恨不得直接把房顶喊炸。我再一转头,刚才叫我冷静的那位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算了。如果这时候不做反应反而更显眼。我只好也配合地随便叫了两声,对上郑棋元视线的时候明显看到他怔了一下。哈哈。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是担心我会吃醋吗,那爷不就干脆自己亲自来了!

 

后来其他几位导师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这个方向看。旁边那位弟弟非常自来熟地抓着我手腕小声尖叫:“啊!!救命啊!郑老师不会是在看我吧!”我也在心里回应:啊。救命啊。郑棋元你等下最好快点点我上场,要不然你男朋友右半边耳朵差不多就要瞎了。以后你在床上再怎么撩我我都听不见。岂不成为世界十大遗憾事件之首。

 

郑棋元确实没忍住。前面先是按照节目组交代的点了几组,等到终于可以自由发挥了,直接叫我跟顾易上台准备。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我和顾易都是学音乐剧出身,音准不用担心,舞也不用特别担心。这次表演的曲子是我俩自己原创的,连编曲都自己操刀,估计又能收获不少好感。结束前最后一个动作,我自由发挥冲着郑老师wink了一波。这男的嘴角很明显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心里一边骂我小兔崽子又整这出一边还是忍不住觉得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郑老师,承让了,我的男朋友也很好看。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

 

“各位制作人老师好。我叫徐均朔,来自GMI娱乐,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目前练习时长大概八个月。”

 

现场果然很配合地哇哇噢噢起来,看样子大概是认可了我的水平。说完这一长串,我又想起来郑棋元以前总拿我的营业人格乱调侃,由于我祖籍在台湾,讲话多少沾点台湾腔,偶尔比较做作,倒还真不是自己有意的。顾易紧接着也做了自我介绍,郑棋元朝我们点点头,没做评价,先把话筒递给了旁边的一位女导师。

 

“我看了你们交上来的资料,这首歌的作词和作曲都是由二位独立完成的,对吗?”

 

顾易拿起话筒:“是的。我们两个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很早就开始一起创作了。”

 

郑棋元挑了挑眉,好像打算说话。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可以给我们多欣赏一下?”

 

我转过头看他,这点默契我俩还是有的。顾易找导演组借了一把吉他,打算和我合唱我们大学期间一起写的《数星星》。

 

和声很完美,配合很优秀。最后一个长音唱完我一看台下反应觉得基本稳了。郑棋元却还是一脸风平浪静的样子,拿起麦克风,终于肯对我们俩表演做评价:“唱功可以听出来……很扎实。刚才这首歌的作曲我很喜欢,虽然简单,但有惊喜,情感也很充分地传递到了。我觉得很好。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不可以邀请你帮我写歌?”

 

无语。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之前第一次给你听demo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歌的作曲是顾易,我是作词。郑棋元第一次听完的时候把我写的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什么有几处用的字简直画龙点睛,还说以后要找我约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夸就不夸,又不少你那一句。

 

顾易整个一个受宠若惊,抱着吉他鞠了一躬说:“谢谢郑老师,一定一定。”

 

“我看你这个表格上写我是你的偶像?喜欢我很久了吗?”

 

“啊……是,从大概高中一直到现在吧。”

 

“能有这么优秀的粉丝,我也挺荣幸的。期待看到你后续的表现。”

 

郑棋元笑着朝他眨眨眼睛。我人傻了。什么意思。当着我这个正牌男友的面跟别人调情?!

 

“另外一位同学,我觉得你的气息还要再进步。”

 

进步你个大头!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的郑老师,我继续努力。”

 

“嗯。”

 

就这?就这?

 

你男人为了你苦练大半年,结果最后就换你一句气息要进步?

 

你不明白我的痛苦!是否我真心错付!为你走上这条不归路!I AM SUCH A BIG FOOL!

 

看来是我多虑了。郑棋元这个老狐狸,演技何止不错。要不是真枪实弹跟他搞了三年,我真就该以为我俩只是在这个节目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今天的眼妆有点闪。一旁的顾宝看我眼尾仿佛泪光闪烁,偷偷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滚哪!爷今夜就是铿锵玫瑰,学不会流泪!都别来给我安慰,让我一个人承受这受伤的滋味!

 

爱一个人好累。

 

下线了。886。

 

最后的初舞台评级我俩都是B。可以了。中规中矩。导师讨论阶段我很清楚地听见我们铁面无私的郑pb把我的等级一路从A压到C,要不是旁边仨人拼命阻拦,怕是要直接给我整出节目组,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

 

烦人。

 

下台之前去和导师握手。轮到郑棋元,他居然主动要跟顾易拥抱。有完没完了!你俩还想整个什么cp出去卖腐不成?顾易瞥我一眼,战战兢兢地跟人抱了,轮到我,果然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我也懒得搞什么暗中报复疯狂使劲的七七八八,随便碰了一下就松开了,外人看来估计很像没有礼貌目中无人的选秀炮灰。无所谓,爱咋咋地吧。要是播出去被节目组恶意剪辑,等节目结束我一定把账全算到郑棋元头上。

 

他又开始拿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看什么看。没见过男朋友生气啊。

 

之后我又被迫坐回那个姐妹,不是,那个弟弟旁边。他拍拍我的肩膀,本以为是要安慰我或者夸我唱歌牛逼,没想到居然直接绕过我,对着地平线那一边的顾易说:“刚才在台上,郑老师夸你了诶!还拥抱了!好羡慕好幸运噢!要是郑老师多点评我两句,我估计要在台上直接晕过去了!救命!郑老师那个身材,好喜欢好喜欢……”

 

我被他半个身子压在身上,心里恨不得狂翻一百八十个白眼。羡慕错人了弟弟!你哥跟你男神上床的时候他顾易还不知道在哪个练习室里压腿呢!知晓全部内情的顾宝看我脸已经快黑成锅底,赶紧随意搪塞了两句就此打住。我面无表情板着张脸直到录制结束,好几次镜头扫过来,又临时换上一副营业笑脸,差点没把面部肌肉搞得局部不遂。

 

晚上十二点多大家陆续离开,我拉着顾易回到宿舍,路上跟郑棋元擦肩而过也没理他,非常高冷地装没看见。

 

顾易讲我这种行径概括为,不识好歹。

 

“你就胳膊肘朝外拐吧。是不是兄弟?这么快就被收买了?郑迪给你什么好处啊?”

 

“不是,妹妹,我男神要是不这样,回头你俩的事曝光了又要被他粉丝骂……”

 

“那他多点评两句又不会怎么样。”

 

我一拳砸在抱枕上,全当挨锤对象是郑棋元,整张脸又皱成小鹌鹑。

 

“唉,你要非得这么想……算了。给你看,你家郑老师塞给我的,一直没敢跟你说。”

 

他摸摸口袋,从里面翻出一个很小的纸团。我把纸团展开,里面是郑棋元的字迹。

 

请帮我转达均朔:

 

表现很好。继续努力。不要节食,现在太瘦了。报名的事回去再跟你算账。既然来了就好好加油。——zd

 

……

 

妈的。这男的,怎么这么肉麻。

 

顾易看我眼圈又泛红,赶紧上来给了我一个充满母爱的拥抱。我一把把人推开,觉得有点丢脸,低着头把纸团展平叠好夹进书里了,然后吸了吸鼻子问:“……是在他说要抱你的时候?”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男神干嘛突发奇想上来抱我。人家有老婆的嘞!你这个人要粗大问题dei!”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个……哎呀我洗澡去了。录了一天累得我腰疼。你,你收拾完也赶紧。”

 

“行dei。”

 

完蛋了呀你。徐均朔。一张小纸条就哄好了。

 

我看着手里的一堆换洗衣服默默叹了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出息还恋爱脑的人?

 

 

 

04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七天。分组评级已经全部录制完了,导演组要安排我们重新按评级分配宿舍。一个宿舍四个人,我跟顾易都是B,挺幸运地分在了一起。剩下俩人看上去都还挺好相处的,一个叫方晓东,才十九岁,挺乖的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叫周士原,一开口就是男低音,钢琴弹得贼拉好,没进组之前我就看过他即兴扒谱的出圈视频。

 

四个人简单认识了一下,开始各自忙着收拾各自的东西。

 

不得不说,方晓东这个弟弟跟我很是有一番共同语言。他见我在自己床上一边写词一边哼唱爱河,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并跟我通过“虽然不是同一个时间,但是是同一个撤硕”等暗号成功找到同僚,两个人一起开心地翻起了花手。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自己的小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诱人小零食。我看着他熟练地拆开一包辣条,毫无顾虑地塞进嘴里,忍不住吞了屯口水。他很快就接受到我的信号,大方地抽出一根问我:“均朔哥,要不要?”

 

“不,不用了。我还在减……”

 

话说到一半,我又想起郑迪给我递的那张甜蜜小纸条。

 

“……算了。不管了。还是给我一根吧。”

 

没毛病。pd说我瘦,我就是瘦。太瘦了上镜也不好看。多吃一根无所谓,趁早享乐才是真。

 

晓东弟弟看着我,整个人笑成了一个瓜瓜。干脆把整包都递过来,说哥你随便吃,别告诉选管姐姐就行,会被没收的。

 

放心吧弟弟。哥有后台,以后哥罩你。我接过剩下的辣条,抽了两根塞进嘴里,又站起身,戳戳上铺正塞着耳机写歌的顾易,一回头,没想到本以为走高冷男神风格的周士原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包东西,一时间四个人飞速达成共识,集体翻身下床坐到中间地板上开始零食分享会。

 

男人的友谊,有时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单纯。

 

下午我们集合去录制主题曲发表。郑棋元又穿了身很那什么的衣服,看得我一阵那个那个。讲道理,导演组只规定比赛期间不能谈恋爱,没规定选手跟pd不能打pao吧!郑迪这个人上回递纸条都不知道给我留个房间号码,就知道说点有的没的,白白浪费机会。那下回我是不是也得提前准备一张礼尚往来?写点什么呢?导演组给的盒饭太难吃了,肉少姜多米饭还干。想吃火锅烧烤麻辣烫。但是说了之后他估计又要嘲笑我。既然自己选了要来录节目,整个过程就得自己负责到底吧。

 

……其实除去这些,最最最最最主要的是,我还真的真的挺想他的。

 

去年有段时间他休长假。我学校刚好课不多,几乎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一起看看电影,打打游戏,也不做什么太复杂的事情,但整个状态就是很舒服很浪漫,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有时候我赶作业赶得晚了,回到卧室看他已经睡下,总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我俩明天起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上海的大马路上牵手拥抱接吻。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既然相爱着,总有办法克服层层困难。本人别的不会,永不放弃算是一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然泡到了巨星必然不会轻易松手。

 

正走神的时候他视线突然跟我对上了。我放松地笑笑,告诉他不用担心。他看见后微微点头,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把眼睛移开。

 

怎么有种公然偷//情的感觉……有一说一,还挺刺激的。

 

这次的主题曲就是很传统的男团风格。跟我不算很搭也不算太违和,属于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后估计又要有一系列安排,我老老实实把自己的part练到最好就完事了,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剪辑我并不是特别担心。可能是因为有郑棋元在,我相信他不会任由导演组把我推到全网黑的风口浪尖上。至于能否最后走到顶尖的位置,就是他对我本身能力的信任了。

 

唉。有个牛逼的男朋友确实安心啊。我又忍不住发问,我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泡到郑棋元?

 

大半天的录制我都在这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种度过,甚至险些产生一种“爷干脆专注恋爱就完了排名去他妈”的危险思想。但俗话说得好,乐极易生悲。当我们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时候,就发现两位选管姐姐笑眯眯地站在房间中央,怀里抱着收缴来的一大堆垃圾食品,aka我们友谊开始的地方。

 

晓东傻了。顾易傻了。士原傻了。我也傻了。

 

“这是你们几个谁的?还是所有人都参与了?”

 

“那个……是我的。”方晓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主动承认,“但是来之前我老板嘱咐我多吃一点,要不然看上去太单薄了,感觉不是特别有……男子气概。”

 

“可是宿舍里不能吃零食是规定。违反规定都需要按要求受到处罚。因为你们是初犯,所以就先不多追究了,这些东西都得没收,要增重的话,用餐时间多找制作组要点饭。光吃不锻炼肯定是不行的。你们看郑老师,平时身材管理做得多好。要想最后能出道,不得对自己狠一点吗?”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腹诽,是,他身材管理是好。本身就不吃肉了,平时正餐还只吃那么一点,腰细腿长肩又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招惹小姑娘。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像他那么变态好吧!

 

每次点外卖都把肉和米饭拨给我,最后还要嘲笑我长肉。烦死了。怎么会有这种非人类的存在啊。

 

两个选管在我们四人幽怨的目光中离开了。大门一关,方晓东径直倒在床上,仿佛人生失去最后一点希望,无比悲痛地对我说:“哥,怎么办。那包薯片我们今早才刚拆包,还没来得及封口。要是就这么放着,不就不好吃了吗!”

 

周士原在旁边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晓东。你能不能再见到那一堆零食,都还是个未知数。”

 

“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算了弟弟,不要慌,都是小场面。”

 

顾易非常轻松地笑笑,然后也凑过去搂住晓东的脖子,看样子自信十足。

 

“有一说一,我和你朔哥同居这几天,没干别的。唯一侦查清楚dei,就是这附近方圆一百里内的,小,卖,部。”

 

“谁跟你同居!别乱说话啊你!给爷爬!”

 

“好了这不是重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当个惯犯?”周士原在旁边淡淡开口。

 

“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要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出手。”

 

晓东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当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叫迫不得已?吃零食就吃零食,不能吃就算了,怎么居然还能沦落到迫不得已的地步?

 

不至于吧。真的不至于。

 

只是个零食而已。爷的意志必不会为其动摇一分一毫。

 

 

 

05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八天。晚上十一点半,本宿舍集体翻了个身,并在一声微妙响动发出之后,不约而同地开口:

 

“不行了。好饿。”

 

 

 

06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九天。好吧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们几个没出息。主要是之前每天不怎么运动,吃不饱也就吃不饱了,但是现在开始排练主题曲舞蹈之后,每天都像是死过了一遍。吃饭的时候刚训练完,总是什么都吃不下,等到过了饭点又开始觉得饿。翻来覆去折腾,才刚过去一天就受不了了。下午休息时我们四个人一致投票决定,要趁十一点熄灯之前偷偷摸去小卖部进货。顾易打头阵,我殿后。据说小卖部的老板娘是他熟人,大概或许理应不至于把我们出卖。

 

收拾好行囊,顾易从行李夹层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带在身上,和我们一起分头出发。一路上都很顺利,趁着夜黑风高,没人注意我们的行踪。我有种在拍美国大片的错觉,好像自己此时进行的不是一次购物,而是一场横跨四大洲七大洋的巨型犯/罪。

 

等终于到了小卖部门口,我们几个看了眼货架,差点幸福得昏过去。

 

没想到老板娘是真的认识顾易。这个小卖部的存在应该只是给工作人员提供方便的,对于选手来说每次购买的物品都要上报。但好在我们几个被开了后门。周士原负责在门口把风,我和顾易晓东对着货架一阵扫荡,几乎没有犹豫,先捡着面包火腿肠之类能顶饿的挑。挑好之后拿给老板娘结账,一共一百八十七块四。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超额。犯//罪行动终于到达尾声,四个嫌犯收获满满正准备离开现场,身旁原本叽叽喳喳的顾易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晓东,最后是士原。我有点疑惑,正低着头翻看塑料袋里的战利品。结果猛一抬头,差点没整个人栽倒在自动收银台前面的台阶上。

 

这他妈的。

 

参加选秀和室友半夜偷跑出来买零食结果被正在秘密恋爱中的男友兼节目pd当场抓获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急急急。

 

……

 

郑棋元停下正翻看消息列表的手,抬头直直地对上拎着一大堆零食的我的眼睛。

 

短短一秒之内,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心电感应般的交流结束,他扯下口罩,很平静地挑了挑眉问道:

 

“这么晚,饿了?”

 

……饿了。饿了。是啊。饿了。

 

非常恐怖兄弟。我现在心里就是一万个后悔。一方面后悔出门之前没看黄历太早放下戒心以至于被现场抓包,另一方面后悔多带了方晓东和周士原这两个不知情人士同行。早知道夜间出门就有机会碰到男朋友,我绝对天天来小卖部这里蹲点。要是今天只有顾易在我身边,说不定等会儿我连宿舍也不用回了,直接缠着郑棋元跟他回房间搞上几个回合再说。士原晓东,你们两个欠我的用什么还。

 

“郑……郑老师好。”

 

“郑老师好。”

 

“郑老师好。”

 

另外三个倒霉蛋很认命地鞠躬打招呼。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楚表情。我闭上眼睛反复深呼吸几次,心道徐均朔,考验你演技的时刻到了。随后睁眼换上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低着脑袋默默看向地面。

 

“晚上吃饭的时候,没有吃饱吗?”

 

我从背后偷偷掐了一下顾易的腰。

 

“啊——!那个,对对。主要是就刚练完舞还没缓过劲,不太吃得下……我们真不是故意犯错误的,实在是有点,饿得睡不着。而且……”

 

顾易的眼神往我这边递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均朔他前两天被导演姐姐要求减肥,每天就吃点水果蔬菜,连主食都没有。我们怕他这样下去会直接低血糖晕倒,所以才不得已出来买东西。”

 

“啊,对对。均朔哥脸色今天一直不太好。他又不想跟节目组说,怕播出去之后被人乱解读,于是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方晓东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在旁边跟顾易一唱一和,听得我目瞪口呆,差点信了他们的邪。周士原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又总是一副深沉高冷的样子,安安静静立在一旁,反倒像默认了他们俩的这种说法。

 

搞什么?一个两个的怎么还替我跟我男朋友卖起惨来了???

 

“你今天训练……低血糖了?”

 

我一看郑棋元那个担心又克制的眼神就整个人恨不得死过去,下意识解释道:“不是,我其实……”

 

“哎呀均朔你就别逞强啦。现在又没有摄像机,偷偷跟郑老师讲实话没事的。”

 

为了保住好不容易买来的零食,方晓东也拼尽了毕生演技:“就是啊哥,你别乱逞强了。身体要紧。”

 

身体要紧个p。我看你们是觉得零食要紧。

 

“听描述不是什么小事。这样吧,我这里有点平时可以随身携带的葡萄糖,你跟我过来拿一下,平时在录制的时候也可以喝。今天晚上我就当没看见。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等一下,什么意思。

 

“好的好的!我们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

 

“对对对,我们保证。”

 

“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

 

震撼我全家。不愧是巨星。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拐去私会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要是被哪个工作人员知道了不得直接冲上来扒了我的皮?!

 

郑棋元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脸来看我,很自然地说:“走吧。”

 

“啊,哦哦,好,好。”

 

算了不管了。被发现就被发现,被骂就被骂吧。今朝有迪今朝睡,明日被扒我再跪。

 

“那郑老师,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

 

顾易表情丰富地向我挤挤眼。靠。真不愧是四年好兄弟,上音一五级顶流soulmate。随时随地为对方的感情生活着想,是我之前错怪你了。

 

短短几秒之后,三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郑棋元看我还站在原地发愣,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下头笑了笑。然后抬起脸对上我眼睛,问我:“你打算在这儿站一晚上?”

 

“哪有。”

 

我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腰,主动往路的另一边走去。

 

他追上来,也拍了我一下。

 

然后趁着周围无人经过,在比墨还浓的夜色里偷偷拉住了我的手腕。

 

……

 

回到他房间第一件事,我们俩就抱着对方啃了个昏天黑地。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我亲得有点凶,一不小心把他嘴唇咬破了一个口子,尝到血腥味之后吓了一跳,理智瞬间回笼,推开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发现是真的有点亲肿了。

 

完几把大蛋。早春三月,蚊子们还没出来活动。化妆都不一定能遮住,只能说是他自己撕嘴皮犯下的错。郑棋元看我一脸生无可恋,赶紧在我嘴唇上又轻轻补了一下。

 

“没事儿。回头我跟化妆老师说一下就行了。”

 

“你确定吗?人家会不会多想?”

 

“那某个小朋友亲都亲了,我还能怎么办?”

 

无语无语无语。确实是我自己的错。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敢在他这里停留太久。郑棋元也像是看出来我的心思,开口问:“前两天给你的纸条,收到了吗?”

 

“收到了啊……你,你这个人,就算是要装不熟也不至于一句都不带夸我的吧!过犹不及懂不懂!我准备那么长时间,结果你几句话就打发了,我也会很挫败的啊。”

 

“真的挺好的。进步很大。vocal和舞蹈老师本来都想给你A,我怕你一开始评级太高会有压力,所以往下压了一点。”

 

“我又不怕那个。不过……算了。你说要跟我算偷偷报名的账,是想怎样?”

 

“你先告诉我,低血糖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我挠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唉……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啦。就只是稍微,有点头晕。真没到那种程度。”

 

“那把这个拿回去吧。”

 

他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翻出来一包液体葡萄糖。我鼻头一酸,老老实实接过来了,又在他的监督之下先拆开一管喝了下去。

 

“嘶——好甜。”

 

“没办法。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但谁让你老不好好吃饭,训练强度那么大只能靠这个。”

 

我自知理亏,没有再反驳什么。他看着我,好像还有很多想说的没说完。几十分钟相处时间太短了。本以为进来节目就能有很多的时间同他交流,现在才发现,要想真正两个人独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下一次这样见面,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郑迪……好烦啊。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 ”

 

“既然来了就好好努力。你自己选的路对吧。不是说过要证明给我看吗?”

 

他突然向我凑近,嘴唇在我耳根最敏感的地方附近停下来。

 

“第一次公演表现好的话,有奖励。”

 

“真的假的!”

 

我浑身一激灵,差点把头磕在后面的墙上。郑棋元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仍然笑得像只狐狸,无比自然地wink了一下,然后揽着我的肩膀将我送到门外,临走前又再次嘱咐一句:“记得多吃点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嗯。照顾好自己。回去吧。”

 

我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今夜没有星星,但此刻我的心情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烁!所有第一都必将被我捕获!让你知道你实力的残破!灵魂的软弱!就这样让我的男朋友降落!

 

讲道理,下次公演去rap组体验一下,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

 

就是这样,冲!

 

 

 

07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的第十二天,主题曲的录制正式结束了。最后结尾的时候导演反复叮嘱我们注意表情管理,多wink多放电,搞得我眼睛眨得快要肌肉抽搐。下午是第一次公演曲目的分组。我有意想分到vocal或者原创,顾易也是差不多的打算。只可惜僧多粥少,未必最后真能如愿。

 

我之前看过这个系列的节目,每回抢歌都是那群A班的靠比赛跑步决定,之后再自己选择队员。周士原第一次评级就在A班。我觉得还挺名副其实的。昨天熄灯之后我们躺在床上聊天,他答应如果抢到情歌或者原创曲机会就先拉我和顾易进组去。结果没想到,A班选择组员的顺序竟然是石头剪刀布排出来的。还没等到他救我脱离苦海,前面一个A班舞担就直接点了我的名字,言辞恳切表情激动,说要拉我过去一起跳爵士。

 

大哥!!!!!你是谁啊!!!!!!!

 

我虽然是个音乐剧演员,舞蹈基础还算凑活,可是爵士这种东西,没个五年十年的扎实功底怎么可能跳得好看?我下意识看向郑棋元的方向,他双手抱胸站在场侧,眉毛也有点微皱。我突然又想起那天我俩小卖部浪漫邂逅暗通款曲,分开之前他说如果表现得好会有奖励。算了,为了谈恋爱,爷拼了。不就是个什么爵士吗?就算不能跳出水平,至少也能跳出风采。每当我的目光锁定你的目光,秀出我的花样,我有我的young。

 

想搞我。把爷惹急了你明天一觉醒来立马就糊。

 

队伍集结完毕之后我粗略打量了一下我们队员。除了我之外全员舞担,摆明就是想搞针对。怎么?你也是郑棋元男友粉吗?隐约感觉到房子已塌所以要来搞你嫂子(姐夫)吗?过了一会儿旁边几个弟弟过来跟我打招呼,我连忙调出一张标准的营业笑脸,换上半台不台的做作口音,非常虚伪地跟他们social了一番。郑棋元全程在人群最前面看着我偷笑。拜托,有那么好笑吗!没见过帅哥营业?没见过帅哥假笑?没见过帅哥后宫争斗步步为营险象环生?

 

我隔着人群远远地瞪了他一眼。郑棋元果然不笑了,终于回归正题开始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晚上是我们小组的第一次排练。明天再多练一天就要跟着老师一起上课做汇报了。我把郑棋元给我的葡萄糖揣了一支在口袋里,也没空吃什么晚饭,只能暗暗做好通宵练习的准备。

 

导演组给我们的编舞其实并不算特别难,只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展现优势的机会。在所有人陆续到齐之后,我尽量自然地开口提出,希望可以多分配到一些唱的部分,舞蹈亮点可以全部由他们来,我全程不C都ok。没想到一个同为B班的弟弟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那要是这样说的话,肯定还是突出你一个人的呀。我们本来就是舞蹈组,既然哥哥选了你进来,为了整体感觉 你就应该配合呀。”

 

“是这个道理。”旁边另一个看着才十七八的小孩也附和,“均朔哥你虽然唱歌水平好,但也不能欺负我们年纪小吧……这样安排对我们好像不太公平,观众肯定会觉得舞蹈组里的vocal最特殊……”

 

“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叫我欺负他们年纪小,什么叫只突出我一个人?我自己把主舞和C位都让出去了,就想多唱两句歌都不行?要是只想跳舞的话怎么不去参加舞动奇迹呢!这个节目本来就得全面发展才能做出好的舞台啊!我深呼吸几次,刚要开口争辩,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居然红了。出大问题!这个毛病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不管自己心里多酷多冷血,生气时一张嘴还是忍不住想哭,手也完全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太丢人了。几个镜头还架在旁边,要是被剪进节目,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骂成玻璃心。常年习惯打开弹幕食用视频的我已经可以想见大家看到这段的反应:不就是被稍微质疑了几句吗,一个男生,二十多岁了,有什么不能让着弟弟们好好说的呀。至于吗至于吗,节目效果太重了吧。好做作好做作,疯狂想抢镜。好烦啊,不想看了。我是来看跳舞的,不是来看你在这哭哭啼啼的。

 

cnm。

 

好好说你个大头。爷今天就是委屈。爷今天就是生气。爷今天还真就哭给你们这几个sb看了。

 

“我都已经把C位主动放弃了,就想多唱两句歌,怎么了吗?怎么就碍到你们事了吗?大家来了这个节目就是各凭本事,我也想让整组的评级都变好啊。没有突出的vocal怎么在舞蹈组里面脱颖而出?这个舞本来就……本来就不是那么男团。隔壁他们好多跳街舞的,又燃又炸,你要是觉得自己牛逼,你就,你……你也自己改一下编舞……”

 

草草草草。怎么越说眼泪越收不住了。来到节目之后这几天的压力好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我眼前糊成一片,根本没心情关心镜头还有其他组员的反应,没等他们回话,直接抹掉眼泪站起来,说了句抱歉,然后背过身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对着墙开始平复心情。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徐均朔!坚强点!开心点!都是小孩,你跟他们计较啥呀。不唱歌就不唱歌吧。跳舞也挺好的。万一这事儿传到郑棋元耳朵里,他又要对你失望了。

 

……

 

我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对着墙哭了快十几分钟。练习室里的选手和工作人员仿佛集体消失了,没有人敢来靠近,也没有人过来安慰我一句没关系,慢慢来,大家都能理解你的心情。

 

好想要纸巾。我现在肯定丑死了。播出去直接狂掉一波粉的那种。

 

等到眼泪终于勉强控制住流速,我揉了揉眼睛,打算默默转个身找导演组拿纸巾。一只手就在这时候伸过来,简直如同雪中送炭。我连忙接过,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半晌才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居然是郑棋元站在旁边看着我。

 

沃日你妈!

 

“你……棋……郑老师……我那个,我……不是……”

 

“摄像机关了,别人我让导演带出去了。怎么回事儿?这么不让我省心。”

 

是熟悉的私人语气。我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半,如果不是安全意识比较强,恨不得直接一头扎他怀里。

 

“你就这么……跟我独处啊……”

 

“放心吧。和导演商量过的。后期素材好好剪一剪可以说成关心训练生。”

 

“噢,噢。”

 

我的气息一时间还没能平复,说话仍然一抽一抽的。郑棋元拉着我手腕让我坐下来。我俩锁在角落里面对面,我哭他看,气氛有点诡异的暧昧。

 

“你,不是,你别看我了。我就这点毛病……”

 

“想哭就哭啊。别憋着,知道吗?你来这个节目不是来受气的。除了舞台之外其他东西不用你考虑,导演和后期那边我会去交代。做你自己就好了。”

 

“但是我……我怕你这样会受影响……”

 

“你太小看我了,均朔。”郑棋元伸手捏捏我的耳朵,把我睫毛上沾的眼泪擦干净,“这点小事,不用怎么刻意安排,只要一点暗示,导演组就会明白的。”

 

“那太不公平了,我不想……我不是想,靠你……”

 

“谁说是靠我?”

 

郑棋元扶着我的脑袋,把我的脸抬起来跟他对视:“播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你亲口说的,每一首歌,每一支舞都是你自己完成的。你收到的每一份投票,都来自喜欢你的粉丝或者路人。这些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帮你扫清了一小部分太没必要的阻碍。”

 

“你值得很好很好的喜欢。”

 

“徐均朔,我希望你一直记得这一点。”

 

……

 

十分钟后,郑棋元起身离开。我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仍然在为他方才留下的一番话怔愣出神。

 

你值得很好很好的喜欢。

 

怎么会有人这样厉害,短短几个字就把阴云密布变成阳光灿烂。

 

我值得。所以更要不断努力,不断向前走到更远的高处,让这样一份宝贵的值得,得到最剔透最绚烂的证明。

 

不能输。徐均朔。不能输。

 

我在心里跟自己讲。

 

为了你自己,为了所有对你有所期待的人。无论顺境逆境,不能随波逐流,不能泯然众人,不能自怨自艾,不能停止前进。

 

不能输。

 

我不会输。

 

 

 

08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六天。讲道理,一切好像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

 

自从那天在练习室极其丢人地哇哇哭过一通,其他人对我的态度突然就莫名其妙好转了起来。我不知道是否因为郑棋元明目张胆的偏袒给了他们警告,但总归都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再怎么急着上位出头,本质也算不得什么坏人。虚情假意也好,真情流露也罢,只要日后不再搞针对搞到我头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打算再追究曾经的那些零七八碎。

 

我们一队六个成员。除去那天两个杠精,剩下仨人其实对我都还算非常可以。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第二天主动在午餐时间邀他们一起吃饭,又给他们提前拿好了矿泉水。男生的友谊有时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聊过两句之后,大家基本就算熟了。A班这位队长也非常不好意思地坦白,说他其实拉我来跳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因为喜欢我和顾易初舞台的表演,想和我有合作的机会。我并不介意这话究竟几分真假,总之听完之后心情确实是通畅了。吃完后他们又答应会尽全力帮我练舞,争取多安排vocal的部分,我有点感动,终于找到一点努力的动力,对于不久之后的舞台有了一些初步的信心。

 

于是接下来的任务就只有不停苦练。别的部分倒还好,有段椅子舞需要两人一组进行互动,我的搭档是个身高一米八八的前超模,从小街舞爵士民族舞什么都学,搞起动作来又酷又飒,身材要啥有啥。反观我,长这么大被家里喂得白白净净,一点肌肉没有,就算再怎么跳也感觉缺点霸道总裁内味儿。好在超模人是真的不错,一点一点陪我抠动作抠到凌晨三点。这编舞花里胡哨的中间还得抛个道具。我们俩在练习室来回来去试了几百次,终于找准了手感。练到最后俩人齐齐瘫在地板上,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差点就这么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夜过后直接秒变难兄难弟。

 

第一次导师授课的结果不算特别理想。我们动作倒是都顺下来了,但总归缺乏质感。为了做出导师嘴里那种“冷酷中透露着性感,性感中透露着霸气,霸气中透露着可爱”的气场,六个人集体在授课结束后决定留堂通宵完成排练。

 

节目组给的排练时间只有一周左右。要上舞台很容易,要做到惊艳就太难。我不想成为这个舞蹈组里的短板,奈何基础实在有点差,只能想办法通过改动作找补起来。排练到一半时我突发奇想,可以在舞蹈里加入一点剧情元素。身为一个音乐剧演员,我的演技绝对要比舞技好上八百个档次。和超模还有编舞老师一合计,就改吧。其他两对跳椅子舞的时候我跟超模走剧情,双面间谍,多重人格,相爱相杀。虽说是剧情,也都是通过舞蹈来完成的。结尾的地方我坐在椅子上,他站在背后,卡着最后一个音效点把我的头扭向一边,再用手抹掉我嘴上的口红,俯身贴上来,象征我生命结束。表情控制对我来说不难。能不能靠最后这个镜头出圈,就看我俩配合默契程度如何了。

 

……虽然但是,讲道理,这个ending pose确实他妈的有点霹雳螺旋爆炸gay。

 

先不说那个口红多黏多那啥的事,光他抹我嘴这个细节就让我一个有夫之夫觉得如芒在背。想到几天之后要在郑棋元面前演这个,刺激程度不亚于美化版捉奸现场。罢了。为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但应该很不错的奖励,我还是决定拼上一把。超模人也是真的非常贴心。每次看我嘴唇干得起皮,都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润唇膏借我来用。都是男生我也不太介意,大大方方接过来,用完之后再还给他。今天第二次再给导师表演时我们的默契程度已经好了很多,结尾设计也得到了认可。导师说我们这组给了他很多惊喜。我心道,但愿某人也是这么想的。爷每天排练排得胳膊都快断了,要是这次再整初舞台欲盖弥彰那一出,别说奖励,他不专门腾出一整天跟我在房间里嗯嗯啊啊这破恋爱就别想谈下去了!

 

晚上回宿舍之前,我扯着在vocal组如鱼得水的顾易一通爆锤,两个人并肩坐在楼下花坛旁边思考人生。

 

“妹妹,你这是,守株待元?”

 

“滚。我二十三岁,我好累。”

 

“你们那舞,排的咋样?我听隔壁说还有操作,是不是gay得鸭匹?”

 

“这他妈都谁乱传出去的……不就是个舞台设计吗。”

 

“不错。实力不够,卖腐来凑?”

 

“滚滚滚滚滚!是不是兄弟啊,那都是为了舞台效果。我什么实力你不知道吗?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要卖腐干嘛找别人啊!”

 

“嚯。这话说的。就你正牌男友那位,你要卖腐,敢找他吗?”

 

……

 

我沉默了。

 

老子不敢。老子想活。

 

烦了。毁灭吧。

 

“你不要……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一切靠作品说话,舞台牛逼就完事。”

 

“这不是牛不牛逼的问题……你要不,先给我大概展示一下,让我猜猜看我男神会不会生气。”

 

“可以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第一次在偶像剧里跟女演员舌吻加激情戏的时候,我还在边看天线宝宝边算1+1=2呢。”

 

话音落下,我非常坦荡地站起来,绕到侧身坐着的顾易身后,给他连比划带说讲解了一下我的ending pose。

 

……

 

“……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就这。很正常吧?”

 

能说会道的老顾易缓缓地转身,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妹妹。我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

 

他留下这句话,自己一溜烟就走了。我站在原地,突然产生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

 

……有什么可心虚的!坦坦荡荡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都是成年人,爱岗敬业人间美德,轮得到他郑棋元乱吃飞醋吗。

 

我无语地挠挠头,转过身,自己跟在后面进了宿舍楼。

 

想那么多也没用。

 

到底能不能搞出动静,三天之后,公演舞台自见分晓。

 

 

 

 

09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七天。第一次带妆彩排指导郑棋元果然翘了。说是和重要活动撞档,我心想,还不是因为懒得过来看一帮小崽子手忙脚乱调来调去,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跳完一遍后我们围到摄像旁边看效果。最后ending哐哐几束红光打在我身上,口红抹完居然是个大特写。旁边几个人非常给面子地“哇哦”看着我,搞得我恨不得当场钻地缝逃走。导演和几个设计指导纷纷给了我们不错的评价,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数了。又核对了几遍走位和镜头,就这么卸妆回了宿舍。明天还有一次联排机会,后天就是正式录制。有一说一,确实有点激动。不知道郑迪看到之后什么心情。这么大的进步,应该还是会挺为他男朋友骄傲的吧。

 

有点帅,讲道理。最后那个镜头,搞艺术。很ok。

 

如果口红的色号可以不要那么鲜艳,可能会更自然点。

 

如果两个人的头可以不要贴得那么近,可能会更不那么暧昧点。

 

如果超模大哥的手可以不摸在我脖子上,可能会更……

 

cnm算了。不想了。爱咋咋地吧。

 

谁让他不提前来看第一次彩排。到时候没个心理准备,不高兴也和我没关系。

 

对,我就是在气他没来看彩排这件事。

 

气死我了。

 

不写了。烦。

 

 

 

10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九天。马上该上台了,我心里打鼓打得像在和顾易一起玩太鼓达人。

 

不知不觉得有五六天没见到郑迪了。可能人在工作充实的时候对恋爱的需求会减淡,但并不是不想谈的意思。我又想起我俩间断了不知道多久的x生活,还有那天房间里没咋尽兴就被打断了的吻。听导演组说这次公演结束会给我们放几天假,搞一些有的没的的花絮,还有为节目前期宣传造势。对于我这样的谈恋爱选手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定要一举打破当前困境,事业友谊通通不管,只做一个没有心的恋爱机器,先短暂失联两天和男朋友甜甜蜜蜜。

 

按照常规流程,我们组要到中间才上场。我很自然地在后台围观区和顾易周士原那队挨在了一起,等着看其他哥哥弟弟表演十八般武艺。

 

第一组是vocal。歌唱的不怎么样歌词倒改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导演组怎么想的,非要搞中译中也整个专业点的吧,挺好一首歌唱得意境都没了,别说信达雅,基本意思都没传达出来。

 

不过他们组有个自带流量的小帅哥,投票应该不用担心。

 

第二组是说唱。呃。之前就听说好像组里只有一个正经rapper,果然最后效果非常让人“惊艳”。我看着c位那个淡黄的西服还有喷多了发胶的头发,觉得耳膜一阵疼痛。没想到rap组居然这么精彩,我默默收回了之前想要转行当rapper的想法。

 

第三组是舞蹈。就是之前隔壁街舞那组,动作贼拉炫酷服装贼拉昂贵,是我羡慕不来的水准。顾易戳戳我,小声说:“你还不如走这个风格,安全点。”我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以为他是在给我搞辣菜,连忙警觉地拍了他一下让他闭嘴。直到过了好久我才明白,原来他的安全是指这组没有搞gay卖腐动作,服装也不露肉,不对我恋爱生活构成影响,非常不具威胁性。

 

不愧是上音15级全民好妈妈。我低头看了眼身上半透不透的黑色衬衫,默默闭上了嘴巴。

 

第四组是vocal。晓东也在这里,发挥得还挺亮眼。他声音本来就比外形成熟,安安静静闭上眼睛的时候特别深情。估计在组里也能排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作为同一个宿舍一起分零食并友情指导他唱歌的哥哥,我由衷地感到非常骄傲。很像那种等待孩子高考的中年家长,虽然不是亲自上阵,但多少也为自家孩子捏一把汗!

 

然而骄傲还没骄傲多久,导演就过来催我们上场了。

 

我们在台侧匆匆忙忙补了妆,又简单过了几下动作。造型师为了保证最后有的可抹,把口红在我嘴上补了最起码三层,还外加那种亮闪闪的唇釉。我连舔都不敢舔,只好转过头跟超模大哥聊天。我说你等会儿下手稍微轻点,别把我脖子扭了。我昨晚睡觉睡得不是太好,算是轻度落枕,要是因为脖子转不过来倒在舞台上,可能会成为选秀史上最搞笑车祸现场。

 

超模大哥很认真地点点头,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说你辛苦了。

 

我拍拍他肩膀。没事,不辛苦。都是为了团队。

 

多么感人的素材。后期最好给我剪进去。剪不进去也没事,意思到了就行。我们就是最团结最友爱的男团欢乐一家亲。

 

灯光重新亮起,我们依次上台。郑棋元在看到我造型的瞬间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我实在心虚,只好装没看见。哈哈,想不到吧,刺激的还在后面呢。鞠躬之后大家轮流做自我介绍。我一时紧张,忘记捂着点领口,结果上半身差点直接被看光。出师不利出师不利。郑pd脸色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我向他玩笑式地递出一个眼神,意思是,怎么样,新练的腹肌还不错吧!但看样子他并没有get到我的中心主旨,仍然摆着张撩谁谁死但偏不出手的巨星脸,轻飘飘地跟舞蹈老师聊了几句,就让我们直接开始表演。

 

……

 

讲道理,表演结束这个尖叫声有点在我意料之外。

 

我严重怀疑郑棋元是不是提前给我买了水军。最后的剧情设计确实是我们整支舞最大的亮点,但我不知道这帮小姑娘居然会这么喜欢。因为是在正式舞台,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比之前彩排还要更投入一些。镜头挪开之前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没想到这帮人叫得更起劲了。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啊!就算反响好百分百是好事,这样的热情也让我有点受之有愧。别是真的打算开搞我和超模大哥的拉郎吧!那我跟pd这床到底还能不能上成了!

 

由于情绪实在有些过分投入,起身时我突然听见自己脖子传来“咔嚓”一声。救命。这下ending pose没扭到,演出结束反倒给扭了。超模大哥注意到我的动作,非常好心地凑过来关心了几句,又顺手帮我揉了两把。我没想太多,很自然地让他揉了。结果台下瞬间又炸一波。妹妹们!出大问题!我和郑迪才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就不要瞎几把嗑!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个什么当红影帝,连跟对象公开都没资格。不仅x生活遥遥无期,还要忍受拉郎煎熬。痛苦。实在是痛苦。

 

“怎么样,喜欢他们的表演吗?”

 

郑迪站在我旁边不到一米,整个一个皮笑肉不笑,搞得我后背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非常有创新精神的一组,剧情、现代舞和传统爵士融合得恰到好处,舞台设计也很精致,可以看得出来确实下了功夫,每个人进步都很大。”

 

背吧,你就背吧。上台前一秒才看的台本,别以为我不知道。

 

“想特别问一下……最后c位的这两位。你们的剧情是自己设计的吗?”

 

?什么意思,在叫我吗?

 

“不是我,主要是均朔负责设计的。他学音乐剧,表演是基本功,比起舞蹈来说可能这样的表达方式更适合他。真的很厉害。”

 

“啊……没有没有啦。因为我,舞蹈不是特别好嘛。怕拖团队后腿。vocal的话,在这首歌里也帮不了太多忙,所以就想着把剧情和舞蹈结合一下,看能不能给整个舞台加点新元素。多亏了我的几位队友,包括编舞老师,一直配合我。真的很感谢。还有就是……”我稍微停顿下来,转过脸去看旁边表情不咸不淡的郑迪,“还有就是,得感谢郑老师和几位导演姐姐,在我心态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开导了我,给了我很多帮助。辛苦你们了。”

 

我朝着郑迪的方向还有台下分别鞠了一躬,起身之后偷瞄郑棋元表情,这人还不肯理我,但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不错。也算是迈出了哄人第一步。况且抛开最后的pose不说,其他部分我表现也都还可以。就是奔着这个他也该奖励奖励我吧。不然我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实在太苦了一嗲。

 

“其他几位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组真的有给我很大的惊喜。因为如果单从基本功来讲,他们其实是有很多欠缺的。包括我第一次看他们练习,动作也缺一点质感。短短几天练成这样,我真的很替他们感到骄傲。”

 

“很精彩,很过瘾的表演。让人很意犹未尽,”

 

“谢谢老师。”

 

“谢谢几位老师认可。”

 

“好。那接下来,我们直接开始投票吧。”

 

五,四,三,二,一……我听着身侧倒数,很想借机转过头多看郑迪几眼,又实在没那个胆子。这五秒过得实在有些漫长。我一边纠结票数问题,一边又在想怎么找他提要奖励的事。堂堂大明星,出尔反尔可说不过去。没想到投票结束之后,总导演直接宣布进入中场休息。郑棋元跟在我后面一起往台下走。等终于到了场外走廊,我趁着人多声音杂,偷偷挤到他旁边,边走边小声道:“怎么说?之前答应过我的奖励,别忘了。”

 

“哦。奖励啊。”

 

这个人在我旁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明目张胆地看向我的脸。

 

我的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差点以为他要在这里直接亲上来。

 

“你不是脖子扭了吗?”

 

……??

 

啊?

 

用脸杀人郑pd向我无辜地眨眨眼睛,丝毫不觉得这句话的因果关系有何不对,很理直气壮继续地补上了下半句:“既然脖子扭了,奖励的事,就等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

 

单人休息室的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我站在门外,一时竟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让超模大哥把我的脑袋拧掉。

 

 

 

 

11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忘了第多少天。好久没写了,前两天忙着二公排练,每天睁眼闭眼都在训练室,今天终于闲下来,所以找了个时间来把之前的内容补上。

 

一公完了之后导演组其实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就是当时,我跟超模大哥,那个什么,搞来搞去的那次。我倒是没想到郑棋元反应那么大,居然表演完在后台直接阴阳怪气!讲道理,非常伤心!毕竟是练了好多天的舞台呢,不说别的至少也夸夸我进步大吧。

 

我们的名次是等所有组表演完一起公布的,先说小组名词再说个人名次。我坐在休息室默默看完表演,脖子还隐隐作痛,偏偏这个时候坐我后面的超模大哥一直要找我聊天。我哪有这个心情,本想借口脖子疼逃过一劫,结果他居然主动从后面帮我做颈部按摩,还说自己以前做模特的时候专门学过,经常帮同事按。我心想,不必了吧大哥!我x生活都因为你毁于一旦了,不想等节目播出之后连男朋友都不复存在。寂寞的夜晚谁来陪伴我。徐超模,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哦,一直忘说了,超模也姓徐,跟我是本家。之前排练的时候我连我俩cp名都想好了,就叫徐次方,一听就特别能火。

 

我暂时不太敢拒绝他,怕节目组到时候一通恶剪,再说我脾气大,不友善。于是我们就这样,在高朋满座中把脖子按摩到最尽兴。按着按着,最后一组也演完了。导演进来喊我们出去补妆,补完妆后演播厅集合,等待公布成绩。

 

我如临大赦,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冲出了小房间。

 

徐超模估计被我吓了一跳。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解绑的事情。直男装基,天打雷劈。真gay卖腐,纯二百五。

 

……还有我家pd,吃起醋来非常之难哄。无数实践经验证明,除了一点点耐着性子跟他磨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就连上床也不行。

 

说到上床,也不知道这不是单身胜似单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素,素,不想素……

 

 

最后结果公布的时候我其实不是特别意外。说这话可能显得不太谦虚,但是光听观众呼声就能听出来,我们那组总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果不其然,大比分高票夺冠。这下之前的矛盾基本也缓和得差不多了,大家抱在一起非常激动地彼此鼓励了一番,等待组内排名公布。

 

一个之前帮我纠正过舞蹈动作的组员戳戳我:“朔哥,我看这次mvp不是你就是我们超模了,你俩相爱相杀吧,我们几个坐等吃瓜。”

 

“哎呀,还不一定呢。我觉得你们表现得都挺好,反正小组第一就都能有奖励,队内排名不重要。”

 

“谦虚,谦虚。”

 

旁边的超模大哥冷不丁来一句:“我觉得第一肯定是均朔。”

 

不是?什么意思?疯狂乱cue?

 

“啊哈哈…那什么,反正快公布了,等等看呗。”

 

话音刚落,换好衣服的郑棋元从旁边走出来了。

 

完蛋。怎么还有这种恐怖的修罗场环节。

 

“大家好,我是制作人代表郑棋元。接下来的排名由我来负责公布。请排名第四的小组上前。我们最后再来公布前三组的组内排名。”

 

救命啊。就不能快刀斩乱麻给我个痛快吗。

 

我站在原地苦苦等待许久,终于等到其他所有小组排名全部公布完毕。

 

“那么现在,我们直接先来揭晓,排名第一的小组,组内第一名。”

 

哇噢。

 

“这位选手,他对于舞台的掌控力,以及自身的表现力都非常出色。在排练时,导师们常常称赞他非常具有镜头感,能够很轻松地抓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他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郑棋元把视线从手卡上移开,撩起眼皮看了镜头一眼。他今天的眼影带点亮片,这一眼撩得底下好多选手又开始捂着嘴巴窃窃私语。

 

哈哈。喜欢吧。喜欢你们也亲不着。

 

我正在脑内疯狂加戏,突然见他挑了挑眉,露出一种近似于调侃,但又十分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位选手他姓徐。”

 

“噢——”

 

噢什么噢?噢什么噢??一百来个人同时看向我跟超模大哥,并且眼睛里全都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嗑到了。

 

这都能嗑吗!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哎你们两个要不一起到前面来吧。”

 

 

郑迪,你这个人,问题很大。

 

“均朔,走了,到前面去。”

 

“啊,真去啊?”

 

我非常之不情愿地跟着到了郑棋元旁边。没想到我再次跟我男朋友同框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说出去谁不感叹一句,徐均朔,惨。

 

明明元与均棋才是真的!都给我嗑起来!!

 

“你们两个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

 

“我……那个,没什么想说的。就,谢谢超模,超模牛呲好吧。结束。”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谢谢均朔最后提出的这个舞台创意,我觉得给我们整个组的表演都加分不少。一个好的舞台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所以不管最后是谁拿这个第一,在我看来都是非常值得高兴的。”

 

这还叫没什么想说的??我看这小嘴叭叭叭都快上天了。

 

“好。那我不卖关子了。”

 

我偷偷往郑棋元的方向凑了一点,肩膀跟他状似无意地碰了碰。

 

“这一组的组内第一是……”

 

“徐均朔。恭喜你。”

 

奈斯!

 

一百多个人在台下齐齐鼓掌。我转过身,看着郑棋元那张脸突然有点想哭。救命啊。这又不是总决赛,有什么好自我感动的。但,讲道理,第一次公演就第一,奖励个拥抱总可以吧?就,选手和pd非常纯洁,非常励志,纯鼓励意味的那种,不过分吧?郑棋元还那副表情,半笑不笑的,看得我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此时不抱,更待何时!我找准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没管地平线那一端的超模大哥,直接凑过去,抬手搂住了郑棋元的后背。

 

收不住了收不住了。好烦。我又在掉眼泪。好烦。

 

“谢谢pd。”

 

四周还有镜头时刻提醒,我不敢放肆,只好偷偷抹把眼泪,以选手身份找补这么一句。

 

这个拥抱的时间或许有点过长,也可能是我的错觉。然后郑棋元在我的怀抱里动了,也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行吧。这样就挺好的。知足常乐。我正打算松开他,却见他悄悄把麦摘了下来,凑在我耳边说:“做得很好。脖子回去记得敷药,没有的话找我来拿。”

 

……

 

妈的。

 

我突然想起来刚进节目组的时候录采访,导演问我觉得这一路走来做过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

 

我当时的回答是,选择进入音乐学院,学习音乐剧专业。

 

但现在我只想说,我这一辈子做过最重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发觉喜欢上郑棋元的时候,毫不犹豫要他答应做我的男朋友。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郑迪这个人,谁能不想睡。

 

谈恋爱真好。和郑迪谈恋爱更好。

 

讲道理,我今天就是节目组众多嗑药鸡中最幸福的那一只。

 

我嗑我自己。

 

yyjqszd。kswlkswlkswl。

 

 

 

 

12

节目组给的假一共两天半。大多数选手都选择和朋友去附近逛逛街打打电动看看电影,我就不一样了,我选择去找郑迪求他快点消气。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消气了没。但这个流程还是要有的,我不能仗着他喜欢我就到处胡搞瞎搞。

 

一段绚丽的爱情,就像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只有精心呵护,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方晓东给我念的。这是他带来消磨时间的几本十三线杂志周刊上印的句子。

 

非常应景。我这就去呵护我和郑迪爱情的幼苗。

 

在一起这么久,我深谙这人作息规律。平时没有工作的时候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是常事,第二天不到中午绝不可能起床。正因为这个,我也完全不担心他会提前离开酒店。拿到手机后我第一件事就先去微博看了他的行程,确认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工作,才安安心心戴好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期节目前两天已经播了。我没有像其他选手一样急着搜自己的名字,虽然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这么干,但眼下我暂时顾不上看那些,而且说实在的,前几期依照导演组的尿性,未必能有我什么镜头。

 

当匹黑马也不错。慢慢来,我不着急。

 

到郑棋元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十点。我一路上像做贼一样,生怕被他工作人员撞见。狂按几下门铃之后果然没人理。我打他电话,发现还在关机,估计正充着电。过了一会儿我又接着按门铃,这次终于听见动静了。里面叮铃咣啷一通响,我吓一跳,怕他又迷迷糊糊把什么东西碰到了。

 

二十秒之后,一张刚睡醒的脸从门缝后面探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眉头还皱着,看样子充满起床气。

 

我全身上下裹得只露一双眼睛。郑棋元看到之后愣住了,应该还没认出来。我立刻摘下口罩,朝他非常灿烂地笑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郑老师,治脖子扭伤的药,你这里有没有呀?”

 

然后我就被他关在了门外。

 

……开玩笑的。他放我进去了。但是放我进去之后就没有了之后。这个人抛下我不管,直接三两步躺回床上,掀开被子倒头就睡。

 

我人傻了。我一身帽子外套还没脱完,他已经再次进入了梦乡,连呼吸都非常均匀平稳,如同无事发生。

 

于是我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边等他睡醒,一边打了一上午的自走棋。

 

……

 

十二点十五分的时候,郑迪醒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因此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第一反应是整个人缩了一下,像那种受惊的小动物,随后戴上床头的框架眼镜,懵懵地看着我,过好久才出声道:“……朔朔?”

 

“哇。很伤心。这才一天没见吧,郑pd已经快不记得我名字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给你开门了?”

 

“没有,我瞬移过来的。”

 

“……别闹。”

 

他坐在床上缓神,越看越像猫猫。我趁机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他扑回了被子里,头埋在他脖子旁边,含含糊糊道:“我的奖励呢。”

 

“什么奖励?”

 

“我脖子好了。”

 

疯狂暗示。

 

“噢。那挺好的。”

 

 

就这?

 

我又搂着他在他身上一通乱蹭:“我拿了小组第一。”

 

“嗯,我宣布的。”

 

“……我努力训练突破自我。”

 

“嗯,看出来了。”

 

“我和队友友好相处化解矛盾。”

 

“确实。”

 

“我洁身自好非常专一。”

 

“哦,是吗。”

 

他慢悠悠把我从身上推到一边,转过脸看我:“你脖子怎么扭的,忘啦?”

 

完蛋。我就知道这茬还没揭过去。

 

“不是,郑迪。那要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吃醋能一直吃到下辈子去。”

 

“我有说我吃醋了吗?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脖子。”

 

“……行行行,ok,注意脖子。那你帮我揉一下。”

 

“我可没专门学过,也没帮同事按过。”

 

我人傻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郑棋元瞥我一眼,从旁边捞过手机长按开机,然后从微信里翻出一个只有十个人的编导+导师群。

 

往上滑,翻到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一条视频后面跟着一个气泡。

 

气泡上书:徐次方真的是真的!

 

点开视频,短短十秒,记录了超模大哥提出帮我按摩的全过程。

 

“我以前做模特的时候专门学过,还经常帮同事按。放心放心。”

 

……我放心你个螺旋棒棒锤。

 

郑棋元丢下手机,从零一边翻身下床,径自走入卫生间,还非常绝情地关上了门。

 

我两眼一黑,向后一躺栽回床上。那八个字简直像咒语一样在我眼前疯狂打转,搞得我心烦意乱忍不住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吱哇乱叫。

 

郑棋元从卫生间走出来:“别瞎吵。酒店隔音不好,被导演发现你就完了。”

 

“呜。”

 

我把脸埋进枕头,觉得我俩爱情的幼苗正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摧残。

 

超模大哥,我尊称你一声大哥。

 

从今往后祝你早日飞黄腾达另觅新欢。我俩天涯就此别过,就当成全一对地下恋情聚少离多的苦命鸳鸯。

 

愿老天保佑你日后高位出道,爱情事业双丰收,资源爆炸拍啥啥火,粉圈太平其乐融融。

 

阿门。

 

 

 

13

我和郑迪直到那天快结束也没睡成。他非跟我扯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说白了就是还在闹别扭,除了让我亲几口之外什么都不让做。

 

结果我俩就盖着棉被非常纯洁地看完了一部文艺电影。除了肩膀挨在一起,被子底下的部分特别安分。我刚想伸手去揉他的大腿根,就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非常淡定地放在了一边。

 

一部一百三十分钟的电影,我全程看进去的部分不到十分钟。剩下两小时都在想着怎么能跟人进一步亲密接触,怎么快点把人哄好之后开开心心地谈恋爱。

 

就在电影结束的时候,郑迪起身打算下床关电视。我一时心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结果两个人重心失衡,我一下找准机会,翻身覆在了他身上。

 

讲道理,事情都发展到这份儿上了,再不做点什么有点不合理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俯身亲了上去。这一次没有我俩上回亲得那么用力,但是很凶,是一种比较带着技巧的侵略感。郑迪果然没几下就缴械投降了,两条腿抬起来缠住我的腰。我顿时整个人气血下涌,咬着他下唇往下啃。一路啃到锁骨才停下来喘口气,埋在他肩膀里黏黏糊糊讲:“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是不想让你失望才同意那样编舞的。毕竟效果是真的会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搞了,消气了没有……”

 

我知道郑迪他最吃这一套,讲完之后又拿脑袋轻轻蹭了蹭。他伸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后背,叹了口气:“你平时训练,能不能小心一点。上回是低血糖这回是脖子,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

 

“原来你是因为担心我噢。”

 

“废话。不然真担心你转头跟那个超模跑了吗?”

 

“嘿嘿。不担心不担心。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跟郑pd谈恋爱。”

 

“行了吧你。少说话多练习懂不懂?”

 

“嗯嗯嗯。懂!特别懂!”

 

“懂了那就下去吧。你顶到我了。”

 

“啊??不是?就这??”

 

我人傻了。我现在基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结果郑pd告诉我刚才那一堆话最后哄了个寂寞。

 

“我等下二十分钟之后有拍摄。”他无奈,“谁让你白天不抓紧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讲道理,是我不抓紧时间吗??”

 

“反正现在不行。我得起来换衣服了,还得拿遮瑕遮遮被你啃出来的印子。浴室在那儿,你自己解决吧。”

 

好漂亮的一张脸,好残忍的一颗心。

 

我只好强撑着去浴室洗了两轮冷水澡。等我再出来的时候郑迪已经在打电话了,看样子是马上就要下楼。我在旁边乖乖等他打完,正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他突然朝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旁边,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去翻床头柜里的吹风机。

 

“嗯。嗯。你接着说……好,可以。但是一会儿有几个问题还是改一下吧,我过去之后再说。”

 

他把插头插好,风力调到最低档,慢慢帮我吹。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特别想搂着他栽进被子里再睡一觉。

 

“打完啦?”

 

“嗯。五分钟之后出发。”

 

“那我自己来吧。你也别忙活了,赶紧收拾收拾……”

 

“朔朔。”

 

“嗯?”

 

他看着我眨眨眼睛。

 

我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赶快放下毛巾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二公加油。C位出道。”他笑笑。

 

“行。安排上了。一定一定。”

 

“我听导演组说……二公名次靠前的选手,在后面可以优先选择想合作的导师。”

 

等等,这,什么意思?

 

“如果是组内C位的话,可以拥有特别合作戏份。”

 

啊?

 

“加油哈。”

 

他从床边起身,站在门口朝我wink了一下。

 

“合作舞台等你~”

 

 

 

13

有一说一,郑迪如果生在古代,肯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一百个皇帝为他烽火戏诸侯的那种。

 

比如我。

 

自从得知二公优秀成员可以优先选择导师合作,我整个人的训练状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讲道理,郑迪组C位非我莫属好吧。如果换成其他七七八八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万一再借机揩油想占他便宜,那不就出大问题?

 

所以,只有我,这个正牌男友,才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次公演托超模大哥的福,我拿到了全场第一,所以在第二次公演的选曲环节拥有优先选择权。这一次的曲目表里有一首出自音乐剧,当时我看大家的目光,应该都是认定了我会选那首歌。但这样就太没意思了。我最后挑了一首很燃的摇滚,中间还能穿插rap。毕竟要想在第二次仍然维持一个特别好的成绩,不能求稳,只能出奇制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是,我希望把这个节目里第一次音乐剧表演留给跟郑迪的合作。

 

好巧不巧,分组完毕,我又跟超模大哥分在了一起。其它人纷纷拿那种“我们都懂”的眼光看着我俩,我整个人简直两眼一黑,能不能快点跳过捆绑卖腐营业期直接开始解绑提纯啊导演!包办婚姻要不得,顺其自然才是真!

 

好在接下去几天训练实在是太累了。我每天练得连饭都吃不下去,整个人疯狂掉秤,连睡觉时间都少,根本没时间想超模大哥的事情。

 

然后就在第一次排名公布之前,导演把我拉去小黑屋里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

 

“均朔,明天就是排名公布了,你对自己排名有想法吗?”

 

“这……我就,听天由命吧。如果位置不好也没办法,以后再努力嘛。”

 

“昨天咱们的节目已经把一公播出了。”她坐在我对面喝了口咖啡,“反应很好。上了热搜前三。”

 

“啊?这么快?”

 

“你跟你们组员合作的那一段,你心里有数吧?我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先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昨晚播出之后你票数增幅巨大,主力都是cp粉。我们这边联系了几个营销号做了话题引导,剩下的你自己看。”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跟超模大哥的cp超话。名字就叫清风徐徐。往下刷两下,除了舞台截图和小作文之外居然出现了一张电影截图,配文:原来连郑pd都在嗑我们qfxx![doge]我大惊。结果点开后才发现是郑棋元以前演过的一部红色题材剧目,里面有一句台词:“爱情是徐徐的。”评论已经盖了一两百楼,清一色的kswl。救命啊。郑棋元你过去三十多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台词啊!

 

十分钟之后,把超话基本翻个底朝天的我把手机关上,还给导演,整个人心如止水。

 

“明白了?现在暂时捆绑对你们俩都有好处,反正你俩这回还是同组,你自己看着办吧。也不用太刻意,顺其自然就好。”

 

“不是,导演……”

 

“有什么问题?”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抱歉导演,我可能没办法配合这个cp营业……”

 

“不用你配合,你只要不主动动手去拆就行了。反正你们都没谈女朋友,只要正常交流,她们怎么都能嗑下去。”

 

女朋友是没有,但男朋友有一个啊!

 

“如果一直炒cp的话,跟我的人设不太匹配吧……”

 

“你什么人设?你不是哭包作精金花人设吗?”

 

?????????????????

 

说他妈啥呢?

 

“讲道理我明明是1……”

 

“哎我不管你是1234567!观众想让你是几你就得是几,明白吗?最后能不能出道看的是观众缘。你业务能力再好,没有观众投你,出道还是没戏。”

 

“大不了就不出道……”

 

“哦,不想出道了是吧。”导演脸色完全沉下来了,“那你退赛吧。一公全场第一网投第四退赛,我们再给你买个热搜,送佛送到西。不想出道可以直接走哈。节目组又不是欠你的。”

 

原来我是网投第四。

 

我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到这个成绩。但是事情刚巧赶到一起,我现在烦得要死根本一点高兴不起来。

 

对于节目组来说我现在就是个人形小金山。不把我这山上的金子全扒干净,他们绝对不可能罢休。搁下饭碗骂娘不地道,我其实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所有营业其实都该算成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心理上的感受和理智是两回事。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被当成小羊羔任人宰割吧。

 

“那……我再消化一下。”

 

“行。你就顺其自然,做自己。剩下怎么脑补是cp粉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尽量吧。”

 

“嗯。排练去吧。等会儿录郑老师的指导课,赶紧准备一下。”

 

“啊?哦哦哦哦,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什么超模大哥瞬间被我抛在脑后。爷的真男友回来了!有一说一这比我刚才得知自己网投第四还高兴。

 

导演说的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只要我维持和超模大哥正常的社交,粉丝爱怎么发散是粉丝的事情。相处久了也就自然会看出我们本质是普通兄弟加同事,如果刻意避嫌,说不定反倒适得其反。

 

超模大哥人也是蛮不错的,我不太想因为这种事再对正常社交留下阴影。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必呢。

 

想通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心情舒畅了许多,昂首挺胸回到了练习室准备练舞。

 

一进门,郑pd正坐在椅子上抬头笑着看我。

 

不是??这就来了???有点突然吧这???

 

“徐同学上课迟到,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惩罚啊?”

 

“噢——”

 

我一捂脸,就知道他们底下又要开始瞎起哄。

 

“唱首歌好像太没难度了噢。我听说徐同学写东西也很有文采,不如你即兴作首诗好了。”

 

说完,他很悠闲地朝我wink了一下。可以,郑迪你很可以。干啥啥都行,撩男朋友还第一名。

 

“不是……真要作诗啊?搞艺术?带诗人?”

 

“真的啊。随便嘛,几句就可以了。”

 

“那,那我想想,好吧。要不先上课?我想出来我立刻讲。”

 

“OK。那,我今天来主要是帮大家抠一下整个舞台,走位啊,队形啊,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先来一遍吧。”

 

“好。”

 

我们站好位置,伴奏音乐已经开始。郑迪刚把麦克风放到一半,又拿起来,对着我说:“徐同学,等下的诗别忘了哈。”

 

爷无语。

 

浑浑噩噩跳完一遍,整体感觉还行,应该没跳错什么。郑迪还是那副样子,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笑眯眯的,白色衬衫袖子挽起来一点露出手腕。

 

“挺好的。”伴奏音乐停止,他拿起麦克风鼓了两下掌。

 

“但是这个队形要改。前面C位太突兀了,后面几个同学几乎看不太到。这样的话最后呈现出来会显得不够完整。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按照能力去排的位置,但是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这次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舞台了。甚至有可能明天公布排名,你们中就有人要离开。所以咱们还是要尽可能让大家都多一点表现的空间,你们觉得呢?”

 

不愧是人间天使郑棋元,话说到这份上哪有人会不同意。

 

“C位的小徐同学,你怎么想?”

 

“啊,我觉得郑老师说得很对。其实之前我们就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跟编舞老师讲。”

 

“嗯。那我们等下先把这个问题解决。站在后面的那几位同学,不要不自信啊。你们跳得都很好,这首歌挺燃的,别想太多,尽情演就好了。”

 

“谢谢郑老师!”

 

不得不说,郑迪是真会教啊。跟他谈恋爱谈久了有时候会忘记他是个多么牛逼多么全能的娱乐圈常青树,一句话往往几下就能抓到重点,针对问题的分析也很到位。最后一遍合伴奏的时候我全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特别特别感动。对于我来说,郑迪就像是星星一样。他在遥远的银河那端照亮我,让我义无反顾地向他奔去。在这个浪漫而勇敢的过程里,我们都被彼此宿命般地吸引着。可能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意义。我们是为了爱存在的。

 

一节课结束,郑迪从镜子旁起身,向我们微微鞠了一躬,说大家辛苦了,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一起加油。

 

然后他看向我,依然笑着说:“小徐同学,你的诗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左手攥着麦克风,掌心微微发烫。

 

“这首诗不是我原创,但是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我想把它送给郑老师。希望你也能喜欢。”

 

我清清嗓子,垂下眼睛缓缓开口。

 

“我是一个寻找星星的孩子。在飘满浮尘的宇宙里,看到一颗繁星。”*

 

“那么耀眼,那么遥远。淌过一条银河,仍然夺目美丽。”

 

“我要去寻找微笑,对得起曾经滴下的眼泪。”

 

“即使灯光暗淡,也要满怀希望。”

 

“我要去寻找星星,一颗闪耀的星。”

 

“你不要放弃发亮,不然我会迷失在这宇宙。”

 

“请指引我吧,即使燃烧你自己。”

 

……

 

我抬起脸,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我终将会找到你。”

 

 

(*改编自现代诗《寻找星星的孩子》)

 

 

 

 

14

第一次的分别来得很快,正如第二次的公演一样。我如导演所说拿到了第四名,坐在成团位的漂亮椅子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迷茫。

 

但让我最意外的是,顾易居然没有撑过第一轮的淘汰。昨晚训练结束时我们还聊过,从这里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酒店睡上三天三夜再打一个礼拜电动。录制结束之后他见我坐在那里,眼睛又开始红,赶紧从对面跑过来拍拍我:“没事dei没事dei。别哭嘞。正好我也想茜茜了,回去踏踏实实做歌去,给你成立男妈妈打投小组。”

 

我抬手推了他一下,把眼泪擦掉:“谁要男妈妈啊。”

 

“好好好不要不要。讲道理我们妹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我没想到dei呀。以后出息了,不要忘了妈妈。”

 

“滚滚滚。你才是妹妹,你全家都妹妹……”

 

回去之后士原和晓东说要给他开欢送会,被我拒绝了。我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只要有分离和告别存在,不管什么场合,我的泪腺永远有它自己非常固执的想法,并不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他走之前把我拉到一边,跟我最后嘱咐了几句话。

 

“你跟我偶像,之后就,小心点,知道不?”

 

“知道啊。讲道理我已经很小心了好吧。”

 

“行。那你加油。要是有一天飞累了,就重回妈妈的怀抱……”

 

“烦死了你废话那么多,赶紧走。”

 

他拉着行李跟上离开的大部队,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啊我!”

 

“放心吧!”

 

收到这句回应,他还很做作地给我抛了一个飞吻。我嫌弃地躲开了,但是看着他们那么多人上车离开,鼻子又开始有点酸。于是没再待在原地,趁眼泪还没掉下来赶紧转身离开。

 

留给我们难过的时间很短,淘汰之后就是紧锣密鼓的练歌彩排。我还是很拼,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那次导师课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郑棋元。我猜他可能是在外地有别的工作,但没关系。反正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可能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练习,睡觉也很少回寝室。他就算主动过来找我,我都不见得有功夫和他谈情说爱。谁让导师合作舞台的诱惑这么大。郑棋元这种香饽饽,人人都想跟他合作。要有资格在他组里当C,那基本得要是全场第一的水平了吧。

 

反正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拼命起来后时间溜得飞快。转眼就到公演前夜,我们走完最后一遍台,向导演组和所有工作人员们鞠躬道谢,一下去,居然看见郑棋元靠在角落看我们彩排。他穿着很简单的卫衣工装裤,戴渔夫帽。要不是我对他气场实在太熟悉,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个隐藏惊喜。

 

他对上我的目光,伸出食指向我比了个“嘘”。然后指指台侧,意思是叫我去后台房间找他。

 

我心领神会,跟毫无察觉的队友们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后台,就直接开溜。一进去,有几个房间门都关着。我正犹豫要开哪个门,肩膀就被拍了两下。郑棋元站在我身后,笑着拉下了口罩。

 

休息室的门关上,我瞬间脱力,一头栽到沙发上,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睡着。

 

“这么累?你看你黑眼圈。上次你给我背那个情诗的时候还没这样儿呢。”

 

“什么情诗,谁跟你说那是情诗啊!”我耳朵通红,赶紧从旁边拿过一个抱枕挡在脸上。

 

“噢,原来不是啊。”他摸摸嘴唇,装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哎呀……就,也不是……人家本意肯定不是情诗啊,但是你……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到底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行了吧。”

 

我把抱枕往他那边随手一丢,被他轻松接住。

 

“是就是嘛。害羞什么?”

 

“本来是表达对前辈的敬仰之情……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夹带私货跟你在镜头面前调情似的。”

 

“你夹带私货还少吗?上次导师课,你当我感觉不到?”

 

“那你还不多跟我讲讲话。就知道逗我。”

 

郑迪噗嗤一声笑了:“想给你多点展示机会嘛。”

 

“谢谢您嘞。”

 

我把胳膊搭在脑门上,转过脸看他,突然觉得他好像又有点瘦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这几天……忙不忙啊?是不是又接了一堆通告到处飞?”

 

“还好。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多吃点东西啊。你看你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瘦一点上镜好看的。”

 

我叹口气,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那个,就,上次你跟我说的导师合作舞台,你觉得,我能有机会在你组里当C吗?”

 

我心里为了这事儿都快拧成麻花了,结果他还故意逗我,想了半天说:“说不好。”

 

“哎呀你这个人……”

 

“你要进我的组没问题。但是C位,得看到时候你的表现。”

 

“那我偷偷问你,合作曲目现在定了没啊?”

 

“定了。”他笑笑,“我定的。”

 

“噢?”

 

“是音乐剧。你应该会喜欢。编舞的话,我跟导演组讲,希望让C位跟我有一段双人探戈。”

 

“靠!”

 

出大问题。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跟我跳他还想跟谁!

 

“努力吧小徐同学。我听说别的组有几个男孩子是跳国标出身的,到时候编舞完整版出来,他们应该都会想……”

 

“想什么也没用!你们组C位我先要了,其他人都给我往后稍稍。”

 

“嚯。还挺有自信的。”

 

“那必须有自信好吧!让我在后面给你和别人伴舞,想都别想。不说了,爷回去练舞了,郑老师等着看明天舞台吧。”

 

“好啊。那期待你的表现。”

 

“走了噢。”

 

“走吧。”

 

“……真走了噢。”

 

他靠在化妆台上一脸无奈。

 

我犹豫再三,还是折回去,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嘴唇离开时发出了“啵”的一声,给我弄得脸通红,赶紧转身一边说着“拜拜拜拜”一边跑出门去了。

 

怎么回事。谈了这么久恋爱亲个脸还是觉得特别特别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躺在寝室床上,我脑海里还在不停地过公演的动作和歌词。过到一半又想起郑棋元。想着万一自己真的拿不到他组里的C位,就得被迫看着他跟别人在我面前跳双人探戈。讲道理这跟当面被绿有什么区别?但是话说回来,一公的时候我和超模大哥那个舞台……草草草,算了不想了。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好吧。要是他因为记仇故意不选我当C,节目结束之后我必在床上报这一C之仇!

 

正要阖眼,我突然听到对面床铺传来了轻轻的呓语声。认真听了几秒,原来是东仔在梦里背他们组明天的rap词。

 

士原今晚留在了练习室,寝室只有我们两个。我看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原来大家已经走过挺长一段路程了。

 

而我来到这个节目的意义,也不再仅仅是为了跟我家pd谈恋爱。

 

这一仗我要打得绝对漂亮。对得起所有给过我支持的人,也对得起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以前那个最高的位置我不敢想,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可能人到了半夜是真的容易自己给自己灌鸡汤。挺有用的。想完这一套我感觉自己又多了点前进的动力。

 

干就完事儿了。

 

晚安小徐。在你能力范围内,去做你能做到的最牛逼的事。

 

 

 

 

15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生。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我和五六个人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看着我男朋友兼节目pd手忙脚乱地给另一个男的擦眼泪。

 

不是,你们先别急。我知道事情应该进展到二公了。我的二公很顺利,舞台很燃很炸,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导演组这回搞出了个新玩法,要我们先选好合作导师之后再公布成绩。分组确定完,组内票数最高的自动成为C位。然后就出事了。坐在我男朋友旁边哇哇大哭的这个小孩儿跟我竟然平票。

 

我努力回顾了一下他的表演内容。最后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某个口水甜歌里的可爱担当。

 

时间退回到十分钟之前。在郑棋元拒绝了一众男孩进队的邀请之后,组里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我大概看了看,我们这组是走绝对实力路线的。七个人里面四个人在排名前十,剩下三个一个主舞两个大Vocal,要照这样安排我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就在这时候,导演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男孩。她说其他导师组里都已经组队完毕,还剩最后一个选手,自动进入我们组。郑迪傻了,我们也傻了。刚才这弟弟其实来过的,但是郑迪看他不仅长得像个未成年,实力也像未成年,就随便找个借口婉拒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搞成这样。他这种心软得跟什么似的的人,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这位入组。结果组内票数公开,大家又傻眼了。人家竟然跟我平票,还得组内公投重新二选一。

 

……要怪就怪我们之前组里实力太强劲,分票太严重。但话说回来这种掰头我是完全不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更合适C位吧?郑迪是要跟人跳探戈,又不是要在台上表演带孩子。就算现在网上流行男妈妈,那也不是这么个流行法,总不能拿整组的表演效果开玩笑。

 

可我万万没想到,投票之前居然还要两分钟声泪俱下的个人陈述环节!

 

我还没想好台词,对面那位弟弟就直接哭起来了。讲道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能哭的。这真的是生哭!一点预警没有的那种!饶是被网上那些乱七八糟cp粉扣上哭包标签的我也要甘拜下风!作为导师的郑迪也不能光看着,赶紧找导演组要了点纸巾。弟弟接过纸巾之后哭得更凶了。扯着他袖子不让他走。我赶紧在心中默念莫生气。不就是哭吗。你小心等下把哥哥惹急了哥哥跟你比比谁能哭更久。

 

“呜呜,郑,郑老师……我,我真的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就,我,你刚才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我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就是……真的不够好……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进了您的队……我……我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呜呜呜……我现在又开心,又难,难过……呜呜呜……”

 

“孩子,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呜呜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爱哭,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呜呜呜呜呜……郑老师,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好好好,谢谢你。你喜欢我很开心……”

 

“所以我就,我就特别想跟您一起跳舞,特别特别,想当您的C位……我知道我可能,就是,长得比较可爱然后,年纪小,但是,但是我真的就是特别喜欢您,我家里墙上贴得全是您的海报呜呜呜,我来这个节目也是为了您……”

 

完了。我知道郑迪最招架不住这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弟弟还停不下来了。我旁边的主舞转头看着我,默默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你先把眼泪擦一下。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等情绪恢复了我们再录,可以吗?”

 

“嗯,嗯……对不起郑老师呜呜呜……我那个,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啊呜呜呜……”

 

郑迪下意识看我,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故意把眼睛错开了,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但对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看他斟酌再三还是凑上去跟人抱了一下,然后把他带到旁边,让他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苍天啊。这样后期搞出来会不会感觉是我在欺负小孩?

 

“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要不要喝点水?我请你们喝咖啡?”

 

“哇,真的吗!”

 

“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

 

前面几个人都点完了,他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问我:“你喝什么?”

 

“柠檬茶有没有。”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我刻意摆出的一张臭脸。

 

“不要糖。要多酸有多酸的那种。”

 

“噗。行。你说的?”

 

“你还真点啊……”

 

“哎。”

 

我说着话习惯了,眼看就要上手。还好郑迪及时帮我打住。要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回头再传出什么乱七八糟消息,我直接被网友撕碎。

 

仗着是在角落,我最后瞥了他一眼。郑迪偷偷在底下捏捏我的手腕,拿着手机去找导演组。

 

二十分钟之后,那位弟弟终于收住眼泪。我们的投票也得以照常进行。我没再发表个人陈述,直接进入了投票阶段。不出所料,我们组剩下几个人全都选了我。郑迪看着这形式,笑了笑,抬手把票给了小朋友。他一向这样,情商高得让所有人都舒服。我其实没有真的在生气,不过想借此跟他撒个娇。反正也已经如愿当选了,要是再咬着这事儿不放,实在有点太矫情。

 

没能成为C位,那位弟弟看上去还是有点失落。好在郑迪选了他,应该给了他心上不少安慰。我于是也凑过去跟他拥抱了一下,说以后还有机会,希望能和他一起加油。

 

“嗯嗯。谢谢均朔哥。我会努力的!”

 

唉。年轻就是好啊。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弟弟笑起来确实挺可爱的,一边一个酒窝。我这会儿好像又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跟我平票了。

 

每个人魅力的所在之处都不一样。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其实都是很值得喜欢的人。

 

“恭喜徐同学当选C位。接下来的十天,多多指教哦。”

 

“感谢组织和郑老师信任,小徐一定努力。”

 

话音刚落,刚才订的咖啡就到了。大家一窝蜂涌上去,忙着各挑各的。我留在后面,等所有人拿完,最后只剩下两杯。

 

郑迪把两杯拿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又把右手那杯放下,抬头看见我走近。

 

我没想太多,顺理成章把桌上那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结果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呛个半死。不知道这是意式浓缩还是什么玩意儿,一点甜度没有,简直比中药还难喝。郑迪在旁边看着,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等我缓得差不多才走过来,把手里那杯递给我说:“拿错了,这杯是你的。”

 

我整个一个大无语。接过来道了声谢,拿起来一看,全糖的热焦糖玛奇朵。

 

“喝点甜的。”

 

他从我手中把另一杯拿去,极其自然地抿了一口,又眨眨眼睛。

 

草。

 

算了。热量什么的,去他妈。为了庆祝喜提C位,爷今天就要痛饮这杯爱情的琼浆玉液。

 

干了干了干了。

 

 

 

16

郑迪没有骗我。这一次公演,他选择的确实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选段。《十字街头》,出自歌舞片《如果•爱》。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种各具特色的演绎版本,但是说实在的,全是男生的版本我绝对是第一次见。

 

光是脑补了一下郑迪跳里面女主的角色,从一脸初入花花世界的懵懂迷茫再到性感自如,我就恨不得下身起立,当场绕练习室狂奔五十圈。

 

由于是全男生阵容,编舞中去掉了一些过于妩媚柔软的部分,取而代之的更像一种纯粹的纸醉金迷。而前面那四句经典念白——“爱,没有。恨,没有。抓,不来。甩,不掉。”,编曲老师希望我们能念出女生最喜欢的渣苏渣苏的感觉。翻译一下就是,把自己当成每天喝酒泡吧的渣男。撩中带颓颓中带丧,反正够帅就可以了。

 

但我听完这一段描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既然是音乐剧,比帅更重要的是要去揣摩角色。我于是向导演申请,在排练之余又把这部片子重看了一遍。这下总算找到点感觉。第二天和郑棋元单独排练,就跟他聊了聊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这首歌,或者说这个表演,更想体现的应该是主人公内心变化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编舞,因为本来是一男一女嘛,但是现在是棋元哥你来跳女生的角色,我觉得可以再多一些碰撞和洒脱?”

 

“嗯。中间咱俩那段双人,就是主角之间的对弈嘛。两个人互相挑逗,从清醒再到沉沦。”

 

“可以可以。非常哦凯。”

 

“你挺有灵气的诶。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过奖过奖。我也是,跟着郑老师学习。”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爷爱了。跟郑迪搭档我也不用担心尴不尴尬的问题,反而怕自己情绪太外露,俩人气场太暧昧。虽说改编完尺度小了不少,但是该摸的该蹭的一处也没落。我简直害怕自己会不会演到一半在台上硬起来,这样可能会入选选秀舞台十大尴尬瞬间。

 

郑迪显然从没考虑过这一点,从准备排练开始就疯狂放电。不仅发型做得苏得断腿,衬衫扣子还不好好系,非要露出锁骨再打领带,看得我一阵气血上涌。我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进入工作模式,只把他当普通合作对象。结果刚学没几个动作,舞蹈老师就说我动作太僵硬,表演没感情。还开玩笑说我简直是钢铁直男,面对郑老师这样的人间尤物都能不动如松,跟块木板似的,完全没有平时舞台上撩天撩地的气场。

 

我心想,那说明爷克制!克制懂吗!要是没有镜头,我俩能直接凭感觉跳完,都不用排练。到时候跟舞台doi完全没区别,估计节目剪完都过不了审。我这是为节目组考虑,一番良苦用心无人懂。我好委屈。要跟郑迪睡几觉才能好。

 

郑棋元在旁边疯狂偷笑。我趁别人不注意瞪他一眼,勉强让身体放松了一些。

 

又学了大概二十分钟,他突然停下,对旁边的摄像组说:“可以先暂停拍摄一小会儿吗?我想跟均朔再聊聊情绪,有拍摄的话可能不太方便。这段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后面补采访口述。大概半个小时就行了,正好大家也可以去吃口饭。”

 

摄像大哥闻言在对讲机里跟导演商量了下,之后还是同意了,给我们找了个没有机器的房间,让我俩单独排练。

 

胆子真大啊。不愧是你郑pd。我老老实实跟他进了练习室,先各个角落排查一遍,确认没有设备拍摄,才稍微放下心来,走到他身边准备继续排练。

 

正想着动作,郑迪突然从身后拍了我的腰,然后贴上来在我耳边笑:“钢铁直男?不动如松?厉害啊。”

 

“别搞别搞!你,不是,你稍微收敛一点好吧!你再这样我就真控制不住……”

 

“噢。”他看似听懂了,靠在我肩膀点了点头。我看着镜子里我俩衣冠不整的样子,越琢磨越上头,赶紧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屏气凝神默念清心咒。

 

“行啦。不逗你了。这歌你可唯姐当年比赛时候也唱过,回头我给你找视频看看。跟她掰头,我可不能输。”

 

“真的啊?哇,完全不记得了。假粉实锤。”

 

“那会儿你才多大。能记得才怪。”

 

“不是,这倒也不必……”

 

年纪小怎么了。只要别的地方不小不就行了吗!

 

“快练吧。我跟导演讲的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排练,十分钟给你腻歪一下。现在还剩二十七分钟。”

 

“来了来了来了。我火速支愣起来。”

 

按照刚才的进度,舞蹈我们已经学了大半。郑迪打算直接跟音乐,我没意见。没了镜头以后,我和他互动也更自然。只是每次他走过来从背后揽住我抚摸时,我仍然得努力屏住呼吸才能保证鼻血不从鼻子里流出来。

 

站在舞台上的郑棋元是一只优雅的狐狸。没人能逃得过他天然的诱惑,除非你丧失对美的感知。

 

我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看到他极其锋利地挑眉一笑。而后歌曲节奏骤然加快,我们扶着彼此的肩膀,开始进入最难的那段双人探戈。讲道理本来我是很紧张的。毕竟没什么太强的舞蹈基础,万一跳错那就真的无敌尴尬。但是郑迪的眼神总是让人莫名有种平静的力量,于是刚学会不久的舞步我竟然一点不落地全跳下来了,简直堪称我人生奇迹。

 

舞蹈在我们刚才学完的部分结束。郑迪还挂在我身上,额角微微出汗。我伸手帮他把汗擦掉了,他就这么看着我笑,然后猝不及防偏头在我手腕上吻了一下。

 

“跳得不错。奖励。”

 

有一说一,这样的奖励可以多来点。

 

“不过到时候上台前面还是要稍微收一点。你差点就顶到我了。”

 

“不是??我刚才没……”

 

“以防万一。”

 

他淡定下结论。满脸写着“我还不知道你”。

 

“拜托,舞台上我还是能控制住的好吧,好歹当着那么多人……”

 

“你最好是。反正这个舞台,我看了一下,应该是这几个里面最亮眼的。但你要最后把握不好尺度,我怕我粉丝看完上来撕你。”

 

“早撕晚撕不都得撕吗……以后要是哪天咱俩公开了,我出趟门都怕脸上被人泼硫酸。”

 

我找个地方坐下,靠着墙面扇风。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郑棋元半天没应声,过好久才若有所思问我:“朔朔,你想要跟我公开吗?”

 

“啊??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你别瞎想啊。就咱俩这情况,公开基本等于失业。要是我想公开的话,何必来这节目受罪。直接跟你说不是更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行。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做决定之前都会先跟你商量。不像某人……”

 

“哎哎,打住打住。说好这事儿翻篇了的。当初背着你签公司还报名参赛是我不对,但我现在不是证明自己了嘛。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翻旧账了。”

 

“那你之后……我是说,节目结束之后,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啊。如果能顺利出道,那就好好做男团,如果不行……”我想了想,“算了,本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

 

郑迪终于笑了:“好吧。那你好好加油,我全力配合。”

 

“得嘞。能跟郑老师合作,是我莫大的荣幸。”

 

“又开始了你。”

 

难得的双人时间结束,我又恢复了正常的排练。这一次的演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过两天会公布第二次淘汰名单,意味着又有一部分人要离开。三公之后就是前二十,紧接着就进入总决赛。几个月转眼过去,我在这里也交到不少朋友,可以真正算得上不虚此行了。在结束前,能和郑迪在所有人面前合作一次,虽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我来说是值得珍藏一辈子的画面。

 

今天他问我想不想公开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我也是动摇的。但我同样知道,成年人在做一个决定之前需要充分考虑利弊。我们都在事业的上升期,我又半只脚刚入行,保密对于我俩来说是最合适的决定。像现在这样,可以偶尔腻在一起,什么都不想,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状态了。至于其他事情,我相信真到那一天,郑迪也会做出让我们两个能够最大限度不受伤害的决定。

 

所以现在的我,除了演好每一次舞台,没有任何其他东西需要考虑。

 

尽我所能拿到最高的名次,就是对我,和对郑迪最好最好的交代了。

 

 

 

17

第二次公布排名时气氛明显比第一次紧张了许多。士原和晓东上回名次都还行,基本在二三十名左右,但这一次就说不准会不会在危险边缘试探。

 

之前拿到第一名的那位我是心服口服的。人家光练习时长就长达七年,中间几次接近出道,但因为公司各种问题,与机会失之交臂,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性格都比我讨喜。我想到上次排名公布前,导演跟我说我现在粉丝群体主力是cp粉。但我后来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cp粉也蛮不容易的。打榜投票各种做数据,他们一点也没少努力。只是不巧粉了对假的,真心错付。想到这里我其实还有点愧疚。我这样子以谈恋爱为目的的参赛选手绝对是偶像失格中的偶像失格。那些拼命熬夜帮我打投的粉丝,最后应该会觉得挺失望的吧。

 

讲道理,虽然我这个人,直是不怎么直,但对待兄弟跟对待男朋友态度区别还是蛮明显的。二公排练期间其实导演组也安排了不少物料拍摄,杂志,真人秀,采访,里面总喜欢cue到我跟超模大哥一起营业。但我俩讲起话来就是特别直男特别bro,所以到后来我也习惯了,就当是跟哥们儿一起瞎玩嘛。可能导演组也确实发现,我俩在生活中简直毫无cp感,于是渐渐安排双人互动就没那么刻意了。这样挺好的。如果cp粉因此跑路导致我排名下降,我觉得也很正常,那只能说明我还没有能站到那个位置的实力,以后继续加倍拼命就完事了。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郑棋元拿着手卡走进来,视线对上他的眼睛。他向我微微点头,在立台前站定,开始按手卡走流程。公布排名其实挺漫长的,尤其是每个选手上台还要挨个发表自己的感言。等待的时间里我只好在心里默默酝酿,组织等一下上台讲话的内容。通常越靠前的名次越会留到最后公布。果然,郑迪念完第十一名,才终于要开始揭晓前十跟两个卡位。

 

要说紧张,其实我并不算太紧张。能留在前十就是好事情,即使卡在第十进不了出道位,大不了下回接着努力。我盯着郑迪的眼睛,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到一丝端倪,没什么用。我干脆开始放空了,等他念到我名字的时候再做反应。

 

第九和第八先公布,分别是超模大哥和之前一个跳舞很好的男生。我有点惊讶。那个男生上一次排名应该是第五来着,这一次下降了三位。他表演我也看了,实在没想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果然排名这东西真的是玄学。捉摸不透,捉摸不透。

 

“接下来的这位同学,是一个很厉害的vocal。”

 

噢?到我了吧,是到我了吧。

 

“舞蹈并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在两次公演中,他都以超强的学习能力,很好地完成了高难度的舞蹈部分。”

 

说超强什么的,还是有点羞耻……

 

“有很多人认为,天赋比努力更重要。但是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的是天赋和努力的结合。所有的汗水都有意义,希望你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

 

啊呀。感动了呀。搞节目效果。

 

“本次投票的第七名,”

 

来了来了来了。

 

郑棋元抬起脸对着剩下的选手笑了笑。

 

我同样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王vocal,恭喜你。”

 

 

不是。尴尬了呀。

 

我清楚地看到郑迪在瞥见我表情的时候没忍住露了丝笑。就是故意的这个人。说得这么模棱两可,谁还不是个努力加天赋型选手了?

 

但这排名都公布到第七了,我实在不觉得我的观众缘能打败剩下的这几位大哥。

 

王vocal发表完感言,说了很多自己一路走来的心得。我听得眼泪汪汪,忍不住又开始到处借纸。还好其他兄弟们也有落泪的,不会显得我太突兀。怎么办啊我觉得他讲得就是很感人啊!那我多愁善感一点难道还有错吗。

 

郑迪看着我拿着手里那一丢丢纸不舍得用,转身走到台侧,跟导演组要了一包全新的大容量抽纸,然后直接走上来递到了我们旁边。

 

“省着点用啊。”他笑。

 

“啊,啊。哦哦。好。不是,谢谢郑pd。”

 

“拿着吧。”

 

讲道理这也太多了。我又不是孟姜女,还能把演播厅哭塌不成。

 

“好了。收拾好心情,现在我们继续。”

 

后面的第六第五名第四名都不是我。我这会儿心就已经差不多有底了。不好好营业,排名不下降才怪。第十名也不错的。反正三公如果演好了,说不定还能再上来。永不言弃永不言弃,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旁边的前第三位李rapper已经开始跟我唠嗑了。我现在心态极其平和,就等着郑迪念完名字嗨嗨皮皮地把人欢送上舞台。

 

“接下来,我们公布这轮投票的前三名。”

 

开始了开始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开始了。李rapper冲鸭。

 

“他的两次舞台,都很燃。但其实根据我们的选手爆料,他是一个台上台下很有反差的人。”

 

嗯嗯的确。虽然跟李哥之前不算很熟,但是刚才跟他聊了两句才发现这位酷哥一张嘴就一股大碴子味儿,反应还老慢半拍。

 

“之前节目组组织了一次投票,希望大家能投出自己心目中,最最拼命的同学。”

 

“那这位选手,其实是那次投票中票数最多的获奖者。”

 

哇,看不出来啊。原来李哥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是个拼命三郎。respect。

 

“他身上的气质呢,用粉丝的话来说,时而有树一般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时而又像水,清澈,温柔,和这个世界自然地共情。”

 

救命,这词写得也太好了。粉丝真的好有才华。

 

“他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对C位,也是台下很容易掉眼泪的小小少年。”

 

“啊?李哥你泪点很低吗?我没感觉到啊。”我坐在他旁边,悄悄问他。

 

“我没当过C的。”

 

“嗯??”

 

不是,什么意思?搞错了?

 

“但爱你的人们想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坚硬还是柔软,都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眼泪还是欢笑,都一样值得被用心收藏。对自己苛刻,对世界敏感。你常说希望大家都能天天开心,现在大家也想把这个祝福送给你,希望你天天,月月,年年,都开心。”

 

李rapper拍拍我的肩膀。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能让郑迪这么认真念完这一段话的对象,究竟是谁。

 

“你说自己是寻找星星的孩子。希望你能永远朝着那一束光,奋力奔跑,把眼泪当做沿途的礼物,去收获属于自己的勇敢。”

 

“本轮投票的第三名……”

 

郑迪站在光下,视线中只盛着我一个人。

 

我抬起头,刚收回的眼泪又一下子掉出来。

 

“徐均朔。恭喜你。”

 

 

 

 

18

“我真的是第三吗……不是,讲道理……我真的是第三??”

 

“哎呀哥,你这回来这一路上,已经重复了好多好多遍了。”方晓东趴在床上吃我们之前买回来的最后一根火腿肠,“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上一次排名公布,你也第四名了呀。”

 

“不一样好吧……我以为上次那回是……”

 

我以为上次那回是短暂的cp效应,经不起时间的考量。

 

“你二公明明也很吸粉好吧。我当时在后台,看完直接当场变迷弟!”

 

“真的假的?那你也不赖哈,上回那rap唱的,昂。贼帅。”

 

“多谢朔哥赏识,承让了!”

 

“承让承让。哎,士原他今天又跑哪去了?”

 

“别提了。他选的那个导师,简直是魔鬼。昨天说他们和声不行,留下来一通加练,今天又说要舞蹈重排,刚录完排名就被抓去练习室了。”

 

“这么惨啊……”

 

“对啊。又不是人人都像棋元哥那么nice。酸了酸了。”

 

“他……棋元哥他,确实挺nice的。”

 

我的男朋友,必须全世界第一nice。

 

“早知道我就去你那组了。还能跟你有一次合作。”

 

“没事。我觉得我们那组其实,不大适合你。太成熟了。你年纪小,演点酷酷帅帅清清爽爽的,多好。”

 

“你说的也是。反正就算我过去,棋元哥也不一定会要我。”

 

“哎别这么说嘛。总之现在也已经分好组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练就完事。”

 

“嗯。那朔哥咱俩总决赛见?”

 

“哦凯哦凯。必总决赛见。”

 

“嘿嘿。”

 

跟东仔聊完几句,我心中的斗志突然又上来了。于是稍微喘了口气,立刻收拾东西去练习室接着练舞。我到的时候还有组里其他几个选手也在。大家都刚经历顺位发表,心情大起大落。但是为了最后的舞台效果,不得不抓紧调整状态,迎接后面的挑战。可能这就是偶像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吧。

 

第二天我们几个目前出道位的选手要出去录衍生节目和真人秀,根本没什么时间训练。晚上回去已经快凌晨了。好在我歌已经学得七七八八,没太大压力,就等睡一觉起来再跟郑迪排我俩双人舞蹈的后半段,然后更其他组员一起多合几遍。

 

于是当晚我又睡在练习室了。这真不是为了作秀,主要是累起来倒头就能睡,谁都不想在去寝室的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郑迪在人前跟我排练的时候其实挺严厉的。但我知道他是为我考虑,就算被骂也没多大不情愿。整个排练的时间很紧凑,我们第一次把整个表演顺下来时,距离登台只剩下三天了。郑迪为了给我们打气,提出邀请我们吃烧烤。我脱口而出:“但你吃素的啊。”他愣了一下,笑笑说:“没事儿啊。谁说烧烤只能吃肉串,香菇青椒什么的也挺好。了解得挺多嘛。看出来是真粉了。”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有点敏感。不过他这么多年在荧幕上,也参加过真人秀,但凡喜欢他久点的应该都知道他吃素吧。点餐的时候,我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我,让我怪不舒服的。但仔细找了一下,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那晚烧烤大家都吃得挺开心。大概因为就快面临分别,聊天时话也比平常多不少。我没挨着郑迪坐,看着他被一堆男孩子围在中间,很融入但永远最耀眼的样子,想起之前休假的那段时间,跟他窝在家里看电影听CD。我很喜欢听粤语歌,翻歌单就翻到陈奕迅,听富士山下。林夕写“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那时候我跟郑迪说,我就是一定要富士山私有的那种人。然而时过境迁,再看着他的时候我又在想,我的富士山,他所吸引我的正是他被所有人爱着的样子。他应该永远漂亮,应该永远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漂亮。只是我心里深知他是爱我的,我深知他有一部分景色只留给我。只要他爱我,我没理由自私地要他陨落。

 

我希望他能永远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做很多人的星星。我希望他永远洒脱,自由,不用牺牲自己的所爱,也不用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

 

我祝所有人天天快乐,但其实最希望他快乐。

 

我真的一直这样想。

 

 

 

然后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录制第三次公演舞台的前一天,我们刚结束彩排。 总导演突然带着两个副导面色凝重地跑来了练习室,让我先暂停训跟他们出去一趟。我看到他们的脸色,第一反应就知道应该是出事了。总导演虽然看起来凶,但其实平时对待我们气场还是柔和的。其他几个练习生都凑上来问我什么情况,我摇摇头,让他们别担心。正要跟导演组走,偶然一瞥,发现角落里有个弟弟错开了我的眼神。

 

我心里挺疑惑的。这个人我对他印象不算特别深,也没太多交集。这次的排名公布出来他应该是那个卡位第十,实力不错,人也讨喜。不知道我之前哪里得罪他了,他一看到我就一副心虚表情,总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导演把我拉到了之前第一次排名公布前的小黑屋,几个人坐在我对面,自从我进组一来头一回碰到这种紧张气氛。

 

男副导推推眼镜:“小徐,你先……你先坐。导演组问你几个问题。”

 

“你们说。”我已经开始在内心排查,是不是自己之前哪句话说得不合适,被网友恶意解读了。

 

几个导演在我面前沉默好久,过了一会儿,男副导才压低声音问我:“你跟郑棋元老师,来节目之前,认识吗?”

 

我心脏骤缩,下意识攥了攥衣角,强迫自己冷静:“……认识。”

 

“怎么认识的?”女副导追问。

 

“就……我的老师,以前大学的老师,跟郑老师是朋友。”

 

“然后呢?”

 

我立刻警觉:“什么然后?”

 

“你跟郑老师,你们两个……”

 

总导演干净利落地接话:“你们两个,现在具体是什么关系?”

 

我右手猛地握紧,一瞬间脑袋竟然有些充血,耳边嗡嗡地响动着,类似于听见排风扇的噪声。

 

“不是,您……导演。您有什么话,不如就直说吧。”

 

“导演组今天早上收到一只录音笔。”

 

总导演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握在手里冷冷地看着我。

 

“里面其他音频都删掉了,只留下这一段。初步推测应该是哪个练习生把东西落在练习室不小心录到的,至于什么内容……”

 

“你自己听吧。”

 

……

 

“钢铁直男?不动如松?厉害啊。”

 

“别搞别搞!你,不是,你稍微收敛一点好吧!你再这样我就真控制不住……”

 

“噢。行啦。不逗你了。这歌你可唯姐当年比赛时候也唱过,回头我给你找视频看看。跟她掰头,我可不能输。”

 

“真的啊?哇,完全不记得了。假粉实锤。”

 

……

 

“快练吧。我跟导演讲的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排练,十分钟给你腻歪一下。现在还剩二十七分钟。”

 

“来了来了来了。我火速支愣起来。”

 

……

 

“跳得不错。奖励。”

 

……

 

“反正这个舞台,我看了一下,应该是这几个里面最亮眼的。但你要最后把握不好尺度,我怕我粉丝看完上来撕你。”

 

“早撕晚撕不都得撕吗……以后要是哪天咱俩公开了,我出趟门都怕脸上被人泼硫酸。”

 

“朔朔,你想要跟我公开吗?”

 

“啊??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你别瞎想啊。就咱俩这情况,公开基本等于失业。要是我想公开的话,何必来这节目受罪。直接跟你说不是更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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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

【元与均棋】不心动挑战

弯恋直,暧昧转正

全文1w+,食用愉快

01

徐均朔站在树荫底下,窝了一肚子火。三十五度的高温天,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晒在背上,汗迅速洇湿了衣服,连烧了两天的大脑迟钝地发出信号:他现在有点晕,需要尽快回到室内。在重新输入第三遍取餐码仍旧提示错误之后,他只好掏出手机,准备找外卖员问一下情况。还没来得及回拨,有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备注写着“A郑棋元”。 

有规律的震动让他的手心微微发麻。

很显然,他不打算接听,也没有直接挂断,而是等着那个页面到时间自动消失。这个点的街道挺安静,路上没什么行人,风穿过马路,又是一年夏天。徐均朔被这样一打岔,决定试最后一次。扫码,输尾号,新的...

弯恋直,暧昧转正

全文1w+,食用愉快

01

徐均朔站在树荫底下,窝了一肚子火。三十五度的高温天,阳光懒洋洋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晒在背上,汗迅速洇湿了衣服,连烧了两天的大脑迟钝地发出信号:他现在有点晕,需要尽快回到室内。在重新输入第三遍取餐码仍旧提示错误之后,他只好掏出手机,准备找外卖员问一下情况。还没来得及回拨,有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备注写着“A郑棋元”。 

有规律的震动让他的手心微微发麻。

很显然,他不打算接听,也没有直接挂断,而是等着那个页面到时间自动消失。这个点的街道挺安静,路上没什么行人,风穿过马路,又是一年夏天。徐均朔被这样一打岔,决定试最后一次。扫码,输尾号,新的界面终于弹出来,提示他可以取了。外卖放在最高一层,竖着放的纸袋不好拿,他刚想把手机塞进口袋,郑棋元竟然从微信里重新打了过来。

徐均朔站在原地深呼吸。

“有事吗?”他在郑棋元出声前说。即便有刻意控制情绪,听起来仍然有点冷冰冰的。不过生着病,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整个是闷的,语气反而没那么冲了。

“你之前说要发给我的那个demo,一直没发。”

那东西是他写着玩的,不成型,当初不过是随口一提,郑棋元明摆着是找了个借口。

他顿了一下,主动道:“不好意思啊棋元哥,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事。”

“你是在上海……是吧?”

“嗯。”

徐均朔抓住纸袋的下缘,边把袋子拖了出来,边说:“有空一起吃饭。”

郑棋元笑笑:“等你完全好了再说,我不要陪你吃病号餐。”

“靠,我身体素质很棒的,这次是个意外。”

徐均朔无比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熟练得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他跟郑棋元的相处模式非常固定,哪怕有段日子没联系,说着说着便会跳回熟悉的频道,似乎永远生疏不了。明明那件事应该是长在彼此心上的一根刺,却不痛不痒,拔不去,忘不掉。

像现在,他以为郑棋元会回避,假装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结果对方说:“意外?你看看你上半年,基本没休息过,你不生病谁生病。你如今二十来岁,是后半辈子不准备唱了吗?”

“我没有。”

“昨晚几点睡的?两点半,三点?”郑棋元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三点多你还点赞别人微博呢,不难受啊。你是个成年人了,也不小了,能不能上点心……”

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可没有哪个人面对这样的话语能忍得住不生气、不委屈。其实郑棋元的口吻并没有数落的意思,甚至挺温柔,只是平铺直叙地在说实话,但确实字字句句在往徐均朔心口上戳。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嘴已经快过脑子,打断郑棋元道:“这病又不是我愿意生的!我晚上有网课,没来记得吃饭,上完课九点多了。空腹不能吃退烧药,折腾到很晚才吃,烧老是退不下去,我一个人住的,我不敢睡……”这些话简直如同开闸泄洪,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

在他发泄的过程中,郑棋元始终保持沉默,末了问他:“好点了没?”

徐均朔重重地喘气,再不明白郑棋元的用意,他就是傻子。

“哭了?”

他对着空气吸鼻子:“拜你所赐,哭得可惨了。”

“我怎么没看见呢?”

“你上哪儿看去啊,你——”徐均朔似有所感地回过头,不远处,那人冲他挥挥手,笑着道:“谁说我看不见的?”


02

郑棋元陪着他走了一段路,说是在附近约了人,正好看到他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将此理解为巧合,既然对方给出了算是合理的解释,徐均朔又不能提出质疑,问哪有那么巧的事,索性装聋作哑,毕竟逃避虽可耻但有用。他从这一刻起真正意识到,只要郑棋元想,氛围就不会落到让人不舒服的境地去。如果这是在温水煮青蛙,那被煮的青蛙还得说声谢谢。

“给你。”

“什么?”

“你不是用不好水银体温计吗?”

他有点尴尬地辩白道:“我不是用不好,是我买的那个不好用。”

郑棋元把电子体温计递给他:“我买都买了,你要让我带回北京啊?”

徐均朔乖乖闭嘴,暗道,这也是巧合?

“下个月见。”

他眨眨眼,郑棋元提醒道:“排练。”

“……哦对。”

郑棋元伸手试了一下他的体温:“快上去吧,烫得跟外头的窖井盖一样。”

徐均朔两三步就进了单元楼。电梯停在高楼层,他站着发了一会儿呆。门叮地一声打开,正对面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了他的脸,额头上盖着自己的右手,目光呆滞,要多傻有多傻。

操。

他赶紧放下手,无比庆幸周围没有人。

郑棋元倒是早不在楼下了。大白天的,演不了什么站在你家楼下,等灯亮起来再走的偶像剧情节。要不怎么有的公司不允许出现办公室恋情呢,把两个发生过情感纠葛的人凑到一起,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偏偏他们的工作重叠面高,不是一个公司,胜似一个公司。

反正之后要天天见,今天特地过来见一面不过分。约人谈事情是真,刚好路过嘛,当然是假的,谁会揣着一支新的电子体温计到处乱跑。真真假假,徐均朔或许根本不在意。

他在转角处的咖啡厅点了杯喝的等朋友来。奶茶加了雪顶,奶油挤得很漂亮,上面撒了坚果。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录制接近尾声,快要离开长沙的那阵子,徐均朔买了茶包和稀奶油,在房间搞diy,做出来的味道意外地不错。他每次不会只做一杯,到后来大半的人都尝过。

“好喝吗好喝吗。”

郑棋元逗他:“嗯……我觉得有点淡,你要不要再改改你的配方?”

“是吗?我尝尝。”

徐均朔接过来,对着杯沿喝了一口,奶油沾在嘴唇上:“你的这杯我特地多加了糖。”

“开玩笑的,已经很好很还原了。”

“那跟店里的确实不能比,我就是留个纪念而已。”他冷不丁道:“纪念我们的夏天。”

郑棋元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你们直男那么给的吗。

“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不一样的。”徐均朔说,指腹带着一层水汽,仰起脸,冲人笑了一下,眼睛在日光灯下显得明亮温和,纤长的眼尾是倒垂的月牙。然后很快收敛了这种神情,拿起桌上的乐谱练和声。郑棋元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他看时,他唱到了“我们都在等雨停”。

尾音飘飘荡荡,像画不完的句号。


03 

如今复盘两个人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尴尬境地,郑棋元认为他责任重大。总不能反过头来怪徐均朔太机灵,轻而易举地就能洞悉他藏在心里的念头,况且这股聪明劲儿从来是很吸引他的一点。最开始只是拖着,录制结束了有巡演。每天东拉西扯的,聊天记录攒出来一大堆,可是到底不算暧昧。这世间,在爱情之外有很多情感。

如果,他是觉得如果,他喜欢的是个姑娘,或者徐均朔不喜欢姑娘,也不至于纠结到这种地步,要解决的无非是对方有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有则皆大欢喜,没有的话,双方讲清楚了,尽快翻篇。然而这个假设本身不成立,所以只能无限期地等待这颗不定时炸弹爆炸。

生活不是戏剧,一些事情的发生往往不需要预兆,不需要契机,起码在郑棋元看来是的。

那天刚录完一个综艺,一群人出去吃饭唱歌。徐均朔喝了酒,他酒量不好,又很疲劳,后半程有点晕,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昏暗的光线里他眉目模糊,蓝色的灯光浮动着,像海的波纹。郑棋元给他盖了件外套,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睁开眼,心脏突突地跳起来。在短暂的对视中,徐均朔率先错开目光,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结束的时候,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跟郑棋元步行回酒店。凌晨的风微凉,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

徐均朔走在里面,右手边是关着门的店铺,四周有种萧条的意味。

“棋元哥。”

“嗯?”

 徐均朔认真地说:“对不起。”

他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干嘛突然道歉。”

“我……”徐均朔想说因为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深海里的灯塔。理智告诉他应该快刀斩乱麻,对着郑棋元,他却真的没办法说出来。于是他艰难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装傻的。”

郑棋元停下脚步,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彼此的面容变得柔和:“我明白。”

徐均朔憋出来一个嗯。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是,我没有……哎呀怎么说不清楚了。”他懊恼地低下头,半晌闷闷道:“我这样说话是不是很伤人,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行吗。”

“那哪儿行啊,”郑棋元就笑,“为了拒绝我,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吧?这是酒壮怂人胆了?”

徐均朔轻声道:“你,你别笑了。”

郑棋元收敛起笑意,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周围的空气渐渐冷下来,是下半夜了。酒店就在不远的地方,灯火辉煌地伫立着,像一座诺亚方舟。他脑子有点乱,不知道是不是该适时回一句没关系,或者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是朋友之类的,潇洒地结束这段对话。而且这比较符合我的人设,他想,但是我不愿意这么说。

 “太晚了,回去吧。”

最后他这样说。


04

中间有一两个月,两个人的联系渐渐少了,彼此有各自要忙的事情,他更多是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徐均朔的动态。没有刻意去关注,时不时地能刷到几条,可能这就是大数据的力量吧。很多人会认为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再猛烈的感情全得冷下来。真正经历过了才知道,在没有彻底放下时见到,像他送体温计那回,效果绝对堪比微波炉解冻,况且他压根没冻上。

开始排练前剧组肯定要攒个局。

徐均朔白天有工作,来得比较晚,坐在郑棋元斜对过。病应该早好透了,瞧着精神不错。不过全程没怎么吃东西,拿着一杯冰的柠檬茶在喝,咬着吸管的样子有点呆。两人的视线交错,他露出一个略带探询的表情,徐均朔给他发微信:“昨晚通宵,别骂,在反省了。”

郑棋元无奈之余,有点想笑。

对方继续发:“在干正事,没有在玩。”末尾附带红色的emoji,输入法自带的生气表情。

他照葫芦画瓢,回了个“[尴尬/]”。

“今天早点睡。”

“我争取。”

“争取?”

“一定好吧。”徐均朔连弹他了两条消息:“哥你好意思说我,你每天几点睡?”

“但我不生病啊。”

“呸呸呸,不要乌鸦嘴。”

他一句“那以后互相监督”已经打上去了,觉得挺暧昧的,又删掉了。

“棋元晚上是不是没地方住?”突然有人提到他。

郑棋元下意识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余光看到徐均朔做了相同的动作,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好,抬头说:“哦,没事。我下午联系了一个熟人,可以住他家,很方便。”

“你熟人住哪儿?”

他报了个不近的地址。

“现在不早了,你过去得半夜了。均朔不是住附近吗,你不如到他家去住。”

徐均朔明显迟疑了,不知情的人倒是发现不了什么,以为他是没反应过来。郑棋元不是没住过他家,然而那是很早以前了。郑棋元张嘴要打圆场,他却道,可以啊,不过棋元哥要是嫌我家乱的话,到时候大扫除也要弄到凌晨。成功逗笑了整桌人,反过来说那是你赚了。

“我是因为经常住的那家酒店旁边在修地铁,隔音不是很好。”

“所以准备换酒店。可是临时没找到合适的,今晚要借住在别人家。”他接过郑棋元的话,拇指对着电子锁一按,伸手推开门:“我刚刚在饭桌上听到了,你不用再解释一遍的。”

“我明天……”

“你可以多住几天。”他盯着郑棋元的脸,笑了,故意道:“哇你不是真那么打算的吧?”

郑棋元顺着往下说:“我要真那么打算的,你怎么办?”

“我完全欢迎啊,这有什么。下下周我有个朋友来,他可能跟你一样要住我家。”

“我怕给你造成困扰。”

他本来在开空调,闻言对郑棋元诚恳道:“哥,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说。”

“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徐均朔斟酌了一下,“明明始作俑者是你,你反而看起来特别无辜,还有点……”他想到粉丝们很爱用在郑棋元身上的那个词,不坚定地说:“可爱?”

对方瞬间变回他熟悉的郑棋元:“滚蛋。”

徐均朔大大方方地说,反正你不要多想,我不会认为你住我家是占我便宜。

05

这是把话说开了。

满打满算,郑棋元在他家住了两天半,第三天下午有事飞回了北京。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排练厅度过的,实际上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彼此之间很融洽,好像直接跳过了某一个阶段,他对郑棋元的存在丝毫不介意。恰恰是这种不介意,让人感到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有天夜里,很晚了徐均朔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嫌闷,不爱关卧室门,郑棋元来了之后就虚掩着,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漏了一地冷白的光。没熬夜,趴着睡得很香,头埋在臂弯里,桌上的电子设备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看来是睡了有一会儿了。

窗外下着暴雨,电闪雷鸣的,丝毫没影响到他。

郑棋元敲了敲门,没醒。再喊了一声“均朔”,仍然没醒。睡着了挺乖,眉眼少了一点锋芒。他走过去拍徐均朔的肩膀,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明明是好心,怎么弄得像图谋不轨。徐均朔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胳膊撞到鼠标,电脑被唤醒,屏幕上的少男少女依旧演着意外邂逅与错过的故事,定格在相望的瞬间。

他给徐均朔遮着台灯的光,说,醒了?你这样容易着凉。

“棋元哥?”

徐均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郑棋元答,是我。

“谢了。”徐均朔说,顺手关掉灯,当着郑棋元的面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他怀疑徐均朔压根没清醒过,但一种微妙的情绪依然击中了他的内心,幸福又绝望。当然,郑棋元并不知道在他掩上房门后,徐均朔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隔着一道墙,今夜无人入眠。

要是说有多排斥这份喜欢,那确实是丧良心,徐均朔更不会讨厌郑棋元,起码能上升到有好感的程度,而且这好感并不少。如此一来,局面就变得棘手了。自私一点的话,他希望能回到两人还是朋友关系的时候。舍不得郑棋元是真的,要做恋人……完全是没有设想过的道路。

剧组里的氛围不错,有时演员与导演之间有分歧,能征求大多数人的意见进行调整。当他有些抓不住自己要表达的观点,郑棋元在旁却能轻而易举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时,徐均朔注意到镜子里他在笑,笑意从眼睛里静静地流淌出来,恍惚间有点像流了满脸的泪水。

即使这可以用许多其他理由来解释,比如郑棋元的从业时间长,比如郑棋元的经验丰富,比如两人的紧密相连。可徐均朔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郑棋元了。

06

“之前就听说了,你很难追。”

“我怎么难追,不是,你哪里听说的?我跟这种事情无缘很多年了好吧。”

“你的同班同学亲口说的,而且当时你没反驳。”

“我失忆了?”

“你失忆了。”

徐均朔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录完最后一期,所有人无所顾忌地狂欢了一场。桌上喝倒一大片,他肯定不在清醒之列:“我那是没反驳吗?我那是反驳不了了。”

何亮辰竟然说:“真的吗?我不信。”

他单手撑着头:“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大家都有些拘谨和真诚。”

何亮辰学他做相同的动作:“你让我帮你,是不是得诚实一点。”

“我明明是被逼无奈。”徐均朔简直不想提。

何亮辰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比较光伟正,换言之,看起来不会对别人的情感状况感兴趣,结果成为了第一个发现他们不对劲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像是玩狼人杀的时候觉得这人不是神职也得是个善良的村民,输了之后一对身份,人家说对不起,我是个狼人。

“那我又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只好澄清道:“我大学有在谈恋爱啊。正谈着呢,总不能答应别人吧,我可不做渣男。哦,对了,我前女友是我追的她,不存在我好不好追的问题。分手之后……”

“之后?”

“确实有人表白,是个不熟的学妹。但我不喜欢她,就拒绝了。”徐均朔摸摸鼻子,为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补充道:“不拒绝的话,难免夜长梦多,挺耽误人家的。”

“你怎么不拒绝棋元哥?”何亮辰问完,自己先否定说,“好像难度有点大啊。”

“是吧!”徐均朔一顿,“不对,你不要把郑迪塑造成那种反面角色行不行,他又没强迫我。”

何亮辰好脾气地说:“行行行。”

“主要是……情况太不一样了,我没有处理的经验。”

“我确实没办法帮你找个和棋元哥差不多的来喜欢你。”

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不说了,我要走了。”徐均朔拎着外套站起来。这两天气温直降,已然有秋天的况味了。楼房后头沉着太阳,一个发光的红色圆球。他对着窗外道:“夏天结束了。”

何亮辰没跟上他:“你说什么?”

“没,一般小说里的主角在做大前,不是要说一句特定的话吗,什么天凉王破之类的。”徐均朔笑了一下,开玩笑似地说:“我是感觉,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你不会要去见棋元哥吧,冲动是魔鬼啊均朔。”

“是我朋友来上海了。他现在人在北京呢,刚落地就回去了,最近还有流感……”徐均朔意识到他的口气不对,改口道:“我去北京,哥你给我报销飞机票?”

何亮辰举双手作投降状:“当我没说。”他不至于再去问见的是什么朋友。

不过形势悄无声息地就发生了变化,像上海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突然有天黄透了叶子。在晚上没安排的情况下,剧组经常聚在一块解决晚饭,徐均朔最近却频繁掉队。

偶然有次,何亮辰出去拿外卖,看到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找停车位。一小时后,排练结束,那人出现在他们楼下,手里提着一杯热可可——当然,是买给徐均朔的。年纪估计比他要小,一身挺入流的打扮,肯定丑不到哪里去,大冷天的穿个露脚踝的裤子,青春无极限。

据他所说,是以前的邻居,七八年没见了。现在到上海发展,算他们半个同行,搞幕后的。因为在做的项目是他感兴趣的题材,外加这人是刚入行,徐均朔自然是倾囊相授,有求必应。


07

“又有约?” 

他点点头,打量了一下何亮辰的脸:“你这什么表情啊。”

“我记得有个说法,叫竹马遇上天降。”

“哥你少看点偶像剧,对我不好。”

郑棋元从门外进来,正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何亮辰觉得他的脸色不是太好。徐均朔挥挥手,说棋元哥明天见。郑棋元嗯了一声,随口问何亮辰去不去吃饭。

何亮辰望着徐均朔离去的背影,有一种说这顿饭我请了的冲动。

事实证明,徐均朔的爱情雷达在大部分情况下不具有参考性。比如,虽然偶像剧在现实中的发生概率约等于零,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老话充满了道理。

好像形容现在的情形并不怎么贴切。

无所谓了。

徐均朔满脑子的救救我救救我。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啊不是,一年要面对两次这样的场景,实在超出他CPU能处理的范围了。他的思路有点乱,面前的这位明显和郑棋元走的不是一个路子,直白的示好搁一般人身上估计得吓得一愣一愣的,没准稀里糊涂地便答应了。

他却笃定地说:“谢谢你,不过……我不喜欢男生。”这是直接把路堵死了。在说的时候,徐均朔甚至在考虑,同样的话能不能复制粘贴给郑棋元,答案是否定的,打死他都说不出口。

“我宁愿你说你不喜欢我。”

对方果然这么回。

徐均朔不是那种管杀不管埋的性格,按理来说,那么多年朋友了,他或多或少得说两句缓和场面的话。然而他的手机没给他这个机会,连弹了七八条微信,均来自何亮辰。

关键词分别为:郑棋元,医院,速来。

他发了一长串问号。玩游戏要是有这手速,早成全服第一刺客了。

“你有事?”

徐均朔犹豫了几秒钟,实话实说:“对。有个……有个同事,就我们剧组的,他身体不舒服在医院挂水。本来有人陪他的,但是那个人临时有事,喊我去顶替一下。”

“同事?”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同事。”

“好吧。说起来我见过你的‘同事’,他看你的眼神跟我一样。或者你应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他。”

徐均朔跑得比滴滴司机到得都快。

这个点的路况挺好,十分钟内到达目的地。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还在做心理建设:人发烧了真的很难受,我今年身体也不好,这叫感同身受。一抬头,见何亮辰在门口等他。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我又不会迷路。”

“我跟棋元哥说我去卫生间。”

“你干嘛骗他。”

“不然怎么换你来。”他拍拍徐均朔的肩膀,说我先走了,感觉这一刻自己像是大片里拯救世界的英雄。

秋冬换季,生病的人不少,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天渐渐黑了,输液大厅的灯光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白。徐均朔看到忙碌的护士,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靠在恋人肩上睡着的女孩,再然后,终于看到了郑棋元,一个人坐在角落,很平静地望着他,明显是早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Surprise。”他没有底气地说。

郑棋元笑了一下:“得了吧你。” 

他仗着旁边没人,边摘口罩边说:“讲道理郑迪,你吓死人了,感冒那么严重自己不知道的吗。”

“有没有常识啊徐均朔,我这种流感就是其他症状很轻微,只是有点发烧。”

“三十九度叫有点?”他及时转移话题,“那你不舒服要说啊。” 

郑棋元侧着身体,把头抵在椅子的靠背上,歪着头看他:“这不是说了吗,还把你喊过来了。” 

徐均朔别过脸,小声说:“我自愿来的,没关系的。”

郑棋元轻轻叹气。

“你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而且我晚上有空……”

“我不想你来。”

他的话被郑棋元打断了。


08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半晌,徐均朔有些挫败地低下头,说:“哥你怎么这样啊……”语气还挺委屈。

郑棋元觉得他又好气,又好笑:“我哪样了?” 

“能不能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你是指,来医院看我是公事?”

徐均朔大言不惭道:“来医院看同事,当然是公事,你敢说我们不是同事?”

郑棋元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一点没剩下,他怀疑徐均朔有能让坏心情消失的特异功能。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看,又是这个表情!”

他无奈,不过用的是玩笑的口气:“徐均朔,我很累了好不好。”

徐均朔看他明明很难受,却费力地保持着脸不跟靠背接触的姿势。医院的椅子确实没多干净,他想必已经克服了很大的障碍。不由得说:“你要不……靠着我?”

“不用了。”

“你马上吊完水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打车就行。”

“你打车到酒店门口,也要自己上楼。”

“所以?”

“所以让你靠着我,节省体力,不然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

郑棋元想到一句过时的流行语: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你认真的?”

徐均朔想起那对情侣,背过身说:“这样总行了吧?”

郑棋元没再拒绝。流感带给人的疲倦和乏力是非同一般的,他也是真的撑不住了。靠过去的时候,徐均朔的脊背明显一僵,嘴上还说:“今天要是亮辰哥在这里,肯定会跟我做同样的事情。”

然而心跳得像在玩太鼓达人,咚咚咚,咚咚咚。

郑棋元靠在他背上笑起来。

 “不许笑了。”

“均朔。”

“什么?”

郑棋元笑着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这算表白吗?”

“你认为算就算。”

“你们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徐均朔你觉没觉得你说这话很欠揍。”郑棋元顿了顿:“我们?”

“嗯。”

郑棋元也用语气词回他:“哦。”

“郑迪你什么意思啊。”

“意思意思。” 

徐均朔撇嘴:“他那个人太烦了。说你们俩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写小说呢他。”他和郑棋元待在一起时,口音和说话习惯会被带着跑,但是不怎么标准,听起来有点怪腔怪调的,郑棋元感觉他这样很可爱。

“我拒绝。我眼睛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徐均朔不讲话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郑棋元本身没什么精神,很快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在他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对方回过头看了看吊瓶,声音极轻地说:“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要怎么拒绝你。你从始至终没有对我说过你的想法,我有的时候会后悔,我当初是不是不该戳穿你。其实我在这方面挺笨的,正常情况下,你喜欢我,我真不一定发现得了。问题是我不光发现了,并且忽视不了。我反省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徐均朔笑笑,坦然承认道:“因为我一直很关注你。”

“后来我试图不那么关注你了,不过效果不怎么样。人的一生会遇到太多人了,能发生的交集并不多,能成为朋友,一起走过一段路的就更少了。而你……很特别。我这样说,你大概能理解我是在说舍不得你吧。你别说我渣啊,我是实话实说。”徐均朔注视着输液器中规律下落的水滴,像是倒计时一般,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名的紧迫感。他不管郑棋元是在装睡,或者真的睡着了,鼓足勇气道:“棋元哥,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不远处,那对情侣里的男生拿了外卖回来,其中一盒是鱼香茄子。香味飘过来,徐均朔有点饿,晚饭没吃两口就跑医院来了,现在八点多,不饿才有鬼。鱼香茄子里没有鱼,他依旧很馋那个味道。事情朝着他没有预想过的方向发展,或许结局不坏。

郑棋元终于在他背后说:“均朔,我喜欢你。”

徐均朔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郑棋元微笑:“你知道的。”

 

09

秋天的晚上冷得萧索,他穿个薄外套在路口打车,郑棋元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冰凉。

徐均朔吸着鼻子,抱怨道:“怎么今晚降温了啊,天气预报明明说明天。”

郑棋元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还没打到?”

“在排队。”徐均朔小声念叨:“你们对尊贵的vip用户就这服务吗,到底能不能行了。”

“要不你换个地址。”

他抬起头:“换地址?”

“换你家地址。”

“哇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才第一天谈恋爱!”

“……你家那边打车方便一点,你先回家,我再去酒店。”

徐均朔哦了一声,乖乖切换地址,过了会儿道:“你住我家吧。让你一个病号送我回家,我太不是人了。”他有些尴尬地说:“不过你要跟我睡一张床,你上次走之后,我没收拾屋子。”

床单被套全部留在床上,虽然没怎么开窗,但放了那么久,早落灰了。

“我真服了你了,不埋汰啊。”

“我,我不是,”徐均朔憋出一句,“哥你懂什么叫瞅着闹心吗。”

郑棋元一下子被逗笑了:“那我是该开心呢……”

他瞬间接过来:“还是开心呢?”

“车到了。”

“你明明就是很开心。”

 ……

郑棋元觉得他身体丢失的那一部分慢慢回来了。

徐均朔点了个外卖,特地备注提前打电话别放柜子里,随口对他说,我们那个外卖柜是傻的,经常打不开。就你给我送体温计的那次,我弄了半天都没打开,你还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不知怎地,这段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仿佛是一个人在无望的攀登中遇到了很多坎坷,如今终于到达山顶,在高处俯瞰过往。那种欢欣,那种喜悦,是平静又浓烈的。

徐均朔没得到回答,忙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好吧,当时确实有一点。”

郑棋元专注地望着他,伸出手,抱了他一下。

晚上睡觉,一人睡左边,一人睡右边。徐均朔在床上自以为隐蔽地动来动去,挪到床边拿起了手机。刚点亮屏幕,郑棋元把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拍了拍,感觉他整个人一僵。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郑棋元,然后在被子下面拉住了那只手。手指碰到手背,像温柔的亲吻。

 

Fin.


冰冻番茄酱

【焕顺】姻缘上上签

1.4w+一发完,又名《我掉马是因为你暗恋我?!》建设一点扮观音/扮长姊文学,东伯侯和他多年未见单相思的暗恋对象,志异🈶(会说话的小狐狸),女装预警❗❗❗,如果雷到你的话非常抱歉,逻辑不同算我的😭,期待评论❤️,过几天会发番外

  “偌大的皇宫,藏着多少暗流汹涌的阴谋与血影刀光,殷寿以为他们是他听话的狗,却忘了活生生的人如何被洗脑,在被触碰到底线时,还是会露出埋藏在心底的血肉,凤凰是猛兽,蟠螭是,巨象亦是。”

  ——————————

  01

鄂琬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鄂顺愣了,呆呆地站在破败的大门口,眼前直冒一片金星,金囊咬住他的衣角:“别晕啊,想想办法!”

金囊是鄂......

1.4w+一发完,又名《我掉马是因为你暗恋我?!》建设一点扮观音/扮长姊文学,东伯侯和他多年未见单相思的暗恋对象,志异🈶(会说话的小狐狸),女装预警❗❗❗,如果雷到你的话非常抱歉,逻辑不同算我的😭,期待评论❤️,过几天会发番外

  “偌大的皇宫,藏着多少暗流汹涌的阴谋与血影刀光,殷寿以为他们是他听话的狗,却忘了活生生的人如何被洗脑,在被触碰到底线时,还是会露出埋藏在心底的血肉,凤凰是猛兽,蟠螭是,巨象亦是。”

  ——————————

  01

鄂琬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鄂顺愣了,呆呆地站在破败的大门口,眼前直冒一片金星,金囊咬住他的衣角:“别晕啊,想想办法!”

金囊是鄂顺在宗祠里和鄂琬一起救下的小狐狸,祭祖的时候它躲在牌位后面,吓得抖抖索索,等所有人都散去,姐弟俩眼错不见就把它抱了出来养在屋里。鄂琬还没出阁的时候天天给它喂红烧肉,还没过三个月,金囊就长得胖乎乎的,橘红的颜色又像松鼠,鄂顺便给它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谁知后来这狐狸通了人性,忽然就会说话了。

鄂琬嫁了个好人家,准确的说,那些对鄂家颇有微词的人,都管这叫“飞上高枝当凤凰”——他们女儿争得头破血流的太子妃之位,让老皇帝大手一挥赐给了鄂琬。

然而这富贵还没来到多久,宫里就变了天,老皇帝重病不久一命呜呼,太子在丧礼上中了风,口不能言。二王子殷寿登了大统之位,他那位长兄被软禁在东宫,鄂琬被安了个“不敬先皇,致使东宫玉体有损”的罪名,雪片般的奏折参上去,大多都是辱骂太子妃不遵妇道的,殷寿还是放了鄂琬回来,整个京城变了风向,鄂琬成了天家厌弃的恶妇。南伯侯生性脾气烈,也就称病不再上朝,谁知气憋在心里真得了病,临终前几天一口东西也吃不下,把鄂顺叫到病榻前,府里仅剩的银票卷成卷藏在一根木簪里,让他带给鄂琬,让他们好好活着,父亲再也护不了他们了。

这边都没出丧,朝廷的人就来了,查封了侯府,说是圣上的旨意,从今削了南都的侯位——鄂琬的身份给了他们一些虚假的体面,姐弟俩就挤在侯府边上的一间耳房里。

每一个人愿意接济他们——天之骄子跌落泥潭,这可是全天下的人最喜欢的戏码,有时不经意的成为看客,到最后发现演的就是自己。

鄂顺本来在街上的茶楼找了份事做,快到回家的时辰,金囊却突然来告诉他这么一档子事。

“……失,失踪多久了?”鄂顺很不幸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额,”金囊欲言又止,“我睡了两个时辰,小姐让我睡的,她就在旁边。”

——————————————————

02

“没什么大碍。”金囊跳过去嗅了嗅倒在地上的那人的鼻息,“受了伤了。”

鄂顺叹了口气,他倒是不知道一天还能过得这么精彩,还没天黑,自己先是找人无处可去在一座破庙休息,然后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冲着谁来的杀手,然后就是一个成年男子捂着脖颈跌跌撞撞闯进来倒在地上。

“先给他疗伤?”

“记住!”金囊警告他道,“你现在是个女人,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鄂顺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藕粉色长袍,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晃了几下,又跟着一缕发丝垂在胸前。

“他伤这么重,看,看不出来的,”鄂顺干脆伸手把碍事的步摇摘下来,“他,他要是,醒了,我,我就,就说我嗓子受了伤,只,只能发出男子的声音。”

“……好吧好吧,”金囊抬头看了看他脖子上用来遮掩喉结的丝巾,把鄂顺荷包里的草药叼出来,“救人要紧。”

一会就是这人怀疑也不要紧,金囊不无得意地想,自己虽然还没修炼到能幻化人形亦或是附身的程度,这种避人耳目的小把戏还是挺简单的。

鄂顺把草药揉烂了糊在那人脖子的伤口上,索性没伤到命脉,庙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后又重归于平静。那人似乎皱了皱眉,鄂顺愣了愣,鬼使神差般伸出指尖,想把那人的眉头摁下去,金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了几声:“先把他放到一边躺好养着?”

“哦,哦。”鄂顺受惊一样缩回手指,架起那人的胳膊,把他抬到庙的角落里,把扔在一边的披风给他盖上。

“等等!”金囊警觉的竖起了耳朵,背上的毛似乎都炸了起来,“有人来了!”

“怎么办?”

金囊环顾四周,看见香台前那尊早就掉了金身的观音像,和鄂顺对了对眼神,鄂顺立刻明白过来,把观音像搬到香台后面,自己坐在那个位置,扯了两块破布围在香台上。

“靠,靠你了。”

两个带着全套武器的人停在寺庙门口。

“这找了半天,他们根本就不在那!”

“少废话,不把他俩的全尸带回去,怎么和主子交代?”

“话虽然这么说,”其中一人迟疑一下,“怎么每次主子都要全尸?”

“呸,少在这说没用的,”另外一人啐了一口,“没看到吗,这是观音庙。”

“早就破败了,没人听见咱们说什么的!”那人的声音开始有些抖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观世音都看着呐!别说了,先进去歇一会。”

“我……”

“怕什么!”

其中一人刚刚一只脚踏进来,就听见庙里面有奇怪的咆哮声,声音听着凄厉异常,那人马上拔剑出来:“什么人,还不现身!”

声音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逐步向他逼近,天色逐渐阴沉下来,一尊人像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刺客抹了抹眼睛,只看见人像眉间格外惹眼的朱砂痣。

“菩萨显灵了!”刺客吓得倒退几步,抓着同伴就往外跑,绊到了门槛,两人一起滚下了山。

身后传来声响,鄂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赶紧跳下来, 看见屋角那个受伤的人睁开了眼睛。

“别,别动,”鄂顺制止道,“你受伤了。”

“你是救我的观音吗?”那人却皱着眉头问。

鄂顺看着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又有些模糊,抿着嘴摇了摇头。

“也是,观音如何会不是钗环,”那人虚虚抬了一只手,似乎要凑上来摸鄂顺的脸,“是你吗,你的耳上没有痕迹。”

鄂顺心思一动,他也是来找人的?却几乎被他吓得就要赶紧带着金囊跑了,所幸那人只是问了一句,随后又因为伤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晕啦?”还没演够的金囊伸伸懒腰,从香台上跳下来,歪着带大耳朵的脑袋看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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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看你就是疯了。”

邓婵玉说这话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东伯侯府院子里的金鱼缸边,听到她这么说,姬发往鱼缸里扔鱼食的动作顿了几分。

“趁着这个节骨眼去找你那个联姻对象?你俩没见过几面不说,你这么大张旗鼓去找陛下口中的罪人之子,不怕带累到王后?”

姜文焕低头看自己的护心甲,没说话。姑姑姜王后对邓婵玉有知遇之恩,让她一个刑部尚书的女儿能从军,邓婵玉自然说话向着姜王后,这话虽然难听了点,却也是真心为他考虑。

但姜文焕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他心里有数,找人的前提当然是不能牵扯到父亲和姑姑。

“不是没见过几面,是长大了根本没见过,那南伯侯把儿子护得跟宝贝一样,不许他随便出门。”崇应彪从鼻孔里笑了一声,“姜文焕这小子十年前偶然救了人家,一见钟情,思春思了十年。”

“人家都没说你瞎插什么嘴,”姬发啐他一口,“没教养。”

“他也没不许我说,”崇应彪扬起脑袋,“死村姑你在多嘴什么,怎么你也暗恋那个姓鄂的?对得起殷郊嘛。”

“我撕了你的嘴!”

“好了!”姜文焕一拍鱼缸缸边,“都别吵了,我有办法了!”

“谁问你了?!”崇应彪和姬发撕打之余还能有多余的精力还嘴。

“邓姐,”姜文焕没搭理崇应彪,却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对着邓婵玉,“听说你最近也在刑部历练?不知能不能……”

邓婵玉啧了一声,心道自己真是见不了单相思的男人,直想吐,把头扭到一边摆摆手:“还有个管旧案子书卷整理的闲职,爱去不去——这是看在王后面子上的,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

“得令,”姜文焕冲她一拱手,“多谢邓姐,到时候婚宴上的菜你随便点。”

“人还没找到先夸下海口,你小子够自信的。”

“我可以帮忙查最近人口失踪的那个案子嘛。”姜文焕用余光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崇应彪,不动声色地接着说,“姬发,人打死了记得拖到外边,不然晦气。”

……………………

自己当然要去找人的。姜文焕在睡梦中想。

梦里那个男孩朝自己甜甜地笑,下一秒却落入水中,姜文焕想去救他却动弹不得,看着男孩活活没了生气,又哭着跑远,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无数次的噩梦惊醒,姜文焕觉得自己头上的冷汗都能淌成河。

然而这一次他却睡得无比安心。

是因为菩萨吗?他迷蒙地回想起自己睡着前那个人的身影,眉间的朱砂痣——和他很像,却是个女儿身。老天保佑他,连菩萨都长得像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等他醒来的时候将近凌晨,一只狐狸莫名趴在他的胳膊上,用爪子拍他的脸。看见他醒了,狐狸动作顿了顿,跳了下去,去叼旁边那人的衣角。

身旁那个穿着藕色长衫的女子皱了皱眉,揉着眼睛凑过来:“……你,你醒了啊”

狐狸似乎又拽拽她的衣角,那人察觉到什么似的连忙摆手:“……我,我哑了嗓子,让公子受惊了。”

“不敢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弯着眼睛笑起来,涂得并不均匀的口脂映着一点微弱的光发亮,仿佛新出的月牙一样。姜文焕心思一动,思绪还停在刚才的梦里,话还没经过脑子先出了口:“姑娘可认识鄂家?”

“什,什么?”女子似乎吃了一惊,僵坐着没动,“刚才,没,没听清楚,劳烦,劳烦公子,再问一遍。”

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了,姜文焕察觉到自己问的太冒昧,人家不想回答,又赔礼道:“敢问姑娘贵姓?”

狐狸在女子小臂上一晃一晃地摇尾巴,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声音显得更闷:“……孤身一人,没姓氏,您管我叫玖娘好了。”

玖娘,玖娘。金囊摇着尾巴想。鄂琬说,从前鄂太夫人以为又怀了个女儿,就给她取名叫玖娘,意为长长久久平安顺遂之意,后来生出来的是个小公子,就单取了一个“顺”字——合着自家公子这是把老底都卖出去了,金囊想翻白眼,又想到不暴露身份只能说这个,出了几个当年亲近的家仆,再没人知道这个事的。不过没什么,自己刚给了鄂顺一粒变声石,含在舌下,男子便能发出女子的声音——金囊一直对自己这种小法术

“玖姑娘,方才说错话勿怪——我单名一个万字,随便您怎么叫我。”

自己居然把他们拿来调侃自己的名字当做第二身份了。姜文焕也有些郁闷,看着门外的天空即将破晓,于是拍拍衣服上的土,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总在这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您一个姑娘家,怎么独自出来了?”

“……我,来,来找人。”

“巧了,我也是找人。”姜文焕说这些的时候又回忆起了梦里的那张脸,嘴角微微翘起,“不如找个客栈,平日里找人歇脚也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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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鄂顺终于放松下来,有时间拆自己已经打结的头发。

“他就在隔壁,万一找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没梳头发怀疑你的身份怎么办?”金囊趴在床上问他。

“他,他会敲门。”

“那倒是,”金囊翻了个身,肚皮朝着屋顶,“我还没见过比店小二还有礼貌的。你问他是干什么的了吗?”

“说是刑部的一个闲职。”

“刑部!”金囊跳起来,紧张兮兮的,“你问他他们上司是谁了吗?”

“……他说只有,需要,需要他的时候,他,他才去报道,所以,不,不大清楚。这,这次找人,也是,辅助别人罢了。”鄂顺因为缠在一起的头发疼得微微皱眉,“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前几年刑部的奇事。”金囊又躺了回去,“那个,刑部尚书的女儿,不是去从军了吗?”

“……是啊,那,那是,恩典。”

“她第一次出征,和那个时候的二王子,也就是殷寿一起去的。殷寿在途中捡了只狐狸,毛皮雪白,后来打下了冀州城,苏氏仅剩的小女儿苏妲己入宫做了宠妃,那个时候狐狸就失踪了,满京城都找不到——这个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鄂顺干脆放弃了,和金囊一起坐在床沿上,“现在的王后,好,好像因为,苏妲己,所以,失宠了呢。”

“可是我见过那只狐狸!”金囊压低了声音,“一看就是修炼千年的,她没有发现我,可是这样的狐狸,都是能幻化人形,抑或者附身到别人身上的。”

“我看到她朝邓府那个方向去了。”

“你说,邓婵玉会不会是狐狸?”鄂顺把声音压的更低。

“不太像,”金囊摇摇头,“要知道,这种狐妖附身别人都是有目的的,那件事过去三四年了,这狐妖要办事早办了。大小姐说,出了邓府,走十几步路就是康乐坊,京城最大的乐坊,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入了宫了。”

“……又很难查啊,”鄂顺捏了捏金囊胖乎乎的脸颊,“该,该去哪,找阿姐呢?”

“找大小姐要紧,你也得小心别暴露了,你那婚约还没退呢,你说万一东安侯府派人来查你就遭了,你和东伯侯世子见过面吗?”

“没,没有。”

鄂顺心里藏着个迷蒙的回忆,太过久远模糊,以至于他都以为那是个梦,兴许是自己小时候太迷糊了,鄂顺回想起这个总是会这么安慰自己,年少时不被自己察觉的悸动深深埋在心里。这次联姻本来也不是自己的意思,以前门当户对,若是这世子脾气好自己嫁过去相敬如宾倒也好说,只是自己从没见过人家,万一他有个心上人,自己岂不是成了拆散鸳鸯的罪人,如今倒也不错,落得一身轻,年轻的东伯侯世子不愁没有小姐门当户对,更何况自己可是个男人。

想到这鄂顺又有点气闷,酸酸涩涩的情感似乎糊住了他的心窍让他难以呼吸。自己从没的联姻对象若是已经有了心上人,自然谁都不会高兴,只是如今联姻恐怕难以促成,自己才敢瞎想。反应过来自己在吃没来由的飞醋之后鄂顺气得简直想把自己打一顿,却也颇为奇怪这么这种感觉说来就来了,明明自己还没见过东伯侯世子。

正想着,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把鄂顺吓了一跳。

“玖姑娘,想着路途遥远,我让掌柜做了些吃食,出来尝尝吗?”

“稍,稍等。”

看着鄂顺开始手忙脚乱地挽头发,金囊真想直接上手,只可惜那样好像会把头发扯得更乱。

勉勉强强梳好了头发,鄂顺把变声石压在舌下,开了门,面对门外那人的笑容,不禁愣了愣,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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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金囊蹲在一边吃红烧肉,两只前爪把巴掌大的肉块抓得紧紧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鄂顺下定决心要先开口,于是放了汤匙。

“万公子这是来找什么人?”

“这粥做得如何?”

没想到两人一起开口。见对方托着腮帮子没有回答的意思,鄂顺只好拿起勺子重新舀了一口:“……极好,没,没想到这是你做的,我又欠你的人情了。”

“姑娘先前救我一命,这点小恩小惠我还是能给的。”姜文焕撑着下巴和他开了个玩笑,“不必放在心上。”

“嗯……”鄂顺突然又不喝了,似乎想起点什么,“这,粥,确,确实不错,总感觉,差,差了点什么,对了,是碟糖醋笋。”

“你在家一直这么吃?”姜文焕神色大变,注意到对方的无措后又收敛了一下表情,“失礼了,你接着说。”

“并,并不一直这么吃,只是生病的时候没胃口,就,就吃这个,也,也不记得是谁给的方子了。”

“那你来找谁?”

鄂顺噎住了,心道明明是自己先问的,又被对方给抛了回来,这么推脱扯皮也不是办法,鄂顺把粥咽下,按来之前和金囊对好的话术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我来京城,寻,寻亲。我身体,不好,后来父母双亡,我,我便来,京城,找我,我的寡姐,谁知,她在几天前就失踪了,报了案,也没有,有下落。”

自己这话也不全是骗人,鄂顺安慰自己道,起码自从小时候一次失足落水后身体一直不好,生病没胃口时喜欢吃糖醋笋也是真的。

“这几月,确实有十几名女子失踪了,还有流浪的孩子,我便奉命来搜寻。”姜文焕放了筷子,“人总是能找到的,不必担心。话说这糖醋笋,你在京城吃到过吗?”

“还,还未曾。”

“一会我去做一碟。”姜文焕一直撑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叩着两根手指轻轻敲桌子,眼神似乎和刚才不同,带了点笑意,“东鲁那边有这种做法。”

“啊,多,多谢了。”

鄂顺忙不迭地道谢,却没及时想起来自己那个没有退婚约的联姻对象也是东鲁人。其实那句不过是姜文焕的杜撰,姜太夫人确实是会做糖醋笋的,姜文焕从母亲那学来一手好厨艺,可是这糖醋笋,他却只给一个人做过。

现在只需要验证一下就好,姜文焕敛了目光,垂眸看着粥碗——他可不记得那个被捞上来的落水小公子是个女儿身。

两人一同出门的时候门外正热闹,原来是掌柜的二女儿出嫁,夫家过来接亲了,那新娘子戴着红盖头,盈盈上了花轿,守在门口的掌柜和掌柜娘子又哭又笑的,新郎官骑了高头大马,又是一阵鼓乐吹打声,轿夫抬起轿子,跟着新郎走了。掌柜娘子不住地拿帕子抹眼角,逢人就塞喜糖。

鄂顺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当年鄂琬出闺,由于是皇家赐婚,场面比这有排场的多,宫婢在东宫的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只是太子接亲之后就去宫中宴饮很久没回来,母亲哭的伤心欲绝,父亲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说是宫中远没想象中那么好,以后不许他随便进宫了,他也就没在宫里再见到阿姐。金囊这时悄悄爬到他的后背上,察觉到他的心事一样,用舌头轻轻舔他的脸。

只是接亲那时,想来自己冥冥中也见过那位东伯侯世子了?

鄂顺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姜文焕塞了一把喜糖,对方麻利地剥开油纸,把糖递到他跟前:“吃了喜糖就能添喜了,你姐姐一定能找到的。”

“承,承你吉言,你也吃。”

“姑娘的手指破了,最好上些草药。”姜文焕不急着吃糖,指了指鄂顺藏在袖子下的手指。

“啊,这,这是,做女红的时候,针,针扎的——掌柜娘子今日,很,很高兴。”

“是啊,谁家女儿出嫁,父母都应该高兴的。”姜文焕仿佛没注意到鄂顺在刻意地扭转话题,把糖扔进自己嘴里,顺着鄂顺的话头说,“从前我有幸,也见过比这更热闹的——皇家天恩,好几年前了。”

“哪,哪一场?”鄂顺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姜文焕却闭着眼睛嚼糖吃,全然没注意有人看着自己。

“唔,几年前吧,那个时候的前太子妃娘娘嫁进宫里,我们侯……我们刑部特地放了假,我只在宫门那遥遥望了一眼,真是豪华。”

“太子妃娘娘,如,如何呢?”

“我怎么敢看呢,何况娘娘进宫的时候也戴着盖头。”姜文焕语气里带了笑意,“那日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也又一次看见我的心悦之人。”

“嗯,我,我也是,说,说不定是梦呢。”

鄂顺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低下头笑了笑,姜文焕的怔了一下,把油纸拿出来,吐了糖。

该跟掌柜的说说,这糖是不是坏了,怎么自己平白无故还吃出苦味和酸味了。

“唉,可惜太子妃娘娘……这几日,听说她和她弟弟都失踪了。”

姜文焕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然而鄂顺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扣手指。

“那,那,那有人报官了?”

“没有,”姜文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姑娘大可放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们,不过如今这个形势……我就自告奋勇来找他们了。”

“就,就你一个人发现了?”

鄂顺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了下肩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姜文焕的手。

姜文焕的手停在半空,又迅速收了回去,脸上看不出一点尴尬,反而耸了耸肩膀,语气里满是轻松:“是东伯侯世子让我来查的,世子对鄂公子上心的很。”

“两,两位,关系不错?”

“自己的联姻对象嘛,”姜文焕眯了眯眼睛,“当然应该上心,不管见过几次。”

鄂顺低下头没说话,不过他估计金囊现在和自己一样,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姜世子怎么派人来找自己?殷寿是不会把宝押在一处的,鄂家本来就对他没有利用价值,自己要是真去了东伯侯府岂不是给了鄂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就是姜世子决定要拿自己去请功领赏了?也是,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自然宁愿帮与自己不和的姑父也不会帮一个外人。鄂顺拼命眨眼,感觉心里酸酸胀胀的,眼眶也是。

不如趁这个时候说点不让人起疑的话。

“是啊——”鄂顺抵住自己的鼻息,不让人听出来哽咽,“等我,找,找到阿姐,也得去,找,心上人。到,到时候,估计,还,还得麻烦你呢。”

“是吗——你可以去找我。”对方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咱们快去找人吧。”

“先,先从哪查?”

“康乐坊——就从那开始查。”

“康,康乐坊不是,宫,宫里……”

“还是跟宫里的乐坊有区别,有钱就进得去,一会我进去查一番,不打草惊蛇就好。”说完姜文焕朝鄂顺伸出一只手,“请吧。”

鄂顺却只是扶住了他的小臂,准确的说只是捏住了他袖子的布料,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磕磕巴巴地解释:“你,你我,都,都有心上人了,这,这样,避嫌。”

“嗯,走吧。”姜文焕还不等他重新握住袖子,就转身朝外走,“我去给玖姑娘雇辆马车。”

鄂顺摩挲了一下指尖,心里暗道这家伙是不是生气了。

浑浑噩噩的跟在对方身后往外走,金囊小声提醒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小心……欸,欸!”

金囊话还没说完,鄂顺已经一脚踏进旅店后院的小池塘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快栽进去了,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没回头的姜文焕却条件反射般的转过身来,一把将鄂顺从落水的边缘捞了回来。

“……多,多谢。”鄂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下摆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腿上。

“无事,这种事干多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再去买一件吧。”

姜文焕抑住心里复杂的感情,觉得自己忍了很多——忍住没告诉这位受惊的“玖姑娘”自己就是他所谓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忍住没告诉这种事干多了只是因为自己年少时救了他顺带一见钟情后在梦里演习了很多次。

可是看起来对方好像很怕他,何况现在告诉他也不是时候,姑母正在遭受无缘无故的禁足,殷寿又一次猜忌了姜家。

“文焕,听闻鄂家那个儿子不见了——他可是孤给你找的联姻对象。”

“多谢陛下关心,臣会尽力去找。”

“找到了那就成亲——他也算是鄂家的希望了。”

殷寿的那些话冷冷回响在他的耳边,他说这些的时候,苏妲己躲在殷寿身后,听到失踪的鄂氏姐弟时目光贪婪又有不甘,像猫一样舔着手。哪里来的希望,殷寿不过是变相的威胁姜文焕,既然鄂家已经失势,自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可他忘了,在他恨恨地说着姜皇后脾气太倔时,却忘了她是姜文焕的亲姑姑,却忘了姜氏一贯而来的脾性——自己认准的就绝对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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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感觉我要失败了。”

“正常。”邓婵玉在一边擦剑,听见姜文焕的哀叹脱口而出,后知后觉自己这么说有点打击别人的信心,于是咳嗽了几声。

“呃,我们的意思是,”被临时叫来帮忙的琼霄打了个圆场,“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有心上人了,而且这几天他一直躲着不见我。”姜文焕长叹一口气,“我是不是暴露什么了?他以为我是去抓他的?”

“如果你真的守口如瓶,那他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琼霄笑了笑,“你第一天就发现他在男扮女装,那么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你行为不合理的地方,既然你自己都没觉得做错了什么,那你应该就没有暴露。”

“简而言之,”邓婵玉捂住额头,“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们需要什么帮忙,我们没你那么闲,小侯爷。”

“不就是,那次去康乐坊查了案子吗,然后那些找失踪的流浪儿就有了进展——”

“不需要知道这个,这是我的业务。”邓婵玉冷冷打断他。

“就是要接上说啊,然后我就带他去买衣服,他也不用我付钱,说要避嫌……对了,他付钱的时候掏了个荷包,里头隐隐约约,藏了个玉佩,他还很小心的收起来!”

邓婵玉和琼霄对视一眼,琼霄尴尬地笑了笑:“说起来……这种事你不找姬发来找我们,也是稀奇。”

“陛下说要把我们轮流外调,结果第一个派的西伯侯世子。”

“姬发他哥哥?那关姬发什么事?”

“姬发他去帮忙种地了,你知道吧,西伯侯在城郊有一大片麦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邓婵玉皱了皱眉,“陛下这想法真是说来就来,皇后娘娘如何了?”

“我父亲今早刚递了奏折,”姜文焕又叹一口气,“只怕也不能多说。”

“好,赶紧把你这事办好。”琼霄拍了板,“也不用分心了。”

话音刚落姚庶良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了,凑到姜文焕身边,看起来颇为激动:“焕哥,有人来找你啦!”

“谁?”

“一个长得像菩萨的姐姐,眉中间还有颗朱砂痣。”姚庶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一开始还以为她找彭祖寿呢。”

“……”姜文焕才想起来之前为了掩饰身份跟鄂顺说自己姓彭这件事——亏他还记得。

“还不用我们出谋划策了,甚好。”琼霄看了眼姜文焕,笑了起来,眨眨眼睛,“还不快去呀。”

“……他一看见我就要跑。”

姜文焕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迷,邓婵玉感觉自己的眼角跳了跳,果不其然就听见姜文焕紧接着说:“两位帮我去打探打探?我帮两位把活计都做了。”

邓婵玉“啧”了一声,踹了他一脚,一点没收力,姜文焕疼得倒吸凉气,以为下一秒自己的腿就断成两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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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鄂顺一开始没想躲人的,他可以对天发誓。

毕竟吃人的嘴短,姜文焕这几天天天做糖醋笋,金囊也实现了之前天天都能吃红烧肉的愿望,而自己在某一次吃饱了回房休息的时候还夸了对方很久,包括但不限于可惜自己是独子要是有个妹妹一定把她许配过去享福等等,金囊在一边听了,红烧肉好悬没掉到地上。

不躲人的前提是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

“我,我不见他当然是有道理的了,”鄂顺趁着屋里没人和金囊悄声说话,“早,早知道,他是,东伯侯世子,我,我也不会……”

“你也不会救他?”

“……那,那也太残忍了,我,我也不会,相信他啦……”

“这一切都挺好的,除了他是世子——好吧其实真正不好的是他是你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金囊的语速说得极快,“哎呀多然鹅留心总是没错的,你看要是那次你不上街,你怎么看见东伯侯府的车马去宫里?你怎么会看见姜家的二公子因为相似的容貌从而推断出他姜文焕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姜文熠乘着马车到了宫门口,东伯侯世子早就骑着战马等在那,宫眷的马车都到齐了,姜文焕下了马,在鄂顺眼中倒是颇为殷勤的给各家小姐撩马车帘子——然而真实情况是马车里坐的不过是各户的老封君,年轻的小姐早就被请到后庭去了。

鄂顺没敢告诉金囊自己不高兴还因为这个,他自己都因为这几日没来由的飞醋疑惑不已,且不说这姜文焕亲口对自己承认过有心上人,就是没说过,怎么能对只见过几面说不定还是来抓自己的人吃醋呢?

“你要是也有个心上人不就好了,到时候退婚也有理由,而且呀,就算不能退,咱们找到大小姐,和你那个心上人远走他乡,问你呢,有没有呀?”

“呃,没,没有……有吧……也许只是梦……我,我不知道……”

鄂顺对于遥远的童年记忆只有模糊的剪影,但是八岁时包裹住自己的湖水是冰冷且彻骨的,把自己救上来那人的气息是很温暖的,昏沉时吃的糖醋笋能让人胃口大开,就像自己几天前吃姜文焕做的那种一样。

“还骗你,我早就看出来了,”金囊越说越气,“刚才他那个长着丹凤眼的手下也在帮他瞒着你,他们指不定有什么阴谋呢。”

金囊说的是曹宗。鄂顺自从那次看见姜文熠从而判断出他长兄身份之后,接连躲了姜文焕几日,一开始姜文焕还等着他,后来只说让他有事来刑部找人,自己就去办案子了。鄂顺觉得总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何况姜文焕连那些失踪的流浪儿都能找到线索,自然也能找到阿姐,于是自己一边打听一边凭着记忆找过来,在偏房处敲了敲门,就看见一张肉嘟嘟的脸凑出来,打量他一番问姑娘你找谁?

这便是姚庶良了。

“找,找你们这,姓,姓彭的公子。”鄂顺还不打算把自己早就知道姜文焕隐瞒身份这事捅出去。

门开得更大了一些,姚庶良身后又出现一个人,浓眉大眼的,正一脸诧异地看着鄂顺。

“姑娘,你找我有何贵干?”

“这就是我们这唯一一个姓彭的。”姚庶良介绍道,许是察觉到鄂顺脸色不大好看,又陪笑补充道,“他嘴笨不会说话,菩萨姐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

这是看见自己眉间的朱砂了,鄂顺舒了口气,也带了些笑意:“不找这位,找那位,左眼下有颗泪痣的。”

“啊,那不是我们东……”

“那是彭祖寿的表哥,”另一个长着丹凤眼的男人走过来打断姚庶良的话笑眯眯地说,“姑娘要是见他我叫人去找。”

鄂顺轻轻挑了挑眉,行了万福礼:“那就,多,多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曹宗摇了摇头,“小姚,快去找人。”

他俯身在姚庶良耳边轻声道:“去把焕哥请来。”

……………………………………

“还请姑娘稍等呀,”琼霄大方地给鄂顺行了万福,“他事情正忙,一会就来。”

“姑娘还养小狐狸。”邓婵玉揉了揉太阳穴,看见

桌子上的金囊冲她摇尾巴,心里一动,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哪也见过狐狸。

“受,受伤,就,就照顾它。”

“别干等着,喝点茶水。”琼霄转身过去倒茶,在鄂顺看不见的地方冲邓婵玉使了个眼色,于是对方悄悄伸出一只脚,使琼霄摔了个拙劣的跤,茶水不偏不倚,全洒在鄂顺三指宽的腰封上了。

“哎呦,是在对不住。”琼霄赶紧起来给鄂顺赔不是,“你看看,我把他送你的腰封都弄湿了。”

“……您,您还知道这个。”

“他日日回来向我们炫耀。”邓婵玉挑着眼角慢慢回答道——这话是真的。

“来,我给你擦擦。”趁着鄂顺还在愣神,琼霄从桌子上拿了块干帕子,垫在腰封下面,眼尖地瞥到了荷包里露出大半部分的玉佩。

是个未雕琢好的蟠螭,若是不仔细看或是以前从未见过蟠螭纹样的还真认不出来。

琼霄本不是和几人一起共事的,这几日来替碧霄的班,脾气好心又细,这才被千求万求喊过来帮忙,琼霄一想到这事就笑。

“您等回去换一条吧,不然容易着凉。”琼霄好不容易忍住笑,一看鄂顺身后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女红,又开始笑起来。

“您,您笑什么?”

“无事,他马上就……”

“邓姐!”姚庶良又急急忙忙闯回来,在邓婵玉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鄂顺尖着耳朵去听,也只依稀听见“溺水”“入宫”什么的。

邓婵玉变了脸色。

“先告辞了,一会我们派人送你回去。”邓婵玉让几个侍女留下守在外面,“有点急事处理一下,你过几天再来找他吧。”

—————————————— 

  08

“娘娘怎么样了?”

邓婵玉赶进宫里,看见殷郊和姜文焕面色阴沉地坐在大堂上,禁不住发问。

“无大碍。”殷郊摇了摇头,“母亲意外溺水了,幸亏发现得早,只是昏迷几天。”

“当时我们注意力都在苏妲己身上,”姜文焕语气里带着歉意,“都怪我没及时救起姑姑来……陛下他也……”

“我们已经封锁消息了。”姜文焕突然转换了口气,“如今太子殿下监国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如今朝臣们只知道陛下抱恙几日不能上朝,不知道能瞒多久。”

“父亲他们可知道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姬发问。

“你猜我在哪看到了父亲和姬伯父。”姜文焕难得冷了脸。

“居然是天牢。”殷郊恨恨道,“肯定是苏妲己那个狐狸精指使的!她上次就挑唆父亲,让他下旨让两位老伯侯来宫里居住,让你们俩代行伯侯之职。”

“所幸苏妲己是死了。”姬发叹了口气,望向一旁死相诡异的苏妲己。

穿着红衣散发的美人跪坐在地上,头颅高高扬起,瞳孔发散,轻启朱唇,仿佛魂魄已经从体内逃出——她也失去了身体内的心。

“我想起来了!”邓婵玉似乎恍然大悟,“有人要他们的心!前几日找到了一些失踪孩子的尸身,无一例外都被掏空了内脏,我还以为是人贩子残忍拿去换了钱,结果那些人一点也没认这个罪。”

“东宫呢?”姬发想起什么似的问。

“东宫失势之后,很久没人去打扫了。”殷郊难得这么隐晦地说话。

“太子妃也失踪了。”姜文焕叹了口气。

“太子妃和她弟弟待在一处的吧?”殷郊问,“那就是又失踪三个。”

“鄂顺在我那——我是说在刑部。”姜文焕像是没注意到殷郊诧异的目光一样看了邓婵玉一眼,“你和琼霄都来了?”

“我让侍女守在外面了。”邓婵玉皱了眉头,“应该没事,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冲着谁来的。一开始只以为是流浪儿,结果孩子们都找到了,那如今失踪的只有失势的……”

“还有父亲。”殷郊的声音发着抖,“好大的胆子啊……是狐妖,一定是!我前几日见到了!”

几人一起看向殷郊,殷郊的语气逐渐变得愤怒:“前几日一只狐狸闯进了摘星阁,我去捉拿它,还被父亲责怪禁足了,我又看见它也进过母亲的寝宫,要在母亲休息时去咬她的脖子,那这次导致母亲溺水的也一定是它了!”

“话虽如此说,那苏妲己又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来说,她是最像狐妖的那一个。”邓婵玉又扭头看了看没了生气的苏美人。

“不对,”姜文焕突然想起那只在和鄂顺独处时会说话的小狐狸,福至心灵想通了什么,“那个狐妖只是附身在苏妲己身上,它还有其他目的!”

“那咱们兵分几路,”姬发理了理甲胄,“邓姐守在这里,殷郊你待着别动,我去领着西岐的人找陛下,姜文焕你赶紧去把鄂顺也带过来——只怕狐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

“奴婢不知!”守在刑部大门处的侍女兢兢战战的跪下认错,“玖姑娘说奴婢们不必守在里面……奴婢。奴婢看见只狐狸窜进去了,还以为是玖姑娘带的那只,所以,所以没拦着……后来……后来那畜生去了康乐坊的方向……”

姜文焕感觉自己浑身循环的血脉霎时间变得冰凉。

姚庶良几个也赶了过来,几个人在屋里搜寻起来。

门口传来一声哀惨的叫声,金囊拖着条伤腿,挪到姜文焕身边,叼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往外跟它走。

“这个!”姚庶良举着个荷包跑过来,“是南都的纹样!”

绣着象形的荷包滚了一圈金线,里面稳稳妥妥地放着一个蟠螭纹样的玉佩——姜文焕日夜苦闷的真相,不过是没有开口的误会与年少时朦胧的梦影。

该想什么呢?是后悔?后悔自己一切都来的不及时?没有及时出现在需要自己的人身边,父亲,姑姑,鄂顺,自己因为心中的多虑而错过了救他们的机会,而后堂而皇之地将其称之为隐忍。

他不会一错再错,不然那也太对不起在朝歌摸爬滚打的这么多年了。

“你们快去找姬发,让他去康乐坊找我!”姜文焕重重地一扯马鞭。

—————————————— 

 09

“别怕呀,我不会吃你。”九尾狐又显现出苏妲己的模样,冲着鄂顺妩媚又诡异地笑,“只是借你的内丹一用,只要再收集一个,炼成的金丹便能让人长生不老,陛下他有恩于我,我当然应该让他与我共享极乐。”

“这可能对你有点不公平,”苏妲己又重新变成狐妖,“不过你姐姐和姐夫的内丹和味道可真不错,还有那个姬发的哥哥——圣人的心果然不同于常人。”

这是康乐坊通往皇宫的密道,狐妖的尾巴紧紧缠着鄂顺的脖子,他的变声石也被吐了出来,狐妖身后躺着的鄂琬与伯邑考被开膛破肚,鄂琬的脸上似乎带着些凄婉的笑容,紧紧抓着父亲就给他们的玉佩。

“挖了你的心,再有一个……”狐妖露出尖牙,“陛下还在等我呢,看来下一个是姜皇后……”

它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划空而来,射穿了它缠着鄂顺的一条尾巴。

狐妖受惊跳到一旁,呲着牙看着把弓对准它的姜文焕,身后的八条尾巴冲了过来,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

“你敢动我哥哥,受死吧!”姜文焕身后赶来的姬发大喝一声,举起了手中剑,朝狐妖冲过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狐妖冷哼一声,拖着受伤的尾巴往后一跃,翻进了不远处的皇宫角门。

姬发“啧”了一声:“只怕是冲着王后去的,我先过去,姜文焕你记得把我哥哥……”

他说不下去了,姜文焕却点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就到,你帮我保护姑姑。”

说罢抱着陷入昏迷的鄂顺,给姬发让了一条道。

偌大的皇宫,藏着多少暗流汹涌的阴谋与血影刀光,殷寿以为他们是他听话的狗,却忘了活生生的人如何被洗脑,在被触碰到底线时,还是会露出埋藏在心底的血肉,凤凰是猛兽,蟠螭是,巨象亦是。

西岐的精兵就在康乐坊外,一个时辰后,皇宫中起了漫天大火。

一只被烧焦的狐狸僵硬地趴在被割下头颅的暴君身旁,余音绕梁,似乎还响着它不甘心的哀鸣。

…………………………………………

八岁的冰冷的湖水。

鄂顺在水中挣扎,眼前糊上一片迷蒙的浅蓝色。

忽然那片蓝色越来越深,一双手把他从恐惧中带出来,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公子?你无事吧?”

那人的脸变得模糊,最后逐渐聚焦,变成他那日在旅馆门外见到的笑靥。

“无,无事……”

一旁陪了他日夜的姜文焕听到响声紧张地回头,发现昏迷多日的鄂顺流下一行清泪,手指有意无意抓住自己的袖子。

………………………………

新兴的王朝,新上位的君主。

姜文焕力排众议把姬发扶上了帝王的位置,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待在东伯侯府。

前不久他抽空去见了慢慢恢复的姑姑,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妇人冲他笑了笑,摩挲着他的头发。

“姑姑。”

“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好。”姜皇后似乎什么都知道,又拍拍他的肩膀,“错过那么多次,心中的遗憾再不弥补就晚了。”

“听郊儿说,你去求了祈福的签子。”

姜文焕低着头,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从那次在观音庙的十年后的重逢,他早就需要那人来渡他了,他相信自己那日见到的菩萨是万能的,能求他的祈福签,能求他的姻缘签。

—————————————————

  10

“你还好吧?”鄂顺趴在床头,担心地看着一边在地上打滚的金囊,“这是哪?”

“废话,当然是东伯侯府啦!”金囊一边蹬腿一边抽出精力来回复他,“我那次受伤太重,我感觉我快能进化出附身的功能了,东伯侯世子救了你,你别不声不响就走了。”

“可是他是要抓我的呀!”鄂顺瞪大眼睛。

“嘶……”金囊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也是,等今天晚上,咱们偷偷走。”

“嗯,还有……”

“醒了?”

鄂顺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姜文焕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这么多天终于醒了,要吃东西吗?我给你做糖醋笋?”

鄂顺警觉地退到墙角,一旁的金囊突然大叫一声,一到白光闪进鄂顺的体内,金囊忽的不见了。

“别靠近我们小公子!”

“鄂顺”突然窜了上去,龇牙咧嘴地对着姜文焕,一只手紧紧扣住姜文焕搭在床沿的手腕。

“你要是放过他,我金囊说到做到,定有办法找到你的心上人!”

鄂顺这是被金囊附身了,姜文焕心下明白,却又觉得鄂顺要真是只小狐狸也挺可爱的,于是笑着摸了摸鄂顺的发旋。

“可是我就是心悦你家小公子啊。”

“鄂顺”突然愣住了,又一道光闪过,金囊已经躺在地上继续蹬腿了。

“你是因为我是女儿身而心悦我,还是因为我是你的联姻对象所以说这种话来哄我?”鄂顺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他突然就不怎么结巴,“咱们互救一命,两不相欠,我也没兴趣做那人的替代品,我可以帮你找她。”

“姜文焕,退婚吧。”

“我心悦的是那个在后庭莲花池里被我救起来的小公子,”姜文焕趁着这个动作吻了吻鄂顺的指尖,“阿顺难道不心悦那个救你起来的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为了我吃了十年的糖醋笋。”

姜文焕的轻笑声喷在鄂顺的发旋,鄂顺的耳朵尖立刻红了。

“那日为了试探你,所以我说的心悦之人也是你——还以为我把小公子认成小姐了。”姜文焕又牵起他的手,“阿顺的针伤还带着薄茧呢,以后别做女红了,练剑也小心点。”

鄂顺气得拿拳头砸他。

“瞒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来把我绑到宫里请赏的!”鄂顺的嘴嘟起来,扭过头不看他,姜文焕却想起什么一样笑得直不起腰。

“笑什么!”

“绑进宫吗,你是想让姬发看看我一直因为这个让他出谋划策的人吗?”

鄂顺愣住了,那也就是说,在他陷入沉梦的这十几日,天下早就变了样子。

“不过幸好,我还是东伯侯,也幸好……”

幸好你还在,没让我徒增遗憾。

“阿顺啊,”姜文焕又开始装可怜,“自从救了你之后,每到阴天,我的骨头还隐隐地疼呢。”

鄂顺停了一下,忽然上去轻轻抱住他。然后被更紧地回抱过来。

“喂,你说这算什么。”鄂顺把头埋在姜文焕的肩膀上,闷闷地问。

眼前人即是年少时的悸动,也是往后的余生。

姜文焕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笑。

“这个呀。算是我那日见到观音,求下的好姻缘。”

——Fin—— 

  

     

  

黑洞(晋清瑀我爱你!)

流浪地球观影体——未知来意【8】

  打错了打错了,应该是【7】

  但活动期间不太好改,过一阵子再改。

  预警:ooc,ooc,ooc,莫强求,数字中校。

  二版预警:不比大神,本文无文笔,无逻辑,无格局,我写单纯是为了我爽,毫无营养,看我的文你是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除了可能存在的情绪价值。

  7k+,各位食用愉快。

  

  

  

  在刘培强沉默的时间里,MOSS率先开口:“周喆直先生,您的提议MOSS可以接受。”

  紧接着他将机体转向刘培强:“如果是刘培强中校的话,MOSS十分乐意与您并行。”MOSS适时地说,“相信在您的引导和帮助下,MOSS和人类,将携手度过2500年的漫长旅行。...

  打错了打错了,应该是【7】

  但活动期间不太好改,过一阵子再改。

  预警:ooc,ooc,ooc,莫强求,数字中校。

  二版预警:不比大神,本文无文笔,无逻辑,无格局,我写单纯是为了我爽,毫无营养,看我的文你是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除了可能存在的情绪价值。

  7k+,各位食用愉快。

  

  

  

  在刘培强沉默的时间里,MOSS率先开口:“周喆直先生,您的提议MOSS可以接受。”

  紧接着他将机体转向刘培强:“如果是刘培强中校的话,MOSS十分乐意与您并行。”MOSS适时地说,“相信在您的引导和帮助下,MOSS和人类,将携手度过2500年的漫长旅行。

  “为了迎来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MOSS将竭尽全力。”

  机器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直古板,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的语调和情绪发生动摇。

  刘培强没有说话,他盯着身前一个物理意义上并不存在的点,似乎是在沉思。

  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的。

  他绝不会在电子囚笼里安安静静地当一只金丝雀,他大无畏地接触过最炽热的火焰和最高远的天外天,绝不会安于无法展翅的现状。

  刘培强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哪怕真正的刘培强已经死去,而站在房间里的存在依旧在为自己的定义而感到迷茫。

  但归根结底,他也是刘培强。

  刘培强坚定地看一眼周喆直,他对着这位为了人类未来而殚精竭虑的人敬礼。

  

  周喆直微不可查地软和了眉眼。

  人类离不开MOSS,而MOSS,离不开刘培强。

    

  

  

  

  【

  马兆与监狱中的图恒宇见面。

  图恒宇并不后悔他得到的结局和他所做的一切。

  ……

  “对丫丫来说,很有意义。”

  “拥有了一生的丫丫,不知道是天使,还是魔鬼。”

  ……

  图恒宇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兆一边解释一边拿出机密文件

  图恒宇表示拒绝,他心愿已了并不想参与。但了解他的马兆随即取出了图丫丫的数字生命卡。】

  

 

  “图恒宇肯定要搞事。” 朵朵肯定地说。

  Tim点头附和。

     房间里的人大抵都这样想,不过李一一比他们想得都要多些:马兆除了明里“规劝”图恒宇放下图丫丫,暗里引导图恒宇之外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更何况图恒宇的动机本就十分完善,而他的诱导十分隐秘,倘若不是马兆几番看似无意实则帮助图恒宇的小动作,他们这些普罗大众还真不一定认识到马兆的可疑之处。虽说随着UEG对叛军方面的不断调查,马兆的真实身份总会水落石出,但在当时——也可能是他真的隐藏太深,或者是马兆实在是相关领域首屈一指的高端人才——国家选择了信任马兆。

  至于图恒宇,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打通关窍,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最后图恒宇会选择上传了自己的数字生命——不会是他觉得女儿一个数字生命太孤单直接赛博养娃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有家人的陪伴好像也是人的一生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哎。

  李一一放弃思考。

  

  ——————————

  

  很难想象疑似数字生命派的马兆竟然会选择和图恒宇一起执行任务。

  哪怕刨去马兆仍需调查的身份,依旧难以想象z国政府竟然同意了马兆的请求,任由马兆将如此重要的先遣队名额和图丫丫的数字生命卡交给有前科的图恒宇。

  哪怕人们都清楚全球互联网必将链接,但依旧怀疑图恒宇在完成任务之余满足私心。

  图恒宇无视禁令私自上传的行为已经让大众对他积压了些许不信任,现在又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到图恒宇手中,实在是让人忧心忡忡。

  如果有人觉得图恒宇有了女儿的数字生命卡就会安分工作——你是相信不做手脚的图恒宇还是相信太阳不氦闪?

  

  而马兆选择图恒宇以及他取出被收走的图丫丫数字生命卡以此来吸引图恒宇参与任务,很难不说他的决定不怀有私心在里面。

  毕竟图恒宇最终选择抛弃一切上传图丫丫,甚至可以说是马兆不断暗示推动的结果——少说马兆起码也有一二成的功劳在里面。

  

  马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而且,国家到底是为什么决定信任马兆和图恒宇,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虽说最终成功完成任务,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好像……实在是有些不够保险噢。

  

      疑问重重。

  

  

  

 【

  张鹏走了后门,没成功。

  飞行成绩优异的刘培强被选中参与核弹布设任务。

  “……你想去都没有资格……”

  刘培强说他得去,他的儿子还在下面,他需要这个驻站名额。

  

  身着航天服的刘培强笑着自己点了三下额头,作为对师父的宽慰和证明——他此刻还不知道这即为永别,张鹏不知道,大部分普通观众也不知道。

  张鹏只是看着他,满眼泪光与担忧。

  他不知道,转身后的刘培强收敛了笑脸。

  】

  

  走后门,无可厚非吗。

  拳拳爱子之心。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误解了张鹏的做法,以为他是想让刘培强留在安全的空间站里。直到后来诺夫的话才知道是误会了张鹏,他原来是想自己代替刘培强参与任务——需要从最优秀的航天人才中挑选出最拔尖的,这项任务的重要和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刘培强还不知道z方已经决定开放所有地下城,哪怕他没有这个驻站名额,他的所有家人都可以安全进入地下城 。

  听到刘培强这样说,郝晓晞稍微有些感叹:上层将消息散布出去的还是晚了些。

  作为一位母亲,她对张鹏格外能够共情。在知道儿子险些死于叛军袭击时,她也有那么一瞬后悔过同意了李一一的请求将他编入救援队列。

  但李一一隔着屏幕看着她,还缠着绷带——她几乎都要闻到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说自己遇见了新朋友,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自己不后悔。

  她看一眼屏幕上满眼泪光的张鹏,又想起方才所见的档案,心底几乎是要升起不忍。

  

  恐怕这时候师徒两都想不到,此去竟是永别。

  

————————

  

  再一次在屏幕上看见自己的师父,刘培强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看见师父满眼担忧。

  当时的刘培强还能笑着轻点自己的额头,而当刘培强从汹涌而来的回忆和悲伤中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早已湿了眼眶。

  张鹏走得太早,太突然了。

  除了生的期望,张鹏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但这已经足够了。

  

  

  

  【

  各国的核武加密数据运达指挥部,但数据需要解密,串联。

  各种纸质,电子资料纷沓至来。

  550W同样参与了解码的过程。从

  

  为了开启发动机,需要重启三个根服务器,恢复全球互联网后逃离月球残骸。】

  

  550W的参与几乎让人虎躯一震。

  摄像头存在的暴露让所有的550W都得到了和图恒宇一样的猜忌对待,但比起图恒宇,550w得到的的猜忌更加复杂。

  那位摄像头存在公布了核弹数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大国团结的推手之一,但和着他的两次攻击行为,这只会让他的墙头草行为更加令人费解。

  

  ……如果……摄像头存在控制着550W在核弹解码过程动手脚呢?大多数人都能想到这个可能性,让本就紧张的心提得更高了。

   

——————————

  

  UEG某满满当当的实验室

  

  总负责人深深地看一眼屏幕,随后他提起笔,沉静地对办公室里的人说:“正好,趁此时机,我们现在来复盘一下在影片中所得到的信息……来进行一个归纳总结。”

  办公室里的气氛相较之前更加沉默,聚集在此处的人员都是常驻UEG总部的员工,多数都经历过十七年前那段充满焦虑绝望的时间,在一线奋战的他们比起大众对这件事的印象更加深刻而沉重。少数不甚清楚的较年轻员工也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而沉默起来。

  总负责人说:“关于那位智能生命,各位有什么想法?”

  第一只手:“他每次出现目的十分明确,一击即中,而最终目的是推动流浪地球计划。”

  总负责人抬起头看他一眼。

  第一只手接着说:“数字生命计划早就被禁止,2044年方舟计划作废,2058年人类被迫启程,今年则是地球被直接推离木星,跳过了引力弹弓计划。

  “这位智能生命站在流浪地球计划这边。”第一只手总结道。

  总负责人笑起来,花白的睫毛之下弯弯的眼:“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急切以至于逼迫人类两次加速……应该是他从图丫丫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得出‘人类急需逃离太阳系’的结论吧,呵呵,这就是为什么图恒宇会发生车祸的原因了,目的是图丫丫啊。”

  而能够让人类逃离太阳系的,当下只可能是太阳氦闪了。

  是人类预估氦闪时间有误还是……

  总负责人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快速完成一份报告交给副手:“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只要我们找到那位智能生命,或者说他愿意同我们交流,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问题就是,那位非常狡猾。经过检查报告,领航员休眠仓上被封存的550W没有留下任何可疑信息,现在他依旧藏在我们无法接触的地方观察一切,呵呵。

  “周喆直先生的‘隔离计划’真是深谋远虑……用中国的话来说,就是——神了。”

  

  

  

  

 【

  马兆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他展示了密钥,为小队解释任务。

  图恒宇没有留下遗嘱,马兆则留下了一个代表无限的图案。

  两台对接的门框机器人先行下水,流畅地在水中移动。

  

  “周老师,全球核武集结完毕,距离月球坠落12个小时。”

  “雨停了,让我们开始吧。”

  

  字幕:距月球解体还剩12小时】

  

  图恒宇没有留下遗嘱很正常,但马兆的遗嘱……很多人都在怀疑那是不是给数字派留下的信息。

  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那只是一副代表无限的画而已。

  

  

  周喆直说话的时候,屏幕外的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浓厚的紧张感。

  情绪被调动起来,仿佛随着他的那句话,人们也都暂时穿越,进入了那些为地球存亡而努力工作的人的体内。

  

  ————————

  

  “看得我好紧张噢。”朵朵说 “当年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李一一看着她,又很快移开目光。

  房间里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

  刘培强负责驾驶载具,在装填的过程中他尝试给岳父拨打电话。

  旁边作为领队的巴西女性航天员抽出女儿的照片,告诉他电话打不通是卫星被摧毁的缘故。

  刘培强做好准备即将出征。

  

  穿戴好潜水衣,图恒宇所在的先遣队即将下水。

  出征前,一位女兵向他敬礼。

  

  由四辆军用装甲车保护,杜勒斯先遣队也已踏上征程。

  郝晓晞来到指挥总部。

  所有的部门,所有人员都在紧锣密鼓地工作。

  

  “……杜勒斯,东京,北京先遣队准备。”

  “全球核武解码工作开始。”

  “……所有飞艇做出发准备。”

  】

  

  

  所有人都在为了地球和人类的未来而努力。而刘培强和图恒宇只是这撑起未来的无数只手中,幸运地被观众看到的两只手。

  

  看见巴西女性轻车路熟地抽出女儿照片,有些民众也开始默默地为她,为出发的所有先遣队,为地球和人类祈福。

  

  

  而在知晓内情更多的人中,有些人甚至不忍地想要挪开双眼。

  三方面齐头并进,他们就是冲开黑暗的刀,用血做润/滑,让地球冲出绝望。

  

  

  【

  北京先遣队正式出发。

  

  ——不想下水的笨笨被踹进了水里。

  

  原北京的标志建筑鸟巢,已经被海洋所淹没,而水立方也终于物理意义上的名副其实。

  

  字幕:距互联网恢复,还剩4个小时

  

  水下并不是一片死寂,章鱼,螃蟹,人类离去后这里成了其他生物的家园。

  他们来到了中国互联网中心北京基地。

  】

  

  尚且流动而充满生机的海底世界吸引了没有见过大海的人的目光,但好奇没有持续太久,在黑洞洞的建筑出现之时,压迫感席卷而来。

  

  

  【

  飞艇正式出发。

  

  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难题是穿越陨石带。

  月球碎块有大有小,大的还可以避让,但小的碎块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哪怕驾驶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依旧有部分飞艇被陨石带所吞噬,永远留在太空。

  “妈妈快来保护我!”

  

  看着监控飞艇状态的屏幕,诺夫焦躁不安,张鹏同样无法镇定。

  

  虽然略有损失,但最终飞艇队伍依旧顺利抵达坎帕努斯,颗颗白色箱子被送至月表。

  

  字幕:距核爆还剩3小时。

  】

  

  第一艘飞艇爆炸时有些民众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人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为眼前的灾难,为所有大无畏直面危险的人。

  光是看着画面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更别提画面里真实参与任务的人了。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都会害怕的,甚至害怕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第一反应都是寻找自己的母亲。

  如何不让人动容?

  太空比地面更加危险——这会死很多人的,有名有姓的,无名无姓的,就像木星危机一样。

  

  

 

  

  【

  先遣队进入北京基地。

  “这地下17层,还好不是18层。”

  进入水冷服务器集群之前,马兆看着巨大的设备,他说:“这才是真正新世界。”

  

  一路顺利,但进入主控室室时意外发生,一名助手受伤。

  监控摄像头观察着一切。】

  

  

  马兆肯定有问题,在民众心里这一句话几乎要实锤他的位置。

  图恒宇说不定会搞事,马兆你不会也要搞事吧。

  ……

  噢,看来最先搞事的还是摄像头存在啊。

  他可真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但他好端端的,让北京先遣队减员干什么呢?给核弹密码的是他,看起来要阻碍进度也是他。

  难道——难道那个受伤的人才是真正的要搞事的数字派!!?

  

  

  

  

  

  【

  哪怕成功穿越了陨石带也依旧十分危险。

  刘培强这边同样意外突发。

  还剩五颗核弹的时候前方一艘飞艇爆炸。因躲闪不及,他所在的飞艇遭受撞击。

  一名人员被当场甩出,刘培强操控着控制器,飞艇没有直接坠毁,而是像铲子一样在月表滑行。

  

  一共37艘飞艇,当前坠毁7艘。

  

  张鹏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民众原本就很紧绷的心在刘培强所在的飞艇突发意外的时候几乎要从肚子里跳出来。

  刘启险些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但是他忍住了。

  看着他放在沙发上紧握的手,如果可能,朵朵很怀疑他是不是也要想像张鹏一样对诺夫动手。

  朵朵按住他的肩膀,赶紧说:“冷静,哥,刘叔叔他……他平安回去了。”

  虽然这么说了,但小姑娘心里也很是忐忑。

  虽然知道刘叔叔最终能活着回到空间站,但知道是一方面,担忧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

  核弹解码工作似乎也不顺利——550W都要死机了。

  “还有三小时到达地月洛希极限。”】

  

  Tim看上去有些惊讶:“这都这时候啦,这神秘人,咋还使绊子呢?地球没了他还能跑太空去?他也完了呀!”

  似乎他认为核弹解码不顺利是摄像头存在有心阻挠。

  

  而另一边,MOSS从刘培强的神情中看见了同样的质疑。

  “刘培强中校,请问您知道什么是密码学吗?”

  刘培强摇摇头。他接触过一点,但也仅仅是加蓬时期因为某室友沉迷其中而被迫了解的一点而已。

  “有些密码被设计出来的初衷,目的并不是要将保密内容完全锁死,甚至更加单纯,只需要该密码复杂到能够在限定的某段时间内不被敌方破解即可。

  “这些核弹设计的时间跨度极大,密码生效方式从电子管到芯片,秘钥传导方式也从内存卡到电磁波——人类甚至制造过机械式样。而将所有核弹破解并串联,就是要破解所有密钥传导方式,同时设计出一套可适用于所有核弹的全新系统。这并不是不能完成的工作,但想要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完成,哪怕拥有550W作为辅助,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更别提部分核弹资料因为年代过于久远,仅有纸质资料留存——MOSS无法接触。况且,MOSS逼迫人类利用核武炸毁月球的目的已经达到,在航天人才稀缺的2058年,并不需要带来更多航天人才的消失。

  “刘培强中校,MOSS对此无能为力。”

  

  

  

  

  

  【

  先遣队因伤返回两名人员。

  图恒宇怔愣地看着满手鲜血。马兆则保持着一贯的理智,极冷静地快速开始工作。

 

  月球上的一个监控器对准了迫降的飞艇。

  作为领队,艾米莉亚沉稳而可靠。她迅速分析情况下达指令,对受伤的两名队员进行紧急救治。

  “……我们的核弹数量低于……幸存……布设……我们也得想办法布设这五枚核弹。”

  

  在艾米莉亚的指挥下,他们找到了可以使用的应急返回舱和月球车。

  看见艾米莉亚在作业结束后隔着玻璃吻别女儿的照片,刘培强推上了舱门。

  “五颗核弹,用不了两个人,就仨座,坐不下了。

  “回家吧,你女儿在家里等你呢。”】

  

  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艾米莉亚几乎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两位伤员,刘培强的宇航服也有破碎。

  她的想法十分明确,让刘培强带着伤员返回,她要独自一人完成剩余核弹的布设——哪怕心中已有牵挂。

  作为军人,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作为母亲,吻别自己的女儿是她对于责任最大限度的反抗。

  

  艾米莉亚,坠毁后仍布置核弹的人,他们都是英雄。

  

  

  这是人们第二次看见刘培强关上了门。

  第一次他是将战斗留给自己,第二次则是将生的希望留给他人。

  就像他把苹果给那个孩子一样,危机当前,他依旧不会将自己放在第一顺位。

  而像他这样的人,在民众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刘培强最终可以成功返回,那么其他的幸存者呢?希望他们也可以找到返回舱——有人如此祈祷。

  

  ————————

  

  “他……”刘启欲言又止,他的嘴唇徒劳地开开合合,没有人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知道最后他干巴巴地说:“他要怎么回去呢。”

  目前为止,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

  时间一秒秒地缩短,但核弹解码极不顺利,总指挥因压力暴躁不堪。

  

  图恒宇想要抹去手上的血迹,马兆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别看了……这里的工作完不成,都得死。”

  字幕:距互联网恢复,还剩154分钟。

  

  “确认杜勒斯先遣队进展……”

 

  荒凉孤寂的月表,世界仿佛在这里达到终末,人类的痕迹在时光中褪去色彩,最终成为遗留的灰烬。

  踩踏着灰色的土壤,刘培强走向月球车。

  赫伯特说刘培强失去了中继基站,说他会安静地死在月球上。

  他想要擦拭眼泪,但隔着头盔实在是无能无力,他只能任由眼泪不断流淌。

  

  布料被掀起,扬尘纷飞,在光下变成星星点点的光。

  

  光源从极远处照耀着,刘培强抬着头,他仰视着高大的月球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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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难写,但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了hhhhhh

“妈妈快来保护我!”那句听了真的很难受。

     注:核弹密码那段我从b站上找的

  

  顺便,我打算下一本开天哥的观影体,有想法的私信或者评论我噢,具体在该合集的上一篇里。


  

心跳-我的cp立马结婚版

【焕顺】夫人息怒

金主约稿 1.6w一发完

雪松骠骑大将军X乌龙豆蔻南世子

*ABO*先婚后爱*吃醋*单向变双向*纯爱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就从府外传来,驾马的信使勒停了缰绳在郡王府前停下,动作麻利又迅速,将绳子扔给守门的护卫就两步作一步飞奔向大堂而去。


信使在姜文焕面前单膝跪下,俯首抱拳:“殿下,南都传讯来了。”


姜文焕握紧了檀木椅的扶手,冷静下来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侍女离开前识趣地关上了门。


“起来说。”


“是。”信使站起身,从袖口里抽出信条递给姜文焕,道:“南世子殿下分化了,是坤泽,这是南都传出来的,南世子殿下的亲笔。”


姜文焕心头一紧,蹙......

金主约稿 1.6w一发完

雪松骠骑大将军X乌龙豆蔻南世子

*ABO*先婚后爱*吃醋*单向变双向*纯爱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就从府外传来,驾马的信使勒停了缰绳在郡王府前停下,动作麻利又迅速,将绳子扔给守门的护卫就两步作一步飞奔向大堂而去。


信使在姜文焕面前单膝跪下,俯首抱拳:“殿下,南都传讯来了。”


姜文焕握紧了檀木椅的扶手,冷静下来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侍女离开前识趣地关上了门。


“起来说。”


“是。”信使站起身,从袖口里抽出信条递给姜文焕,道:“南世子殿下分化了,是坤泽,这是南都传出来的,南世子殿下的亲笔。”


姜文焕心头一紧,蹙着眉将那卷信条接过,焦急反而让他的手不听使唤,费了些劲才把信纸原原本本地打开,上面赫然只有两个血红的字:救我。


信使见姜文焕面色沉重,犹豫了一会才道:“殿下…消息已经传出,许多州候都有意求娶…”


姜文焕几乎是一下就把信条紧紧握住,信使也收了声响不敢再往下说,两个猩红的字让姜文焕脑内乱作一团,他沉沉地深呼吸一口,将抓得皱了的信条收进里衣,大步地走出门去。


正巧赶上来刚来的彭祖寿,看姜文焕急匆匆的,出声询问:“将军,何事如此慌张?”


姜文焕把一旁护卫拉着的马绳拿过来,翻身上马:“鄂顺分化了,跟我进宫。”


彭祖寿眉头一皱,便也知晓不是什么喜事,没来得及下马,就又匆匆同姜文焕策马扬鞭往宫门去了。


南伯侯的大儿子早夭,世子的名头落在了鄂顺身上,分化成坤泽或乾元的概率本就微乎其微,南伯侯从小便让鄂顺习武,不求分得乾元,哪怕最后是个中庸,都比任人摆布的坤泽要强。


只是天不遂人愿,命定之数又岂是在外因素能篡改的。南都唯一的世子是坤泽,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又有多少豺狼虎豹垂涎。谁能求娶得成,能傍上南都这条势力不说,若是有人存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要把南都占为己有,也未可知。


“殿下,君候让您请回。”传话的侍女从大殿出来。


“禀告父亲,儿子有要事求见!”姜文焕重复着告诉侍女,他和彭祖寿跪在大殿前,身姿挺拔,誓有不见不罢休的作势。


过了一会,进去的侍女又走出来:“殿下,君候说您若是为南都之事而来,就请回吧。”


侍女说完便退了回去,把大殿的门关了个严严实实。姜文焕沉默半晌,站了起来,给彭祖寿递了只手:“回军营吧。”


彭祖寿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姜文焕放弃得如此之快,他抓着姜文焕手撑了一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驾马回营的路上姜文焕突然变了道,彭祖寿跟上去:“将军,不是这条路,您要去石匠那吗?”


“你回军营去,这两天若是有人找我,便说我在军营闭门不见。”


“将军有二计?”这会彭祖寿大概猜到姜文焕不会善罢甘休,又摸不准他的想法,握着缰绳的手心冒了一层汗水:“将军要往哪去?作何事?”


“你还想拦我不成?”姜文焕一笑。


“属下不敢,”彭祖寿微微俯首:“若将军要行险事,伯候大人…”


“我有分寸,”姜文焕手一抬,断了他的话尾:“你且回营,照我说的做便是。”



“姜文焕,你真不愧是我姜恒楚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东伯侯绕过珠帘,从大殿上走下,身体还颤颤巍巍的摇晃着,他的脊背不似以往那样直直地挺起,侍女想要上前扶手,也被他一手挥开:“才从朝歌回来几年呐,你就默不作声又跑了一趟回去,质子当了八年,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是吧?啊?先斩后奏,你好大的主意啊!”


东伯侯的声音嘶哑得像枯草,与上次姜文焕见他的神态判若两人,他似乎是突然老了许多,迈着蹒跚又急促的步伐走到姜文焕面前,手臂伸长了指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姜文焕,手指不停的打颤:“你真是寡人的好儿子啊!出城几日无一人禀告,你和你的兵,都是好兵啊,我看你这个将军是要翻了天了,东鲁由你做主罢!”


东伯侯的手一下一下戳着姜文焕的额头,姜文焕跪得笔直,神色坚定不屈:“儿子不敢。”


“不敢?”东伯侯冷哼一声,仰天大笑起来,朝臣面面相觑,生怕东伯侯在此晕厥过去,东伯侯笑罢,呸的一声往姜文焕脸上吐了口口水:“我看你是太敢了!东鲁禁军,名头好听啊,都归拢当你的私兵还差不多!”


“一人做事一人当,错在儿子一人,”姜文焕抬手抹掉脸上的唾液,抬眼看向东伯侯:“将士们无罪!”


“由不得你说!”东伯侯拂袖转身,踏上台阶,怒气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于君臣,你密而不报目无朝廷!于父子,你擅作主张私自求娶不守礼节!你此番求娶得成,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自行说来!若是东鲁因你有所折损,祖宗基业断送你手,寡人就是大义灭亲,不杀你都不足以告慰祖先在天之灵!”


“儿子对南世子情真意切!大王已应允赐婚,我一人之事,不会赔上东鲁一草一木!”姜文焕喊得整个大殿都在回荡,半晌殿内便全是如雀般的窃窃私语。


“你这意思是没有代价?没有代价他会让南都唯一的世子嫁给你?啊?东南剑合,他不忧心被揭竿而起,反促成你痴心一片?难不成他殷寿倒成了天喜星,给你们牵线来了?天大的笑话!”


“儿子应允不论往后与南世子感情如何,十年内若起战事便为朝歌出战,终身不孕子嗣。”姜文焕目光如炬:“南世子嫁入东鲁,于东鲁有益,儿子非世子,便是无子嗣也不伤东鲁基业。”


“你!”东伯侯捂着心口,姜文焕心头一紧,膝盖刚要抬起去扶,东伯侯已经被侍女先一步稳住。


朝臣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言三语四,最后在利益驱使下达成了一致,铺天盖地的弹劾此时都转了风向。


“臣以为,郡王殿下此举虽轻率,但心系东鲁,功大于过也。”


“郡王殿下对南世子如此一往情深倒也实属难得,臣以为...”



婚期将近,仪式在东鲁举行,南都的车马今日就会到达,分离四年,姜文焕又将见到鄂顺,他没去军营也没待在府邸,午时起就守在城门。


彼时已是秋日,风沙萧萧瑟瑟,几个同去朝歌做过质子的将士托了鄂顺的福,从军营出来,偷懒随姜文焕在城门等候。


远远看到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正往城门靠近,将士中的一人抬眼望去,定睛瞧准了便回头笑起来:“是南都的队伍!鄂,不是,南世子来了!”


几个大汉此时躁动起来,嘻嘻哈哈地追忆往昔,笑着说不知道鄂顺有没有变样。


姜文焕盯着渐近的马车直到停在他眼前,马车内的人小心地将窗口的布帘拉开,见到姜文焕,鄂顺绽开了笑容:“你怎么在这?”


姜文焕看着他,手不自觉地抬起,伸进马车里抚摸他的脸颊,鄂顺眨了眨眼,往他的手边靠了靠:“你怎么不说话?”


姜文焕这时才回过神收回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护送你进宫。”


身后的将士站得远些,看着这一幕偷偷调侃起来。


鄂顺也笑了:“这么劳师动众,需要骠骑大将军亲自护送。”


姜文焕勾起嘴角,手心贴向自己的右肩,微微俯首:“南世子殿下大驾,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鄂顺眼里透着笑意,软绵绵地瞪他一眼:“你少来。”


四年不见,再见面时依旧像在朝歌营帐里一般,鄂顺还是笑得那样明媚,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时间和仅有书信来往而疏淡。


姜文焕同鄂顺一同进宫面见群臣,到底是鄂顺身份显赫,这时便无一人不道他两位是神仙眷侣了。


应付完前面的,后脚东伯候又将两人单独留了下来。大殿的侧房里,东伯候眼里就像没有姜文焕一样,反复地叮嘱鄂顺把东鲁当自己家,承诺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鄂顺乖巧又带笑,每一句都点头答应,可合得东伯候的心意,东伯候转眼看到姜文焕,只是哼了一声,又扭过头去。


鄂顺低头偷笑,又道:“他可会惹人生气,是不是姜伯伯?”


东伯候看了姜文焕一眼,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日后他若是惹你恼,你尽管来找姜伯伯。对了,你父亲近来如何?”


“父亲一切都好…”



姜文焕不让鄂顺知道为了迎娶他同东伯候大吵一架的事,怕鄂顺心思细腻,心里有负担会多想,不愿接受他挂着兄弟名义的好意。


从宫门出来,姜文焕带着鄂顺准备坐上马车回府,上车前一阵风起,鄂顺打了个寒颤,姜文峰皱着眉解下披肩披到鄂顺身上,细细给他打好了一个结,又给他捂得严实了些。


“已是秋日了,出门多穿些,莫要惹了风寒。”


坐进了马车里,鄂顺瘪了瘪嘴才说:“自从分化起,觉得身子弱了许多,往日能练一个半时辰的剑,现在半个时辰都累了。”


姜文焕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分化得晚,刚开始是如此,往后会回来的。”


鄂顺摇摇头,扯着嘴角叹了口气:“你别骗我啦,医者都跟我说了,成了坤泽我定是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我也没想到,默不作声地,我就分化了,能生孩子了。”


看着他苦笑,姜文焕心里也不是滋味:“鄂顺…”


“哎呀不说这个,我才不想生小孩,幸好你不会逼我,没想到我会嫁给你,之前我们还睡过一个营帐呢。”


姜文焕沉默了一会,勉强地笑起来:“你那封血书一来,我哪里顾及得什么,你不嫁给我,嫁了旁人南伯侯会同意吗。”


“嗯?”鄂顺头一歪:“什么血书?”


姜文焕蹙眉:“你传出来的亲笔信条,让我救你,不是吗?有人误传?”


“哦——”鄂顺恍然大悟,笑起来:“那哪里是血书啊,不过是些茜草染料,我当时着急,身边找不着笔墨,便用手指抹了让人送出去。”


姜文焕皱着眉没有说话,鄂顺看他表情不悦,凑过去挨着他,双手拉过他的一只胳膊,歪着头去看他:“对不起嘛,我也是着急呀…我分化之后整个南都都乱套了,我给我父亲添了大麻烦,案台上的奏本都要塞不下了,好多人要娶我,那帮大臣指望我嫁个显贵的夫家,但我不认识他们怎么能嫁给他们,我不知道该找谁帮我…所以就找你了…”


鄂顺一番可怜话下来,姜文焕的心又软了下去,伸手捏捏他的脸:“嫁别人不行,嫁给我就可以了?”


“我们是兄弟嘛,”鄂顺笑起来:“你肯定会对我好的。”


姜文焕顿了顿,脸上依旧挂着笑:“嗯,我自然不会勉强你。”


“不过以后我们名义上就是夫妻了,还有点不习惯呢。”鄂顺又笑着问他:“你会吗?”


姜文焕闷闷地又嗯一声:“一点点。”



婚期定在三日之后的好日子,卜卦的先生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吉之日,这天结成的夫妻定能白头偕老,鄂顺被哄得笑盈盈的见不着眼睛,姜文焕对神学论道不置可否的人,倒也希望这是真的。


他们二人的婚事自然是大操大办,这些天姜文焕为了仪式亲力亲为忙上忙下的,常常不在府里,今日刚吃完饭,小厮拿着清单一来,就又要出去置办些东西。


“姜文焕。”鄂顺叫住准备离开的他。


姜文焕回头:“怎么了?”


“你…你过来。”鄂顺不自然地眨着眼,神神秘秘地冲他招招手。


姜文焕站在原地皱着眉笑了一下,两步回到他身边:“说吧,怎么了?”


鄂顺低着头:“你再靠近点…”


姜文焕顿了顿,回头对其他人一摆手:“你们都出去。”


遣走了屋内的侍女和小厮,姜文焕俯身蹲在鄂顺面前,抬眼冲他扬了扬下巴。


鄂顺扣着自己的手,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会,倾身抱住了姜文焕的脖子,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让鼻腔吸入淡淡的雪松气味。


“呃…”姜文焕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愣愣地张开,随后又落到他的背上拍了拍,语气轻轻:“怎么了?”


鄂顺抱了一会才松开他,别扭道:“医者说我分化得晚,信素不稳,抑制的丹药也起不到作用,我常常觉得胸闷…所以啊…”


“所以你需要乾元的信素?是吗?”


鄂顺抿着嘴诺诺地点了下头。


“怎么不早同我说,这些天我少在府里,你可辛苦?”


“我看你挺忙的,而且我…”鄂顺有些脸热,偷偷瞄了他一眼,姜文焕担忧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我不好意思跟你说…”


“你我将是夫妻,若是这点事都不能为你做,我这个夫君未免当得太失败了。”姜文焕握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我知你心不属我,日后你若是找到心上人,与我讨要休书,我不言二话,但在此之前,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点,鄂顺,我还是比其他人更安全的,对吧?”


姜文焕恶劣地试图在他心里索要到比常人更高的地位。


鄂顺突然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姜文焕第一次说这种话,表情那么认真,这类似的神情鄂顺见过,父亲也常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和母亲,在他小时候。南伯侯的性子刚烈,那眼神被年幼的鄂顺看到时,下一秒就藏起来变回了严肃的样子,以至于那一眼被鄂顺记了许久。


见鄂顺久不说话,姜文焕低下头舔了舔嘴唇,将冒犯的手收回来。


鄂顺回过神,眼疾手快地把姜文焕半空中的手握住,眉眼弯弯地:“我能有什么心上人,你要是有心上人了我再跟你讨休书吧。”


姜文焕愣了一下,也浅浅的扬起嘴角:“嗯。”


“我现在隔一两个时辰就胸闷气短,前些日子被褥衣物还可暂作用处…”鄂顺越说声音越小,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近来越来越不管用了…”


姜文焕还在扮作正经,嘴角却是更挑了:“一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出了门没一会便又回府来倒也不实际,你跟在我身边吧,做我的小尾巴。”


“谁是你的尾巴…”鄂顺瘪瘪嘴,又道:“…反正我也觉得闷,不想待在府里了。”


姜文焕一笑,站起身给他递了只手:“那我们同去挑些婚宴的东西,之后去一趟军营,你若是累了,我们便早些回来。”


鄂顺啪的一下把手扣上去,笑得甜甜,话黏糊糊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好的——”


鄂顺不愿坐马车也不愿带随从,说是要好好逛逛他的家乡,姜文焕依着他,一路边走边逛到集市,姜文焕在商铺里跟老板讨论好要的东西和数量,让他们天黑前送到郡王府,鄂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干脆绕起来逛逛店内的陈设,等姜文焕置办好了,又随着去了军营。


这下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敬酒小夫妻的感觉,鄂顺跟着姜文焕从军营门口进去,两步就得说几句‘谢谢谢谢’,姜文焕只是点头偶尔应两句,几百号人,鄂顺的喉咙都快干了。


姜文焕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调笑道:“忙成这样了?”


“你怎么不应啊,”鄂顺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都让我说了,这亲就我一个人成的?”


“夫人息怒,”姜文焕握拳在嘴边笑了笑,又招呼了人:“倒杯水来。”


一旁营台上成群正休息的将士传来起哄声:“将军对夫人和对我们的语气也差太多了。”


“你给将军当夫人去,也能这样。”


“我去你的。”


鄂顺笑,被起哄得有些脸热,偷看了姜文焕一眼,姜文焕只是笑着指了指他们,侍从把水送来,姜文焕又转手递给鄂顺:“喝完。”


鄂顺双手捧着杯子仰头喝了两口想递回给侍从,姜文焕看了一眼,伸手给他挡回去,重复一遍:“喝完。”


鄂顺嘀嘀咕咕地:“啰嗦...”


看他全部喝完剩下个空杯子,姜文焕才许侍从接过去。


“将军之前八年还没看够啊,”将士中的一人喊起来:“鄂顺,姚庶良长高了没有!”


人太多,一眼看不出是谁喊的,但听到的当年一同在质子营的将士,鄂顺眼睛都亮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特地站过去些回道:“高多了!”


姜文焕皱了下眉,一把把鄂顺往后揽,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回头对着将士们喊了一声:“没规矩,话多的一会别吃饭。”


鄂顺侧过脸看他:“没事啦,大家都是兄弟。”


“你少搭理他们。”姜文焕搂着他往前走。


看他冷着脸,鄂顺眨了眨眼,懵懵的哦了一声。


在军营里巡了一圈,经过一处,将士们都脱了上衣赤膊训练,姜文焕停下来看了一会,一旁的百夫长拿着今日的报告上来,姜文焕一边翻看一边听着百夫长补充一些细节。


听到一半,鄂顺突然抓住了姜文焕的胳膊,姜文焕一顿,对百夫长抬手:“等等。”


他侧过脸去看鄂顺,他低着头,耳朵红红的,身上散出些淡淡的乌龙香混着豆蔻的气味,姜文焕一蹙眉,回头对百夫长道:“一会再送到我军帐来。”


说完给鄂顺打个横抱快步往军帐里去,这儿不知道几个乾元,待久了可是要出事的。


鄂顺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小口喘着气:“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没有,别胡说。”


姜文焕小心地把鄂顺放到军帐的床榻上,鄂顺还是不松手,紧紧抱着姜文焕,好在刚分化后的信素微弱,姜文焕暂且能克制着拍拍他的后背,控制着信素缓慢融合,不至于掀起他的情潮。


“还好吗?我忘记了,对不起。”姜文焕在他耳边轻轻安抚,藏不住语气里的愧疚。


鄂顺没回答,又抱了一会才慢慢松开手:“本来也不规律的…刚刚闻到别的味道了,所以才…”


姜文焕这才想起,虽然将士们为了避免冲突都不会外露信素,但方才训练场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在所难免,鄂顺又信素不稳,这才这么大反应。


“我不喜欢,觉得很难受…”鄂顺低着头:“我好像只喜欢你的。”


“……”姜文焕一愣,瞳孔都是按帧一卡一卡地看过去。


接收到他默不作声的眼神,鄂顺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音量都大了,手臂胡乱的挥:“我是说!我抗拒他们的味道,我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但是…”


姜文焕觉得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可爱,带着笑意:“但是什么?”


“……”鄂顺支支吾吾,憋红了脸:“我不知道啦!”


“你别发烧了,”姜文焕双手捧起他的脸:“我也喜欢你的味道。”


鄂顺的脑内亮出了一个感叹号,对上他又那样的眼神,只觉得脸更热了:“…真的?”


“嗯。”姜文焕扬起嘴角:“当然是真…”


“将军!公文我给你送…”百夫长掀开帐帷,看到眼前的一幕话一下止住了,尴尬的点头笑笑:“哈,将军,夫人也在啊…我一会再来…”


鄂顺慢半拍的羞得别过脸,姜文焕故意逗他:“阿顺,还有三天我们就成亲了,以后在外我们都要亲密些,你这么害羞可怎么办?”


鄂顺本来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头撞上姜文焕笑意的眼神才明白他是在调侃他,又抬手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竖起指头:“你听我的话,他们就知道我们感情好了。”


“有道理,”姜文焕双手抱胸:“可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回头他们不服我怎么办?”


“嗯…”鄂顺又思考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在外我给你几分薄面好了。”


姜文焕轻笑一声,闭着眼点点头:“多谢夫人。”


鄂顺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在外叫也就罢了,怎么只有他们两个,姜文焕还这么叫呢。但他才问,一问姜文焕定是得顺着这个话藤再逗他一番。


转眼就是大婚之日,锣鼓似乎要敲得整个东鲁城都听见,人们占满了街道的两边,都来沾郡王府车队的喜气,讨个彩头,列队两边有侍女挎着花篮,将篮子里的花瓣、贝币和糖块向两边撒,欢呼声震天动地。


鄂顺一身红装坐在花轿里,从早上被拉起来打扮到现在他还是懵的,真的到了结亲这天,心脏倒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鄂顺偷偷掀开盖头往窗口靠近了些,隐约窥到外边的盛况。


不知道姜文焕今天怎么样。


鄂顺坐着花轿在城中绕了一圈,随着侍女的指引跨过门槛走向大堂,傧相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拜堂的口令,对拜时,盖头垂下来,鄂顺能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的鞋。


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随着傧相说完,鄂顺被他打横抱抱起,一时惊颤又更搂紧了姜文焕的脖子,只听他轻笑一声,进了房里,鄂顺又被稳稳的放在床上。


“阿顺,我要出去敬酒,吉时得等天黑,”姜文焕解下腰间的香囊塞进他手里:“这期间你若是觉得难受,这是我贴身的香囊。”


鄂顺低头捏了捏用金线绣着蟠螭纹样的香囊,嗯了一声,又抬起双臂:“抱。”


姜文焕顿了顿,俯身抱住了他,盖着盖头的鄂顺看不见他的笑容。


姜文焕走后,房里只剩鄂顺一人正坐在床上,坚持不到一刻钟,鄂顺就把背放松下来,又按捺不住好奇,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在,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说话声,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他。


这么想着,鄂顺干脆自己掀了盖头,他大抵是最没有规矩的新人了,一会站起来看看床榻和床帘,一会跑到桌边把盘子里杏啊枣啊都吃两颗。婚房果然喜庆,门窗都贴了喜字,能看到的物件一溜的大红色。


鄂顺在房里兜圈子,累了又张开双手躺倒在床榻上,婚房的什么都是新的,鄂顺对着枕头猛吸一口,一点儿气味都找不到,只有那个香囊,留着些许凛冽的雪松信素。


鄂顺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他反复揉着香囊,看向门外自言自语地念叨:“这天怎么还不黑…”


姜文焕带着些许醉意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踏进洞房,鄂顺看到他眼睛就弯了,下一秒回过神才着急忙慌得想把盖头盖回去。


姜文焕走到他面前,把盖头拿到一边,伸手抚上他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我早猜到你耐不住,没想到你连盖头都不等我…”


“我无聊嘛…”鄂顺顺从地把脸往他手上靠,发觉他的手心热热的,脸也有些红:“你醉了吗?”


“没,”姜文焕给他递了只手:“合卺完,我们就休息,好吗?”


鄂顺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跟他走到桌前坐下,姜文焕在两个圆圆小小的杯子里倒满酒水,把其中一杯推到鄂顺面前,自己举起一杯,看着鄂顺。


一会,鄂顺没有举起另一杯,姜文焕看向他的眼神又暗淡下来,把酒杯置回桌上:“你不想喝,我们就不喝了。”


鄂顺嗤笑出声:“诶,姜文焕,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嗯?”


鄂顺抬起手来晃晃:“你抓着我这只手,我怎么跟你交杯啊?”


“哦…”姜文焕笑,摇了摇头松开手,鄂顺拿起酒杯,双臂绕过对方时靠得近,鄂顺微微垂眸,姜文焕却不舍得移开眼,一杯饮尽,鄂顺发现姜文焕正温柔地笑着,那双眼睛深深的看着他。


鄂顺歪了歪头:“怎么啦?你是不是喝了酒头晕了?”


姜文焕摇摇头,缱绻地伸出双手抚了抚他的脖颈:“阿顺,我们成亲了…”


鄂顺看他笑也笑起来:“嗯嗯嗯,成亲了,你真的醉了,我扶你去床上。”


“我没醉。”


“你没醉也迷糊了。”鄂顺站起身把他扶到床上:“手抬起来,给你把衣服脱了。”


“我自己可以…”话虽这么说,姜文焕倒是乖乖把手抬起来。


鄂顺给他脱得只剩里衣,腿却措不及防地一软,慌忙伸手撑着姜文焕的肩膀稳住自己,瞪大眼睛匀了口气,低头看向姜文焕,他的表情倒是坦荡无辜。


“我照顾你你别恩将仇报啊…”


姜文焕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你…”鄂顺感觉胸口热起来,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把你味道收一收…”


“我不想…”姜文焕还是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阿顺,我…”


“喂,”鄂顺呼吸越来越乱,手臂撑不住,姜文焕的手一碰,腰也开始发软,整个人倒向姜文焕,明明喝了酒,姜文焕的力气却是一点没少,稳稳地将鄂顺抱在怀里。


鄂顺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开始发热,心口也跳得快,像是初分化时快来情潮的反应:“姜文焕…你害死我了…”


屋内的信素混在一起,姜文焕也被那丝丝泄露的茶香引得呼吸变重,他握着鄂顺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鄂顺皱眉咬着唇,红晕在他的面颊上化开,他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双腿也不自觉地夹紧,看向姜文焕的眼神里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鄂顺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抱…”


姜文焕下腹一沉,脑子里残留理智的弦好像叮的一声崩断了,他倾身吻住了鄂顺微张的唇瓣,舔吮他的下唇,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下巴,舌头顺势闯进他的牙关,温软的接触混合着湿湿暖暖的液体,姜文焕强势地占据他的口腔,像要把他拆吞入腹。


鄂顺被他亲得快喘不过气,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嘴里发出一点点唔唔声,唇齿分离时牵出了缠绵的银丝,鄂顺小口匀着气,眼神也更迷离,感受到腿间探进来一只大手,他挺了挺背,姜文焕的眼睛闪过红光,充满危险的诱惑力。


鄂顺像漂浮在雪松味道的深海里,被密密麻麻的海水包裹,小鱼温柔地吻过他的额头、鼻尖、锁骨、和胸口,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反反复复越来越猛烈,鄂顺跟随着波浪摇晃,失神地仰起下巴,脚趾蜷缩,小腿颤抖扑腾,他觉得辛苦,又觉得快慰,快溺死在这水中。



新婚第二日得进宫面见东伯候,鄂顺拖着快散架的身体从床上撑起来,下意识地想活动活动脖子,刚捏上后颈就被酸痛刺激得一激灵:“嘶…”


“怎么了?”姜文焕衣衫都来不及系好,听到动静便担心地走到床前,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没烧,哪不舒服吗?”


鄂顺委屈地撅着嘴:“脖子好酸…”


“……”姜文焕顿了顿,搂近他的肩:“我看看。”


鄂顺转了个头,没有一点防备心地露出后颈处微微隆起的腺体,上面充着血,有些发青,是咬得狠了,姜文焕有些心虚:“侍女送了膏药来,我去拿。”


姜文焕把冰冰凉凉的膏体涂在他的后颈时,小心得像正端着一碗快溢出来的热水,鄂顺有些想笑:“我刚刚是不小心捏到了才那么疼,你不用这么轻啦,一会误了进宫的时辰。”


姜文焕嘴上嗯了一声,动作是一点没大胆起来,涂好了药,像是犹豫了许久,姜文焕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昨晚是我的错,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放心,只是短期标记,没有成结,我给你保证…以后非必要不喝酒,你要是觉得不痛快,等出宫回来再找我算账,我定不还手,还有…”


没等他说完,一听到昨晚的事,鄂顺,就不自觉地脸热,他伸手比了个叉扺在姜文焕的嘴边:“不…不要说了…”


鄂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拉不下脸说他其实感觉不错,支支吾吾半晌,最后眼神闪烁地站起身:“我换衣服去了…”


姜文焕看他回避这个话题,匆匆离开他身边,心里揪成了一团,酸酸胀胀的。


进宫的路上,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被标记后鄂顺信素不稳的毛病也消失了,他能闻到自己和姜文焕身上都萦绕着彼此信素融合的气味,他低头笑了笑,没想到他们两个的气味还挺搭的。


东伯候觉得很奇怪,欣慰于两个人身上都有彼此气味,奇怪是怪在鄂顺一如既往的开朗可爱,自己的儿子反而郁郁寡欢。


趁着鄂顺离开解手的功夫,东伯候本无意过问,事关社稷又不得不问,他将茶杯倒满茶水放到姜文焕面前,敲打起他来:“人家都是新婚燕尔,你怎么回事啊,忧心忡忡的。”


“没有,父亲费心了。”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东伯候瞟了他一眼:“你别忘了答应过殷寿什么。”


东鲁王宫对鄂顺来说很新奇,由于地域不同,风格和陈设与南都大相径庭,他心情好,就是雀儿飞过叫了两声都觉得有趣,鄂顺经过长廊往回走,踏进门前正巧听到了姜文焕的声音。


“我和鄂顺不可能,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这话一下把他的脚步绊住了,鄂顺的嘴角平了下来,懵懵地眨了眨眼,站在门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姜文焕的语气一点也不像玩笑,明明他本来就不想要孩子,也明白姜文焕娶他全是看在往日情谊,却不知为何地心脏去空陷一般抽痛起来,指尖好似有电流穿过,鼻腔也酸酸的。


鄂顺站在外面整理好表情进去的时候,东伯候和姜文焕的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不确定鄂顺有没有听到,父子二人都默契的断了话茬。


回去的路上姜文焕本想试探地套他的话,鄂顺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还吵着他想吃这想吃那的,姜文焕笑着一并应下来,也默默松了口气。


如果鄂顺知道自己为了跟他成亲,立下那样的誓言,定会觉得负担,鄂顺从来就不像表面那样天真单纯,姜文焕知道的,他敢爱敢恨,骨子里有股劲,比他都刚烈,届时说不定会为了他想和离,鄂顺要是说出口,自己又哪里来的理由说不。


过了好些天,鄂顺也没什么异样,渐渐的,姜文焕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鄂顺信素稳定后就像撒了欢的小狗,一天到晚到处跑,姜文焕一点也管不住,常常在军营里就突然有人来传,王妃又来了,这回是把训练场的兵器架弄散架了。


姜文焕就过去逮住他,把张牙舞爪的人揽进臂弯,捏着他的肩,当着他的面给将士们下令:“以后谁管的训练场没看住让王妃舞刀弄枪的,通通加训半月。”


“凭什么!”这一声不是将士们喊的,是鄂顺喊的,他转过脸瘪着嘴怒目圆睁。


姜文焕偏过头看他,只觉得模样可爱,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凭,我是将军。”


“姜!文!焕!”鄂顺气得直跺脚,手臂乱挥也挣不开。


“嗯嗯…在,”姜文焕冲一旁靠着木桩抱胸看戏的彭祖寿招了招手:“彭祖寿,找几人送鄂顺回去。”


被点到名的彭祖寿抬了抬眉,回头指了两个中庸:“你们两个,送王妃回府。”


“不够,多来两个,”姜文焕揉了揉眉心:“押回去,小心点,别伤了他。”


鄂顺被打包送回府的时候还气呼呼的,在大堂里气得拍桌子,侍女吓得跪地直喊息怒。


“他那么说,以后谁还敢给我练!”鄂顺皱着眉努着嘴,还觉得不解气:“气死我了,不许给他吃不许给他喝!洗澡也给他用凉水!最凉最凉的水!你们几个!听见没有!”


“这…”侍女几个低着头交换眼神。


“听见没有!”


“是夫人…”


鄂顺这才坐下,没一会跑腿的将士送来了东西,单膝跪地,双手把一个纸包呈上来,中气十足道:“王妃,将军遣我送来,说让您消气。”


鄂顺蹙紧的眉散开,还佯装生气的姿态,扬起下巴:“什…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将军说了,要王妃亲自打开。”


“啊?神神秘秘的…”鄂顺站起身:“这,这东西会动吗?”


将士笑着摇了摇头。


鄂顺狐疑地拿起来,发现是轻轻的一包东西,一晃还有些铃铛响,打开一看,是一个银质的同心锁,用红绳编着,挂在中间,鄂顺把它举起晃动,轻轻的笑声像锁上的银铃:“这也太粗糙了吧,姜文焕就拿这个糊弄我,告诉他我这气消不了。”


将士笑道:“王妃,这是将军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鄂顺惊喜得睁大了眼睛,对着同心锁看了又看,又笑起来:“怪不得这么丑,他还会做这个呢…”


“婚期之前,将军就常常跑去石匠那学,刻得满手都是口子,大家都知道这事,那时还不知道将军学了这个要做什么,原来是送给您的。”


“婚期…之前?”鄂顺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婚期之前他们已有四年未见,难道他还能提前料到他会分化会嫁来东鲁不成。


鄂顺攥着同心锁慢慢坐下,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是滋味:“怕原先也不是给我的。”


“啊?”


鄂顺突然问将士:“你成亲了吗?”


“是,末将已结亲了。”


“感情可好?”


将士低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腼腆地:“挺好。”


鄂顺笑了笑,又问:“你当初娶你家夫人时,是什么心情?”


“嗯…王妃把我问住了…”将士想了想,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鄂顺光是看着都觉得甜蜜:“真好。”


“将军和王妃也好,弟兄们都知道。”


鄂顺扯着嘴角笑笑:“没事了,你忙你就回军营去吧。”


“是,末将告退。”将士抱拳后退了出去。


鄂顺侧过身,趴在桌上,手臂垫着下巴,又举起那同心锁,看着看着就委屈得瘪起了嘴:“哼…”


姜文焕,这同心锁你是给谁做的,你想跟谁永结同心?谁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思…


“你们说,结亲是不是该高兴。”鄂顺偏过头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几个互相对了眼神,其中一个道:“那是自然,结亲自然是喜事。”


“那若是已有心上人,又不得不娶了不钟意之人呢?”


“奴婢不懂,不能与青山相待,大抵是很痛苦的吧。”


“痛苦吗…”鄂顺又举起同心锁,晃出了零零碎碎的声音,小声得只有自己听见:“不能与白云相爱,那我也痛苦…”



天色渐晚,姜文焕回到府里,进门第一句就是:“夫人呢?”


侍女答道:“在屋里,夫人说有话跟殿下说,让您回了府过去。”


“嗯,倒杯茶水来。”


“夫人说…不给您喝水…”


姜文焕皱着眉笑了笑:“还有呢,还说什么了?”


“夫人说不准给殿下吃不准给殿下喝,洗澡水…也要用最凉的。”


“嗤…”姜文焕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会闹人。”


说着,姜文焕往房里去,推开房门便看到鄂顺坐在床边,像是等了许久,姜文焕坐到他身边:“还没消气?”


鄂顺没有回答,而是牵起了他两只手,前后翻了又翻,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他的这双手粗糙有力,挽弓的指节上有些薄茧,和一些尚未愈合的刀痕。


姜文焕有些奇怪,见鄂顺少有的闷闷不乐,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看什么?你不开心?真生气了?我是怕你受伤,才不让你练的,血液里有因素,军营里都是些…”


鄂顺抬眼看着他,敛容屏气:“姜文焕,娶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嗯…?”姜文焕有些措不及防,目光也变得闪烁:“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想知道,”鄂顺低下头捏着他的手心,恳求一般:“你告诉我吧。”


“能有什么…”姜文焕偏过头:“没想什么。”


鄂顺心里一酸,掰过他的脸,要他直视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吗?”


姜文焕的脑子里已是兵荒马乱,鄂顺的眼里有些忧郁,看得他心疼,他也从没想过鄂顺会问这个问题,而突然的问是想确认什么,姜文焕不敢细想,他扯着笑脸:“哪里说得喜不喜欢,我娶你因为我不想你受苦受难,权宜之计罢…”


“权宜之计…”鄂顺咬着嘴唇,眼眶里一下蓄满了泪水,他皱着眉挣开姜文焕的手,用音量掩饰微弱的哭腔:“你骗人,权宜之计,洞房花烛夜你标记我作甚?”


“……”姜文焕的喉咙哽住,心脏也绞痛,伸出的手想去抚掉他的眼泪却被鄂顺打下来。


“你别碰我。”鄂顺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到了姜文焕另一只手的手背。


姜文焕皱着眉:“那次是我不对,你别哭…我…”


“写休书吧。”鄂顺打断他的话,忍着鼻腔一阵阵的泛酸:“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口,你不言二话吗,叫人写吧。”


姜文焕的眼神呆住了,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得快喘不过气,他红了眼睛,沉默许久深呼了一口气,才道:“明日我让人拟好,送你房里来。”


说完,姜文焕大步离开,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鄂顺松下了挺直的脊背,捂着嘴颤抖着哭起来。


这晚鄂顺是一个人睡的,他贪婪地最后吸食他的气味,第二天他顶着肿得像两个小葡萄的眼睛起床,枕头已经被泪水留下了深色的痕迹,站起身便在台前看到了那一纸休书。


一别两宽,更生欢喜,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落款处已印了姜文焕手印和签名,休书一旁备了印泥和笔墨,只等鄂顺几笔落下,其实不用签,也一样的,休书哪里需要他签名。


鄂顺盯着落款看得久了,手汗浸得纸张有些透明。



姜文焕待在书房里,只是出神,什么也没干,侍女在外焦急地敲了好几下门才追回他的思绪。


一进门,侍女便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殿下,夫人出走了。”


姜文焕顿了顿,低头叹了口气:“他要走便让他走罢,休书呢。”


“夫人没签…留下同心锁就离开了,”侍女低着头:“府里什么也没少,夫人应该是什么也没带就走了…”


“什么也没带他怎么回南都去?”姜文焕皱起眉:“他何时走的?”


“奴婢不知…”


“全府上下没人知道他何时走的?”姜文焕猛地拍桌站起来:“府兵都干什么去了!”



彭祖寿是在经过东街的时候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定睛瞧准了,发现是鄂顺驾着马往城门去,见他孤身一人却要出城,彭祖寿眉头一拧顿感不对。


鄂顺在快出城的时候,只听见身后震天的一声:“关城门!”


城门闭上,迫使鄂顺悬崖勒马,还以为是姜文焕追来了,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发现并非来人,失落又一次席卷。


彭祖寿在他身边勒马:“鄂…王妃,你往哪去?”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你还是喊我名字吧,”鄂顺笑了笑:“我要回家去,回南都。”


“什么意思?”彭祖寿蹙眉:“你跟将军吵架了?”


“嗯…算是吧。”


“你先别急着走,连个包袱都没有就想回南都,”当务之急,彭祖寿先找个理由把鄂顺留下:“你放心,我不拦你,我们一同在朝歌八年,肯定挺你的,不过你也得吃饱饭才好赶路啊,南都那么远,那儿有个馄饨铺子,我们好久没聚了,起码吃一点你再走吧。”


鄂顺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彭祖寿把他带到最远的座位,又自己过去跟馄饨铺老板传话,让他派小二去一趟郡王府。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时,彭祖寿就这么看着他吃,又怕他吃太快等不到姜文焕来,就拉着他聊起了天:“你们怎么突然吵架了?”


鄂顺一顿:“不突然,结亲前我们就说好了,谁有心上人了就分开,他已撰了休书了。”


“你有心上人了?”彭祖寿皱着眉扯了扯嘴角:“能比我们将军都好?”


鄂顺闷闷地:“你们将军有。”


“这我知道,我们整个东方阵都清楚。”


“你知道?”鄂顺的眼睛亮起来,憋不住好奇地往前凑:“谁啊?哪家门第?”


彭祖寿皱起眉笑,双手抱胸往后退了些:“那可是大富大贵,家世显赫之人。”


“怪不得…”鄂顺点着头:“若是寻常人,他左右也是看不上。”


“将军还常道自己未必配得上他。”


“胡说,”鄂顺一蹙眉,掰着手指开始算:“他贵为郡王,又是骠骑大将军,加上已自立府邸,为人仗义宽厚待下,身家样貌至此,你说,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就是神仙下凡,他都配得上。”


彭祖寿笑着点点头:“南世子殿下此言有理,那为何还要与将军和离?”


“什么?”


“我们将军的心上人,你当真不知?”


鄂顺愤愤地戳着碗里的馄饨:“我才来东鲁多久,怎会知…”


“就是你啊,南世子殿下。”


鄂顺的筷子从手里掉了下来:“不可能,他说了,不喜欢我。”


“有何不可能,将军为求娶殿下,求见伯候大人不成,都能擅自离城去朝歌求了大王,群臣弹劾攻之,又与伯候大人在殿内大吵一架,要不是将军承诺的代价不与东鲁相干,怕是早就被那帮大臣的奏本淹没了。”彭祖寿敲敲桌面:“你说,将军心不属你,能为你做到这般田地?将军在大殿上直说对南世子殿下痴心一片,难道是缓兵之计?”


“代价……什么代价?”鄂顺捕捉到关键词,瞪大了眼睛皱着眉:“他怎么没同我说过。”


“他应允大王十年内为朝歌作将,终生不孕子嗣,若非如此,又怎能求娶得成?”


“那我定是要和离!他怎能如此,十年,万一…”


彭祖寿摇摇头:“和离也一样,变不了的。”


“你话太多了。”姜文焕从身后一手拍在彭祖寿的肩膀上,吓得他一打颤。


“将军…”


“姜文焕,”鄂顺站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敢瞒着我?”


“…你先跟我回府。”


“好啊,我跟你回府,”鄂顺走到他身边,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句:“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姜文焕舔了舔嘴唇,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构思一会要说什么了。


鄂顺真跟他回了府,双手抱胸坐在椅上,把侍从都叫了出去,门窗紧闭,仅有姜文焕站在他面前。


鄂顺开口:“为什么?”


“我怕你觉得负担。”


“所以你就瞒着我?要不是今天我在城门口被彭祖寿拦下,此刻我已经出城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你为我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鄂顺有些生气:“这种事你也敢做不敢当?”


“你我毕竟是兄弟,我不想你因为这些让你于我低声下气,”姜文焕低着头,声音沉沉,样子卑微到尘埃里:“你不会愿意,我也不愿意。”


听他这么说,鄂顺的心更是刺痛:“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十年,你知道十年多长吗?若是我一直不曾窥破真相,十年的某一天里你若是战死沙场,自己甘心吗?”


“我甘心。”姜文焕回答得果断,几乎是尾音还没结束就接上了。


“我不许你甘心!”鄂顺皱着眉,嘴唇都在颤抖,眼泪夺眶而出被他抬手胡乱地抹开,他闭眼匀了口气,泪水又顺着滑下来:“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不喜欢,南世子殿下误会了,”姜文焕冷着脸:“东鲁需要扩张势力,你我又有些旧情,为了东鲁,十年不算什么。”


鄂顺气得又哭又笑:“事已至此…你还要跟我狡辩…姜文焕,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姜文焕沉默良久,把眼眶里泛起的湿润眨干净,佯装没事人的模样:“既然回来了,那就备些盘缠再走吧。”


鄂顺看着他连连点头:“好,我走,你把休书给我,我带回南都,好跟我父亲有个交代。”


姜文焕指了指案台:“那,抽屉里。”


鄂顺起身,步伐有些不稳,姜文焕下意识地想去扶,又收回了手。


鄂顺抽出抽屉,眉头一皱,里面放了许多信件,同心锁压在最上,每一封都是四年来所有书信来往,原原本本地归纳在这,姜文焕似乎是慢半拍的想起来,也往这边走。


鄂顺拿起最上面的休书和那张有些皱皱的,写了‘救我’的信条,看向姜文焕:“这是你说的,不喜欢我?”


姜文焕如鲠在喉,叹了口气,缓缓道:“阿顺,我知道你把我当…”


鄂顺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把休书一撕,快步过去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烙印下炙热的吻,姜文焕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堪堪举起的手慢慢放到他的腰上,将鄂顺密密的睫毛下滚落一颗泪珠收尽眼底。


鄂顺抵着他的额头,不知是哭的还是亲的,气息都不顺畅:“你现在还要说什么…”


姜文焕顿了顿,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偏过脸再次覆盖他的唇瓣,这个吻既强势又缱绻,姜文焕像是禁锢得久了的野兽,信素也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鄂顺感觉腿软想推,腰却被紧紧扣住。


“唔……”鄂顺锤打他的肩膀,半晌姜文焕才松开。


鄂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都睁得滴溜圆,要不是曾有过标记,这会他肯定化作一滩水了,姜文焕看着他的反应,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阿顺,当年在质子营,我便心属你…”


“现在会说了?”鄂顺的唇周被亲得泛起了红晕,抬眼瞪他:“晚了,没出息的,我走了。”


姜文焕把作势要走的人一把拉回来,从背后将他圈在怀里:“现在你走不掉了…”


鄂顺用手肘扺着他的下巴阻止他靠近:“走开!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跟我成亲不是为了东鲁吗,不是利用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吗?”


“是我没出息,”姜文焕在他耳边:“我知道你无心于我,说出来恐遭你厌弃…”


“……”只是一句话,鄂顺便又心软了,把支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我还有问题…”


“嗯…你问…”姜文焕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那个同心锁是做给谁的?”


“自然是给你的…”


“你还骗我!”


姜文焕蹙眉:“我没骗你,真是给你的,除了不喜欢你,我没一句话是骗你的。”


鄂顺有些脸热:“…那他们怎么说这同心锁在我来之前,你就学着了?”


“在那之前,我就想着做一个,哪怕…”姜文焕话语顿住。


“哪怕什么?”


“哪怕你以后娶妻生子…这同心锁我也作新婚礼物送你,日夜伴你身旁。”


鄂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先是感动,后是生气,他转过身捏起姜文焕的两个耳朵摇了又摇,咬着牙:“你不是将军吗,胆子都到哪去了!天天打着这种把心属拱手让人的心思!”


姜文焕笑起来,一双大手抓着他的腰:“…夫人息怒。”


“息不了!怪不得你在宫中和姜伯伯说我们不孕子嗣,你背着我答应大王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都听到了?阿顺想要子嗣吗?”姜文焕搂着他更贴近些,勾起唇角:“你想要有我们的孩子吗?”


“我说的才不是这个…”鄂顺别过脸:“十年内若是起战事,你上战场了,你就没想过我怎么办?”


姜文焕抬手抚他的脸,笑得温柔:“夫人且放心,西伯侯大人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定不会战死沙场的,除非…”


“除非什么?”


姜文焕笑起来:“除非夫人想,战死沙场也无妨。”


“……”鄂顺抿了抿嘴,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在姜文焕的小腿上惹得他吃痛一叫。


“你要是再搞这种我待你多差的死样子,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南都。”说着,鄂顺又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没听没有?”


姜文焕沉默一会,突然在鄂顺脸上亲了一口:“是,小人知错。”


“哼…哪里像个将军…养猪的还差不多。”


姜文焕往后退两步,笑着:“是,小猪崽。”


“嗯?”鄂顺蹙起眉,指着他:“你说谁是小猪崽?”


“阿顺,小猪崽。”


“姜文焕!你站着别动!”


“小猪崽小猪崽…”


“你给我站住!”

茶刀chadao

【焕顺】五瓣

赏金杀手焕x甜品店主顺/ 9.7k一发完/ HE / 治愈向

一、

层云叠嶂,骤雨喧窗。

 

这场夜雨来得毫无预兆。鄂顺只是埋头做了个裱花,再抬起头来,雨水已经覆盖了落地窗,窗外飞跑的行人和霓虹灯一起被模糊成跃动的色块。

 

鄂顺抬头看看窗外,再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伞架,好生忧愁;掏出手机一看,天气预报页面仍然一片祥和,夜色尚好,晴空万里。他一时感到颇为无语,心想Iphone的天气预报完全就是一场骗局,骗术之精妙,仅次于男人的嘴。

 

他叹了口气,决定今晚就在店里将就将就,不回家了。

 

他向来乐......

赏金杀手焕x甜品店主顺/ 9.7k一发完/ HE / 治愈向

一、

层云叠嶂,骤雨喧窗。

 

这场夜雨来得毫无预兆。鄂顺只是埋头做了个裱花,再抬起头来,雨水已经覆盖了落地窗,窗外飞跑的行人和霓虹灯一起被模糊成跃动的色块。

 

鄂顺抬头看看窗外,再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伞架,好生忧愁;掏出手机一看,天气预报页面仍然一片祥和,夜色尚好,晴空万里。他一时感到颇为无语,心想Iphone的天气预报完全就是一场骗局,骗术之精妙,仅次于男人的嘴。

 

他叹了口气,决定今晚就在店里将就将就,不回家了。

 

他向来乐天,心情倒没受到什么影响,哼着歌收拾了后厨的东西,把剩下的奶油扔掉,又左右端详了一下自己做好的蛋糕,感到十分满意。

 

鄂顺刚要把它冷藏进冰柜,手机响了。

 

他内心涌上一些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拿过手机,在指缝里看了看来电显示:

 

赫然是“爸爸”两个大字,外加三个分外生动的emoji:🤬🤬🤬。

 

鄂顺垂头丧气地接起来,准备接受审判:“喂,爸。”

 

鄂崇禹在电话另一头不怒自威,问:“下雨了,你一会儿要去机场,带伞没有?”

 

鄂顺自欺欺人:“爸,朝歌没下雨。”

 

鄂崇禹大怒:“你放屁!你以为我不会看天气预报啊!净扯淡!”

 

“爸,你要文明用语。”鄂顺自知理亏,声气不高,但还是坚决维护自身权益,“不要总把屁和蛋挂在嘴边,你......”

 

“你再敢给我扯,老子就把你的蛋切下来挂嘴边。”鄂崇禹凶恶地回答。

 

鄂顺听了这番血腥的言论,彻底偃旗息鼓,不敢再对他老爸的口头用语指指点点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鄂崇禹放软了语气,问:“你是忘了带伞,还是根本不想带伞?”

 

鄂顺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实话:

 

“我不想带,爸爸。”

 

他们俩彼此都明白,先在他们讨论的已经不是下雨和雨伞的问题了。

 

二、

 

鄂崇禹青年时白手起家,筚路蓝缕,靠着自己实力和手腕,硬是在南都打造出了一片自己的商业帝国。按理说他的独子鄂顺年轻、聪慧,该来接这个班;但鄂顺虽然按照家人的意愿,在朝歌读了相关的专业,但毕业之后,却不愿再向前一步。

 

他学习能力强,专业实力过硬,但偏偏对经商提不起兴趣,厌恶那些酒局和人情往来,更讨厌人和人之间明刀暗箭、虚与委蛇。

 

鄂崇禹叹气,问儿子:“小顺,那你想干什么?”

 

鄂顺想了一会儿,石破天惊地说:“我喜欢做甜点。”

 

他们俩的交谈就发生在鄂氏集团的大楼,此言一出,惊撼四座。鄂崇禹虽然并不年老,但已过了最年富力强的年纪,唯一的儿子不愿接班,一时间座下暗流涌动。

 

一些部下心怀叵测,估计着集团未来的走向与权力分布;而鄂家的心腹们则心惊胆战,很替少爷担心,觉得老板虽然一向对少爷疼爱有加,但面对如此荒唐的答案,估计也会忍不住将他痛打一顿,因此做好了上前栏人的准备。

 

没想到鄂崇禹沉默了片刻,也只是又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总是叹气,却不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而是纵容宽爱的叹气——

 

毕竟,没有人规定过,铁一定要被炼成钢。

 

这场谈话过后,鄂崇禹在自己私人的账户里拨款,给鄂顺在朝歌中心商业区最好的地段开了一家甜品店。

 

“给老子好好干,”手续办完、装修也完成了,鄂崇禹在他店里视察,面上依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指挥说:“干得高兴点,知不知道?笨蛋。”

 

鄂顺的行为也算得上是离经叛道。只不过相比那些败家玩票的二代,他离经叛道的形式比较温和——而鄂崇禹却任由他挑了自己最喜欢的活法,此举几乎称为溺爱也不为过。

 

他的脸色虽然一如既往地不好看,可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了他对儿子唯一的期望:

 

高兴点。

 

鄂顺知道,这家店所需的款项对于鄂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他同时也深深地知道这家店、这句话的重量。

 

鄂顺没像往常一样接父亲的茬儿,和他你来我往地斗几句嘴;他眼睛有一点红,低着头,说:“谢谢,爸爸。”

 

三、

 

鄂顺在朝歌干得不错。

 

他只是不喜欢经商,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却愿意付出十二分的精力。他自学了烘焙,手艺很好,店处在商圈中心地段,装修更是走了时下流行的风格;他又十分懂得营销和推广,人长得也清俊漂亮,不出半月,店里生意就火爆起来,有的是冲着口味,有的是为了拍照打卡,有些女孩子干脆就是来看他养养眼的。

 

鄂顺笑眯眯照单全收。他自己忙不过来,还招了几个店员,真就正经把这家店做了起来。

 

但好景不长,鄂崇禹是放下心叫他去追梦了,但鄂家并不是一个小家族。鄂氏集团作为家族产业,树大根深,难免会有人有不同意见,鄂顺的一些直系亲属仍然不认同他所选择的职业发展道路,总是试探着想要他回去,慢慢接触生意,一步一步地回到“正轨”上。

 

老早之前,鄂崇禹的秘书就联系过他,叫他今天回去开股东会。鄂顺心里不想回去,一拖再拖,机票也没买。鄂崇禹问他带没带伞,其实也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回去开会而已。

 

他如实说了,鄂崇禹便又叹口气。他的父亲像往常一样纵容地说:“那好吧。”

 

父子俩又是一阵沉默。

 

鄂顺忐忑不安,以为父亲是要劝他回去;但鄂崇禹沉默过后,却只是说:“朝歌天气渐冷,你不要着凉了。”

 

鄂顺眼睛有点发热,点头应下。电话挂断了。

 

他心情不佳,呆坐在冷柜前,心想:我只是想随心而行,却为何常觉亏欠呢?

 

他坐在那里内耗了半晌,从家族历史想到个人使命,往自己身上压了好重的担子,只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家族,这才沉重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关卷帘门然后在emo中入睡。

 

就在这时,他挂在后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两声。

 

此时天气不算太冷,鄂顺为了通风,一向不关后门。但也很少会有客人从后门进来,因为后门对着偏巷,那里基本不会过人,只摆放着垃圾箱和一些废弃不用的建筑材料。

 

他讶异地回头看去,见一个男人远远走进来,没有打伞,一身黑衣已经湿透,个子很高,生了一副肩宽腰细的好骨架,却低着头看不清脸,径直地朝着他店里摆放成品的展柜走了过来。

 

鄂顺忙道:“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您明天再……”

 

“来”字尚未说出口,男人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鄂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脸上和脖颈上都是血污,额角处还在汩汩流血。他剪一头短发,让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那道不大但却很深的创口,应当是什么锐器打出来的。

 

他脸上全是血迹和细小的擦伤,按理说应该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被雨水一冲,冲出了一些原本的、年轻而英俊的底色来——剑眉星目,轮廓硬朗而锐利,一张丰润的嘴唇紧抿,像是在极力忍痛。

 

鄂顺受到惊吓,结巴了一下,道:“你......你......”

 

他想象力向来丰富,瞬间脑补出了n个剧情,包括入室抢劫、商战仇杀和黑帮追凶;但据他所知,他们家产业清白,从不涉黑,也不违法,手下偶入灰色地带,也在鄂崇禹的钢铁手腕下很快收手。再说朝歌天高皇帝远,仇家竟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那他父亲在南都会不会更有危险?

 

鄂顺即刻就忧心起来,后退两步,立刻想要联系父亲,确认他的安危。

 

但这满脸是血的男人和他对视半晌,却并没有掏出凶器的意思,只是转过身对着展柜,眼睛看着鄂顺刚刚做好裱花的蛋糕,开口声音喑哑,说:“劳驾,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谢谢。”

 

鄂顺的猜想全部落空。这男人居然是来买甜点的。

 

他想说“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又想说“我要不要帮你报警”。但男人说话的样子太理所应当,仿佛他并没有受伤,也没糊着满脸血,只是在一个平常的雨夜走进门来,想要买一块甜点吃。

 

于是鄂顺不知不觉地就被男人的问题带着走了,他说:“不行,这个蛋糕是别的顾客订好的。”

 

他说完自己闭了闭眼,心想鄂顺你在干什么?这哥们看起来命都要没了,你还在跟人家聊蛋糕!

 

男人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失望。他看起来虚弱又疲惫,伸出手,似乎是想撑一下柜台,又在看见自己手上血污时收了回去,微微弯下一点腰,缓过一口气,这才说:“好吧。多谢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但鄂顺眼尖地看见,他身上似乎也有伤,只是血迹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分明,但店里此时光线明亮,男人腹部的衣料在灯光下反出了一片淋漓而凶险的红光。

 

鄂顺急忙道:“你......”

 

他话音还没落地,男人身形就是一晃,他的体力似乎已经耗尽,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鄂顺本能地冲上前扶住了他,在靠近对方的一刹那,他闻见了一股悠远而温润的檀香,似乎是某种香水的后调;但这味道很快被浓烈的血腥味儿和清苦的药味儿盖过,再也闻不分明了。

 

他只觉得这味道熟悉,心里就是一动。

 

男人似乎再也无法强撑了,他脱力地靠在鄂顺肩上,喘息急促,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道:“麻烦你,......搭把手,把我送到门口。”

 

鄂顺叹了口气,心说把你送到门口?那明天早上我的店就要变成凶案现场,上头版头条了——

 

他理智上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否则必然会惹上一身是非;可那男人身上的檀香味道、紧皱的眉和忍痛紧抿的嘴唇,却都让他没有来由地感到心软。

 

他向来不擅长替别人做主,只能放低声音,轻声劝慰:“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鄂顺说出口后才想到其实去医院和报警是一个下场,男人伤得太重,恐怕不是用厨房事故或者除草机误伤就能解释的。果然男人摇头,说:“……不必。”

 

他大概是很痛,连话都说得很艰难,似乎每一个字都要用很大力气来讲:“其实,我只想、吃块蛋糕。”

 

四、

 

鄂顺无法理解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人为什么会对蛋糕这么执着,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你让我帮你看看伤,然后我给你吃蛋糕。好不好?”

 

这个条件对男人来说似乎很有诱惑力,他的神志似乎已经不甚清明,勉强抬起头看了鄂顺一眼,似乎是要确认他没有骗人。

 

鄂顺生了一双弯弯的笑眼,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窄,更添秀美,是一副清秀俊丽的好面相;他的眼神也温润柔和,声音轻而低沉。

 

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诱骗任何人,一脚跌进他的温柔乡里。

 

男人抬头看了他半晌,已初尝了温柔乡的甜,闭上眼睛,心想:他不会骗我。

 

若是骗了,又能如何?

 

他的复杂心理活动,鄂顺是完全不知。天地良心,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倒是初步具备了使用美人计的资格,可是他天生秉性就一张白纸一般,没长那红颜祸水的坏心眼,实在不大会骗人。

 

鄂顺把他扶进平时自己住的里间。他的店面积不小,里间也宽敞,两个人踉跄着进了房间,也没碰倒什么东西。

 

鄂顺把他扶到床上,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鄂顺已经尽力把动作放轻,但在男人身体碰到床的瞬间,却还是听见了对方忍痛的哽咽声。

 

他痛得脸色苍白,手都攥紧了床单,嘴里还在和鄂顺道歉:“抱歉,弄脏了你......的......”

 

鄂顺看他像是要休克,又急又怕,赶紧学电视剧里的样子和他搭茬聊天:“那等你好了,给我洗床单——喂!别睡!”

 

男人头偏在一边,眼睛逐渐合上,显然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鄂顺急得乱转,只能勉力保持冷静,去想父亲告诉自己的话:“惶恐冲动,后必有悔。”于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两个来回,勉强按下了狂乱的心跳。

 

他对医学没什么涉猎,只能从影视作品中吸取经验,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让人保持清醒,外加止血;于是他迫不得已地扇了男人两个耳光,然后在对方微睁的眼睛里看出一些茫然和委屈。

 

鄂顺:“......”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给人压迫止血。

 

他店里有几个员工是和他一起从南都来的,其中有个原本是学医的,叫姚庶良。他打去电话,姚庶良吓了一跳,连声问哥你伤哪里了,我立刻就过去。

 

鄂顺心慌意乱,道:“不是我……你不用来,没关系的。”他百分之百地信任姚庶良,但男人此时状态很差,想必不想看见第二个陌生人了。

 

姚庶良听出事态紧急,也不多废话,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他应急处理办法,又给他推荐了一家私人诊所,地址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男人没有抗议,维持清醒都已经很不容易,实在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4、

 

诊所老板显然不是一般人,见多了这种流血事件,面不改色地给男人补液、缝针、处理伤口。不用鄂顺多说什么,他就说:“放心,收钱办事,当你们没来过。”

 

鄂顺一路又急又慌,把车开到了140。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他几乎从来不开快车,这一番血流成河的“速度与激情”把他吓了个够呛。

 

他一边小心地给男人擦脸上的血污,一边忐忑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脏器没伤,骨头没断,”医生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失血太多,加上体力流失严重,没准还有点脑震荡。但是没事儿,这小子结实得像头牦牛一样,养养就好了。”

 

牦牛本人躺在床上,皱起眉,似乎是有点不太认同这个比喻。

 

他们在这家诊所待到了天亮,男人的脸色好了一些。医生摘了手套,打着哈欠大手一挥,“行了,领回去吧。多大仇,叫人伤成这样?”又转头跟鄂顺说:“你看着点他,别没事找死玩儿。”

 

鄂顺默然,心说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开车回店。鄂顺扶他坐上副驾驶,又在群里发了通知,告诉大家今天歇业,不用上班了。

 

男人靠着座椅,微睁眼睛看着窗外,流光一般的城市风景从他瞳孔里飞驰而过。

 

鄂顺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净之后,男人现出了英俊好看的本来面目,那些伤口非但没有让他毁容,反而使他看起来野性蓬勃,引人遐想。

 

只是额角那道疤太深,恐怕消不掉了。

 

鄂顺有一种看见玫瑰折枝、琉璃断角的惋惜感,他轻声说:“你可以剪个刘海,遮一下。你长得这么英俊,换个发型也会很好看的。”

 

他这一记直球好直,自己却全无所感,认为自己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男人转过头来看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深夜带着一身血闯进你店里,”他笑着说,“你不问来龙去脉,不问我姓甚名谁,却关心我脸上会落疤?”

 

鄂顺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唐突,而这句话也有点暧昧。他脸色发红,转过头去,但神色认真,道:“你我萍水相逢,你不愿说,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帮忙只是举手之劳,其他不该窥探。”

 

车里一时沉默,鄂顺专心开车,而男人转头去看窗外。

 

就在鄂顺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口道:“我叫姜文焕,孟姜的姜,文章的文,焕发的焕。我是一个赏金杀手,通过暗网接受任务。但是我的上级疑心病重,不久之前突然清理门户,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的朋友们。我去报仇,力有不逮,被人追杀,在偏巷躲了一天才甩开他们,差点丢了性命。”

 

他这段话语气十分平淡,如果换了其他人,就算是叫吊灯罩砸了一下、或者在厨房里烧穿了锅底导致受伤,讲述时大概都要比这更起伏激动。

 

但在他平淡的话音里,鄂顺却不寒而栗——他听出这短短一段话,一字一泪,暗含了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腥风血雨。

 

冰与雪,周旋久。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鄂顺:“……”

 

他一脚急刹,将车刹停路边。他刹车太急,惯性带着姜文焕往前冲,安全带大概勒到了伤口,他低着头闷哼了一声。

 

鄂顺慌了,急忙去看他:“你没事吧!”

 

姜文焕喘息急促,向他摆手,道:“没事。你信我,我也该坦诚相待。但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会自行离开——”

 

“他日如果还有机会,”他抬起头,直视鄂顺的眼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如果说鄂顺刚才还有几分怀疑男人是在说谎,或者对方是一时兴起打算编个故事来逗他玩儿,那么现在他彻底相信了。

 

姜文焕显然并不真的像他说话时体现出的那么冷静,他眼底似有泪光,神色是一种“男儿到死心如铁”般的郑重而悲恸。鄂顺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直觉如果自己放姜文焕走,那么姜文焕将再也不能有机会来报他的滴水之恩。

 

他将一去不回。

 

鄂顺当机立断,道:“我不让你走。”

 

姜文焕讶异地看向他,说:“你……”

 

“你自行离开,要去哪里?”鄂顺为人温婉,并不习惯打断别人说话,语气有些紧绷。“你刚才说,你的朋友都走了。那么你根本无处投靠,如果回到自己经常落脚的地方,则很快会被人发现。你如果带着一身伤去报仇,又怎么能成功?”

 

如果不成功,你怎么去见你那些朋友?

 

后半句话鄂顺留下没说。

 

姜文焕无言以对,艰难地说:“我不想把外人扯进来……”

 

他们俩才认识十二个小时,鄂顺却莫名地对这句“外人”感到恼火;但他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外人,又无法反驳,气得哼了一声,道:“你昨天血糊糊地进来买蛋糕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一茬?——对了,我的名字叫鄂顺,不叫‘外人’。”

 

姜文焕默然,半晌才低下头,说:“对不起。”

 

他眼尾发红,眼白亦布满疲惫而疼痛的血丝,指尖和嘴唇都如出一辙地苍白,神色愧悔。鄂顺只消看一眼就心软了,后悔自己说话太重,紧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节哀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别多想,跟我回家,好不好?”

 

姜文焕发现鄂顺总是会不自觉地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但他多少已经习惯,并没深究。只是这句“跟我回家”,对他而言太陌生了——“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更加陌生。

 

于是他把这句话抓住了,放在脑海里细细品尝一番,咂摸出一点沁人心脾的甜来。

 

总之,鄂顺丝毫没有怀疑姜文焕说谎或目的不纯,而姜文焕也没有怀疑鄂顺会出卖他或报警。

 

他们俩带着这种对彼此毫无来由、且莫名其妙的信任,驱车回到了店里。

 

4、

 

姜文焕在鄂顺店里安顿下来。

 

鄂顺每天督促他吃药、休息,姜文焕恢复好了一些,就帮鄂顺做事,两个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姚庶良几个人正常上班,看见店里多了只吉祥物,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不是顺哥的新男友。

 

鄂顺生得好看,家境也殷实,自然追求者众;但他虽然温柔,性子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软,不动声色地把那些人都给打发走了。

 

突然有个帅哥出现在店里,大家自然议论纷纷——不是男朋友,总不会真是领回来当吉祥物的吧?要论吉祥物,店门口那只招财猫不比他讨喜多了。

 

后厨门开着,露出一角,正好能让人看见里面的情景。鄂顺握着姜文焕的手,正在教他做裱花,两个人身高相近,姜文焕骨架却比鄂顺大一点,站在他身后,几乎是完全把他笼在怀里,在旁人看来,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姿势。

 

他们俩还挺寓教于乐,鄂顺一边教一边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他教姜文焕做的是一个五瓣花,中间点缀珍珠,层层相叠,繁复精致。意料之外的是姜文焕居然学得很快,一双拿枪打拳的手裱起花来也又稳又准,随口回答:“五瓣,是梅花吧。”

 

“答对了。”鄂顺露出笑容。他们俩专心致志地练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知道梅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姜文焕对此道无甚研究,迷茫地摇了摇头。

 

“梅花花开五瓣,”鄂顺轻声说,“代表‘五福’。富贵、好德……”

 

“长寿、康宁、善终。”

 

他说到后三个词的时候,姜文焕蓦地转头看他。

 

两人对视,鄂顺双眼仿如点星,而神色是一种格外温柔的珍而重之。

 

姜文焕在一瞬间有偏头吻下的冲动,在暗处他的另一只手攥紧了拳,这才将亲吻的冲动堪堪忍住。他想:“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他们俩说啥门外一概听不清楚,但姿势可是一览无遗,鄂顺的兄弟们在门外惊掉了眼镜。姚庶良看出他大概就是那天鄂顺送去私人诊所的人,一时间浮想联翩;武高逵则表示不一定,这才认识多久,关系发展得也太快了。最后钟志明说这哥们看着不似善类啊兄弟们!我们要保护顺哥。

 

仨人说了半天小话,正打算各自去干活,回头一看,好悬吓个半死——“不似善类”的姜文焕正站在他们身后,听得直乐,见他们回头,还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

 

姜文焕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灿烂,那股肃杀的气质就去了大半,仿似春水破冰,就连额角那道疤都显得柔软起来,看起来也只是个普通年轻人。

 

他这笑容实在感染力很强,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对他放下了一点戒备,钟志明不知道前情,直眉愣眼地跟他开玩笑,问:“兄弟,你跟我们顺哥到底什么关系啊?他又不给你发工资,你在这儿勤勤恳恳的,他是救过你的命吗?”

 

姚庶良心说你可真是歪打正着……顺哥没准真救过他的命。

 

姜文焕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雇佣关系。”

 

姚庶良:“啊?那他也没开你工资啊,他给你啥了?”

 

姜文焕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三个人齐齐盯着他,很怕他说出“爱情”之类让人咯噔的词汇。

 

结果姜文焕话锋一转,高深莫测地说:“梅花。”

 

他说完,仙气飘飘地转身走了,给姚庶良几个人晾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鄂顺正在后厨做玛德琳。他坐在烤箱前面发呆,烤箱是可视的,箱内的火光将他的脸映得气血充足,生动好看。

 

姜文焕内心微微一动,走过去和他一起蹲下,默默看着烤箱内发酵成扇贝状的甜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烤箱发出“叮”声,甜香弥漫开来,鄂顺等热气散去,拿出一块,小心地吹吹,送到姜文焕嘴边:“快吃。”

 

烤箱散出乳白色的蒸汽,鄂顺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刚出炉的甜点熏得晕红,姜文焕看得几乎着迷,他咬下一块,鄂顺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嘴唇。

 

五、

 

第二天晚上,他们店里后门的风铃再次响了。

 

这个雨夜和姜文焕闯入店里的雨夜相似。

 

鄂顺看见姜文焕一瞬间身体紧绷,他的动作很快,将鄂顺拉到身后,然后顺手抄起了流理台上放的水果刀;那把不甚锋利的刀在姜文焕手里翻转两圈,被他反手握住,似乎瞬间便变成了一柄见血封喉的凶器。

 

鄂顺被他挡在身后,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见姜文焕倏地放松下来,随手把刀放回台面,但声音依然紧绷,道:“祖寿,我不是告诉过你,暂时不要过来。”

 

鄂顺从他身后走出来,看见一个年轻男人,长相俊朗,也穿一身黑衣,但并未受伤。他对姜文焕很恭敬,恭敬但也亲近,像是家臣一般,道:“焕哥,有消息。”

 

鄂顺好奇地与男人对视,三个人一时无话;这时姜文焕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介绍一下,于是指着男人对鄂顺道:“彭祖寿,我的兄弟。”

 

鄂顺默然,知道这就是姜文焕不多的残存余部之一了,上前与彭祖寿握手,轻声道:“幸会,我叫……”

 

“我认识,认识好多年了。”彭祖寿脸色凝重,但见到鄂顺还是露出一点笑容,他心直口快地说,“您就是焕哥那个甜……”

 

姜文焕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捂住了彭祖寿的嘴,转过头颇为礼貌地对鄂顺说:“我俩聊点工作。”把彭祖寿拖走了。

 

鄂顺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无暇去思考彭祖寿说的“好多年”是什么意思,也无暇考虑他的后半句话是什么。鄂顺的心里涌上一股令他感到寒冷的不祥的预感。

 

这段日子就像一场他们给彼此编织的甜蜜幻梦,满溢着乳脂和水果的甜香;而彭祖寿推开后门的风铃声,则敲碎了这个虚幻的乌托邦。

 

鄂顺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姜文焕喜乐安稳,但鄂顺也比任何人清楚,如果大仇不报,姜文焕与喜乐安稳之间就永远隔着一道血海深仇的天堑。

 

故人长绝,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于是他必须要把每一笔血债都刻在心里,压在肩上。他不肯饶过自己,而这些仇恨又太重了,几乎要压弯了他那一把潇潇的君子骨。

 

他们的交谈很短,不消几分钟,姜文焕便重新从后门走进来;彭祖寿走得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隐匿在偏巷外的黑夜之中。

 

姜文焕走到门口便顿住脚步。鄂顺站在柜台前,他们遥遥相望,两厢无言。

 

鄂顺开口,声音滞涩喑哑:“‘认识好多年了’,是什么意思?”

 

姜文焕轻轻笑了。他向鄂顺走来,走得慢而珍惜,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走向他的机会。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鄂顺,直到两人呼吸相闻。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一个少年原本出身名门,家境显赫;但世事无常,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少年家道中落,在所谓的上流圈子里变成了一个笑话,父亲积郁成疾,不治身亡,人人都想来踩一脚他们家。

 

那一年少年甚至还没有成年,就要被迫从一个孩子的身体里抽出成年人的脊梁,妄图挽大厦于将倾。

 

在一场酒会中,少年尚未习惯生意场上的明枪暗箭,被人不怀好意地灌得狼狈不堪,逃出大厅;在房后的花园边,失祜的少年力不从心,第一次不信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谚语。

 

一只同样属于少年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握着一块小小的蛋糕。

 

“别哭了,”来人说,“吃点甜的。”

 

他抬起头,撞进一双微弯的笑眼中。当时月圆花好,月色的清辉为这双眼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粉,仿佛只要他一眨眼,便会流下两行皎皎的月光。

 

他愣愣地接过那块蛋糕。说实话并不算好吃,就着眼泪吃更难下咽。但少年在他身边坐下,睁着那双皎月般的眼睛期待地问“怎么样?我做的哦”的时候,他还是用力点头,中肯地回答说:“甜。”

 

“那一年,我十六岁。”姜文焕说。

 

鄂顺不知来由地想要流泪,他很快偏头擦去了泪水。姜文焕接着说:“我当时一直想,为什么会有人揣着一块自己做的蛋糕去赴宴?不会下毒了吧?”

 

鄂顺破涕为笑,瓮声瓮气地说:“有毒你还吃!”

 

姜文焕笑着看他,他们相视而笑,短短几秒,仿佛已经走过一生。姜文焕轻轻地说:“可是很甜。”

 

“甜得让我记了十年……”他把头轻轻靠在鄂顺肩上,双手却克制地不敢触碰鄂顺的身体,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发乎情,止乎深不可测的命运,“……直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想再尝一口。”

 

鄂顺给了他梅花,可他无以报答。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而鄂顺轻轻抚摸他后脑的头发,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他的腰。

 

你不敢,我敢。

 

他闭上眼睛,十年前的两行月光最终流过了少年的脸庞。

 

他轻轻地说:“回来吃。”

 

六、

 

第二天一早,鄂顺从床上醒来。他没有睁开眼睛,自欺欺人般地伸手在旁边摸。他以为自己会摸到一片冰凉的床褥,但触手却是一件硬物。

 

他睁开眼睛,姜文焕的枕头上放着一小束花。

 

五瓣梅花。

 

花很新鲜,素雅清新,寒香扑鼻,花瓣颤颤,花枝挺拔秀丽。花束之中夹着一张纸片,鄂顺拈出来看,只见那字迹凛然锐利,正如写字的人一般;但纸片却是一块随手扯下的烟纸,似乎是匆匆之间信手写就的。


“南都有佳人,赠我五瓣花。

此去了前事,归来好结发。”

 

End.

焕顺五瓣·番外篇

一、

 

在姜文焕走后,鄂顺开始喜欢下雨。

 

他从前从不喜欢阴雨天,出门不方便,心情也会低落。但在那之后的无数个雨夜里,他都期盼着后门那串风铃再次响起,走进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只为买一块甜点。

 

姚庶良几个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吉祥物去哪了,但他们一问,鄂顺便低落下去,又说什么都不肯说,久而久之,他们就不问了。

 

那束梅花凋得很慢很慢,好像和鄂顺一样,在等什么;但鄂顺想等的人还没回来,花就凋谢了。

 

只有那张闹着玩儿似的烟纸,被鄂顺夹进相框,摆在床头——当时姜文焕用的笔明明就是他们店里记账用的水笔,可那字迹却经久不褪,白纸黑字,像是一道浓墨重彩的誓言。

 

鄂顺盯着“结发”二字出神,心想:“骗子。”

 

怎么会有人比Iphone的天气预报还能骗人?

 

他托人去打听,当初姜家如何没落、是否还有能找到的姜家人。然后他得知姜文焕自幼和家族中同辈并不亲近,只有一个姓殷的表哥和他相熟;但鄂顺追着这条线再查下去,很快发现他哥哥竟然已经去世了——

 

枪杀,死于姜文焕出现的那个雨夜的前三天。

 

给他消息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他只说姜文焕的老板已经倒台,听说是一场家变。但他告诫鄂顺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他甚至不能保证会不会牵连到鄂家。

 

鄂顺深吸一口气,他听见这句话,便知道姜文焕无论生死,都已经大仇得报。

 

他闭上眼睛缓了半晌,说:“我不再追查。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眼白里都是细密的血丝。对方看了也不落忍,就道:“这我实在查不到。”

 

“但他若活着,早晚会回家的。”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鄂顺也只能道谢,然后告辞离去。

 

日子流水般过,那句结发的誓言仍然端坐在鄂顺的床头,但那把已经凋谢变干的梅花旁边,被他放了一束雏菊——

 

他渐渐地不再抱姜文焕会回来的希望。

 

他只是常常在雨天做梦,梦见一袭黑衣,和一股悠远的檀香。

 

二、

 

他在朝歌继续把店开了下去,生意愈发地好,慢慢地形成品牌,开了好几家连锁。但姚庶良建议他把店搬往更好、客流量更大的地点时,他却只是摇头。

 

姚庶良苦口婆心:“顺哥啊,店面我都看好了,绝对是最好的地段……”

 

“我怕他回来找不到家。”鄂顺说。

 

姚庶良自然知道鄂顺说的“他”是谁,心想那吉祥物都两年没见了,顺哥怎么还惦记。

 

他也有点莫名其妙,道:“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不就完了嘛。”

 

鄂顺抻平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很快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姚庶良满脑袋问号,站在原地反映了一会儿,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活人怎么会找不到家呢?

 

他们俩刚刚聊完,从他身后就过去了一个客人。姚庶良第一眼觉得这人的背影挺板正,高挑挺拔,还有点眼熟,但又不算太熟,不知道在哪见过;然后就见这男人一回头,状似闲聊一样地问:“鄂顺呢?”

 

姚庶良指着他双手发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话到嘴边,他在“诈尸了!”和“妖孽退散”中选择了求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退!退!退!”

 

姜文焕:“……”

 

他不打算和姚庶良废话,转身就往柜台走;鄂顺正忙着查缺货,并没抬头,随意地说:“您好,想吃什么自己选就可以。”

 

“劳驾,”姜文焕说,他指着柜台上一块刚做好的巴斯克,声音带笑,“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这种蛋糕正常是不做裱花的,最多也是放点迷迭香或者胡椒叶点缀一下。但鄂顺刚才走神间,往上面裱了一朵五瓣花。

 

鄂顺的动作顿住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他想抬头看,却又不敢——

 

那年,是姜文焕不敢,而如今是他不敢。

 

“怎么啦,老板。”姜文焕说,他凑近了鄂顺,轻轻伸出手,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让他与自己平视:“这块蛋糕,也是别的顾客订好的吗?你把我的五瓣花送给谁了?”

 

鄂顺闭上眼睛,巨大的狂喜和不可置信一起攫住了他,他再睁开眼睛时眼泪就流到姜文焕的手上,姜文焕轻轻摸他的脸,动作珍重,直到满手湿润。

 

鄂顺哽咽道:“送给了……两年前,在下雨天推开我店门的一个傻子。”

 

姜文焕笑了。

 

归来,好结发。

 

End.

(真end了)

 

 

 

 

 

 

 

 

 

 

 

 

 

 

 

 

 

 


 

Louisism

【焕顺】仿生金毛会梦到电子小羊吗

焕顺+一点点郊发哥彪

现代AU  先婚后爱(?)

---

01

  总而言之,结婚了。


  鄂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新鲜出炉的两个红本本,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正经严肃在开车的姜文焕,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咬了咬指头,表情在脸上过了好几轮,还是没忍住问:


  “关于我回国第三天就被拉来和你扯证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姜文焕?”


  鄂顺,年方二十六,三天前还是单身,三天后已婚,这会儿正在和已婚对象一起回婚房的路上,已婚对象是兄弟兼发小兼大学本科同学的姜文焕。......


焕顺+一点点郊发哥彪

现代AU  先婚后爱(?)

---

01

  总而言之,结婚了。


  鄂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新鲜出炉的两个红本本,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正经严肃在开车的姜文焕,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咬了咬指头,表情在脸上过了好几轮,还是没忍住问:


  “关于我回国第三天就被拉来和你扯证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姜文焕?”


  鄂顺,年方二十六,三天前还是单身,三天后已婚,这会儿正在和已婚对象一起回婚房的路上,已婚对象是兄弟兼发小兼大学本科同学的姜文焕。


  很棒,确实是知根知底,知得不能再知了,但到底中间省略了什么东西让他们俩光速跳到了结婚的这一步呢?鄂顺没想明白。


  姜文焕开车送他回婚房,准确来说那是姜文焕的房子,鄂顺的行李还在后备箱,他是一大早被接去民政局的。人都还没睡醒,看见民政局前站着自家爸妈和姐姐,招呼都还没打好,焦急地被推了进去,穿着两天没洗的卫衣,和西装革履的姜文焕坐在一起拍完了结婚照。


  “我送你回去之后就要去公司,家里什么都有,楼下就是超市,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辛苦你自己收拾一下行李,”姜文焕把着方向盘交代,看上去几天没睡好的样子,他借着一个红灯的功夫转过来看着鄂顺,满脸歉疚,“如果晚上回来的话我再向你解释。”


  然后鄂顺连人带行李站在姜文焕家门口,对着手机信息往电子锁上输密码开门。他到这时候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只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魔幻得像是拍了一个荒诞无厘头电影,他就是电影里面那个天选衰人,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都选错的那种倒霉蛋。


  问题是明明他才研究生毕业啊,放在一个月前他还在美利坚准备自己的毕业vlog,虽然拖更博主到现在都还没把素材完完全全地剪出来,怎么恍惚间就和姜文焕结婚了?


  不行,有些事情靠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人活一世不能只靠自己。


  鄂顺立刻站在玄关换了双新的拖鞋,吊牌都没剪的那种,一看就是临时为他准备的,他一打眼都没看见剪刀在那里,只好穿着拖鞋蹦着去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就给姬发打电话。


  电话接通响了好久,响到马上就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那头接了起来。显然那头还没睡醒,声音含含混混问顺子怎么了,这还没到中午饭点儿呢有什么大事吗。


  鄂顺清了清嗓子:“我结婚了。”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三十秒,响起了兵荒马乱的动静,依稀能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响起殷郊“发发你为什么把我踹下床”的嚎叫,手机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隐约听见姬发踩着拖鞋在房间里啪嗒啪嗒跑大喊着“来不及了我们要去解救顺子”。


  鄂顺默默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放在沙发扶手上摁开了免提。


  太吵了,要是再放在耳朵边儿上听一会儿,鄂顺觉得自己可能要失聪。


  大约过了三分钟,被遗忘的手机重新让主人拿了起来,姬发显然已经清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还带着几分坚定,问:“顺子,你现在在哪里?我和殷郊准备出门来救你了。”


  “姜文焕家里,不用救,我结婚对象是他,”鄂顺平静地回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没剪开塑料条,对着电话补充,“你们俩来的时候能带把剪刀来吗?我在姜文焕家里找不到。”


  已经不想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蹦跶着去的了,他鄂顺是个人,能正常行走的人,不是跳山羊,不用蹦着走路。


02

  姜文焕拎着公文包回家一打开门,看见家里沙发上坐着四个人,是大学时代鄂顺他们一个寝室的,全都聚集在他家客厅里。姜文焕大学时代是他们寝室隔壁的,混成鄂顺寝室的编外人员,一瞬间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回到了本科时代。


  他大概能理解殷郊和姬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很意外的一点是崇应彪也在。还是熟悉的吊着三白眼冲他哟了一声,算作打招呼,给了姜文焕一种被会审的错觉,他从没觉得从自家玄关走到客厅短短的一截路这样漫长过。


  “结婚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崇应彪抬手挥了一下,撑着膝盖从地毯上站起来,截断他的话:“很不巧啊,我们已经给你老婆解释完了。现在把你老婆还给你,兄弟们撤了。”


  姬发猛猛翻了几个白眼,撑了一把殷郊的肩膀跟着站起来,看都没看方向冲殷郊伸出手,把殷郊拉起来,呛了崇应彪一句:“谁跟你是兄弟,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撑死我们只是在一个屋檐下被迫当了四年合租人的关系。”


  鄂顺起身送客,站在门口叮嘱了一下三个朋友回去的路上小心,看他们三个进了电梯之后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刚想和姜文焕说话,只见对方弯腰把脱下来的鞋套挨个捡起来团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啦?”鄂顺把大门拉上,踩着拖鞋跑到姜文焕旁边去,很亲密地在对方身边坐下来,捏了捏姜文焕的胳膊,“我出国四年诶,平时就逢年过节才见得到你,你就这态度?”


  姜文焕看他一眼,拉了个抱枕抱在怀里,转过身一手撑在沙发后靠背上抵着太阳穴,调整了一下姿势:“我要讲什么?彪子他们仨不都告诉你了,我家老董事闹脾气不认我这个少东家,你家那边找不到集团继承人,双方父亲一合计觉得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研究生三年有机会就往美利坚跑去找你笃定我们已经暗度陈仓,所以愉快达成协议把咱俩安排联姻了?你要我讲这些吗?”


  鄂顺看起来对联姻这件事情接受良好,或者说其实他是对结婚对象是姜文焕这件事情完全心无芥蒂。他俩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满打满算那也是二十六年。鄂顺上个月才过完二十六岁的生日,因为没有上过社会经历过毒打,看起来还像个初出茅庐的青涩男大学生。


  他也学着姜文焕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啦,你从小到大都很有想法,我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肯定有你的理由,我配合就好了,不打紧。我是想说别的,比如结婚了要有婚礼吧,还要选喜糖写请帖吧,然后安排宾客什么的,想想就很麻烦。我一个国外四年美留生,肯定不是我来操作吧……”


  鄂顺冲着姜文焕眨眼睛,话没说话但意思已经明确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下午在家和三个前任室友商量出来的东西,反正有崇应彪和姬发共同存在的场合总是少不了馊主意的。


  “行,这些你都不考虑,”姜文焕答,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儿石头落地,人一放松绷紧的弦,被强行压制下来倦怠之意就会重新涌上来,他这会儿觉得自己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我去洗个澡,你也收拾收拾,今天就先这么着?”


  然后他就在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回卧室的时候,收获了一个趴在他枕头上呲出一口小白牙玩手机的鄂顺。对方听见他走回来的动静,立刻抱着枕头盘腿坐起来抬头望着他,笑得眉不见眼冲他撒娇:“我没有收拾行李,所以只能和你一起睡啦!”


  姜文焕顿了一下:“……你不要忘了我们早上才登记,我现在对你做什么都是婚内合法行为的,小顺。”


03

  最后还是妥协了,姜文焕素来对鄂顺没有say no的权利,他不连着说三个yes都已经算是克制了。早晨起来上班的时候还要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鄂顺,虽然觉得这番担心有些多虑,毕竟晚上被踹醒四次的人是他而不是鄂顺。


  和姜文焕这个已经工作了一年的稳定社畜不一样,鄂顺是今年刚毕业的美留生,彻底毕业之后开始进入放纵阶段,他才回国第四天,能把时差倒过来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三餐不规律实属家常便饭。下午三点打着哈欠醒过来的时候往窗外望了一眼,不太熟悉的建筑。


  他所有的行李都乱七八糟地扔在客房的床铺和地板上,其实在他入住之前姜文焕已经给他收拾出来一个房间了,衣柜都腾得好好的,但他不想收拾,所以到处乱扔一气。等晚上睡前又不想在衣服堆里面装一个自己,他在国外公寓的时候已经装够了,反正他不论怎么作姜文焕都会惯着他的。


  况且鄂顺认为自己其实还算是比较听话的性格,除了可能有点家务零分之外,没有别的显著缺点。


  点外卖的时候犯了难,他在国外吃白人饭吃得要死,回国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拥抱祖国的鲜香麻辣。刚回国的时候住酒店倒时差,在房间里昏天黑地,现在到了姜文焕家里住着,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地址。


  定位撑死只能订到大门口,他记得昨天姜文焕送他来的时候还要在大门口刷脸进,至于后面把姬发殷郊和崇应彪摇人一样摇过来,纯靠殷郊和姜文焕二十七年表兄弟情在系统上有录入过信息。


  老大一个小区,鄂顺觉得自己只要走出这个单元七扭八拐找一圈大门,他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但人是铁饭是钢,鄂顺是个一米八几的成年人,甚至觉得自己二十六还能窜一窜,饿得在被子里开始蠕动,最后光着脚在姜文焕家里翻箱倒柜,折腾着烧了水给自己冲了一碗燕麦片,在心里愤愤然吐槽什么人啊怎么没有一袋方便面应急。


  他把自己的电脑搬过来打开,从相机里导入素材,准备来剪他的毕业vlog。他在社交媒体上有个账号,最开始拿来记录生活的,但因为脸长得好,帅哥总是会得到优待,所以发什么内容都有人看,靠这个也积累起来一小撮粉丝。


  号是大二的时候开的,那时候有个市场营销学的小组作业,要求拍摄视频上传到互联网上,还有播放量的要求。当时他们寝室组队,否掉了崇应彪仿佛健身教练宣传片一样的提议,动用钞能力和家庭背景跑外边儿租了个棚,学当时很流行的“爱豆打歌舞台”拍了一组照片,全程记录,然后粗略剪辑了一下发上网。


  主要还是帅哥浓度太高了,他们那条视频直接发布两小时就超过了老师布置的播放量要求。殷郊本来还想着实在不够花钱去买点播放量来的,被评论区一水的“原来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公”吓一跳,扣着姬发的手自我怀疑地问是不是以前真的给他定过娃娃亲,这阵仗太吓人了。


  从那以后鄂顺就开始对此感兴趣了,虽然本科学的和新闻传媒没有一点关系,他就权当是爱好。他的好兄弟们轮番在他的视频里露脸,帅哥往往都是帅而自知的,尤其像崇应彪这种那就太自知了。唯有姜文焕一开始不太习惯,觉得自己不是很上镜要不还是算了。


  换成是别人鄂顺肯定不强求,但他对姜文焕有一种区别于他人的执着,就像是知道小狗不喜欢碰尾巴毛但硬要去编辫子的主人一样,偏要对着干,看对方为了自己强行忍耐的样子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他刻意隐去了评论区说他们俩看起来很配的评价,只挑夸奖姜文焕的话来给对方读,什么名品侧脸,什么梦中的老公,什么看起来就想嫁之类的话,把姜文焕说得整个人爆红,来捂他的嘴让他不许说。久而久之生出了新的应对方式,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姜文焕点开评论区给鄂顺读,从妈妈的好大儿读到我老公真是清纯男大,给鄂顺读害羞了,终于扳回一城。


  鄂顺不打算靠这个吃饭,所以更新都是随心所欲的,后边儿跨过大西洋前往美利坚,和国内的朋友们联系归联系,但总是碍于时间和空间,频率还是有降低,他的视频和照片里面也开始出现新鲜的面孔。


  但姜文焕是例外。


  那会儿姜文焕也在读研,但读的是国内三年制的研究生,节假日有空就往鄂顺这边跑,很多时候时间仓促到只来得及在鄂顺的小公寓里给他做两顿饭,又要回国上课,很多作业都是在跨国十多个小时的航班上完成的。


  鄂顺有两个合租的室友,一个亚裔一个意大利人,都以为姜文焕是鄂顺在国内的男朋友,纷纷感叹他们俩感情是真好,并且盛赞姜文焕的厨艺,为了蹭那一口吃的还要专门问问鄂顺,问姜文焕什么时候来做饭,他们可以帮忙买好一切食材,只用姜文焕提供厨艺。


  他没有否认两个室友的说辞,刻意不去辩解,任由姜文焕被误会成他国内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一方面心疼姜文焕这样两头跑很累,另一方面又乐于享受这样的特殊对待。心里恶劣因子的小人在疯狂呐喊:看啊,我对于姜文焕来说多特殊啊,他宁愿累着自己也要每个月来看我,谁能比我更重要。


  这是超过普通朋友界限的行为,鄂顺自己心里门儿清,但姜文焕不说他就耗着,他并非想要钓着姜文焕,只要姜文焕开口说交往,他立刻就能答应,鲜花礼物通通都可以不要。偏偏姜文焕像个锯嘴葫芦,事儿是做的一件比一件深情,死活不愿意往前走一步来推进关系。


  谁家做好兄弟的这么做啊,那刘备也不把跨国航班当成的士坐来坐去给张飞做饭呐!


  话题有点扯远了,鄂顺一边剪视频一边想,反正现在他和姜文焕结婚了,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会有办法逼姜文焕就范的,他看姜文焕总有种错觉,好像努努力硬追就能追到手。


04

  对于鄂顺之后的工作规划是当一个自媒体博主这件事,姜文焕没有任何异议,甚至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鄂顺吸着姜文焕买回来的鲜榨果汁蜷在沙发上觑着姜文焕的脸色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读了好久的书到头来干这个有点不务正业。


  “还好吧,喜欢就去做又没什么,”姜文焕围着围裙在厨房摘豆角,闻言回头看着趴在沙发上的鄂顺,拧了一下眉毛,“谁说你什么了?”


  鄂顺连忙摇头说没有,举着果汁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变成仰躺着的姿势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只是看过这样的言论啦……毕竟我也不是有多大粉丝基础的人,小小小生活博主,更新的内容也都是零碎的日常,我觉得不会有特别多人喜欢,所以才问问你啦。”


  姜文焕其实对此工作种类并不了解,但他会以鄂顺的喜好作为第一考虑内容,仔细地想了想,抿了一下唇:“我觉得你喜欢就去试试,试到不喜欢再说。你做自媒体的话时间应该比较自由,那就可以完成你一直想养猫的愿望。我现在的工资每个月十五号到账,我把卡号给你,你绑上。婚后共同财产你支配,不够再跟我说。”


  鄂顺哇了一声,把手里剩下半杯果汁往茶几上一放,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厨房来,探个小脑袋看姜文焕做的什么饭,把下巴垫在姜文焕的肩膀叹了口气,看似无心实则故意,呼吸都打在姜文焕颈侧:“好的老公,我从明天开始学做饭成为家庭煮夫。”


  姜文焕浑身一紧,捏着豆角的手都顿住了,僵在原地疯狂眨眼睛,努力克制住自己已经开始蔓延鸡皮疙瘩想要抖两下的冲动,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不、不用这么客气。呃老婆……不行这样好怪啊小顺,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他实在不敢动一下,自然看不见鄂顺其实也红透的脸,以及贴在家居裤缝儿旁边因为羞耻而攥紧的拳头。


  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姜文焕仍旧在自己的卧室收获了一个鄂顺。他都还没张嘴问,鄂顺先发制人说起得晚了客卧还没收拾,又说咱俩都结婚了红本本还热乎着哪有分居的理儿,再说万一什么时候双方家长来突击检查正好看见那不就是抓个正着,最后一锤定音说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怕什么。


  一套连招逻辑闭环,姜文焕张开嘴又合上,选择不说话。毕竟他也有私心,凭借他对鄂顺的了解已经猜到对方没收拾屋子,他大可以晚饭之后顺道就给鄂顺收拾出来,但他没去。偏偏姜文焕心里又矛盾得紧,他既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他没有真的拿鄂顺当兄弟看,自然是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歪心思一起大被同眠。然而心底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前一种思维,讲你们都已经结婚了诶,成年人结了婚睡在一起难道不是履行一下伴侣义务吗,反正也没动手动脚,躺一下能怎样呢?


  躺一下不能怎样,姜文焕一边内心叹气一边翻了个身背对鄂顺,把睡衣往下拉了拉,但有反应就很怎样。


  旁边发现姜文焕翻身背对自己的鄂顺眯了眯眼睛,狠狠拿过手机给自己上了五个连环闹钟,势必要明天早上把自己喊起来开始做饭,他都已经想好了明天要去姜文焕的公司溜达一圈宣誓主权。


  事实是鄂顺摁灭了五个闹钟,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他一个猛子坐起来有些头晕,撑着自己额头把手机抓过来看的时候,发现了姜文焕在一个小时之前发给他的消息,提醒他记得吃午饭,冰箱里有食物,往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好。


  鄂顺:……


  他立刻戳开和姬发的对话框开始狂轰滥炸。


  【顺顺利利:我完了我完了我睡过头了啊啊啊啊发发怎么笨啊嗷嗷嗷!】


  【顺顺利利:不是打错字了是怎么办啊发发救救我!】


  【顺顺利利:我今天本来打算去姜文焕公司给他送午饭顺便在他们那一圈老古董面前晃一圈的这下完了我直接把午饭睡过去了我现在只能送空气了呜呜呜——】


  【顺顺利利:人呢?姬发?姬发你说句话啊!】


  【家和万事发:大哥我在打字……】


  【家和万事发:你做饭吗?你亲自下厨吗?你要毒死姜文焕吗?你搞坏我烤箱的事情你忘了?你记得那个被你烧穿的锅吗?你这个婚这么不满意已经考虑谋杀亲夫了吗?】


  【顺顺利利:……那我当然是,点外卖了!】


  【家和万事发:你要不送下午茶吧,我把姜文焕公司地址给你。你收了神通吧,天不让你做饭,别做。】


  【顺顺利利:好兄弟,我差点忘了还有下午茶这一招!我去收拾一下找文焕了,回聊!】


  姬发在工位上咬紧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旁边的殷郊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鄂顺留学四年把脑子留坏了,你别学他。


  被评价为“把脑子留坏了”的鄂顺在自己的衣服堆里乱找一气,搭配满意后火速出门打车,下电梯的过程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不干脆请姜文焕他们全公司喝下午茶好了,他记得他们南都集团名下好像有经营食品行业来的,出了电梯就给他爸打电话。


  “喂,爸爸。是我啦我是鄂顺,”他昨晚吃了晚饭之后拉着姜文焕要下楼消食儿,已经摸清楚路线,熟练地朝右一拐,“哦是这样我打算去看姜文焕,这不是刚结婚第一次去他公司嘛,打算请他们全公司喝下午茶。我记得咱们家有投什么奶茶蛋糕之类的店诶,能不能送过去啊?我现在打车去他们公司可能要二十分钟……”


  鄂崇禹携夫人正在和姜桓楚两口子一起打麻将,开的免提,鄂顺讲到一半他亲妈就抿着嘴笑。鄂崇禹听完吹胡子瞪眼一拍桌,白了一眼姜桓楚,冲着鄂顺没好气开口:“你个笨蛋,这才结婚几天你就想着压榨你爸给那小子补贴了?你老丈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鄂顺一听哎哟一声,在电话那头撒娇:“爸——婚是你们让结的诶,那我当时才回国三天,我连朝歌民政局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这样讲我啊,那文焕和我结婚就是你半个儿嘛,我肯定在姜叔叔那里也是半个儿,求你啦——”


  鄂崇禹没好气儿地连说了三声行,鄂顺心里叫好赶忙在电话里补充,说姜文焕那份要做无糖的奶茶,然后报菜名一样报姜文焕的口味。听得电话那头姜文焕亲妈笑声不断,借着鄂崇禹的手机跟鄂顺讲话,说顺顺这么些年在国外怎么还把我们家文焕的口味了解得这么清楚啊,就这么钟意我们家文焕的啊。


  鄂顺隔着手机都觉得脸红,赶紧找借口说自己打的车快到了,先不聊了,遂挂断电话。


  上车的时候他爸给他发来一串电话号码,他摁着语音条转文字,看见他爸让他自己联系人,刚刚电话里报菜名儿报得条件太多了记不住。鄂顺只好自己给那头打电话,好在都是商圈内,离姜文焕的写字楼没有太远,他下了车步行过去取正好。他这下午茶来得急量要得大,多花点时间也够门店准备一下。


  等鄂顺拎着自己选好的糕点奶茶往写字楼大门一站,被保安当场拦下,说他没带工牌不让进。他对着大门口的反光玻璃看了一眼自己,俨然是男大的打扮:白衬衫、牛仔裤,脚下还穿着一双帆布鞋。


  “一定要带工牌儿才能进吗?”鄂顺不死心地问保安大哥,“万一我是来谈项目的呢?那谈项目的肯定也没你们的工牌啊。”


  保安大哥看着他的打扮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眼神说明了一切。


  鄂顺泄了气,认命地哦了一声说好吧我打个电话。他在国外四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脸皮与勇气差不多也到这个程度是极限了,往旁边走了走找了个太阳晒不到且远离保安的地方蹲了下来,默默给姜文焕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三声很快就接通了,大概率姜文焕现在不是很忙,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他:“怎么了小顺?”


  “没怎么,我在你们公司楼底下被拦了,”鄂顺看了一眼还在盯着他看的保安,转了转身体背对保安,把下巴抵在胳膊弯里,“你能不能让你助理下来接我啊?”


  姜文焕问:“你在哪个门?”


  鄂顺不知道,只好站起来重新往大门走,想去抬头看看有没有标识,看了半天没看到,只好硬着头皮又去问保安这是哪个门。姜文焕在电话那头让鄂顺把手机给保安,说自己来交涉。鄂顺哦了一声说好,在保安疑惑的眼神里乖乖把电话递了出去,说麻烦了大哥听一下电话,26楼姜总找。


  看来姜总的话现在还是很管用的,鄂顺拎着保温袋被指引着去搭乘直达电梯的时候想,一会儿的下午茶也给安保人员送吧,一轮不够就再送二轮好了,反正今天的下午茶他鄂顺承包了。


  姜文焕的助理在电梯门口等他,门一开对着鄂顺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给鄂顺吓一跳,心想现在打工人真是不容易,和助理两个人就差对着鞠躬了,逃一样地跑进姜文焕办公室,靠着门喘了口气,如蒙大赦。


  “你怎么来了?”姜文焕不近视,但会在工作的时候戴一副没有度数的防蓝光,那是他读研究生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当时他一天除了睡觉都对着电脑手机,把眼睛弄到假性近视,去医院折腾了一圈,折腾出这么一个结果。


  鄂顺把手里的保温袋举了起来,但没晃,冲旋上钢笔盖子的姜文焕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到旁边会客小桌上来,撕开保温袋上的封口往外拿下午茶。他不光给姜文焕带了,还把自己的那一份也准备好了,在桌上一排开数量十分可观。


  “我给你送下午茶嘛,放心啦你们公司都有份,估计过一会儿就要给我打电话说送来了,你找几个人去帮忙拿一下?”鄂顺掀开一个包装盒看了一眼,稍微有点沮丧,拿起叉子往移动到他对面的姜文焕手里塞,“快快快,都有点化了。你最喜欢的香草口味。”


  姜文焕接过来刚想说话,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他轻轻皱了一下眉,端着鄂顺递给他的小蛋糕走过去摁了免提,助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老董事在办公室外边要找他谈事情,问姜文焕是否处理完了公务。


  助理是接鄂顺的那位,她看鄂顺进来没一会儿,也不知道里边儿在干什么,这么讲也是在给姜文焕提醒一声,顺便试探一下需不需要自己在门口拖延时间或者干脆把老董事给敷衍过去。


  “等我三分钟吧,我这边处理一下马上好。”姜文焕答,那边的助理说好,挂断了电话,他就转头征询鄂顺,“你要不要去旁边儿的休息室里待会儿?”


  鄂顺看见姜文焕折回来要收拾桌子,赶紧伸手去拦,张开双臂上半身悬空挡在他摆出来的一桌下午茶前,抬起头问:“谁啊?连个下午茶都不让你吃。我辛辛苦苦拿来的,放一下又不会怎样。还有我为什么要去休息室里面躲啊?我是你的合法配偶诶姜文焕,你不要搞得我好像是不合法的一样。”


  姜文焕叹了口气:“就那个董事会里对我最有意见的,我没有对你有意见,我是不想你听到他说话不开心……没事儿小顺,你就这么放着吧,我不收拾,我就放个蛋糕,不好拿着见他。”


  鄂顺哦了一声,看着姜文焕把那个化得更厉害的蛋糕放在桌面上,折回去摁了办公室桌上的铃示意助理请老董事进来。他站起来从会客桌后走向大门,看见助理推开办公室大门侧身让老董事进,他和老董事对视了一眼,都在互相打量,然后擦肩过去,喊住了助理。


  “嗯……小张助理?”鄂顺看了一眼助理胸前的工牌,没看清名字光看清楚一个姓,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上边有一串电话号码,压低了声音交代,“你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打过去问一下给你们定的下午茶什么时候送过来,估计差不多了。可能数量有些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搭把手。对方问起来就报我名字,我叫鄂顺,南都集团他们老总那个鄂,顺利的顺。麻烦啦。”


  鄂顺看见助理掏出手机把这一串电话号码记下来,点了点头让她先去忙,把大门给关上了。老董事拄着拐杖哼了一声,也没给姜文焕什么面子,径直坐在会客沙发上,双手撑在中间的拐杖上瞥了一眼桌面的下午茶,略带鄙夷地指点了一句年纪轻轻天天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吊着眼睛喊姜文焕过去给他奉茶。


  姜文焕刚一动,离老董事更近的鄂顺诶了一声,笑得阳光灿烂走过去嘴甜喊人:“你要喝什么茶啊伯伯?”


  鄂顺在外读书好几年,也不管家里集团的事儿,自家公司里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认识,因此对于眼前的老董事而言完全是一张陌生面庞。他不认得鄂顺,也没听见之前鄂顺低声交代助理做事时自报的家门,只当他是姜文焕认识的人。


  “你又是哪一位?”老董事本来就看不惯姜文焕,想倚老卖老被鄂顺这么一打岔,见姜文焕一点儿来阻止鄂顺的架势都没有,隐约觉得眼前的鄂顺应该和姜文焕关系亲近,但前几日才听说了姜文焕和南都小公子的婚事,不由得过多地看了鄂顺两眼,又把视线转回到姜文焕身上,“你别搞什么幺蛾子,年纪轻轻彩旗飘飘……”


  姜文焕眉心一跳知道老董事误会了,刚想解释一句,鄂顺比他先开口,抓着桌上还没开封的奶茶,撕了吸管包装插好推到老董事面前,冲着老董事弯起眼睛笑,呲出一口小白牙:“哪有什么彩旗啊?不会说的是我吧,可我是不倒的那个,您弄错了。您不是要喝茶吗?来,奶茶,又有牛奶又有茶,中西结合,又给老人家补钙,还给老人家提神,好东西。”


  一整个胡说八道。


  姜文焕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抿了抿嘴强行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心想他果然还是没在鄂顺身边的时间太长了,都已经不知道对方在外求学这些年变成这番牙尖嘴利的模样。


  老董事对着鄂顺吹胡子瞪眼,说老人家不喝洋玩意儿,搞不来这些东西,这满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鄂顺就举着那杯奶茶说伯伯这就是你不对了,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些洋玩意儿,咱们要学会中西合璧取长补短,那不然要给年轻人看不上淘汰掉的,以后年轻人都不带您玩了,您听话啊喝一口。


  说完就举着吸管要往老董事嘴上怼,给老董事气够呛,拄着拐杖左躲右躲,最后站起来哼了完全就在看热闹的姜文焕一声,说老夫是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还是告辞了。姜文焕要送,但没有完全送,喊了老董事一声让人慢慢走不着急,这边儿还有别的事情恕不远送了,鄂顺还跟在后边锲而不舍推荐他手里的奶茶,直到老董事自己推开门走了,门重新合上,他才冲着大门口做了个鬼脸,把吸管放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多烦人,我奶茶都不冰了……”鄂顺咬着奶茶里面的芋圆皱了皱鼻子,回过头看见姜文焕盯着他笑,顿感不妙,他好像显得有点过于放肆了,之前在姜文焕眼里可都是乖乖仔的形象,这一闹好像暴露了别的一面,“啊那个、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一般还是脾气比较好的,这次是呃,小意外。”


  姜文焕看了一眼之前那块化得更厉害的蛋糕,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把小蛋糕捧起来,用插在上边都快掉下来的勺子挖了一口:“耽搁太久都化掉了,白白辛苦你送过来。”


  鄂顺赶紧转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融化的甜品液流淌到姜文焕的手上,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去给姜文焕擦手,一边擦一边答:“不辛苦不辛苦,你喜欢我以后天天来。这算什么辛苦,你只要不嫌我烦就行……”


  姜文焕看着鄂顺头顶的发旋儿轻笑了一声:“不会嫌你烦的。我永远不会。”


  鄂顺给他捏着纸巾给他擦甜品液的手顿了一下,心想不太妙,姜文焕这一招太高了,他可能要投降了。终究告白这一步还是要他来走,不怪他鄂顺意志不坚定,实在是对面的姜文焕棋高一着。


  “你闭一下眼睛姜文焕,”鄂顺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在姜文焕不明所以的表情里伸手替他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再催促一遍,“快点闭一下眼睛,我有东西送你。”


  姜文焕向来不会拒绝鄂顺的要求,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他感到胸口微微下沉,应该是鄂顺的手撑在他胸口上借力,


  然后唇上一热。


05

  鄂顺微信一直置顶着本科时代的宿舍群,这个群上一次有动静还是前段时间鄂顺在里边摇人,说兄弟们我回国了现在在姜文焕家里谁来给我送一把剪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如今这个群在晚上十点再一次跳出来,发起人仍旧是鄂顺。


  【顺顺利利:兄弟们,宣布一个好消息!】


  【顺顺利利:我,鄂顺!和姜文焕!】


  【顺顺利利:从今天起——】


  【Just听我的:离婚啦?】


  【顺顺利利:正式谈恋爱了!】


  【顺顺利利:啊????】


  【顺顺利利:呸呸呸——彪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文焕离婚!】


  【Enjoy:啊???你俩婚都结了你现在说谈恋爱?你俩不是大二就在谈吗?】


  【家和万事发:@Enjoy 你别管,说句恭喜得了。】


  【Just听我的:啥情况?所以现在我是要陪你演一下吗?@顺顺利利 恭喜你们数十年如一日热恋不减,婚后还要搞这些手段来伤害你的朋友们?真有你的。】


  【Just听我的:这么大的事情姜文焕怎么说?他不都把飞机当成的士坐了?真是让人震撼啊鄂顺,我去通知哥哥一声。】


  【家和万事发:??你又?你他妈给我回来那是我哥!你凭什么又在我哥那里!@Just听我的 】


  【家和万事发:崇应彪!@Just听我的 说话!!】


  鄂顺不管了,下拉手机通知栏把震动的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刚准备放下来去找姜文焕腻乎一会儿,手机上多出来一个通知,他一个小时前发的毕业vlog上热门了,点进去一看评论区全在喊失踪人口回归,问他之前都在干什么,这都毕业好一阵儿了才发出来。


  “也还好吧,”鄂顺小声嘀咕一句,算了算自己现在距离毕业也没过去太久,他的vlog也不只有毕业的内容,明明还有一大堆之前生活的素材,“能剪出来半个小时已经很不容易啦。”


  评论区高赞的一条也是问他之前都哪儿去了,但是不同的一点是管他叫“老公”,一整个发疯文学里带着一点正经在问的内容,连带着对方的id名称好笑加倍。


  鄂顺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复一下对方满屏幕的变成猴子到处荡来荡去的精彩发言。


  【小顺今天也活着V 回复 小顺是我老公支持请呼吸 :不好意思呀,之前在忙着和我老公结婚,如果之后你们想看的话,可以录一个筹备婚礼的vlog哦~】


  【小顺是我老公支持请呼吸 回复 小顺今天也活着V :啊?】


  “姜文焕——”鄂顺摁灭手机,决定不看跟队形一样的一连串“啊?”,转头对着客厅的方向拖长音调大喊,“你明天不上班陪我去宜家好不好,我看上了一只金毛玩偶觉得好像你!”


  半晌姜文焕没说话,鄂顺在卧室皱了皱眉毛,心想怎么一回事儿呢,这是追到手了就不珍惜了?立刻踩着他那双新买的小羊毛拖鞋啪嗒啪嗒往客厅跑,正撞上从门外抱着一个纸箱子走进来的姜文焕,他手里的纸箱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猫脑袋,用爪子扒拉着箱子外沿,抬头和鄂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姜文焕捏起小猫一只柔软的爪子朝着鄂顺挥了挥,夹着嗓音开口:“你好啊,小顺。我来加入你的生活啦。”


————————

我流姜万真的在不同平行时空里各种做饭,借了一些演员本人的东西(比如生日和习惯)

对不起,让妹宝看起来真的很恋爱脑了,但他老公都是姜万了你让让他(bushi)

心跳-我的cp立马结婚版

【焕顺】将军夫人有令

2.3w+一发完 南世子殿下和亲东鲁

*先婚后爱*吃醋*真香*互宠 

  

南都一脉的势力在殷启弑父杀君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东西南北四大中派头最盛的的南都,也如月蒙云般地笼罩上一层阴霾,甚至小州诸侯都敢上前挑衅。

 

南都重臣纷纷上奏,希望南都皇室派人和亲以稳定南都局势。话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南都没落,这帮大臣也讨不着好日子过,故向皇室施压。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

2.3w+一发完 南世子殿下和亲东鲁

*先婚后爱*吃醋*真香*互宠 

  

南都一脉的势力在殷启弑父杀君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东西南北四大中派头最盛的的南都,也如月蒙云般地笼罩上一层阴霾,甚至小州诸侯都敢上前挑衅。

 

南都重臣纷纷上奏,希望南都皇室派人和亲以稳定南都局势。话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南都没落,这帮大臣也讨不着好日子过,故向皇室施压。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搭理,南都的皇室是谁不重要,能不能上贡,能不能忠于殷商,才重要。

 

南伯侯一直把唯一的儿子鄂顺当做心头肉,虽然嘴上总是不留情,但人人知道他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

 

“父亲,为了南都,您送我去和亲吧。”

 

鄂顺跪在大殿上,周遭是文武大臣,他们盼着这句话许久了,而鄂顺选在这个时候说,也是因为众臣必定会随着他的话给南伯侯施压。

 

“胡闹!”南伯侯拍案而起,案台上的竹简被震得从桌上掉了下去,他愤怒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向脾气暴躁的南伯侯此时看起来更加怒火中烧。

 

一位大臣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低头重重磕了下去,在地板上格外清晰的发出砰的一声。

 

“世子殿下已同意和亲,南都动荡,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出头鸟不是最值得害怕的,重要的是第二个跟随的声音,不知谁附和了一句,紧接着众臣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人声震耳欲聋:“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这帮老不死的,倒是会挑着家国大义上说。

 

南伯侯气得红彤了脸,怒气冲冲地在案台上踱步:“好啊!好啊!你们都是南都之重臣啊!”

 

看着父亲的模样,鄂顺担忧地皱紧了眉,却也不曾退让,努力地把话说得平稳:“父亲,儿子不孝,未,未能伴父亲左右为父亲排忧解难,眼下南都危难之际,我作为父亲的儿子,南都的世子,有责任站出来,请父亲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那日南伯侯还是没有同意,喘着粗气被伯候夫人扶走了,众臣见此般还是无果,纷纷摇头叹气,也作鸟兽散了。

 

离开时,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鄂顺的陈太傅拍了拍鄂顺的肩膀,用他沧桑地声音说:“世子殿下心系百姓,南都有世子殿下是南都的福气呀…”

 

 

母亲是温良贤淑之人,也少见的训了鄂顺行事鲁莽,事先没有和南伯侯知会,公然在大殿上提出和亲,把他父亲架在了不仁不义之处。

 

鄂顺低着头,委屈地瘪着嘴:“我不这样,父亲不会同意的,母亲,父亲他几日不愿见我了…”

 

南伯侯夫人看着儿子低落的样子了,也不忍再责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母亲的声音,总是给鄂顺平定内心的能力。

 

“你父亲没有怪你,他是舍不得你。”母亲那样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去吧,再去找你父亲一次,他会见你的。”

 

听了母亲的话,鄂顺往南伯侯的寝宫中去,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来,侍女恭敬地向他行礼,侍卫也没有拦他。

 

南伯侯坐在茶台的一边,见鄂顺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用他沉沉又沙哑的声音缓缓道:“过来坐吧。”

 

见父亲主动开口,鄂顺顿在门口的脚步轻盈了些,他乖乖坐到茶台的另一边,父亲的对面,低着头看着父亲把倒好的茶水放过来。

 

“父亲,我…”

 

“不必说了。”南伯侯于那日殿前相比,已经平静了许多:“我知道你是忧心南都,但你也要知道,你是我,也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但南都的子民千千万万,他们,他们也有儿子,他们也是父亲母亲,我身为世子,不能抛家国大义之不顾,牺牲我一人换南都安稳,父亲才不会整日为周边各诸侯虎视眈眈而忧心忡忡...”

 

南伯侯看着鄂顺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热血的自己,看着看着,严肃的脸也柔和了下来,摇着头又抿了口茶,喃喃道:“大啦…我的儿长大啦…”

 

“父亲…那日大殿是我冲动了…”鄂顺瘪着嘴:“儿,儿子知错了。”

 

南伯侯摆摆手:“罢了,罢了。”

 

见父亲态度软下来,鄂顺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那和亲的事…”

 

“如今南都落没了,王公贵族,避之不及呀…”南伯侯顿了顿,又说:“好在姜恒楚那个老家伙还算有良心。”

 

提到老朋友,南伯侯笑了笑,接着说:“东鲁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去处了,姜恒楚的长子姜文焕,虽不是世子,但年龄与你相当,等以后东鲁的世子大了,他也能有一处封地,只是品性尚未可知…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只是襁褓婴儿。”

 

“东鲁愿意就太好了!”鄂顺的眼睛亮起来,作为四大伯候之一,东鲁愿意与南都有这层关系,南都才算彻底有救了。

 

“你高兴什么,你只得带着信物去往东鲁,出嫁都不风光。”说到这里,南伯侯愤愤地:“这个老家伙…”

 

“父亲,如今东鲁愿意和亲,不论形式如何,都算雪中送炭了,”鄂顺笑起来:“您不必心疼我。”

 

南伯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说:“过两日,你就带着玉佩向东,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去。”

 

“一队人马?”鄂顺有些惊讶:“人多赶路未免累赘,父亲,只需一匹千里马随行,我一人足矣。”

 

“胡闹!”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我习武多年,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况且带许多人马去,东鲁朝中不免诟病,能让我嫁予东鲁郡王,东伯候叔叔想必也是力排众议,我,我们还是别添乱了。”

 

“你…臭小子,现在倒是有主意了,”南伯侯佯装生气,却心知拦不住他,鄂顺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又摇着头:“罢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你了,多带些盘缠罢,去了东鲁就不像在南都了,处处都要小心些。”

 

“是,父亲。”

 

“带个身手好的侍从同去也可,路上还能照顾你些...”

 

“父亲...”

 

南伯侯蹙着眉,一如既往的大嗓门,看起来像个耍无赖的小老头:“暗卫,暗卫总行了吧!”

 

鄂顺也不再坚持,笑着点点头头:“父亲安排就是。”

 

 

三日之后,鄂顺‘独自’踏上了去往东鲁的路,南伯侯安排的暗卫真够暗的,出发时,鄂顺都不曾察觉有人跟着,还以为是父亲公务繁忙,把这茬忘了。

 

直到他半路遇上一窝土匪,双拳难敌四手时,暗卫才不知从哪出窜出来同他一起杀出重围,之后偶尔在吃饭时会出现,也不同鄂顺说话,好像是个哑巴。

 

走走停停悠哉游哉地仿佛是出门游玩一般,鄂顺一点也不急见自己的夫婿,愣是把两日能赶完的路用了五日,进了东鲁境内也没有第一时间求见皇室,而是在东鲁城内玩了一遭。

 

鄂顺没来过东鲁,看什么都新奇,从关口逛到集市,搜罗了一堆没用的小玩意儿,最后脚步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塔楼前,上面赫然写着:弥黛坊。

 

门口的姑娘注意到了站在门外抬头望着招牌的鄂顺,扭着柳腰走过来,拂袖遮面,眉眼流转,声音能把人的骨头酥化了:“公子,怎么不进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鄂顺磕磕巴巴地开口。

 

姑娘轻声一笑,才道:“自然是供王公贵族寻欢作乐的地方,本教坊音律一绝,公子进来坐坐罢?”

 

“寻欢作乐?那我不去。”说着鄂顺转头就要走。

 

“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富贵些,弥黛坊也放行。”

 

“我才不是没钱呢!”鄂顺皱着眉,还能让你小看了不成。

 

“那便进来坐坐?”姑娘勾着娇媚的嘴角:“吃些小食,听听姑娘们唱歌,花不了多少钱,难道公子负担不起?”

 

“我,”鄂顺骑虎难下:“去就去。”

 

姑娘笑魇如花,侧身抬袖:“公子里边请。”

 

虽然有种被人挖好了坑自己跳进去的感觉,但鄂顺喜欢这里,里面造得金光闪闪,阁座雅致,舞姬乐姬都是好,还有白嫩模样的男子在抚琴,重要的是吃的不错。

 

进关以来,他还没吃饭呢,哐哐点了一大桌,吃得很是满足。

 

“这…这长得不错嘿…”醉醺醺的青壮男人扑倒在鄂顺脚边,又撑着坐起来,旁边的小厮无奈地扶着他。

 

鄂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些,继续喝茶。

 

男人又扑过去,这次扯上了鄂顺的衣襟:“你多少钱?”

 

“胡说什么,走,走开。”鄂顺甩开他,初来乍到,刚领他进来的姑娘说这里常有贵族来,他也不想惹上什么风波,手劲还控制了。

 

“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又要上前,小厮费劲地把他拉住,还不忘给鄂顺致歉:“我家大人喝醉了,公子莫怪…”

 

“装什么装啊!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叫喊着一把推开小厮:“你滚开!”

 

小厮被重重地甩在柱子上,鄂顺蹙眉站立,上前把小厮扶起来,看小厮对鄂顺连连道谢,醉鬼好像更不爽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来卖的装什么,叫声大爷我包你一晚上!”

 

男人又举着手摇摇晃晃地上前去,鄂顺叹了口气,反手将他扣住,又扔出去。

 

“切,你知道我是谁吗。”鄂顺无意冲突,转身便要走。

 

这下醉鬼更不爽了,方才还站不稳,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叫嚷着抓起重重的木凳冲过去,鄂顺回过头的时候,那把木凳离他的头只有毫厘。

 

鄂顺抬手遮挡,木凳却没有如想象一般砸下来,闭紧眼的鄂顺缓缓睁开,眼前的木凳被一只手稳稳地抓着,醉鬼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

 

“说说看,你什么身份。”抓住木凳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这人长得好是其次,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身份不一般,看力气是习武之人,右手两指上有茧,应该是常年射箭,腰间的令牌上刻着东鲁的蟠螭图腾还镀了金边,看样貌又年轻,高低是个皇亲国戚。鄂顺在脑内消化这些。

 

醉鬼见到来人的脸好似一秒清醒了一般,腿瞬间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殿殿殿,殿下…殿下,是他!”醉鬼慌张地指着鄂顺:“是这个男妓不识好歹!”

 

“你才是男妓呢,忍你两次还没完了。”鄂顺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叉着腰气呼呼的:“我在这好好吃饭,你过来耍流氓,我没揍你都,都算好的!”

 

“你血口喷人!”

 

这边动静大了,雍容的老板娘才摇晃着浑圆的臀部谄媚地小跑来:“哎哟,殿下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客套话不必说了,”姜文焕抬手打断:“王公子喝醉了耍酒疯,冒犯了你的客人,这桌就让王公子买单吧。”

 

“啊…啊?”醉鬼懵懵地看向鄂顺那桌,这家伙,满满三个大汉的量都有了。

 

“王公子,你有异议吗?”姜文焕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醉鬼心里苦还得扯出笑脸,念叨着:“这得多少钱呐…”

 

姜文焕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一副了然的样子,道:“真不巧,这位公子点了都是好货呀,要王公子破费啦!”

 

鄂顺此时站在一旁,仿佛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身旁两人也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处罚。

 

“我不用他付,他出言侮辱,还想伤人,我要按照律法处置!”

 

此话一出,姜文焕和老板娘对视一眼,都笑了。

 

鄂顺皱眉,他们的笑好像在调笑他愚笨。

 

老板娘笑着地对鄂顺道:“公子是外邦人吧?殿下发话了,您就别掺和了。”

 

鄂顺更加不爽了,对姜文焕说:“你不是殿下吗?作为皇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哎哟公子…不能对殿下这么说话的呀…”老板娘慌忙劝道。

 

姜文焕抬眉,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我要是眼睁睁看着,恐怕此刻你已经头破血流了。”

 

鄂顺都堵得说不出话,气冲冲抓起包袱的绕过几人出去,还没几步,又不情不愿地回头冲着姜文焕道:“方才多谢了。”

 

姜文焕蹙眉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

 

 

东鲁宫殿内,姜文焕和东伯候商讨完公务正要退下,东伯候似是突然想起来,叫住了他。

 

“焕儿。”

 

“是,父亲。”姜文焕转头,毕恭毕敬地抬手俯首,这是他的抗议。

 

“私下不必礼数如此周全,生分。”东伯候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鄂崇禹的儿子今日进关了。”

 

“是。”姜文焕站在原地,无视了东伯候的动作,面色冷冷,语气也平平。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不满,但南都…”

 

“我知道,父亲,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嗯,委屈你了。”

 

“父亲见过他了吗?”姜文焕问。

 

东伯候摇摇头。

 

“那父亲怎知?已到东鲁却不来觐见,南都世子未免太不识礼数。”

 

“他刚进关,关口就传消息来了。”

 

“他人在哪?”

 

“进关后到处晃荡,后去了弥黛坊。”东伯候无奈地笑笑:“鄂崇禹的大儿子夭折,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出,娇生惯养些也正常。”

 

“纨绔子弟,”姜文焕冷哼一声:“两日行程一拖再拖,到了东鲁却不来面见,他若不是目中无人,便是也无心这桩婚事。”

 

“焕儿。”

 

“……”姜文焕闭眼舒了口气,道:“儿臣失言。”

 

东伯候自然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罢了,下去吧,明日晚膳后记得来见一见。”

 

“是。”姜文焕行礼告退,步子踩得地板砰砰作响。

 

 

鄂顺在客栈住了一晚,白天的事让他心情不爽,明日还要觐见东鲁皇室,见见自己未曾谋面的夫家,好些天了,鄂顺才想起好奇自己的夫婿是个怎样的人,只希望不要是个风流的,也不要是个粗鲁的,起码要讲理才是。

 

 

鄂顺出于礼貌,也代表南都的面子,把自己捯饬得干净,坐着马车进宫,却不料在宫门就因为没有通行令牌被拦住了。

 

“我真的是南都世子,你放我进去吧。”鄂顺掏出玉佩,侍卫看了看又丢还给他。

 

“我还是朝歌太子呢,没有令牌,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滚一边去。”守门侍卫把鄂顺推到一旁:“去去去。”

 

“你…”鄂顺只得站在一旁,着急忙慌地翻着包袱,左右也没找到令牌样的物件,嘀嘀咕咕地:“父亲是不是忘放了…”

 

“殿下…”宫门的侍卫招呼了一声,让一人进了去。

 

鄂顺耳朵尖听见了,定睛一看,这是昨日的在弥黛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室,忙叫住他:“诶!那个谁!”

 

侍卫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就要上前去:“你怎么还没走。”

 

姜文焕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又对侍卫道:“住手。”

 

“是我呀,我们昨天见过的。”鄂顺笑着冲他招手。

 

姜文焕当然记得:“你要进宫?”

 

鄂顺瞪圆了眼睛用力点点头,又道:“但是我没有令牌…”

 

“没有令牌还想进宫,”姜文焕双手交叠,似笑非笑:“你进宫做什么?”

 

“我…我是外来使臣,前来觐见东伯候。”

 

“外来使臣,没有通行令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刺客?”

 

“那…那你帮我传句话,我是南都世子,东伯候叔叔会知道的。”

 

姜文焕脸色冷下来:“你说你是谁?”

 

“我是南都世子,我真的是!”鄂顺怕他不信,又拿起玉佩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给的信物,请你代我转交给东伯候,他会知道的。”

 

姜文焕接过玉佩正反看了看,沉默半晌把玉佩还给鄂顺,对一旁侍卫道:“放行。”

 

鄂顺笑起来,跟在姜文焕屁股后面,进宫前还对侍卫做了个鬼脸:“我就说我是南都世子。”

 

鄂顺走到姜文焕身旁:“诶,你认得这玉佩呀?”

 

“这是我的,我当然认得。”姜文焕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看都不看鄂顺一眼。

 

“胡说,这明明是我的,我父亲给我的。”

 

“你父亲也是从我这拿的。”

 

“你有毛病吧?”鄂顺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大度的样子:“看你昨天帮我今天又带我进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文焕嘴角抽了抽。

 

走到了大殿前,鄂顺还笑眯眯地给姜文焕道谢:“谢谢你送我到这,你忙去吧。”

 

姜文焕无语。

 

直到侍女传见两人,鄂顺才知道他也要觐见,又尴尬地冲他笑笑。

 

东伯候笑着让他们坐:“没想到你们一同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

 

“一同?”鄂顺笑着的脸僵住,看看东伯候又看看姜文焕。

 

“是啊,”东伯候还是和蔼地笑着,指了指姜文焕:“这是我儿子姜文焕。”

 

鄂顺直勾勾地盯着姜文焕,一想到刚刚犯的蠢,耳朵都红了,这画面到了姜文焕眼里,又换了层意思。

 

东伯候拿起呈上来的信件,刚打开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两行就折好收了回去:“这个老家伙,话还是那么多。”

 

接着又拿起玉佩摩挲起来,笑道:“这玉佩是一对的,还是在焕儿小时候去南都时,被你父亲拿走了一半,焕儿记事了还老问另一半去哪了,没想到现在你们两个能够结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到这,姜文焕和鄂顺对视一眼,鄂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焕儿啊,你那块还在吗?”东伯候问。

 

“时日久远,不知收在何处了。”

 

“这样啊,”东伯候又问:“你们两个对婚事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抢先一步回答:“儿臣以为仪式太过铺张,省了这钱分发下去救济百姓为优解。”

 

“这怎么行?”东伯候蹙眉:“焕儿,不得无礼。”

 

鄂顺瞥了姜文焕一眼,他的表情坚定,鄂顺心里对这些冗长的礼数也备感疲乏,不愿大操大办,便顺水推舟帮了姜文焕一把:“晚辈也以为,不必过多操办。”

 

东伯候顿了顿:“这不合礼数,你毕竟是南都世子,不办未免有失排场。”

 

“儿臣与南世子殿下同心同德,不必为仪式所困。”姜文焕转头看向鄂顺:“是吗,阿顺。”

 

“……呃,”鄂顺眨眨眼,忙接上话茬:“是。”

 

东伯候看孩子们关系好,也不再强求:“那好吧,你们都是好孩子,赏些东西总是要的,焕儿,你今天就将鄂顺带回府去吧。”

 

“是。”

 

 

鄂顺跟着姜文焕一块打道回府,一边把玉佩别回腰间一边同姜文焕坐上马车:“没想到你就是姜文焕啊…”

 

“明日全城会张贴告示,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郡王妃,”姜文焕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弥黛坊这种地方就不要再去了,有失郡王府的颜面。”

 

鄂顺经那一遭当然也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忙解释道:“我昨日只是去那吃饭的!我刚到东鲁,饿坏了才…”

 

“不必解释,以后别去。”

 

鄂顺感受到莫名的排斥,皱起眉:“你昨天不也去了?”

 

“我是公事。”

 

“切…说得好听。”

 

“啧…”姜文焕看了他一眼。

 

鄂顺也不退让,扬起脸:“我不去,你也不许去,有失我——的颜面。”

 

姜文焕不屑:“你的颜面?去弥黛坊一掷千金的颜面吗?”

 

“我吃点饭怎么了!再,再说,我也没花钱…”提到这茬,鄂顺又想起来:“哼…倒是郡王殿下目无王法,纵容恶人。”

 

“我懒得跟你解释。”

 

马车停了下来,姜文焕把鄂顺赶下去就走了,鄂顺懵懵地接住丢下来的包袱,愣了一秒才跺脚骂到:“姜文焕!你,你没教养!”

 

马车上的姜文焕远远听到声音,抿嘴笑了下。

 

鄂顺刚进门,就被侍女拦住了:“公子姓甚名谁?殿下今日不在,烦请另日再来。”

 

“我…”鄂顺深深叹了口气,扭扭腰晃了晃腰间的玉佩:“这个你认得吗?你们殿下有一个一样的。”

 

侍女眯着眼靠近了些看,又直起身板摇摇头:“未曾见过。”

 

“……”鄂顺抿了抿嘴,又道:“我是南都世子,今后的郡王妃,刚刚是你们殿下亲自送我来的,你可瞧见了?”

 

侍女藏不住鄙夷的眼神,又摇摇头:“殿下未曾吩咐今日有贵客到访,您请回吧。”

 

鄂顺无语凝噎,手一摆就要进去,被侍女抬手拦住。

 

“擅闯郡王府者可就地诛杀,公子莫要冲动。”

 

此时园林后传来整齐又有力的脚踏声,接着便见到一群轻装配剑的侍卫巡到这里,鄂顺一眼就看出这是郡王府的私兵。

 

好汉不吃眼前亏,鄂顺攥了攥包袱转身,顶着烈日在郡王府门前的蟠螭泥塑旁不知等了几个时辰,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估计就要晕在这儿了。

 

等到天色蒙蒙灰了,姜文焕才回来,从马车下来就看到蟠螭像旁的鄂顺头低在膝盖上,把自己窝成了一团。

 

姜文焕走到鄂顺面前,俯身摇了摇他的肩膀:“喂…”

 

鄂顺幽幽地抬眼:“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

 

“我进得去吗?”鄂顺生气地皱着眉,想要站起来,腿起了一半就软了,差点往后摔,被姜文焕眼疾手快地拉住。

 

“你,没事吧…”

 

“腿麻了…”鄂顺瘪了嘴,哀怨地看着他:“都怪你,让我在这坐一下午。”

 

“……”姜文焕自知理亏,伸出手臂:“我扶你进去。”

 

鄂顺搭上他的手,艰难地站起,步子迈得格外艰难,好像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姜文焕见他把一步路当五步走,皱了皱眉,打横抱将他抱起往府里去。

 

“你干嘛…!”鄂顺注意到府里经过的许多人望过来的眼神,羞得举起双手遮住了脸。

 

“你不是走不动路吗。”

 

“你扶我我也能走!”

 

“走到天黑了还没进门。”

姜文焕快步将他送进大堂,小心地把他放到椅子上,招来了侍女:“饭菜先放一放,做些解暑的先端来。”

 

侍女应声后退了下去,姜文焕回头一看,鄂顺低着头,一手正挡在额前。

 

“你挡着脸做什么?”

 

“丢人啊…被你抱进来,这么多人看见,你也不知羞。”

 

“我抱你,你还嫌丢人?”姜文焕气笑了:“你要清楚你我的关系,以后多的是亲密的事要做。”

 

“要不是你把我丢下,我,我还用你抱。”鄂顺涨红了脸。

 

“嗯,是我疏忽。”姜文焕把腰间的令牌卸下,放到桌上又推到他面前:“这个你收下,在东鲁可通行无忧。”

 

鄂顺拿起令牌正反看了看,嘀咕道:“这是郡王的,你给我普通的就行了。”

 

“你是郡王妃,用郡王府的令牌合情合理。”

 

“我不是不拿郡王府的,但这块是你的,给我了你用什么?”

 

“没这块令牌照样没人拦我。”

 

“也是,”听到这话,鄂顺倒是心安理得地把令牌收起来:“不像我,来东鲁两天被被拦了百八十次,寸步难行呀。”

 

“……明日起就不会了。”

 

侍女把解暑的绿豆汤端上来,正好瞧见了鄂顺拿着令牌把玩,郡王府的下人都机灵,见了这一幕心里都有数。

 

姜文焕看鄂顺饿极的样子,对侍女道:“饭菜准备一下,也上来吧。”

 

 

吃饱喝足,姜文焕被鄂顺的食量惊到。

 

“弥黛坊那一桌,还真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我那天是真饿了…”鄂顺小声道,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我在那一掷千金,是怀疑我叫了人陪?”

 

“一般人很难吃那么多,我怀疑也很正常。”

 

鄂顺手一叉:“我自己花钱,干嘛请别人吃饭。”

 

姜文焕笑了:“嗯,误会你了。”

 

“倒是你,你才是常客吧,老板娘都认识你。”

 

“我说了我是公务在身。”

 

“公——务——在——身——”鄂顺阴阳怪气地学着他说话,又嘀咕道:“我受了欺负,你还帮着别人说话…”

 

姜文焕看他还惦记着这茬,叹了口气,道:“王公子除了爱喝酒,偶尔流连烟花柳巷之外,是个有才之人,东鲁惜才,况且他未曾让你受伤,我不能因为他耍酒疯就把他关进刑狱吧。”

 

“可是…”

 

“可是你是南都世子,身份尊贵。”姜文焕抿了口茶,又说:“我当然可以把他关进去,但他父亲是大司寇,把他送进去他不过是回了自己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大抵会关上两天,然后依旧因为罪状轻被放出来,你那一桌不便宜,我让他出出血,王司寇迟早会知道,免不了他一顿禁足。”

 

鄂顺听他一通解释才明白,默默低头哦了一声。

 

“去洗漱准备安寝吧。”姜文焕站起身,又回头对鄂顺道:“与我一屋,免得被人传闲话,让你被看不起。”

 

 

话是这么说,要与姜文焕同床共枕,鄂顺还真有点别扭,趁姜文焕还没来,他想着自己先睡着就什么也不搭理了,结果明明累了一天的身体,却是怎么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姜文焕穿了寝衣的样子柔和许多,敛了白日许多傲气,进了屋也没有直接上床睡觉,而是在烛光前看起了竹简,鄂顺盯着他不知盯了多久,只是终于迷糊闭上眼时,姜文焕依旧在那里。

 

睡得晚醒得也晚,鄂顺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要不是被褥有些褶,说一晚上没上来过鄂顺也信。

 

醒了之后鄂顺才意识到姜文焕昨天说的‘明日起就不会了’的意思,一夜之间,全城内外把南都世子嫁予东伯候之子姜文焕的消息传开了。

 

作为东伯候唯一适龄婚嫁的儿子,郡王妃这个位置被多少人垂涎,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鄂顺的出身就是旁人比不上的。

 

不用操办婚事,这会儿鄂顺是悠闲又自在,到了饭点由侍女把饭食端好送进来,鄂顺认出了这是昨天把他拦下的侍女:“诶你…”

 

“夫人…”侍女低着眼:“有什么吩咐。”

 

“没有,”鄂顺看她有些局促,便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你别紧张。”

 

“夫人恕罪…”侍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鄂顺懵懵地眨了眨眼:“我没要怪你,你先起来。”

 

侍女还是跪着,鄂顺眼珠子一转:“我有话要问你,你不起来我就真要怪你了。”

 

侍女这才乖乖站起来:“夫人要问什么?”

 

“姜文焕在哪呢?”

 

侍女刚站起来脚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忙扶着桌子稳了一手:“夫人,不能直呼殿下大名的…”

 

“还有这规矩?好吧,那他人在哪,不回来吃饭的吗?”

 

“回夫人,殿下这时候通常在军营,午膳一般跟将士们一起吃的。”

 

“你别夫人夫人的了,我听着别扭。”

 

“是,夫人。”

 

“……”鄂顺无语凝噎,眼一抬正好看见往这走来,一身青铜甲胄的姜文焕:“这不是回来了吗。”

 

侍女回头,愣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

 

“在聊什么?”姜文焕跨过门槛,坐到桌前。

 

“问你去哪了,”鄂顺看了眼侍女:“她说你一般在军营吃。”

 

“嗯。”

 

“怎么回来了?”

 

“现在你来了,总是不一样的。”说完,姜文焕面无表情地倒茶抿了一口。

 

“哈?”鄂顺嘴角抽了抽。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又对鄂顺道:“不是说给你听的。”

 

“切…”鄂顺也懂了:“你不用这样他们也服我。”

 

“是吗。”姜文焕动筷,似乎没把鄂顺的话放耳朵里:“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穿着这个吃饭啊?”穿着数十斤重的甲胄,鄂顺看着都替他累。

 

“吃完就走。”

 

“那我呢?”鄂顺也动筷,往嘴里塞了口吃的。

 

姜文焕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便如何。”

 

鄂顺停下来:“你不带我去呀?”

 

“我去军营,带你去做什么?”

 

“带我去见见人呀,他们总得识得我吧。”鄂顺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孩童上学堂一般乖巧地放在桌面上。

 

“他们识得令牌就行了。”姜文焕依旧吃着,不去看他。

 

“万一令牌丢了呢?”

 

“……”姜文焕顿住。

 

“对吧,带我去吧,待在家中太乏味,我一人出门人生地不熟,带上侍从又太拘束,”见他不说话,鄂顺扬起下巴:“你不带我去我就去逛青楼了!我反正有你的令牌呢。”

 

“威胁我?”姜文焕扬起嘴角,放下筷子与他面面相觑。

 

被他这眼神看着,鄂顺抬起的脸又心虚地低下来,嘟嘟囔囔:“带我去又怎么啦,我哪里见不得人了…”

 

姜文焕没松口:“今日不行,改日吧。”

 

鄂顺闷闷地哦了一声。

 

姜文焕走后,鄂顺还是没闲住,带着侍从上街玩了一天。

 

几天过去,这些天姜文焕日日都准点回府陪鄂顺吃饭,托他的福,即使南都世子的份量不如以往重了,鄂顺在郡王府也没被轻视一点。

 

今日吃完午膳,姜文焕拭口:“你不是要去军营吗。”

 

“啊?”鄂顺愣了一下,前些日的话他还以为姜文焕随口说来搪塞他的。

 

“又不想去了?”

 

鄂顺站起来:“去!”又坐下:“不过等我吃完。”

 

 

鄂顺去了军营像回了家似的,左看右看,虽然跟南都的军营差不了多少,但就是自在。

 

鄂顺一袭暗纹黑衫,腰间别着白玉玉佩和显眼的镀金令牌,看起来像个富贵王爷,跟到处都是粗人的军营格格不入,又因为跟随在姜文焕身边,招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姜文焕把他带到训练场,领头训练的百夫长走来向姜文焕汇报了训练状况,眼神一点儿也没偏,完全无视了鄂顺的存在。

 

鄂顺凑到姜文焕耳边,小声道:“他看不见我啊?”

 

“纪律。”姜文焕简练的回答。

 

鄂顺挺直了身板目视前方:“哦。”

 

姜文焕看看他没忍住皱眉笑了:“我是说他们有纪律。”

 

“啊?哦。”鄂顺又松弛下来,又笑着问:“练剑的在哪?你带我去呗。”

 

“走吧。”

 

练剑的训练场不像方才那个那样井井有条,看起来正在散练,少见的是鄂顺注意到边上有一姑娘在派送给将士一些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看扮相也不像侍女,和他一样在这显得很另类。

 

鄂顺心思不在那,转头兴致勃勃地问姜文焕:“我能跟着练练吗?”

 

鄂顺看他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姜文焕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就一会。”

 

得到同意,鄂顺过去随手拿了把剑有模有样地舞起来,他从小练剑,南都一派的剑法是他的舒适区,不乏有好奇的将士停下来看过去,姜文焕双手交叠站他身后看着他。

 

“耍得不错,”身旁的将士收着剑站在一旁:“就是感觉软绵绵的。”

 

鄂顺停下来,将剑锋指向他,笑得无害:“你要跟我比比吗?”

 

将士爽快应战:“来啊。”

 

一旁的百夫长正要上前制止,被姜文焕拦下来:“他要玩就让他玩。”

 

“将军,老许没轻没重惯了…”

 

姜文焕只是笑:“不要紧,这一战,给他立威。”

 

“可是老许不会放水的…”

 

“就是要他不放水,”姜文焕胸有成竹:“输了玩得起,左右都不差。”

 

“是,将军…”

 

训练场自觉地给他俩腾出了地方,鄂顺鞠躬行了个礼,被叫做老许的将士粗鲁惯了一时没接住,又慢半拍地跟着学了一个还过去。

 

比试开始了,老许大刀阔斧之姿,排山倒海之势挥去,鄂顺只是一味地躲,身旁许多给自家兄弟叫好的将士让场上的人挥舞得更用力,鄂顺身处劣势,被攻得连连退后,最后一剑平挥下来,鄂顺赶忙下腰闪避,这一剑实在凶险,姜文焕在一旁也皱起了眉,百夫长急得满头是汗,又不能上前打断。

 

不想,鄂顺灵巧地躲过这一致命一击,静待的时机已到,转身向将士身后绕去,速度之快,一剑抵在他后脑勺处,只要稍微一动便会即刻刺上剑末,老许呼吸凝结,身体僵在原地。

 

胜负已分,场内在短暂一秒地寂静后爆发出欢呼声,姜文焕也冲身旁的百夫长挑了挑眉。

 

鄂顺收了剑,承受欢呼时眼睛瞟了一圈,不远处的姑娘似乎从刚刚就开始往这边看,鄂顺再度抬手鞠躬:“承让。”

 

“甘拜下风。”老许爽朗地笑起来:“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才靠近他耳边给他提了个醒,老许愣了愣,忙行礼:“夫人,属下鲁莽。”

 

鄂顺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姜文焕满意地扬起嘴角,鄂顺的地位算是立住了。

 

比得差不多,姜文焕下令让他们继续练,带着鄂顺准备离开,经过练弓的训练场,鄂顺又迈不开脚了。

 

鄂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冲姜文焕恳求一般地眨巴眨巴亮亮的眼睛。

 

“……”姜文焕无奈:“这个玩完就回家。”

 

鄂顺笑着答应,只是弓兵的弓是弓兵的命,每把弓都是独一份的,根本没人愿意外借,也没有多余的闲置。

 

“没有弓…”鄂顺站在靶前回头向姜文焕看去。

 

“……”姜文焕招来了身旁的将士:“把我的弓拿来。”

 

将士还以为没听清,又确认了一遍:“拿…您的?”

 

“快去。”

 

“是。”

 

鄂顺接到这沉甸甸的弓时眼里全是看见极品闪发的光亮,他抬手却拉得十分艰难,费尽力气也才拉出一半不到,箭矢果不其然地朝地上飞去了。

 

姜文焕笑了一声。

 

“笑什么,这个很重啊…”鄂顺嘀咕道。

 

姜文焕走到他身后,手覆在他的手上挽弓,两人靠得极近,鄂顺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他的耳畔,惹得他耳根发热,箭在弦上,姜文焕轻车熟路地发出去,正中靶心。

 

姜文焕松开他的手:“这个拉力有一百斤,你没刻意练过,很难拉动。”

 

“哦,我,我不玩了,回家吧。”鄂顺急匆匆地走。

 

姜文焕皱了皱眉,把弓递给一旁的将士,快步跟上去:“说你一句还结巴了。”

 

鄂顺大步走在前面:“你才结巴呢!”

 

姜文焕又笑了。

 

姜文焕跟着鄂顺回了家,都没歇会,就又回军营里去了,鄂顺也费解,百无聊赖地问身旁的侍女:“你说他非回来这一趟做什么?”

 

侍女笑着:“殿下应该是送您回来才放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鄂顺手肘撑在桌面上,手心拖着下巴:“我用得着他送,我可比他手下的将士还厉害呢...”

 

侍女还是笑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鄂顺沉默了一会,又嘟嘟囔囔地问:“你们殿下...平常都做什么啊?”

 

“殿下平常都忙于公务,不做什么。”

 

“连你们都这么说,他都不无聊的吗?”

 

“奴婢不知。”

 

“那他有什么朋友吗?”鄂顺又补充:“除了军营里的,我来之前,总有些世家女子什么的在接触着吧?”

 

侍女想了想,摇摇头:“殿下不近女色。”

 

鄂顺瘪瘪嘴:“也就骗骗你们了,看他样子就不像不近女色的…”

 

侍女没有想要跟着主母说主人小话的意思,挂着微笑保持沉默。

 

鄂顺觉得特别没意思,干脆直接问:“那男子呢,那他身边真就一个女子都没有?”

 

“有一个。”

 

鄂顺见终于问出了东西,眼睛亮起来:“谁呀!”

 

“秦姑娘来过府里,偶尔也会去军营。”

 

“秦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鄂顺想起今天在训练场上见到的那位:“军营去的女子多吗?”

 

侍女摇头:“秦姑娘出身平民,是弥黛坊的乐姬。”

 

“乐姬…”

也对,一般女子谁去军营待着,鄂顺又转念一想,不对,一般女子怎么进得去军营,他刚来东鲁的时候,连郡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等,你说她是哪的乐姬?”

 

“弥黛坊。”

 

鄂顺拧紧眉头,怪不得在军营的时候,老感觉她往这边看,怪不得姜文焕往弥黛坊跑,还公务…身份低微所以娶不进门,现在他是郡王妃了,也就代表…

 

“夫人...您...很焦虑吗?”

 

“胡说,”鄂顺频率极快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盖,蹙紧眉头:“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天又黑了,姜文焕准时准点地回府,饭桌上却不见鄂顺的身影,吃饭都不积极,属实不像鄂顺的做派。

 

姜文焕问:“夫人呢?出去了?”

 

“夫人在房里。”

 

“嗯,叫他出来吃饭吧。”姜文焕动筷。

 

“夫人说让您回来了自己用膳。”

 

姜文焕皱眉顿了顿,问:“他吃过了?”

 

侍女摇摇头。

 

“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姜文焕放下筷子:“白天还好好的,我去看看。”

 

“奴婢觉得...”侍女还没说完,姜文焕就大步走去了。

 

房门紧闭,姜文焕本想推门而入的手停在了空中,又转而握拳,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鄂顺。”

 

屋里,听到声音的鄂顺翻身从床上坐起:“啊?”

 

姜文焕站在门前:“为什么不吃饭?”

 

“就...不想吃啊。”

 

“我进去了。”说着,姜文焕推门而入。

 

坐在床前的鄂顺嘴角平平的抿着,垮着张小脸,看他进来,又别开了眼神。

 

姜文焕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背想摸摸他的额头,被鄂顺偏过脸躲开了。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发烧。”姜文焕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摸上他的额头。

 

“你才发烧,我好着呢…”

 

“你好着还不吃饭,”姜文焕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谁惹你了?”

 

鄂顺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没谁。”

 

“我?”姜文焕皱着眉挑起嘴角,双手抱胸:“我哪让你不高兴了?”

 

鄂顺重重叹了口气,跟个小河豚似的:“说了没谁。”

 

“你回来之后也没出门,到底怎么了?”

 

鄂顺还是不说话,姜文焕看着他的倔模样,瘪嘴点点头:“不说我去问他们。”

 

“站住。”

 

姜文焕转了个身,冲他抬了抬眉。

 

“你,我问你。”

 

“嗯?”

 

“不是,我,”鄂顺犹豫了一会,给自己打了气似的,突然竖起手指指着姜文焕:“我警告你啊,你不许纳妾,再怎么说,我也是南都世子,绝,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姜文焕愣愣地眨了眨眼,气笑了:“你这都是哪听来的,再说你什么时候侍过我了?”

 

“你…!”鄂顺涨红了脸,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你不许!听到没有!”

 

姜文焕抬了抬眉:“你就为了这事气得不吃饭?”

 

“你答不答应!”鄂顺看姜文焕顾左右而言他,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姜文焕只觉得他的反应新鲜,玩味地扬起嘴角:“我要是不答应呢?”

 

鄂顺的手臂垂下来,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光亮变得空起来,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姜文焕看他表情不对,敛了笑容走过去:“好了,我刚是…”

 

“出去。”

 

“你听我说…”

 

“出去!”鄂顺抓起床上的软枕朝姜文焕扔过去。

 

如愿把他赶走了,姜文焕说得他心里不舒服,鄂顺又自己生起闷气来,虽然南伯侯唯有鄂顺母亲一人,但鄂顺从小也常常听到哪家妻妾宅斗,闹得鸡犬不宁,严重的甚至使尽手段设计伤人。

 

除了身份带来的傲气,鄂顺试想了一下姜文焕迎娶昔日心仪之人进门,自己像个插足的外人一般每日看着他们亲近又不能说什么,虚张声势的威胁对姜文焕来说就像纸老虎一压就扁,鄂顺呆在房里,越想越讨厌姜文焕。

 

被赶出来的姜文焕回到饭桌前揉着太阳穴,饭也没心思吃了,他皱着眉瞟了一眼站着的几个侍女:“你们谁在鄂顺面前嚼舌根了?”

 

侍女几个随即跪下,异口同声:“奴婢不敢。”

 

“那是怎么回事?”姜文焕心情不好,语气听起来更令人发颤。

 

其中一名侍女低声回答道:“下午夫人回来后,问殿下身边是否有女子,奴婢想了想,只有秦姑娘…”

 

“荒唐,”姜文焕不爽地舔了舔牙根:“他以为我要纳她为妾?”

 

“殿下未吩咐,秦姑娘的身份奴婢不敢告诉夫人…”

 

姜文焕烦躁地闭上眼,长舒了口气才道:“罢了,起来吧,把饭菜热一热给夫人送去。”

 

“是…”

 

连着好几日,鄂顺都等姜文焕出门了才起,等他吃饱了再去吃饭,姜文焕要是在家,他就一个人出门去,侍从也不带,晚上姜文焕还没进屋,就提前躺上床装死。活泼得像只狐狸的人愣是躲他躲成了闷葫芦,姜文焕这几天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军营的弟兄们发觉这两天将军的火气大,谁也不敢惹,今日下训,姜文焕竟然提出要跟他们一块去喝酒,将士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去酒坊的路上,不远处听到民女喊叫的动静,姜文焕朝那看去,将士们也停下来,其中一名道:“好像是王司寇的儿子,又在街上耍酒疯了,看着真想练他。”

 

说话的将士一回头,对上姜文焕冷冰冰的眼神,心中颤栗:“…属下失言。”

 

姜文焕看着远处的王公子,舔了舔牙根,面无表情道:“去。”

 

“啊?将军…?”

 

“留条命,能喘气就行。”说完,姜文焕独自往酒坊去了。

 

 

这天鄂顺睁眼时,姜文焕竟然在一旁刚刚换好衣服,往日自己醒时,姜文焕早就不在了。

 

鄂顺装睡,眯着的眼睛撇到了姜文焕腰间多挂了一个格外眼熟的玉佩,等他出去了,鄂顺才爬起来,往桌边一看,自己的那块安安生生地放在那。

 

拖了好久,感觉姜文焕应该已经走了鄂顺才出门,伸着懒腰走进食房:“好——饿——”

 

目光定下来时,鄂顺看着饭桌上的姜文焕,尴尬地把手放下,规矩地落座,低着眼不去看他。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眼睛还是看着他,相互沉默了半晌,还是姜文焕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躲够了吧。”

 

听他训导一般的语气,鄂顺也不遑多让地呛他:“不够。”

 

姜文焕皱眉:“鄂顺。”

 

鄂顺歪了歪头,挂着并不真诚的笑看着他。

 

“我不会纳妾。”

 

姜文焕开门见山的这句,让鄂顺虚假的笑容垮下来,他眨了眨眼,低下头拿起筷子,又随手夹了块什么放进碗里,犹豫了一会又夹起来塞进嘴里,八百个假动作后才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哦了一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姜文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鄂顺顿了顿,拿着筷子的手停下来:“她…为什么能进军营,她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姜文焕回答地斩钉截铁:“她是老许的夫人。”

 

“啊?”鄂顺睁大眼睛,筷子从手里掉下来,又匆忙拿好。

 

原来在军营里她看的不是他也不是姜文焕,而且作为自己对手的老许。

 

鄂顺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头脑捏造出来的狗血大戏感到羞耻,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冲姜文焕发脾气,此刻,鄂顺只希望自己有一台时光机。

 

“现在知道了,可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吗?”

 

“哦…”鄂顺努了努嘴,手上的筷子为了掩饰尴尬而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我不知道…对,对不起嘛…”

 

“你晾了我三天。”

 

“我知道啦…”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

 

“躲着我。”

 

“不要再说啦,”鄂顺竖出食指抵在他的嘴边,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人一样,可怜兮兮地用上目线看着他:“我知道错了…”

 

姜文焕依旧面无表情。

 

鄂顺瘪了瘪嘴,低下眼:“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姜文焕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放下:“下次你想知道什么,自己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哦…知道了,”鄂顺晃悠晃悠他的手,又抬眼看他,小声道:“那你原谅我吗…”

 

“嗯。”

 

“那你笑一下。”

 

“……”

 

“笑一下嘛,板着脸好吓人呀郡王殿下…”鄂顺晃着他的手,探头过去冲他笑:“好不好?”

 

姜文焕没压住嘴角,无奈地笑起来:“现在知道撒娇了。”

 

姜文焕今日难得得闲,整日同鄂顺待在府里,见到郡王和郡王妃和好,郡王府的侍从也默默松了口气,经过郡王身边需要屏住呼吸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

 

难得清闲的日子可惜天气不太妙,燥热的空气让鄂顺没什么出去玩的心思,姜文焕的书房还算凉快些,鄂顺在里面走来走去,扇着扇子,姜文焕则又坐在桌前翻看什么。

 

“你都休息了,还看。”鄂顺站到姜文焕身旁。

 

姜文焕没有抬眼:“一些不要紧的,抽空看看。”

 

鄂顺又撇到姜文焕腰间的玉佩,又看看自己的,还真是一左一右的一对:“怎么戴起这个了?”

 

姜文焕看了一眼玉佩:“哦…看到了,就拿起来戴着。”

 

“哦——”鄂顺点点头:“我怎么记得谁说时日久远,不见了呀。”

 

“……”姜文焕翻看竹简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知道就不要问了。”

 

“不知道,你干嘛突然戴这个?”鄂顺笑起来:“为了跟我一对吧?”

 

“嗯。”

 

“……”鄂顺愣了一下:“什么呀就承认了…”

 

姜文焕没有抬头,话说得认真:“想与你相配些。”

 

“哦…”鄂顺觉得天气更热了。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似乎有好身手的人从天而降,踩着房檐稳稳地落到地面,阴影越近,姜文焕抬眼,迅速抓起一旁架子上的长剑将鄂顺护在身后。

 

“什么人!”

 

门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鄂顺突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等等,好像…”

 

姜文焕蹙眉,看着鄂顺往窗外喊了声:“进来。”

 

暗卫听从命令推门而入,姜文焕举起剑指着来人:“站住。”

 

“诶,你别…”鄂顺忙站到中间:“把剑放下。”

 

姜文焕脸色更臭:“你在东鲁还有旧相识?”

 

“不不不,他是南都人。”

 

“未曾见过,你把他秘密从南都带过来?”姜文焕眉头更紧:“这几天我不在,你就跟他待在一起?”

 

“是倒是,不过…”

 

“我先把他宰了再听你解释。”姜文焕举剑刺入,手法之快,暗卫闪躲不及,布料被一剑划破,胳膊瞬间渗出了血。

 

“住,住手!”鄂顺挡在暗卫面前,一着急说话就磕巴:“他,他不是,你误会了。”

 

“你还护着他?”看着面前的人,姜文焕手中的剑失了握住的力气:“你别忘了你是郡王妃。”

 

“他,哎呀…”鄂顺急得皱眉:“他是我父亲的亲兵,暗中护送我来东鲁的,你,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说。”

 

“我都忘了有他了,加上现在,一路上我也才见过他六次。”

 

说着,鄂顺凑上去帮暗卫查看伤口,姜文焕看着刺眼,把他一把拉过来:“身手还行,刚那一剑剜得不深,有什么话让他快说,说完让侍女给他包扎就是了。”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暗卫捂着伤口,道:“急报。”

 

“啊?你会说话啊,那路上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暗卫接着说:“北地五州联合发兵夜袭南都,昨夜南阳烽火台失守了。”

 

“什么?”鄂顺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煞白了,缓了好一会才道:“那,那南都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母亲可还好?南阳伤亡如何?百姓呢?”

 

暗卫叹了口气:“不清楚,这是全部消息了。”

 

鄂顺有些站不稳,被姜文焕扶着肩膀稳住,又喊来了侍女带暗卫去包扎伤口。

 

鄂顺坐在椅子上的眼神还是懵的,他看向姜文焕:“这是…假的吧?”

 

姜文焕蹙着眉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消息如果可靠最迟明天东鲁就会收到,我现在…无法仅凭一个暗卫的话上奏。”

 

“事发突然…父亲定然也来不及反应…怎么会,北地怎么会突袭…”鄂顺眼神空洞,突然站起:“不行,我要回南都。”

 

姜文焕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你冷静点,就算现在你回到南都也无济于事,北兵现在是攻还是驻扎都还不清楚,你要去给他们送筹码吗?”

 

“那我要怎么办…”鄂顺看向他的眼神里镀上了一层水光。

 

“……”姜文焕于心不忍,安抚地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软下语气低声道:“南都会没事的,交给我,我去确认消息,你乖乖在府里待着,不要乱跑,好吗?”

 

鄂顺抬手抹掉眼眶里急出来的泪水:“嗯…”

 

“等我回来。”

 

姜文焕出门时,对府里的侍卫吩咐:“没我命令,夫人不得出郡王府。”

 

郡王驾马直奔弥黛坊,在暗门处撞见了薄纱遮面拿着食盒的乐姬秦氏。

 

“郡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奴家正要去军营…”

 

姜文焕打断:“南都是不是出事了?”

 

“是。”秦氏从食盒里的夹层拿出信件:“北地五军夜袭南都。”

 

姜文焕拿过密报信件:“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呢?”

 

“南都来不及调兵,南阳守卫军被尽数歼灭,损失惨重。”秦氏掩嘴凑近了些,在姜文焕耳边低声道:“北地选南阳为口进攻,好似明知南都兵力不在此,此事蹊跷。”

 

姜文焕蹙眉看了她一眼:“你怀疑南都内部有细作?”

 

“奴家不敢妄言。”

 

“我知道了,密报我带走了。”姜文焕转身离去。

 

“殿下,”秦氏叫住他:“殿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顿了顿,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南都不能有事。

 

消息得到确认后,姜文焕第一时间进宫呈上密报,东伯候当即派出能够最快赶去支援的两千先锋。

 

姜文焕赶回府把消息告诉鄂顺,安慰他不会有事。

 

但他心里清楚,两千,杯水车薪。

 

还未等到次日,夜里刚躺下,侍女就赶来通传,信使带来了前线的密报,姜文焕起身鄂顺也跟着起。消息与姜文焕所想的不差,北军人数众多,两千先锋百人被俘,逃回来报信的不到十人,皆受重伤,其中一名将士,把话说完就咽气了。

 

信使既悲痛又严肃地说着,听到那些献出生命的东鲁军,鄂顺低着头感到脊背有刺骨的寒冷,一边替战死的将士心痛,一边对这次南都的危机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两千铁骑,不到半日,北兵气势浩荡至此,是想一鼓作气把南都收入囊中。

 

信使还要往下说,姜文焕抬手示意他先暂停,感受到鄂顺微微颤抖,姜文焕覆上他的手背拍了拍:“先去睡吧,这里有我。”

 

鄂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摇摇头:“我睡不着…”

 

“总要休息的,去吧,听话。”姜文焕不容置疑地招来了侍女:“带夫人去休息。”

 

鄂顺被支开后,姜文焕才问:“南都现在是什么形势?”

 

信使摇摇头:“不乐观,南阳已经沦陷了,明日恐怕还要往前。”

 

“啧…”姜文焕闭上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殿下,约莫是子时了。”

 

“你跟我进宫。”姜文焕站起身。

 

“现…现在?”

 

 

姜文焕带信使深夜求见东伯候,三人商谈,殿内烛火彻夜未熄。次日,郡王亲兵彭祖寿、马兆受封领将,各率七千铁骑两面奔袭支援南都。

 

三日后,彭祖寿率领铁骑部队路遇两千北地巡军,双方交手一天一夜,俘虏北地巡军四百人,其余尽数歼灭,行踪暴露,遂折返回鲁。

 

马兆率军支援南都,第七日,信使密报南都内乱,前线大败,七千东鲁铁骑生死未卜,南都局势加剧。

 

 

南都败讯频传,好几批援军奔赴前线也像石沉大海,鄂顺的脸色都憔悴了许多,纵使弥黛坊密网通天,在这战火纷飞之下消息传出也是难上加难,南都内部究竟是怎么个乱法还不得而知。

 

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大臣上奏请东伯候别再作无用功,白白牺牲千千万万的东鲁将士反而容易激起民怨,南都像块烫手山芋,救不得了。

 

鄂顺再次从一城一城的陷落噩耗中听到不一样的消息是暗卫浑身是伤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替南伯侯传话,若是南都覆灭了,要他好好待在东鲁。

 

这托孤一般的话让鄂顺泣不成声。

 

姜文焕穿着甲胄踏进门时,鄂顺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话里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南都怎么样了…姜文焕…我,我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姜文焕扶着稳住他,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胸口闷闷地绞痛:“阿顺,你别急…”

 

“你不要再瞒着我了,”鄂顺皱着眉,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你告诉我实话,南都…是不是陷落了?”

 

“南都没有陷落,”姜文焕拇指擦掉他的眼泪,轻声告诉他:“我求了父亲让我率兵亲征,南都会没事的。”

 

“你…你要…”鄂顺瞪大了眼睛,泪水给他的瞳孔抹了一层高光,在发红的眼眶下更显脆弱:“我…我跟你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姜文焕笑着:“你去了我不就分心了,这不是带着弟兄们去送死吗。”

 

“我不管,你带我去,”鄂顺低着头用袖口擦眼,颤颤巍巍地:“我不想你有事啊…”

 

“别哭了,”姜文焕把他拥入怀里,低着头下巴扺在他的肩膀上:“你想去,那我明天再去求父亲,好不好?”

 

鄂顺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小狗呜咽一般地嗯了一声。

 

 

这些天鄂顺的精神都熬坏了,难得睡久了些,醒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地,踏出房门时侍女在门外候着,鄂顺问:“你们殿下呢?”

 

“夫人先吃饭吧。”

 

“我还不饿,姜文焕呢?”

 

“殿下让夫人好好吃饭…”

 

鄂顺脚步停住,预感不好:“他人呢?”

 

“殿下他…”

 

“他出兵了?”鄂顺蹙眉。

 

见侍女支支吾吾,鄂顺不再等,直奔大门去,却被侍卫拦住。

 

“夫人,殿下吩咐让您好好待在府里。”

 

“你们让开!”鄂顺想冲出去,又被几人严防死守着推回来。鄂顺突然想起姜文焕给的令牌,忙从腰间卸下,着急忙慌地还掉在了地上,鄂顺捡起来举起:“让不让!”

 

侍卫几个面面相觑:“这…”

 

鄂顺趁他们犹豫闯出去,牵了匹马直奔东鲁城门。他着急得眉头紧锁,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一定不要走,一定要赶上。

 

“关城门!”

 

远远听到这声,鄂顺的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他攥紧手里的马鞭让马儿提速,城门已经在四个守卫的手下慢慢关闭,最后一刻,鄂顺与城门擦肩而过,前面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鄂顺奋力追赶,拼命地喊着姜文焕的名字,队伍太长了,声音一点也传不过去,他急得要哭出来。

 

“后面是什么动静?”老许在军队的中段,隐约看到队伍末节似乎有些骚动。

 

一旁的将士搭腔:“不知道,好像有个人在追。”

 

“有点眼熟啊…”老许从马上站起来,眯着眼往后边望去:“好像是…我去,是夫人,夫人追上来了,快传上去,告诉将军!”

 

鄂顺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让马儿跑得太快了还是队伍慢下来了,直到从军队头部,那身穿金甲的将军踏着铁蹄飒沓如流星地飞驰而来,他身后的披风被黄沙扬起,那么威风凛凛。

 

见他来了,鄂顺终于能够停下来,他和姜文焕同时下马,姜文焕二话不说地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说,”鄂顺推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瘪,拳头重重地打在他坚硬的盔甲上:“骗子,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姜文焕何尝不想在临行前叫他一面:“我怕见了你,有了牵挂,就走不远了。”

 

“唔——”

比鄂顺更快有反应的是将士们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鄂顺眼泪掉下来,耳朵也红了。

 

不知道哪个将士调侃地喊了一句:“将军,我们还杀不杀北地那帮禽兽了?”

 

“杀!杀不干净将军和夫人都饶不了你!”又不知哪个搭腔,引来一阵哄笑。

 

鄂顺没绷住破涕为笑,姜文焕看他笑也跟着扬起嘴角,眼里全是临别之际的眷恋。

 

“此行凶险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希望你能平安,只有你好好待在东鲁,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姜文焕说定了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鄂顺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他,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凑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姜文焕睁着眼看到他近的不能再近的皮肤,那双清澈眼睛上的安静的睫毛垂着,唇上的触感好像温热的水。

 

临行前,姜文焕听不见将士们震天的欢呼声,他只听到了鄂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平安回来。

 

 

姜文焕走后,鄂顺才知道,东鲁大臣都反对出兵援助南都,更有甚者想分南都一杯羹,沉稳出名的郡王在大殿上勃然大怒,对着国臣拔剑,朝堂寂静无声,东伯候也没有制止,默许了儿子的行为。

 

姜文焕力排众议,当着众臣的面请缨亲征向南伐北,以告东鲁将士之亡灵。

 

姜文焕据理力争,铁了心要亲自上战场,不惜以郡王令作筹码,东伯候见拗不过,但一想前面前去支援的几万人,有战败的,有被俘虏的,总之,没有胜利过。

 

东伯候不顾异议一声令下,赐将军印命姜文焕为最高统帅,全国诸将皆兵属大将军听凭调遣。

 

 

姜文焕出兵后,鄂顺日日夜夜等着捷报,期盼南都有救,期盼郎君归来。

 

姜文焕出征一月有余,可等到的消息是,东鲁一队人马被北军突袭,军中大乱,伤亡未知。

 

鄂顺的心揪在一起,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强硬一点跟着去,他的脑海里拓着姜文焕的面容,那幻想又挤进心里。

 

 

东鲁大部队正面遇上北军一万主力,两军交战三天两夜,姜文焕中箭,长长的箭矢插在胸前,离心脏只有毫厘,他忍痛折断箭矢,踏着铁骑,没有停下来。

 

北军另一队绕过山路从侧面突袭东鲁大军,东鲁阵脚大乱,百夫长曹宗临危受命率千人以少挡多与北地增援厮杀,除曹宗外东鲁战士全数战死。

 

东鲁大军正方交战混乱之际,姜文焕当机立断,率八百精锐一路奔袭,狂奔数百里直捅北军后方阵营,速度快到来不及报信,姜文焕神兵天降,率军斩杀九千余人,俘虏三千余人,四候就地格杀,一候被生擒,北地军营被扫荡一空,收获粮草上百斤。

 

但战斗结束了吗,似乎没有。姜文焕马不停蹄回头支援正面,一路打穿北军,摧枯拉朽,本来几乎要战败的战役瞬间反转,姜文焕杀红了眼,率东鲁大军完全碾压,反抗一律格杀勿论,投降被俘不计其数。

 

这场耗时两个月部署的战斗大胜,姜文焕一战封神,东鲁境内传来捷报,郡王率军凯旋。

 

 

收到战报时,鄂顺根本不敢相信,姜文焕打了这么一场史无前例的胜仗,他喜极而泣,别说整个郡王府,整个东鲁都为之沸腾,民间甚至传起郡王殿下是战神转世。

 

姜文焕进宫复命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府,两月有余,姜文焕每次从敌军的刀剑中躲过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他得回去,他答应他要平安回去。

 

鄂顺知道他进宫了,便站在门口,烈日当空,侍女劝他进去等他也不听。

 

“怎么这么久,他再不回来我就进宫去了…”鄂顺嘀嘀咕咕地。

 

听到马蹄声传来,姜文焕骑着马从大道里绕进来,他眉目坚定似剑月,和他出征时一样英姿勃发,鄂顺看得有些呆了,等到姜文焕下马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姜文焕见他脸颊红扑扑的,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怎么站在外面等,脸都红了,热不热?”

 

鄂顺不自然地眨眼,又别过脸:“还,还好…”

 

姜文焕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怎么让夫人在外面等。”

 

“奴婢劝了…夫人不听,他说您再不回来他就要进宫去了。”

 

“胡胡胡胡说,”鄂顺狂眨眼,甩手往里面快步走去:“我什么时候说了…”

 

“慢点。”姜文焕摇摇头,笑着跟上去。

 

姜文焕一回鲁就进宫了,身上重重的甲胄还没退去,鄂顺又拉着他进屋,服侍他脱下外层的盔甲,又解开里衣,厚厚纱布包裹的胸膛出现在眼前时,鄂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纱布已经发黄,渗出了红色,血已经干了,在粗布上结了一层血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

 

姜文焕见他愣着不动,抬手摸摸他的后颈,温柔的告慰他:“跟我的军功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再偏一点你就死了…”鄂顺心疼地瞪他一眼。

 

姜文焕笑着,把话说得轻飘飘:“夫人不是让我平安回来吗,我怎么敢死。”

 

“万一怎么样了呢!”

 

“那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鄂顺想抬手打他,看到那伤口又停下来,最后一脚踹他的腿去,姜文焕还装作吃痛地叫了一声。

 

“哼…”鄂顺生气的模样没持续多久,他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动作小心得像触碰一层吹弹可破的薄膜:“疼死了一定…”

 

“不疼。”姜文焕握住他的手:“南伯侯一切都好,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放心。”

 

“嗯…”鄂顺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姜文焕笑了笑,又道:“我们俘虏了北地州候,逼供下已经招了,陈太傅和赵司马在南都内为北军接应,现在细作已被南伯侯处理了,想来他老人家也可以清心些。”

 

鄂顺一愣:“谁?”

 

“三公陈太傅和南阳赵司马,南阳烽火台的缺口就是他的手笔。”姜文焕见他突然脸色煞白,蹙眉:“怎么了?”

 

“他们…当初我在大殿逼父亲送我和亲,出来施压的头两个就是他们…”鄂顺看向姜文焕:“陈太傅他看着我长大的,他是我小时候的老师…他们是南都的重臣啊…”

 

“……”姜文焕也一时凝噎,而后才道:“他们背叛了南都,死不足惜。”

 

“我提出和亲是不是正中他们下怀了?对了,还有…还有!”鄂顺猛然回想起:“当初来东鲁的路上遇到的那伙匪徒,明明我已行出南都百里远,那些人说话还有南都的口音…!”

 

“他们这么狠心,”鄂顺的声音开始颤抖:“要置我于死地…”

 

姜文焕皱着眉,安抚地将他揽到自己身边:“已经结束了,不要想了。”

 

“我不能不想啊…我…万一我执意没有要父亲安排的暗卫,万一我死在路上,万一南都失守…我父亲母亲该怎么办…南都怎么办…我太蠢了…蠢得被人当了棋子还没发觉,”鄂顺抬眼看着姜文焕,眼眶里蓄满了泪:“是我害了南都…是我害你受伤的…”

 

姜文焕的心也跟着被牵动得痛起来:“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没有来,他们也早就勾结了别人,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

 

“你没有死在路上,你的父亲母亲没事,南都也没事,他们的计谋没有得逞,”姜文焕安抚他:“我也没有事。”

 

鄂顺对上他真诚的眸子,突然觉得动荡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是你来了,才救了南都,如果你没有来到我身边,东鲁不会第一时间发兵,南都才会真的陷落。”姜文焕伸手抹他的眼泪,未来得及掉落的泪珠散在他的指腹上:“一切都结束了,有我在,我在你身边。”

 

鄂顺吸了吸鼻子,瘪着嘴:“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姜文焕笑起来,捧起他的脸揉了揉:“不许哭了,都不可爱了。”

 

“本来就不可爱…”

 

“谁说的。”姜文焕拇指捏起他的嘴角:“阿顺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别弄我了…”鄂顺耳朵染上粉红,皱着小脸挣开他:“赶紧去洗身,再不换药伤口都烂了…”

 

姜文焕笑道:“是,夫人。”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小别胜新婚,就是姜文焕从接管东鲁军队之后头一次小半个月没守在军营,偶尔去看看也是带着鄂顺一起,待一会就又要走。往日常常往宫里钻,公务一处理就停不下来,如今例行的进宫也是能免就免,两人如胶似漆,东伯候乐得见着,也不怪罪。

 

不过这天姜文焕倒是少见地又主动进宫去了,鄂顺问了一圈,也都说东伯候未曾传见,鄂顺悬着心,难道是哪里又起战事了?

 

姜文焕回府的时候心情很好,看他笑着,鄂顺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上前去问:“你怎么进宫了,出什么事了吗?”

 

姜文焕搂上他的腰:“嗯,大事。”

 

鄂顺蹙眉,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道:“再不说你就出去。”

 

“夫人息怒,”姜文焕笑着:“我求了父亲重办喜宴,父亲同意了。”

 

“啊…”鄂顺惊喜地笑起来:“这,干嘛突然想重新办,你不是嫌麻烦吗…”

 

“你说好久没见南伯侯了,我们重办喜宴,这样能请他们来。”

 

鄂顺抬眼看了他一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你怎么这么好…”

 

“你的话总是要放心上的,”姜文焕摩挲着他的后腰:“我后来想想,不办总觉得委屈你,我想昭告天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郡王妃。”

 

“姜文焕…”鄂顺小声叫他的名字。

 

“嗯?”

 

“我虽然是和亲来的,但我…我如今也是真心爱你的…”

 

姜文焕分开他,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和因为他的直视而害羞闪躲的眼睛:“夫人的眼睛日日都在同我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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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锐|饲熊又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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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小黄和大学生小林

前文1-2 

  

——

    

3.

金属抓钩第七次与小熊的尾巴堪堪错过时,李昀锐的耐心彻底告罄,剩下的一把游戏币塞给旁边笑了半天的黄曦彦,半是懊恼,半是觉得丢人。


“这个就是不好抓,不信你试试。”


“可能你们同性相斥。”黄曦彦颇有自信地投进两枚游戏币,昨晚他在书房生生坐到半夜,显示器屏幕上分屏显示着抓娃娃机的原理和技巧,临睡觉时李昀锐拖着毛毯过来催他,有工作也可以放到明天,彼时黄曦彦靠在椅背上手抵唇边深沉地点点头,关掉了反复播放了许久的甩钩教程。


机会和小熊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黄曦彦隔着玻璃戳一戳头朝下栽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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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小黄和大学生小林

前文1-2 

  

——

    

3.

金属抓钩第七次与小熊的尾巴堪堪错过时,李昀锐的耐心彻底告罄,剩下的一把游戏币塞给旁边笑了半天的黄曦彦,半是懊恼,半是觉得丢人。


“这个就是不好抓,不信你试试。”


“可能你们同性相斥。”黄曦彦颇有自信地投进两枚游戏币,昨晚他在书房生生坐到半夜,显示器屏幕上分屏显示着抓娃娃机的原理和技巧,临睡觉时李昀锐拖着毛毯过来催他,有工作也可以放到明天,彼时黄曦彦靠在椅背上手抵唇边深沉地点点头,关掉了反复播放了许久的甩钩教程。


机会和小熊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黄曦彦隔着玻璃戳一戳头朝下栽进玩具堆里的布偶熊,胸有成竹地朝李昀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担心,我有把握。”


两枚游戏币叮叮啷啷掉进去,设备启动,亮起的灯光绕成一圈,李昀锐在他旁边看不清,扒着玻璃找了对面的位置来给他指方向,刚说了半句就想起来这算是打了个没说出口的赌,又不说了,怕黄曦彦一时分心抓不到,也怕黄曦彦一下就抓到,倒显得他笨。


“怎么不说话了?”


明知故问,黄曦彦盯着金属抓钩末端上一点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打算着来个一发即中,抓钩晃了几下停住,缓缓落下来靠近小熊尾巴,钩子顶在小熊上,延伸下来的伸缩绳也软塌塌地卷曲起来,没能把钩子滑进下方,黄曦彦心下一凉,这和他看的教程不一样,但仍然没放弃,心心念念默背着下一个关窍,不听话的机器倒计时结束自动提起抓钩,小熊被拨动一下,人形态小熊的心也提了一下,李昀锐呼吸都屏住,眼看着抓钩轻飘飘地收起归位,玩具熊依旧趴着,像是郁闷得以头抢地。


一下没抓到,被安慰的反而是黄曦彦,李昀锐起初嘲笑他,拍着他肩膀说你也不行,笑了几秒钟发现黄曦彦没说话,又愧疚了,收起笑来试探着晃晃他手臂,“我没说你……我那么多次也都没抓起来,你别生气。”


“啊?”黄曦彦回过神,脑内自动播放的教程视频按下暂停,看着表情也没太大波动,“我没生气,但是……可能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的确没生气,但李昀锐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敏锐感知力,抱臂撑着下巴仔细感受到了一下,隐约判断出来自黄曦彦身上的负面情绪好像也并不是生气,更像是……


“哥,你害羞了啊?”


小林是个坏的,黄曦彦觉得脸上热得要命,偏偏要推一推眼镜,“没有,我再试一次。”


“好吧好吧,再试一次!”


李昀锐拖着长音在他旁边绕着学,这次是明白黄曦彦脾气之后肆无忌惮地惹事,抓钩开始晃动时又忍不住地期待,扶在玻璃上盯着一点金属的反光,视线也跟着挪动,最后落在小熊尾巴上。


抓钩钻进玩具缝隙勾住小熊软乎乎的肚子,黄曦彦攥紧转柄,小心地吸一口气,李昀锐也不敢动了,悄悄扭了扭头去看倒计时,等着抓钩自动收起,小熊勉强挂在上面一晃一晃地靠近出口——


啪叽掉回到玩具堆里。


“要不算了吧,这个好难。”李昀锐戳着玻璃上一点贴纸撕掉后的胶痕,可惜归可惜,但那么多人的游戏币投进去,能把小熊带走的也没几个,比起继续耗费时间在这里,他更想和黄曦彦去找一家据说很好吃的冰激凌店,烘焙坊也可以。


黄曦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玻璃柜里仰躺着的小熊,忽然抬手指了指李昀锐身后,紧挨着玩偶橱窗的奶茶店,“想喝奶茶吗?”


“还好。”


“那能不能,帮我买一杯?”


“那我也喝。”


李昀锐回答得果断,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的时候有没有都不在意,但如果黄曦彦手上要端一杯奶茶果茶或者别的什么,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忍不住。


卫衣兜帽甩得飞起来,李昀锐轻快地走向奶茶店门口的巨大甜筒,飞快地决定好了要多给他和黄曦彦追加两个冰激凌,玻璃门上倒映出抓娃娃机的影子,扑闪扑闪的灯光底下,李昀锐瞥见黄曦彦稍显鬼鬼祟祟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勾起,眉眼也弯起来。


他想,黄曦彦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像大人。


提着保温袋回去时,打着领结的小熊被塞到他手上,黄曦彦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放下小熊又接过袋子,云淡风轻地解释着,“那个太难抓了,换了个目标。”


“哦……一次就抓到了?”李昀锐明知故问,余光里玩具店的橱窗上空缺了一个位置,刚好能放下一只打着领结的布偶熊。


黄曦彦没说话,拆开根吸管戳破纸封,偏开眼递到李昀锐眼前,逃避之意不言而明,李昀锐没忍住笑出声来,又急匆匆咳嗽两声压住,就着他的手凑过来咬住吸管,咽了一口才想起来伸手接,黄曦彦却没看见似的收回手,又把没开封的递回给他。


“慢点喝,不然电影开场就没剩多少了。”


“那我喝你的,反正你看起来也不会多爱喝奶茶。”李昀锐咬着吸管故意说他,黄曦彦偶尔会在家里研究点小甜品的秘密还是他在厨房探险时发现的,橱柜里整整齐齐码着烘焙用的食材和器具,只是看着相当干净,李昀锐起初问他,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做,或者是可靠的总裁并不爱吃甜品,黄曦彦系着新买的碎花围裙摇摇头,其实只是暂时没学会。


黄曦彦摸清他脾性,左不过是想拿这个并不太成熟稳重的小癖好来逗自己,无声地叹一口气,黄曦彦侧过脸看他一眼,又转回来,借着吸管喝一口七分糖的温热牛乳茶,“其实还是喜欢的。”


“甜的东西,都很喜欢。”


悄悄瞥一眼身边人骤然红起的耳尖,黄曦彦低头咬着吸管笑了笑,没来由地心情好。


确实很甜。


4. 

拜黄曦彦有意无意的几句几句撩拨所赐,李昀锐到电影过了大半都没喝完自己那一杯,反倒是爆米花消耗得快,开场没多久就被李昀锐泄愤似的吃了个精光,后半段抱着纸桶目不斜视,任黄曦彦几次“讨论剧情”都没怎么应声,认真得仿佛要钻进荧幕。


“哥,你看见刚才那个人没?”


黄曦彦耳尖一动,都快以为自己听岔,靠过来一点问他说了什么,李昀锐急着和他分享自己的意外发现,自动跳过了刚才那段若有若无的暧昧沉默,“就刚刚,开城门的那个,和你好像啊。”


“有吗?”黄曦彦没太注意,他只记得剧情中段的小高潮那里,横死在父亲面前的儿子,剑刃割开电影中角色的喉咙,看得他心头一紧,后半段都没能忘记那双不肯瞑目的眼睛,闻言转过脸正对着李昀锐,距离缩近到几厘米之间,“哪里像?”


“笑起来很像。”


李昀锐戳一戳他脸颊,他和黄曦彦其实有几天没怎么见到面,休假之前总得先处理好工作,接连几天早出晚归,又多了几场应酬之类,李昀锐没作业也没工作,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白天就拖出数位板来学画画,大号的玩偶熊趴在客厅厚厚的地毯上给他当靠枕,画累了就四处晃晃,一会儿给玄关的绿植浇一浇水,一会儿去书房里擦擦书脊上的灰尘。


养一只小熊在家是什么样的体验?


黄曦彦实名回答。


是加班到深夜饿着肚子回家能看到餐桌上扣着盘子的夜宵,或者是通宵在公司整理过往数据后凌晨小心翼翼打开门掉在地上的便利贴,李昀锐大约是趴在门板上写的,笔划多少都有点歪歪扭扭,告诉他花草都浇过水,不用担心工作太久家里出现绿植惨案。


还有小概率触发的随机事件,譬如李昀锐难得熬夜,抱着零食看篮球赛,黄曦彦扯开领带推门进来的一瞬间,电视屏幕荧荧的光映在李昀锐脸上,几个小时前说过晚安的人心虚地转过来冲他笑笑,再递过一包薯片,问他要不要一起。


黄曦彦定定看着他,近到呼吸都交织成一片升温的水雾,李昀锐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手,呼出的一口气凝固在黄曦彦越发柔和的眼神中,他隐约察觉出似乎有什么戳破了空气中的肥皂水泡泡,溅在他眼睫上发痒,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匆匆挪开视线。


“小林,在躲我?”


声音放得很轻,大概连分贝仪都跳不动几个数字,偏偏李昀锐听来如擂鼓,又后知后觉,擂鼓一样的是他的心跳而已,“没……没有啊。”


黄曦彦反而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坐了回去,目光也重新落回到荧幕上,“我还以为你害羞了。”


“你说什么啊,我没有。”李昀锐抱着只剩个底的爆米花桶有些着急,前几个字不自觉声音大了一点,又反应过来,靠他近一些好压低音量,“别乱说……”


“你刚刚都不看我。”


“我那是,我眼睛不舒服而已。”


像是越说越委屈,黄曦彦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倒显得李昀锐太无理取闹,先是莫名其妙不理人,又惹人不开心,李昀锐多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总之黄曦彦像是在生气,手指在纸巾上蹭掉爆米花的糖霜,一点点挪过去拽一拽黄曦彦的袖口,“哥,我没躲你……”


“真的?”


“真的。”


李昀锐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半个身子都压在扶手上,黄曦彦不动声色地挪远一点,下一秒就被贴上来,钓竿甩在眼前晃几下,李昀锐也没发觉似的,依旧凑到他手边,扶着他手臂摇了摇,“我真没躲你……”


隐在暗处的神情也模糊,黄曦彦语气依旧平淡,却问他,“那就是害羞了?”


毫无逻辑的二选一,难道他就不能两个都不选,可黄曦彦太幼稚了,李昀锐心想,怎么会有人幼稚到让他非要挑一个来承认。


沸燃起的温度蒸热了四周空气,李昀锐低下头借着肩膀蹭了蹭发烫的脸,含糊地应了一声,黄曦彦忽地笑出来,电影中的一束天光也映在他眼底,李昀锐才看清,他根本没半点愠怒的意思,笑得倒是挺开心,这下就换成李昀锐生闷气,自觉丢了人,被黄曦彦装模作样摆了一道,靠回到椅背上又抓一把爆米花消解那点不自在,却忘了桶底剩的大半都是没爆开的玉米粒,也不好再吐,报复似的用力咬开,咯吱咯吱听得黄曦彦一阵心虚。


毛茸茸的玩具熊坐到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小熊的短胳膊也被捏着挥一挥,拍在李昀锐手背上。


“小林别生气……”


“我没生气。”


“你都不看我。”


李昀锐又好气又好笑,拧了一把小熊耳朵给自己喊冤,“看电影的时候谁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黄曦彦又举起小熊的两只短手,架起来在他眼前笨拙地扭一扭,“我啊。”


“哥,你前几天不是这样的。”李昀锐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了,几天前刚见面的黄曦彦明明还是个成熟可靠的成年人,怎么现在一会儿幼稚得不行,一会儿又温柔得要命,黄曦彦坦然点点头,“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譬如两个有婚约的人好像并没什么不谈恋爱的理由。


又比如他其实有点不想李昀锐走。


挽留是喜欢的本能第一步,黄曦彦是个很擅长放过自己的大人,既不愿意委屈自己难得幼稚想要抱紧小熊的心,也没必要放开本就可以靠近的人。笑一笑靠回到椅背上,荧幕闪烁也变作虚焦的模糊光影。


“晚点去散步吧,好像有烟花可以看。”


李昀锐似乎是讶异于他转换话题的速度,但烟花还是想看的,顺应本心地点点头,还是要装作不在意地扯几句有的没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看烟花……”


“只是喜欢和你看烟花。”


黄曦彦说得坦荡,又理所当然,视线甚至没离开过荧幕,李昀锐舌尖挤在后槽牙上稍稍用力,心底也乱出几圈涟漪,偏偏要扳回一城,手肘架在扶手上托着脸,“哥哥,电影好看吗,演到哪儿了?”


骤然亮起的灯光下,片尾曲也响起来,端正坐着的人一脸无奈,黄曦彦侧过身看他,低头捂着额头又笑,连虎牙都露出来。


“记不住了,你还记得?”


扯一扯小熊歪掉的领结,李昀锐抬手蹭蹭发烫的耳尖。


“我也不记得了……”


“走了,去看烟花。”

有丶意思

【观影/综艺】1969·联五的拆那之旅05

#一些新世纪国家意识体相处模式给旧时代意识体带来的小小震撼#

  耀中心,联耀友达以上的暧昧向,中华组亲情向,苏露异体,涉及省设。

  1969观影21世纪,「」为观影内容,〈〉为弹幕内容。

  建议配合BGM食用:Time Stop(时间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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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新世纪国家意识体相处模式给旧时代意识体带来的小小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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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月

当嬴政穿成商纣王

如标题,让政哥穿越到一切开始前


重点高亮:蝴蝶掉了周朝!!

祖龙统一天下!!

小情侣谈恋爱日常,有副cp提及,祖龙cp是天下,妲己cp姜皇后,全员he系列


第一章

公元前210年,始皇东巡途中驾崩,病逝沙丘。


大秦的天塌了。


始皇生前未曾册立皇太子,此举却是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大秦,乱了。


嬴政的魂魄立于咸阳宫中,他看着胡亥赵高矫诏,扶苏蒙恬自尽而亡。他看着不过区区三载,历代秦王为之呕心沥血最终方成的大秦,付之一炬。


区区三载,百年之功毁于一旦。


魂魄本无血无泪,嬴政看着那点燃了大秦的滔天烈焰竟是留下了斑斑血泪,一阵风过...

如标题,让政哥穿越到一切开始前


重点高亮:蝴蝶掉了周朝!!

祖龙统一天下!!

小情侣谈恋爱日常,有副cp提及,祖龙cp是天下,妲己cp姜皇后,全员he系列





第一章

公元前210年,始皇东巡途中驾崩,病逝沙丘。


大秦的天塌了。


始皇生前未曾册立皇太子,此举却是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大秦,乱了。


嬴政的魂魄立于咸阳宫中,他看着胡亥赵高矫诏,扶苏蒙恬自尽而亡。他看着不过区区三载,历代秦王为之呕心沥血最终方成的大秦,付之一炬。


区区三载,百年之功毁于一旦。


魂魄本无血无泪,嬴政看着那点燃了大秦的滔天烈焰竟是留下了斑斑血泪,一阵风过,魂魄随风而散,缔造了大秦的帝王和他的王朝一同归去。



冀州之战前夜

帅帐中,殷寿睁开了双眸,眼底有惊异之色。


“姬发,喝点酒暖暖身子。”殷郊摸出藏在身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随后丢给姬发,人往篝火前凑近了些。


冀州太冷了,起先几日还好,昨日尽是冷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骨头都要冻僵了。


姬发接过酒壶没喝,只是捏着瓶口晃荡了两下,壶子里的酒不多了,他张张嘴似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打开瓶盖抿了小口就将酒壶递回给殷郊。


“......”姬发心里念着殷郊,面上却不敢看他。他知自己此刻的心思不该,明日便要上战场,那是随时随地就会丢掉性命的地方。他竟还在想这些没影子的东西,这般行事做派全然不像是往日的他了,他一咬舌尖打算开口问个明白,还没开口就又被人截了话头。


“姬发,你胸口的伤还未好全,晚些去我帐子把护心甲拿去,明日万不可再受伤了。”殷郊拉过姬发的手包在掌心捂着,动作自然流畅的让坐在两人对面的姜文焕僵硬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西岐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朝歌也不是这般寒冷的气候,姬发打小就怕冷的厉害,质子营训练的时候一直强撑着从没表露出来,也只有殷郊才知道这事情,他垂着头认真给姬发暖手。


姬发盯着殷郊,第一次想骂这人混蛋,手有些痒,不知道给这大脑袋来一下能不能打聪明点。



帐中

嬴政靠在卧榻上,慢慢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他这是魂魄附到帝辛的身上。


商纣王,殷寿。


他合上眼,心绪起伏不定,这算什么?他曾俯身求过漫天诸神,救大秦于危亡,嬴政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可他眼睁睁看着大秦亡了。


这算什么!!


几息之后,嬴政睁开眼,再无任何情绪起伏,既是让他来了这儿,他就是商王帝辛。



冀州之战

姬发骑在战马上,看着跪在阵前的苏全孝,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何为质子,诸侯若反,先杀其质子,后族灭之。他不过是西岐遣送的质子,怎敢,怎配嚣想殷郊,嚣想大商金尊玉贵的王孙。


“父亲,求您,降了吧!求您!”苏全孝跪在雪地上,遥遥望向站在城墙上的苏护,再一次磕头拜下,回应他的却只有毫不留情的箭雨。


“......父亲。”苏全孝怔怔盯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箭羽,一声父亲低的几不可闻,却是让姬发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苏全孝拔出了随身的佩剑抵在了自己颈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主帅却已下马走到苏全孝身边,挑开了苏全孝手中的剑,姬发愣住,他视线凝在主帅身上,一动不动。


嬴政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全孝,手中剑未停下,反手削过他头顶发髻,“断发如断头,如今你已还了苏护的生养之恩,现在拿起你的剑,回马上去。”


苏全孝,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凝视着主帅转身上马的背影,深深俯首拜下。耳边是呼啸的风雪声,冻成了冰霜的心脏却是重新化开有了温度。


“攻城!”赢政骑在马上,望着冀州城。








小情侣太苦了,给太子换个爹。





Venus_7

曦锐|饲熊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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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小黄和大学生小林

灵感来源小林bot51

——

1.

签过的文件并作一叠递还回去,黄曦彦接起母亲打来的语音通话朝助理点点头示意知晓晚上七点钟准时召开的线上会议,桌上放凉的咖啡被细长的搅拌勺拨弄出水纹,金属质的长柄碰在骨瓷的杯壁,敲出几声清脆。


“我下午要开会啊哪里有时间去接人……”黄曦彦无奈地跟母亲推脱着,几天前母亲忽然告诉他李家在外留学的小儿子即将回国,他当时没多在意,只是隐约有个印象,小时候经常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半大孩子,好像很爱笑,看着傻乎乎的。


“小林都这么大了,能自己找到家的。”


“李家现在没人啊,上次一起吃过饭之后,你李叔叔就带着全家出门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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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小黄和大学生小林

灵感来源小林bot51

——

1.

签过的文件并作一叠递还回去,黄曦彦接起母亲打来的语音通话朝助理点点头示意知晓晚上七点钟准时召开的线上会议,桌上放凉的咖啡被细长的搅拌勺拨弄出水纹,金属质的长柄碰在骨瓷的杯壁,敲出几声清脆。


“我下午要开会啊哪里有时间去接人……”黄曦彦无奈地跟母亲推脱着,几天前母亲忽然告诉他李家在外留学的小儿子即将回国,他当时没多在意,只是隐约有个印象,小时候经常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半大孩子,好像很爱笑,看着傻乎乎的。


“小林都这么大了,能自己找到家的。”


“李家现在没人啊,上次一起吃过饭之后,你李叔叔就带着全家出门旅游了,少说也得下个月才回来。”母亲一听就知道他又没往心里去,“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这事,总之你一会儿就去接他,这个月就先让小林住你那里,不许把人带去公司当实习生,也不许让人家帮你处理工作。”


黄曦彦一连串地应声答是,被挂断电话后揉一揉眉心叹口气,好在他今天本身就是额外加班,中途离开去接个人,也不至于在公司里带起不好的翘班风气。


机场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开车挤过拥挤的道路艰难停靠在停车位为数不多的空位上,黄曦彦关上车门时低头看一眼表盘,比航班落地的时间晚了足足四十分钟,再看刚加上的好友,也并没给他发来消息,黄曦彦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愧疚,毕竟小林才刚刚毕业回国,一个人在机场等了那么久,难免闹点脾气不愿理他。


:小林,我到了,你在哪儿

:路上车很多,抱歉

:拜托不要生气


“你来接我啦?”


李昀锐从他身后突然出现,提着的行李箱上绑了一只硕大的玩具熊,看样子不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黄曦彦一时没认出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都长这么高了。”


李昀锐拖着行李箱走近些,拆了绑在大熊上的丝带,举起来塞进黄曦彦怀里,“刚才看到这个很可爱,送给你当见面礼。”


人生的前三十年里黄曦彦都没收到过这样的见面礼,稍显无措地接过来抱住,又下意识和他道歉,“来得太急,也没给你准备什么……”


“你来接我就是我的礼物了。”李昀锐看着并没生气,反倒很开心,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平白让人心里也钻进一阵暖烘烘的风,黄曦彦低头笑笑,又接过他的行李箱,往外走时才注意到李昀锐手腕上挂着黑了屏的手机,李昀锐顺着他的视线垂眼,抬起手腕晃了晃,“坚持到付款就没电了,也算是尽力了。”


“车上有电源,走吧。”


趁着李昀锐低头连数据线。黄曦彦坐在驾驶位打开对话框,悄不做声地撤回了最后一条消息,接着听见李昀锐疑惑地问他撤回了什么,暗道还好来得及,不然让人知道他以为对方生气,倒显得不好,“没什么,吃过饭先回去放行李吧,我下午要开会,你自己可以吗?”


视线落进后视镜里一双弯弯的笑眼,李昀锐抱着玩具熊点头,然后专心致志地整理起小熊的领结,黄曦彦垂下眼刚好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打开来最后一条是个相当可爱的表情包,对着手指说对不起,黄曦彦太阳穴一跳,再往上看——


:你记得吧,小林的妈妈和我是很多年的朋友

:她怀孕的时候我们还说过,要是个女孩就给你们定个婚约

:我跟你说过的啊

:后来小林出生我们就没再提过

:但是吧

:哎呀你回我消息呀


黄曦彦总觉得不踏实,干脆拨了个电话回去,接通得倒快,后知后觉李昀锐还在车上而母亲要说的事又必定和他有关,小心地调低了扬声器的音量,自己都快听不太清楚,但传进耳朵里的每一个字又实打实都给他一次冲击,“小林妈妈说他和你一样都喜欢男生,你说这不就巧了吗,那我们那天又稍微喝了点酒……”


“妈你别告诉我你们——”黄曦彦都快破了音,发觉李昀锐探询的视线后又压低声音,“人家才刚毕业。”


“可是小林说他就喜欢年纪大的。”


“妈你别胡说。”


“哥我确实喜欢年纪大的……”


李昀锐抓着玩具熊的一只熊掌在手里,来来回回地揉搓着填充在布偶里的棉絮,不太自然地叫他一声,“哥,我……我听见了。”


“黄曦彦,黄曦彦你听没听见啊?”


“妈,晚点说,拜拜。”


挂断了电话,车内的气氛忽然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黄曦彦自觉年长,应当用成年人的社会经验自然过渡掉这一段尴尬,但似乎他的年长正是尴尬本身,正犹豫着,李昀锐先开口了,歉疚得很,“我不知道阿姨让我住到你这里是因为……我是喜欢男生,但这两件事没有关系的。”


李昀锐揪着玩具熊的一撮毛都快扯断,抿了抿唇还是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家,反正,反正我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他从十几岁就不在国内,黄曦彦对他长大以后没印象,一半原因是自己太忙,错过了李昀锐出国前许多次见面的机会。一半原因是李昀锐很少回家,一个人在千里之外独自生活。


黄曦彦想,就当多养个玩具熊在家,也没什么好犹豫。


抬手调了后视镜的方向,黄曦彦冲他笑笑,“走了,回家。”


2.

“小林的熊变成人了?”


醉意上来,黄曦彦扶着门框艰难辨认起眼前的人影,棕褐色的一对圆耳朵,毛茸茸的触感,还有……黄曦彦被他架着进了玄关,脱力的手垂下来碰到李昀锐身后缀着的毛绒圆球。


还有小熊尾巴。


李昀锐摘了睡衣帽子低头帮他脱了外套,跑到厨房去倒了杯水端回来,黄曦彦下午出门时只说要开会,临到天光暗下去才打电话过来,又是很抱歉地说,临时有应酬,不能陪他回来吃饭,吃什么都可以报销。


彼时李昀锐正穿着小熊睡衣在陌生的房子里探险,戳一戳墙上挂着的装饰画,说你觉不觉得我们总是在道歉,黄曦彦说好像真的是,那我们要改一改吗。


“小林……对不起啊我喝得有点多……”黄曦彦还是没改成,清醒过来一点就认出眼前的小熊,怕身上酒气弄脏李昀锐的睡衣,踉跄几步坐到沙发上,李昀锐端着水递过去,少见地皱了皱眉,“说好了不要道歉的,你有没有不舒服?”


黄曦彦其实并没喝多少,只是几种酒混在一起,加上接连几天加班准备下个季度的工作安排,身体有些吃不消,勉强提起点力气摆摆手,“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你先去睡觉。”


客卧是下午才收拾出来的,黄曦彦换好了床单被罩才出门去开会,剩下的衣物摆设就是李昀锐自己一边看着综艺一边慢慢归置,大号的玩偶熊被他抱起来转了个圈,没敢轻易进主卧,就还是摆在自己床头,想着等黄曦彦回来再给他,李昀锐回了房间抱出熊来,端端正正放在沙发上给黄曦彦当靠枕用,还是不放心,又倒满了水杯坐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盯着人看。


黄曦彦揉了揉发疼的胃,睁眼看他还没走,伸手过去捏捏他帽子上垂下来的耳朵,“别担心,真的没事。”


“你是不是饿了?”李昀锐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一亮,“我会煮面的,你等一下。”


小熊又跑进厨房,晃着短尾巴开了火,轻车熟路从橱柜里找出来装面条的盒子,认认真真拿左手比了个圆,食指指尖抵在拇指中间的关节圈出一把面条,忽然犹豫,唇角压不住地向上,指尖往外挪了挪,多取出来一人份,铺进锅里搅开,再热起另一口平底锅,淋一点花生油再磕进去两枚鸡蛋,拨开成凝固的两个荷包蛋,分出神喊他,问要单面还是双面,回应的声音却响起在身后,一回头看见靠在门上的黄曦彦,衬衫扣子扯开两枚,衣领也揉得发皱,挽起的袖口露出手臂上的青筋,末端延伸进腕表的皮带下,李昀锐莫名失了神,愣愣地看着他,冷不丁听见油溅开的声响,急匆匆转回去给煎蛋翻面,庆幸还好黄曦彦说的是都行。


“你好像很熟悉厨房。”黄曦彦说的是厨房和他的厨房,李昀锐在外许久会做饭不稀奇,可他是没打算过让李昀锐给他做饭的,下午一起收拾行李时甚至都没给他介绍过厨房的布置,李昀锐找出碗来浇好阳春面的底料,挑起一筷子面排进碗底,面上再摆个煎蛋,热气腾腾地冒出香味,“我本来想晚上和你一起去超市回来给你做菜的,就提前踩了点。”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道……饭?”李昀锐描述能力暂时宕机,比比划划地跟他指餐桌上对着摆好的两碗阳春面,“小时候你给我做过一次,特别好吃,我刚出国的时候学校附近找不到正宗的中餐厅,就自己做阳春面,吃了半个月才发现楼下就有一家中国人开的饭馆,一边吃一边问人家菜谱,后来就学会其他菜了。”


“回来就不用学了,我明天去一趟公司处理好事情,还是要休息几天。”黄曦彦想把自己碗里的煎蛋也夹给他,筷子举到一半被拦下,李昀锐很认真地问他,“我们已经到了吃不起两个鸡蛋的地步吗?”


“小林……”


“我如果想吃两个,我就煎两个了。”


李昀锐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热气,“别把我当小孩子,我都毕业了。”


“好吧,小林是大人了。”黄曦彦笑了笑也挑起面条来咬一口,一连夸了好几句才想起来刚刚没说完的话,“我过几天把年假休了,带你出去玩两天。”


“哥,你是真心想休假吗?”


李昀锐问得诚恳,甚至有点小心翼翼,黄曦彦纵是酒劲消了大半,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先点点头,“我确实有点累,休息几天正好赶上下个季度的工作,不至于透支太多因小失大。”


他这样一说,李昀锐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隐约有些庆幸,似乎又有点遗憾。他觉得不出所料黄曦彦并不是会随意对待工作的那种人,可又多一点私心,想要理由中至少百分之一可以与他有关,垂下眼咬一口煎蛋,慢慢嚼着应了一声好,又想起来黄曦彦喝了酒,让他吃完把碗留在水池就好,他明天再洗。


“我只是有一点点醉,又不是烂醉如泥。”黄曦彦觉得他很可爱,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露出这种为难又委屈的表情,但很像一只受气小熊,戳一戳熊爪,黄曦彦捉住他指尖捏了捏,“主要原因还是想陪你玩,你好久没回来了。”


于是小熊高兴起来,低下头笑得看不见眼,“那明天我们去抓娃娃吧,我想玩这个。”


黄曦彦也想,他要抓一只小熊回来。


“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煮面,想吃牛肉面还是排骨面,或者还是阳春面?”


李昀锐抱着碗到水池冲洗干净,擦着水走回来,“都好,你煮的都好吃。”


小熊晃着尾巴回了卧室,关门前探出头来和他道晚安,帽子又扣上去,一对圆耳朵晃来晃去,黄曦彦也和他说晚安,视线从门板上转到沙发,打着领结的玩具熊正襟危坐,肩膀的位置被他靠得凹下去一块。


水流冲过碗沿,黄曦彦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到沙发旁边捡起外套,站在原地和玩具熊对视几秒,弯腰抱起来带进卧室,路过李昀锐门口时放缓呼吸,定定看着关上的房门。


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今天好,明天见。

姬一嗷郊

【郊通发达】小妹妹

神仙视角看醋精纯情太子×绿茶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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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在家乡时便是个活脱不羁的性格,他们歧州遍野金黄的麦子,地方大的很,他也常与兄长一同的,去岐山处的草原上骑马射箭,在山坡上玩耍,如今嫁来朝歌,那一方小小的寝宫哪里囚的住他,即使东宫大的很,那还不是四面城墙高围,他这样性子的人自然是呆不住。


于是他便主动和太子提起,说要去质子营和质子们一同训练。


“表面上是训练,实际我们小交际花儿就是想多认识几个好朋友”


质子营中都是些粗壮的老爷们儿,无论酷暑严冬,整年都是光着膀子袒胸露怀的在校场训练,殷郊那小心眼儿的肯定是不愿意让人去,他一开始回绝的干脆,骗人说军中法纪森严,...

神仙视角看醋精纯情太子×绿茶太子妃

OOC
……

太子妃在家乡时便是个活脱不羁的性格,他们歧州遍野金黄的麦子,地方大的很,他也常与兄长一同的,去岐山处的草原上骑马射箭,在山坡上玩耍,如今嫁来朝歌,那一方小小的寝宫哪里囚的住他,即使东宫大的很,那还不是四面城墙高围,他这样性子的人自然是呆不住。


于是他便主动和太子提起,说要去质子营和质子们一同训练。


“表面上是训练,实际我们小交际花儿就是想多认识几个好朋友”


质子营中都是些粗壮的老爷们儿,无论酷暑严冬,整年都是光着膀子袒胸露怀的在校场训练,殷郊那小心眼儿的肯定是不愿意让人去,他一开始回绝的干脆,骗人说军中法纪森严,除侍卫以外的人不能随便进入。


可姬发聪明的很,他知道的,殷郊再怎么说也是质子营的首领,还是太子,带个人进去哪里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把他当小孩儿哄骗呢。


姬发小脑袋一转,先是老实的答应说不去,而后等人把这事儿忘的差不多了,又在某个夜晚,两人正情浓时将这事提起,彼时太子身下忙着传宗接代,脑子一个没转过弯来,便将这事给应下来了。


而此时吵架,也正是因为质子营一事。


“殿下都答应我了,说带我去质子营看你们训练,如今又这样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可仔细说来又不是,殷郊虽后悔应下来,但后面也默认了太子妃可以跟着他一同进营,如今算来大概半月有余了?


一开始的妃妃乖的很,也不惹麻烦不添乱,太子忙的时候他就找个安静的小角落自己跟自己玩儿,不打扰他们,等人歇下来了又极为献殷勤的给人端茶倒水拿毛巾擦汗,嘴上还好话说个不停。


想想成天被一个小美人追在身后又捧又照顾的,谁能不迷糊啊,更别说是殷郊,都美的都找不着北了。而正因如此,他又一次没防备的中了圈套,应下了姬发 这营中的刀枪武器,兵甲马匹可以随便玩儿。


真是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啊,这些也都罢了,自己媳妇儿在自己家的地盘,想玩儿就玩儿吧。可直到最近,他发现妃妃跟他们营里那个崇应彪走的越来越近,平日里聊的就欢的不行,今日甚至还与他同乘在一匹马上,殷郊就实在忍不住了。


“他说他的马性子烈,除了他没人能降服”姬发看人转过身,又紧着追上去“我从小什么样的马没见过,自然是不信他的话,便想着将马借来试一试”


殷郊听到人这样耐心的解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气消了几分。


“借便借了,一匹马而已我叫他送给你都行,你又为何要与他同乘?”


“他倒是大方嘿,彪子的马他说送就送”


“他怕我受伤,说先带着我先骑一圈,等熟悉了才肯借马给我”


姬发说到这儿就越来越委屈,他也不想和那哥们儿骑一个啊,可是不骑那崇应彪是死活不借,他又极力的想证明自己,想来也没什么,就当交个朋友喽。


“彪子诡计多端我只能说”


“你驭马的本领不在他之下吧,他说带着你你就让他带,你就这么听他的话?你就算是真怕摔了,就不能来找我?”


“我看殿下忙着别的事,不想打扰……”


“家里人你怕打扰,换成外人倒不怕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往后营里你绝不能再去”


殷郊看着恼火,可那说话的语气却也比在校场训兵时温柔的多。毕竟今早因为这事儿跟他干架的崇应彪,到现在还瘸着腿出不了门。


想说这块儿绝对不能怪太子冲动,早上那会儿太子妃和崇应彪的奸……不是,事情败露后,姬发就立马带着那一张无辜的小脸蛋儿,小鸟依人的靠在殷郊身前,先发制人的说是崇应彪非要他那么做的,殷郊本来就火大,听媳妇儿这么一说还觉得是媳妇儿被人欺负了,抬手就是一拳,然后就打起来了。


毫无疑问,太子向来是疼媳妇儿的,就比如太子妃年纪尚小,在大王面前行事难免会有不妥之时,每每惹恼了殷寿,殷郊都是第一个冲上去替人赔罪。姬发的那张脸纵使会让殷郊生出过分的偏爱,就好像……“伯父他早晚会没的,可我的太子妃就只有一个”


不过真是破天荒了,难得这次殷郊没有败倒在美色之下,面对姬发,他那眼神坚定的像是上了战场,态度坚决且绝不动摇的说“此事莫要再提,你往后也不要再去营里了”。


虽然到后面他瞧见姬发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时候,还是有点招架不住了吧,但人家这次学聪明了,人家知道撇过头去不看啊。


“完了,这回妃妃想再出去玩儿是无望喽”


“这殷郊,真是犟的很,人家都主动来找了还不行?大醋缸子”


“妃妃自西岐远嫁来,在朝歌无亲无故的多可怜啊,想交个朋友而已,殷郊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我们几个一边埋怨太子,一边看妃妃独自走去偏殿,还低着头垂着眼,细长的睫毛映在眼下跟泛了泪光似的,小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好叫人生怜。


不出意外的,我们又轮番炮轰了太子一遍。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二人一个回寝宫一个去偏殿,自午饭到晚饭真是车走车路马走马路,各干各的谁也不搭理谁,不过比起太子一直冷着脸,对谁都一股强忍怨气的样子来说,太子妃倒是平静的很,好似今日都无事发生。


“妃妃这是要干嘛?”


我们正聊着,再向下看去便瞧见我们亲爱的妃妃在整换衣物。


“天色暗些了,大概是更衣歇息吧,太子到现在都没来找人”


“这殷郊别太不知好歹啊”


“诶?不对啊,都要睡了还盘什么头发?”


姬发脱换下外衣后便起身去到铜镜前,开始重新梳理那一头柔长的发丝。


我们见了都不知为何的,纷纷开始学起太子妃盘头发的手法,只不过效果……


“你脑门子太大,不好看”


“你还说我,你扎都扎不起来”


“都是爹生娘养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人家扎小肉丸儿就那么可爱”


姬发盘好发髻后,又起身整拾了一下身上那仅剩不多的衣物,仰着头抬起手在眼边扇风,直到眼角被风催的泛起眼泪,姬发又让身旁的侍女拿来披风,像是准备出门似的,给自己裹了个严实。


“殿下确是在宫中?”


“太子殿下一日都未出去”


姬发问罢,便出门朝太子寝宫走去,冒着雪到门口时,抬手解下披风将手抚在门边的雪堆上扫了几下,搓在手心。


“好家伙,气的饭都不吃了”


“这么点儿小事儿,他也真至于”


姬发掀帘进去,扫了殷郊一眼后随即看向桌子上那摆的整整齐齐一口未动的饭菜,不禁抿嘴憋笑。


殷郊余光瞧见人进来时本还绷着不愿往旁边看,可一下子反应过来姬发没穿外衣后,又控制不住惊讶的转眼确认,外面这天寒地冻的,他怎么就不知道披一件衣服再来?冻着了怎么办?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就是在自己宫中也不能这样衣衫不整啊,殷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那张老父亲般唠叨的嘴。


不理人?姬发偷偷撇了他一眼,一扫鼻子心里又是一个主意。他也不等人请,便自顾自的跪坐到殷郊旁边去,大大方方的探身看着他的脸,可片刻后见殷郊不理睬又老老实实的坐好,主要是再看几眼就要笑出声了。


可姬发的神色转变是如此之快,明明方才还憋笑憋的难受,转而再看过去,就连讲话都变了音调。


“天凉了,殿下也不如当初对我好了”说着,又一点点试探着的看向他。


“还记得大婚初见那夜,殿下见我年纪小,生的漂亮,唤我小妹妹”姬发一边软声软语的讲完话,又稍稍跪起来一点点朝人靠去。


“如今怎么不这样叫了?”


终于殷郊还是憋不住那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了,见人主动来说话,他也知道要下台阶。主要是姬发那话语间的一字一句都太惹人心疼了,殷郊总是舍不得晾着他。


“你哪里还是我的小妹妹?你不是有别的好哥哥了”殷郊这句话说的,简直能叫人酸倒了牙。


“说话了说话了,咱要不赌一赌?就赌太子还能坚持多久”


“就一眨眼的功夫吧”


“害,他也就这点儿出息”


姬发懂得很,这句话就是个试探,殷郊主要就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如此想着,姬发便又朝着殷郊那边凑了凑。


被人靠过去的一瞬间,殷郊下意识亲昵的想往腰上搂,可一刹后想起自己还在生气,想起这或许又是太子妃的阴谋,便又冷着脸躲开他,偏偏眼神骗不了人,殷郊那眼珠子慌乱的都不敢正眼看人,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哪还有什么别人?偏殿冷的很,殿下摸我的手”


好了,现在手有地方放了。


“冷?他们老殷家富贵几百年了,还不至于烧不起几块好炭吧”


“你不懂,我们妃妃是心冷”


“妃妃平日里看上去那么耿直单纯,想不到还能有这一套”


“单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看殷郊这伪君子,嘴上说话没好气,背地里手都搂到腰上了!”


“都闭嘴都闭嘴,马上重点情节就要来了”


他寝宫之中暖的很,手掌热的近乎发烫的,所以被那细软的手指握住后,冰凉的触感便被热气衬的更加明显,殷郊更是忍不住心疼了,一边说着他不会照顾自己一边包住他的手揉搓又哈气。


姬发看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便更加放肆的挨到了殷郊身前,转身坐在了殷郊的一条腿间,手上被搓的温热后便又回握住了殷郊的半个手掌,他眼神不移半分的盯着殷郊,缓缓的将他的手从下摆处伸去,触到自己的腰间。


“身上也冷”


“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罢殷郊便要起身,姬发趁他回头时不禁翻了个白眼,显然是有些无语,后又扯着他的手将他拉回来。


“这不是太子,这是呆子”


“这太子是不是不行啊,换成是我我都该给老殷家添八百个孙子了,我让殷寿杀都杀不过来”


“你咋添,你下面也没长那东西”


“长了也不定有殷郊那么大”


“……”


“哥哥不想要我了吗”


姬发的眼眶极为配合的泛起眼泪,将殷郊的手放在腰间后,又瞬势搂紧了殷郊的脖颈。


“想要,怎么能不要”殷郊被勾着脑袋,瞬间被姬发那张泛着泪水的脸蛋攻陷。

  

他将头埋在了姬发颈间,那衣衫上的淡香味让殷郊不禁贴的越发紧密,就好像要将人吃进口中似的。


姬发伸仰前颈供人玩乐“那哥哥便yao了我吧”


“这手段,这词汇,咱妃妃真高级”


温香软玉,谁又能拒绝的了呢。


“那妹妹今后还能再跟着哥哥去营里吗,妹妹会老实的听哥哥的话的”


两个人正亲的火热,姬发找准时机提起了这事,甚至用了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的自称,可殷郊这次却清醒的可怕,闻听那句话后瞬间停下了怀中的缠绵,说了句不行后又继续放肆的在他身上留痕。


姬发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直接一把给殷郊推去一边,一脸“我不伺候了”的表情摆在人面前。


比起殷郊,姬发的力气并不算大,可此时殷郊正深陷情海无暇顾及其他,便没防备的被一下子推的仰过身去,他双手撑在了身后的地板,身下赫然凸出来一样东西。


“好大”


“是啊,妃妃力气好大”


“……”


情欲被勾起后骤然打断,那样的落差让殷郊极为难受,哎,原来这又是他这个戏精老婆的阴谋。


幸在这次没让人阴谋得逞,可不幸的是,他也没有得逞。


姬发知道没有自己的允许,殷郊不敢动他,于是便大大方方的在人面前更衣进被窝,殷郊看着人脱下那一层被自己扯的褴褛的衣衫,身上那轻重不一的红痕都是他方才的战果,便更加郁闷。


“好叫人伤心,原来太子妃主动来找我示好,不是想我,就只是为了再去质子营?”


“对啊,殿下说对了”姬发知道他此时着急的很,便故意气他的将语气表现的悠闲。


“笑死,妃妃拒绝了您的道德绑架申请”


“还有,东宫的炭火足的很,殿下最好站在门口散散火气再回来,可别憋坏了身子”


“啊啊啊殷郊你小子就答应他怎么了?”


“太子这脑子,老殷家怕是要绝后了”


“你怎么这么在乎人家有没有后?”

  

  ……

  

  彩蛋为纯情太子在新婚之夜与姬发初见时的那句小妹妹,不影响正文阅读

  

八千不周

铁血姬发穿进ao文被强制爱了8⃣️

郊发,现代非常规ABO,私设

又名《天生坏种》

 

 

天生坏种跋扈狠戾疯批火药石alpha郊X隐忍坚韧心机白切黑美人晚香玉omega发

 

强制爱⚠️

郊郊:那可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

 

瞬间破门而入的狱警迅速将alpha制服,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姬发慌乱的站起来,抬手捂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的口罩,瞪圆的眼睛像一只幼鹿,定睛停在殷郊脸上的时候缓缓聚焦,眼里生出愠怒,让那双本就漂亮的凤眼水光潋滟,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alpha的手臂强行被拧断,绵软的被拎起来,粗重的呼吸才有了一个伤者该有的样子,......

郊发,现代非常规ABO,私设

又名《天生坏种》

 

 

天生坏种跋扈狠戾疯批火药石alpha郊X隐忍坚韧心机白切黑美人晚香玉omega发

 

强制爱⚠️

郊郊:那可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

 

瞬间破门而入的狱警迅速将alpha制服,看起来惊魂未定的姬发慌乱的站起来,抬手捂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的口罩,瞪圆的眼睛像一只幼鹿,定睛停在殷郊脸上的时候缓缓聚焦,眼里生出愠怒,让那双本就漂亮的凤眼水光潋滟,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alpha的手臂强行被拧断,绵软的被拎起来,粗重的呼吸才有了一个伤者该有的样子,裸露的右腹部插进去一个塑料片,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断从肌肉中被挤出来,最后掉到地上。

 

 

右边颧骨上鼓起来一个淤青,脖领上还出着血,顺着他的胸膛纹理往下滑。顶着这幅尊容,他依旧不见丝毫被俘的颓败,反而懒散的噙着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随时就会扑倒鹿群。

 

 

被狱警架起来的alpha望着面前的姬发笑,不明所以,深不可测。黝黑的瞳孔深如死潭,烙印出面前男人的模样。姬发慢条斯理的折叠起来断裂的口罩,面无表情的从包里拿出来新的止咬器,在受制的alpha面前量着尺寸。

 

 

对方出奇的没有动作,歪到一边的脑袋缓缓调整着姿势,几乎将脖子送到对方手里,只要姬发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熏红的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好似粘稠的酸雨,只要沾上就会千疮百孔。

 

 

“好了。”

“带走!”

 

 

殷郊全过程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并不是那枚子弹制服的,他酸软的左肩上有一个针孔,在倒下的同时,他看见对方的口罩被崩坏的止咬器划落,划片距离对方的眼睛只有一毫米,他清晰的看见对方的瞳孔放大,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后,肩上的酸疼接踵而来。

 

 

不过,这一吻,他换的很值。

 

 

姬发为什么自投罗网,把自己投到殷郊的面前呢?哪怕他信息技术学的炉火纯青,可是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他的地址被飞快的清扫,住址被拦截,航班信息也被人发现,他浑身发冷,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对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S市不见天日的云。

 

 

殷家被坑,第一时间放弃了殷郊,并不救援殷郊,并不代表他们殷家坐以待毙,同时就开始了信息追捕,步步紧追的速度在前后俩天就追到了姬发身后,他避无可避,丢掉了所有通讯设备,追着殷郊的脚步,跟来了第一监狱,换上了衣服,坐上了志愿者的车。

 

 

第一监狱关押的都是情节严重的罪犯,也是唯一一个三性不分的监狱,哪怕有各种抑制剂和控制手段,可是对于外界都是风声鹤唳的存在,从而,这边的支援力量相对薄弱,很少有能自愿参与的人员,除了专业的医疗人员,运送器械的就相对于松懈了,也是姬发能混进来的原因。

 

 

他留在医务室里收拾器械,身边的医务人员在看见对方是殷郊的时候就要跑路,正在姬发身后瑟瑟发抖。

 

 

“呜呜呜我说怎么这种好事轮到我们呢,呜呜呜呜呜这是送来投喂野兽啊。”

“我们真是命苦啊,留在这里上班不是等于坐牢啊啊啊啊……”

 

 

俩个医生年纪都不大,被分过来做支援,八千块奖金这时候变成了烫手山芋,恨不得丢回主任的脸上。

 

 

“这里也没什么事好像,我以前做过护工,会一些基础知识,如果需要我……”

“这位先生你配享太庙!”

在简单的协商下,姬发留了下来,配合医生变成了医助,他没有宿舍,只能在医务室里铺了折叠床,不过这已经很满意了。

 

 

次日晨

所有人七点集合跑操,熙熙攘攘的数千人排队跑步,震荡的脚步声好像余震,把姬发叫醒,他迅速洗漱好溜进了牢房,他要去见见殷郊。

 

 

可是他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拘留室,又不知道对方怎么处置,只能作罢。

等到八点的时候,所有犯人来到食堂,每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餐车推动,井然有序的打饭,姬发和医生坐在一起。

 

 

“妈的,是真生猛啊,我昨晚一夜没睡啊。”

“怎么,路上反扑你了?”

 

“你是不知道,胳膊都脱臼了还能磕我一脸血,我哥们在送他进去的时候,被撞破了鼻子,那血哗哗流了一地。”

“这么不要命,这些情节叠加得好好治治他吧?再再怎么横,我告诉你,就那个信息素清扫简直变态,之前那个xx知道吧,就能让他跪地叫爸爸!”

 

狱警端着餐盘,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在周围一圈扫了一眼,最后一屁股坐在姬发身边,俩个人说着话毫不顾忌,说着还意有所指的偷看姬发。

 

 

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场的可是亲眼所见,殷郊冒着被爆头的危险,上来就是猛嘬啊。不过近看这人确实是漂亮,就是身段看着不像个omega,尽管盘靓条顺的,又是医务人员,他们也只是默默八卦,不敢造次到人家身上。

 

 

可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正在姬发思考殷郊会关在哪里的时候,眼前的光一暗,抬眸,几个橙色马甲的壮汉排排站,手里拎着自己的餐盘吆喝开口

 

 

“这年头的小护士就是水灵,这小脸白嫩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有空跟赵哥吃饭去啊?”

为首开口的是一个一米七,五大三粗的弥勒佛,他满嘴金牙,肥头大耳的,胸毛从深V马甲里伸出来,看着就好像臭臭的。

 

 

姬发扭头看了看埋头吃饭的狱警,明白了这里吃饭的时候没有那么严格,毕竟没有暴力滋事,就不操这个心了。

 

 

多看了一眼面前的餐盘,姬发抬手就盖在了赵哥的头上,菜汤滴滴哒哒从他的光头往下流,五官在菜汤中狰狞,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哥是谁啊!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

 

“滋啦。”

瞬间不下五个人就要冲过来,姬发随手抽出来警棍,眉眼轻闪,冷冽的气场瞬间唬住了对面几个人,主要看着他一米八二的大高个,白色大褂贴着他的肩颈,折出来漂亮的线条,衬的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更加优雅,白皙的脖颈像一只高贵的天鹅,生出一种,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看起来就能抽死我的感觉

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空了的腰包,狱警眨巴着眼睛,冲姬发抽了抽眼角,示意对方见好就收,不过下一秒,不但不收并且表演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你也配?”

本来当着狱警的面,赵哥有气撒不出也不打算闹的太大,可是看着那个漂亮的小东西,撅起来他的脸,嫌恶的皱巴着鼻子,把趾高气昂写满了所有口气,这谁忍得了?

 

 

“警官大人,你可看好了,是他先激的我啊。”

赵哥努力和生和气的跟俩个狱警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掀了桌子,瞬间四散的餐盘到处都是,周围吃饭的也都改成了吃瓜,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扒了他!扒了他!干死他!”

“小贱人就该被槽翻!”

“直接槽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然我瞧不起你,小赵啊!”

“给他那张厉害的嘴堵上!”

“……”

 

 

“别吵,别吵!都给我吃饭!”

狱警的吆喝声被浪潮般的欢呼声淹没,要不是姬发站的近,根本听不见。

 

 

他笔直如松的腰身屹立不倒,手中的警棍还给那名警察,抬脚,一步一步走向了赵哥,那张玉石般的脸停在了眼前,这谁顶得住。

 

 

:其实也算大事儿啦,一个大美人骂几句倒是也挺爽的……只要对方道个歉,服个软,对自己笑一个,那也不是什么事儿啦……

 

 

在赵哥头脑风暴的分秒间,一米八的姬发俯视着赵哥,指着自己脑袋张嘴嚷嚷

 

 

“冲这儿来,弄死我。”

啊?什么?他在干什么?他是不是疯了啊?殷郊那玩意儿传染是吧!

 

 

围观狱警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由于姬发的态度很是恶劣,周围愈来愈多的犯人围过来了,凶恶的嘴脸恨不得扑过来将他撕碎。

 

 

“等等,你跟殷郊什么关系?我可是听说你们昨天又亲又啃?还如胶似漆!”

姬发的眼睛闪了一下,眉头不展,瞬间忧郁下来的小脸俨然一副戳中了心事的样子,薄红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剑眉微蹙,看的周围人征服欲上头,呼之欲出的热情瞬间转换。

 

 

“那个畜生配不上你!小美人,跟我吧!我在外边俩套房!”

“跟我!我出去就离婚!我把我儿子的房过户给你!”

“我把我姥的传家宝留给你!那可是真东西!价值连城!我保你吃喝不愁!”

“我!我我我!我偷我妈的养老金也养你!”

“……”

 

 

姬发一句话没说全身而退,而禁闭十八个小时,经受了信息素清扫的alpha几度精神崩溃,被针注了清扫剂的手脚还没有知觉,他被丢出了禁闭室。

 

 

信息素清扫就是在腺体处,注入清扫剂,那是一种烈性控制,能在48小时内压制住腺体激素分泌,达到剥夺信息素的惩戒手法,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相当于扒皮抽骨的强制剥离,他清晰的精神感受着酸胀的力量撕裂他的每一寸皮肉,从中抽走他的骨血,四肢百骸经过如此洗礼,他好像一条被打碎骨头的死狗,随着丢弃在大街上,等着死亡降临。

 

 

脱臼的胳膊已经接上,可是他使不出一点力气,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还在瑟瑟发抖的肌肉不安的抽搐,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

 

 

肌肉注射只有短短的十秒,可是信息素剥离的过程长达十个小时,整整十个小时他从后颈到脚趾,所有的肌肉都被撕开,无形的力量卷走了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的骨头都被磨碎,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在崩溃边缘几度崩坏。

 

 

身上的囚衣是鲜艳的橙,现在已经完全湿透变成深色,剃的参差不齐的寸头,完整露出来他惨白的脸,干裂的唇还在发抖,后颈鼓起来一个拇指大小的包,里面是清扫剂,在接下来的48小时都会封着他的信息素,直到他完全吸收。

 

 

这一项,被称之为所有的AO的噩梦,但凡一级罪犯再怎么桀骜不驯,只要经历过清扫,绝对不会再会触及雷区。

 

 

殷郊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直到冰冷的地板镇静下来丝丝缕缕的痛感,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撑在地上,想翻过身却脱力,耳边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偏过头眯起了眼睛。

 

 

“殷家的小子,

老子让你以后放过他。”

哪怕对方没有指名道姓,殷郊好像瞬间明白了说的是谁,本能涌动的信息素像被荆棘捆绑的蛇,一动弹就被锋利的尖刺扎进全身,那浑身过电的疼让殷郊再一次大脑空白,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嗤笑,猩红的眼睛虚无的、无法聚焦的盯着天花板,语气高昂轻蔑,一如既往

 

 

 

“他,生来就是属于我的。”

 

尬聊一号机

【联动】戴眼镜的美人不简单5

空间内莫名的气氛让一众人都沉默着,毕竟刚才那一段话,不论是朗读人还是内容,怎么看都能挖掘出不少东西来。


更何况骆闻舟…这人不只是在空间里坐着,居然那么快就跑到片段里露面。而且结合上下文…老大/骆闻舟你说,你和费渡是什么关系?


相比寂静的空间,虽没有言语,到底看热闹的有,头脑风暴的有,八卦的皆有。屏幕一角的弹幕倒是十分活跃。


【听说费总亮相了,小伙伴来围观】

【围观+1,难得能看费渡的热闹】

【楼上说的对!!!这机会可不容错过】

【姐妹们,看脸已经满足不了我了!cp嗑起来】

【不知不觉吃撑了有没有,别误会不是狗粮是美色真的下饭...



空间内莫名的气氛让一众人都沉默着,毕竟刚才那一段话,不论是朗读人还是内容,怎么看都能挖掘出不少东西来。

 

更何况骆闻舟…这人不只是在空间里坐着,居然那么快就跑到片段里露面。而且结合上下文…老大/骆闻舟你说,你和费渡是什么关系?

 

相比寂静的空间,虽没有言语,到底看热闹的有,头脑风暴的有,八卦的皆有。屏幕一角的弹幕倒是十分活跃。

 

【听说费总亮相了,小伙伴来围观】

【围观+1,难得能看费渡的热闹】

【楼上说的对!!!这机会可不容错过】

【姐妹们,看脸已经满足不了我了!cp嗑起来】

【不知不觉吃撑了有没有,别误会不是狗粮是美色真的下饭啊】

【噗,楼上你赔我手机!我刚买的可乐就这么贡献了】

【笑死,这都是哪来的活宝】

【刚才是不是有费总的熟人??真的吗?求个坐标!】

【大概?同求个坐标!】

【沈教授的学生来打卡】

 

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费渡注意到弹幕上他的熟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边的熟人?

 

看那大剌剌半点不遮掩的样儿…缺心眼成这个德行,张东来他们吗?

 

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记了一笔,费渡感觉到骆闻舟的眼神,这会也不知是不是公开处刑之后的放松,反正费渡没什么紧张感的推了推眼镜,转脸同人对上眼神勾唇一笑。

 

很好,有那个花花公子的味儿了。

 

至于对刚才那片段有什么想法,反正骆闻舟和费渡一个比一个装的更好,面上是丁点想法都看不出来。

 

"陶然哥?"费渡注意到陶然的欲言又止,微微向前探身。自然没得到什么结果,陶然的目光在骆闻舟和费渡的身上扫过,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跟着转过脸,骆闻舟对上陶然的目光,犹豫片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这会他的心里活动不是一般的多。然而他能说什么?这又不是眼下的事,我怎么知道那个我和费渡是什么关系?

 

抬手揉了揉眉心,骆闻舟想到这儿心下有种莫名的失落,再一想到刚才那片段中的内容,到底没忍住抿了抿唇,费渡的声音和身影却怎么也没法从脑子里抹去。

 

费渡可不知道自己在骆闻舟脑子里也买了房,这会无事一身轻的捧着茶水慢慢的品,直到镜片蒙上一层雾气再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虽然他更喜欢红酒,不过这之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喝酒误事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清楚的很。

 

不知何时屏幕上的文字再次显示完毕,是赵云澜该朗读的片段。

 

赵云澜的目光从对面一众人以及沈巍的身上看过去,而后直接定格在文字上,这不算短的一段文字,透漏的东西……啧啧啧。

 

注意力大半都放在赵云澜身上的沈巍自然没有错过文字的出现,以及赵云澜的反应。然而…眼下他能说什么?

 

这会沈巍也只能捏紧冰凉的手指,因着刚才费渡那一段而升起的侥幸心理消散的一干二净。

 

强行把注意力拽回到当下的骆闻舟这会也跟着众人一起看向沈巍,这已经不是空间标题那种暗示,更不是刚才费渡那时的点到即止,眼下可是实打实的点名道姓,只要是认识字的谁还看不出来,沈巍等于斩魂使这个结论?

 

相比对【镇魂】世界不太了解的【默读】组,【镇魂】组的众人一早在看清文字之后,非常统一的倒抽一口凉气,要不是赵云澜还坐着,他们恨不得立马面对沈巍,哦不,是对着斩魂使大人来个军姿或者鞠个躬什么的!

 

就连大庆这会都装睡不下去了,黑猫抬着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文字,那眼神可比它刚才看小鱼干要热切的多!

 

【同志们看看那猫!】

【不用你说,不信邪的我这会也……】

【楼上我替你说,黑猫!果然!邪性!】

【啧,话说看空间里小哥哥小姐姐们那样子,这个斩魂使到底是什么?】

【同问,是什么隐藏的大人物吗?】

【莫名有种中二的气息呢,我的错觉吗??】

【啊!!!好刺激,这段我蹲住了,小哥哥快读】

 

赵云澜手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盯着屏幕,朗读内容他心下有数,看弹幕正看的津津有味,至于对沈巍……斩魂使有什么想法,这人精一如既往的会藏。

 

【来来来,推理环节开始】

【好的,已知空间标题,楼下来】

【…………都掉马了好吗,猜个啥】

【就是,别浪费时间,快读!】

 

所有的人都在等赵云澜开口,这厮却偏偏不张嘴,自顾自伸手倒了杯茶,咽了几口这才开始。

 

和刚才费渡朗读的嗓音比,许是抽烟的缘故又或者是心情原因,赵云澜嗓子是带着些哑的烟嗓。

 

赵云澜听着那人轻手轻脚收拾房间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的纠结不但没有找到解决方式,反而更加乱麻。  

 

沈巍是把他放在心上的,赵云澜感觉得到,他这一辈子,除了他的父母,其他人要么对他有所求,要么就是依赖着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把他放在心上过。

 

赵云澜的嗓音结合文字其实很好听,然而沈巍却止不住浑身发凉,白玉一般的皮肤更是没有多余的颜色。

 

沈巍没有精力理会旁人的眼神,微微垂下头,镜片的反光挡住了他眼中无法压下的痛苦。

 

【嘿嘿好甜有没有!!】

【实在不是我太腐!这追着煨糖可还行?】

【哎呀呀这年头果然人间不直的!】

【很好,又到了上下位掰头的时刻!】

 

赵云澜这会也能称得上心乱如麻,不过更让他心乱如麻的东西还在后头呢!

 

相比于两位勉强端的住的正主,在片段中没有姓名的祝红这会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烈焰红唇的美女眼下甚至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细心体贴的汪徵这会默默的握着她的手,两双毫无温度的手交握好歹给人一些安抚。

 

对面的【默读】组一声不吭的缩减了存在感,他们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并且对面的这一行人…这到底是多少角的关系?真是有些看不懂了呢!

 

……哦,大庆不算人,它是个臭脾气的死肥猫。

 

嗯……听听这是人话吗?大庆当场转头瞪了赵云澜一眼,猫爷这会恨不得当场说句人话!

 

等沈巍做完这一切,他发现方才还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的赵云澜似乎已经睡死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显得那么安静,沈巍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舍得走,站在床边贪婪地看着他。

 

"咳咳!"林静忍了半天终于咳了出来,为此收获了祝红的眼刀,楚恕之同情的眼神,以及郭长城茫然的眼神。

 

赵云澜忍了又忍还是转头看了沈巍一眼,喉结滚动着到底没说什么,读到这里他不可否认的心下发痒,自打在这空间初见沈巍开始他就对人动了些心思,可这……才只是冰山一角啊。

 

沈巍没有注意到赵云澜的眼神,冰凉的手指捏紧,指关节早就没了血色泛着疼,然而比手指更疼的是心口。

 

沈巍说不好到底是心理反应还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不过眼下他心口砰砰乱跳倒是真的,心尖尖上像是有什么在烧,烫的他心口一跳一跳,连带着眼前都开始发黑。

 

“卧槽,”装睡的赵云澜心里血流成河地想,“求求你别看了,要走快走吧,这是要了我老命了。”

 

 斩魂使没听见他的心声,老天爷也没听见他的心声,过了片刻,沈巍就像受到了蛊惑,慢慢地弯下腰去,凑近赵云澜,直到脸上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不行了】

【摁头小分队忍不住了!】

【好家伙好家伙,亲一个亲一个】

【妈呀我总有一种逆了的赶脚】

【我也…这俩然上下到底??】

【沈巍=斩魂使,够直白!】

 

一直很安静的【默读】组看着对面的人又倒抽一口气,这是干嘛呢?

 

【镇魂】组这会恨不得原地消失,这是他们能看的吗?!这是该他们知道的吗!?救命他们出去还有命吗?

 

眼下关于大人的身份以及老赵和…大人的感情问题,竟然不知哪个让他们更震惊了。震惊到极致的众人突然觉着有些麻木,如此倒是都冷静下来。

 

至于祝红……汪徵觉着手有点…是特别疼!

 

赵云澜读到这干咽了一口,沈巍一直没抬头,赵云澜读的内容他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心里。

 

尽管身体不适可那控制不住燃起的羡慕……沈巍控制不住的咬紧了唇,到了这一步之后他该怎么办?!

 

赵云澜难得没注意到沈巍的反应,这会目光专注的盯着文字哑着嗓子继续读了下去。

 

赵云澜以过硬的心理素质维持了挺尸的状态,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状态就快崩溃了。 

 

就在这时,沈巍终于忍不住,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轻轻地在赵云澜的嘴唇上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触即放,他闭上眼睛,好像从这样简短的触碰中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他的肉体上传来阵阵雷鸣一般的心跳,有那么一时片刻,沈巍几乎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从心爱的人身上偷得一吻,心里欢喜而又甜蜜,哪怕在此时死去,他也都会毫无怨言。  

 

赵云澜脑子里忽然一阵空白。

 

读到这里赵云澜的脑子也忽然一片空白,没人注意到沈巍唇上出现的血色,这会沈巍镜片后的眼中尽是痛楚,攥紧的手心满是冷汗。

 

心口疼到了极致就连沈巍都忍不住微颤起来。

 

心口……好像有一股热流不停的往上涌……云澜…

 

【什么叫几乎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瑟瑟发抖有没有】

【唯物主义唯物主义唯……妈妈救我!】

【这会我又激动又害怕,谁懂?】

【真·嗑cp不要命!】

 

祝红手上一个用力,终于掐断了前不久刚做的新指甲。

 

大庆……大庆这会想炸毛!就在大庆刚要动作的时候,赵云澜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心里那根吊着千钧的头发丝绷到了极致,在那一刹那无声地断了,赵云澜那被酒精点燃的脑子异常清醒地想:“斩魂使?斩魂使怎么了?我看上了就是我的,其他都给老子完蛋去!” 

 

于是“睡死”的赵云澜突然伸出手抱住沈巍,沈巍猝不及防,大惊之下被他一把拽倒,随后赵云澜翻了个身,半压在了他身上。

 

至此空间静了半晌,沉默良久后最先出声的居然是大庆,这胖猫炸了毛一下子蹦到赵云澜跟前,张嘴就是一口流利的人话,"赵云澜你浑身长胆了?那是斩魂使!"

 

有些出神的赵云澜让他叫的回过神来,【镇魂】组这才注意到对面异常沉默的默读组。

 

赵云澜也终于注意到…沈巍他好像身体不适!是刺激大了还是怎么?

 

"嘶!"抽气声此起彼伏,骆闻舟等人身子忍不住向后靠了靠,猫…说话了?!

 

这边【默读】组众人觉得三观正在离家出走,一时间都有点愣神。

 

【!!!!!】

【wo我的妈呀!】

【我就说!黑猫!很邪乎!】

【猫说话了???不科学!!!】

【等我捋一捋……猫都说话了,那斩魂使……该不会也…真不是人吧?!】

【嘶!楼上你还真别说……】

 

三观出走的众人恍惚听着赵云澜的声音继续。

 

赵云澜的呼吸间还有微微的酒气,可是眼神却是清明的,他定定地看着沈巍的眼睛,轻声问:“大人,你干什么呢?” 

 

沈巍张张嘴,尴尬得无以复加,更加无言以对。

 

  赵云澜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伸手轻轻地捏住沈巍的下巴:“我一直以为大人是个君子,谁知道你也会半夜三更地偷偷亲别人,还亲得这么不专业。”

 

【emm……楼下来吧】

【还在重组三观别叫我】

【这会脑子一片空白……要命】

【不过,斩…沈教授是不是不舒服?】

【嗯?好像还真是!那是血吧?!】

【救……沈教授你怎么!!!】

【天呐快来个人看看沈教授!!!】

 

终于读完了整段,【镇魂】组正纷纷感慨赵云澜胆子大,以及欣赏对面一群人三观破碎的场面。

 

他们一时有点不太敢看沈巍,斩魂使啊这可是!于是乎直到弹幕提醒他们才注意到沈巍的身体情况。

 

【默读】组正在默默的重组三观,此时都无言静静的看着对面神情微妙的众人。

 

屏幕上文字消失的工夫,一直很安静的沈巍终于忍不住撑着桌面俯下身,冷汗顺着鬓发不住的淌下来。

 

赵云澜动作飞快的起身把人揽在怀里,顾不上心里那些心动纠结以及探究!

 

沈巍明显撑不住身子只好半靠在他怀里,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就是一头冷汗,距离他极近的赵云澜注意到他镜片后的眼神都微微涣散起来。

 

【这是怎么啦?】

【天哪虽然知道不是说这么的时候……可是沈教授这会真的好好看】

【我也……好看+1】

【这是什么样的美人啊!!!】

【真的…好戳我的点,有人懂吗】

【默默加一】

 

"沈教授?"费渡向前探身留意沈巍的情况。骆闻舟等人也都目光紧紧的关注着对面。

 

"大人!"以楚恕之为首的【镇魂】众人都紧张起来,到底…什么情况才能让斩魂使大人如此?!

 

之后在空间众人以及弹幕的震惊下,沈巍身上黑雾弥漫,黑色碎发一点点变长而后披散开来,直面如此情况的赵云澜登时倒抽一口气。

 

刚才还书卷气息满满的人眼下竟过分妖异起来。分明进入空间时沈巍身上满是学者气息,眼下倒是有股子聊斋里的味儿了!

 

由于姿势的改变,沈巍脸上的眼镜滑落下来,半晌之后沈巍终于张开眼睛,【镇魂】组这边已经全体起了身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口头上都异常尊敬的喊"大人/斩魂使大人"。

 

郭长城虽然不太懂,但也起身跟着众人做。

 

至此对面【默读】组众人已经彻底三观尽碎,且一时半刻拼不起来。

 

正风中凌乱着的众人突然闻到沈巍身上散发的那阵冷香,身体不自觉的就是一个冷颤,整个人登时从内到外的清醒非常。

 

【!大变活人】

【美人!别拦我!!!太可了简直】

【我也……怎么才能拥有如此美人!!!】

【都醒醒别做梦了!人家不是普通人!】

【……扎心了有没有】

【人生顿时失去了希望】

【哎,我懂你们】

【我觉得你们不懂!身为沈教授的学生…我从此怎么直视教授!】

【放心。都这样他出去还能教书?】

 

沈巍勉强从赵云澜怀里起身,赵云澜指尖还带着从沈巍唇上抹去的血迹,烫的他指尖发麻。还不等赵云澜开口。

 

"唔"沈巍一口热血呛咳而出,而后终于彻底失去意识跌回了赵云澜的怀中。

 

“沈巍!”

 

偏就在此刻安静了许久的空间又来找存在感,请从以下语录中选择两条并展开朗读——

 

【默读】组

①我心里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滚烫的馨香淹没过稻草人的胸膛,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②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我是最后一个,你不可以把我关进你家?

 

③未经允许,擅自特别喜欢你,不好意思了

 

【镇魂】

①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②我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点,血还是红的。用它护着你,我愿意。

 

③世界上有一种人,不是那种你怎么看怎么好,怎么闭月羞花,怎么非卿不可、就想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而是你觉得,要是你对不起他,你自己简直就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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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需要自取——巍巍穿到【默读】世界①




 

锤基小旗永不倒(秦萧田关)

流浪地球观影体

“小马,今年还没有对象么?” 
 
“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没找。老师,您就被打趣我了 ,这个论文您看我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你这次写的不错,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勒老师“ 
 
马兆走在长廊里,吐出一口气。刚才好尴尬啊【设定马兆此年纪轻微社恐心理学上是多血质和抑郁质混合体】 
 
他打开玻璃门

……

这哪里啊这是!

———————————— ...

“小马,今年还没有对象么?” 
 
“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没找。老师,您就被打趣我了 ,这个论文您看我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你这次写的不错,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勒老师“ 
 
马兆走在长廊里,吐出一口气。刚才好尴尬啊【设定马兆此年纪轻微社恐心理学上是多血质和抑郁质混合体】 
 
他打开玻璃门 
 
 
…… 
 
 
这哪里啊这是! 
 
 
———————————— 
 
 
“妈妈你快看!是穿宇航服的宇航员诶!” 
“是偶,宝宝要想要和他们合照吗?” 
“我要我要!” 
 
“那你们两个去吧,把培强的帽子给我拿着吧,天气挺热的” 
 
 
一位面容和蔼的女士走到刘启他们身旁“孩子们,介意和我们合张吗?我儿子特别喜欢宇航员” 
 
“当然可以了阿姨”刘启很友善的对小朋友伸出双手 
 
“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一定是可以去太空的” 
 
刘启抱起小男孩“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刘培强” 
 
啪嗒,韩朵朵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三个人彻底石化,小风吹过他们的脸,刮走了一堆理智 
 
刘启不淡定的微笑着,放下了他的父亲“叔叔阿姨,今年是那一年来着” 
 
“额,今年2028年” 
 
“……欧,谢谢阿姨” 
 
“哥……”韩朵朵小声嘀咕“这不会真是你奶奶吧” 
 
 
 
“大家好,我是moss,大家也可以叫我小苔藓,经过上千年我已经迭代了多次,所以您同样可以把我称作未来的旅者” 
 
略有磁性的男音环顾四周 
 
“请大家不要惊慌,三维空间出现混乱,极易坍塌,现在还在修补,我不得已把你们带到这里来” 
 
“如果你没有见到您的家属,请不要担心,他们未来活动区域不会涉及空间坍塌等现象” 
 
“所以现在请大家按照右边衣服兜内的身份卡入座” 
 
场景忽的变化,天骤然黑了下来,地势开始起伏,变成一段段台阶,上面出现了一排排皮质座椅 
 
 
“七排50.51.52是这里吧” 
 
图恒宇的父亲领着二人找到座位 
 
“小宇,你是50” 
 
“好👌🏻” 
 
“图恒宇!” 
 
图恒宇向后看去,尬住了,后一排几乎全是他们班同学他们的父母,他的好哥们儿激动的看着他 
 
“咱们班老师不会也在吧” 
 
“咱们班这一波人最左面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 
 
“真神奇” 
 
“谁说不是呢” 
 
“哎,兄弟,你说你怎么就跑前面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马兆!你坐哪里?7排49 
 
“叔叔阿姨没来?” 
 
“对的” 
 
“咱同事几个挨在一起诶” 
 
“欧,是吗” 
 
马兆找到位置,旁边还坐了一位高中生,和后面同学讲话吵吵闹闹的,事实上整个场子都很喧哗,他前面还有人穿着宇航服,正热的换衣服 
 
“哥,热死我了!” 
 
“别废话,快点换” 
 
“小妹妹,你们是坐在这里吗?我的座位号是6排49” 
 
韩朵朵看了一眼座位号“额,抱歉啊姐姐,我坐错了” 
 
“没关系的” 
 
“朵朵,到这边来” 
 
韩朵朵紧忙拽起衣服移到刘启右边 
 
长条正在愣神,他看韩朵朵走了,就随意向左瞄了一眼 
 
“m……妈!” 
 
“啊?” 
 
“我的天啊@:~?(” 
 
“?!” 
 
 
 
 
“诶,好巧,又遇见你们了” 
 
刘培强的妈妈把孩子放在韩朵朵右边 
 
“你们多大了?” 
“她还在上高中,我们三个都是” 
 
刘启忘了自己多大,含糊答到 
 
“哎呀,阿姨,我叫韩朵朵,这位是我哥,叫刘启,那边那位叫李一一” 
 
“幸会幸会!” 
 
 
 
 
“全体人员请保持安静,影片即将开始播放关于你们未来或过去的事” 
 





开始播放▶️ 
 
【一个科学家出来,向着摄像头介绍数字生命,一转眼,数字生命计划终止,全世界出现大规模的起义,人心惶惶】 
 
“哇,是数字生命诶!我说马兆,前七天你的那个论文是不是就是关于……” 
 
“这个……我以后还不一定往这方面发展,那个论文也只是沾一点边” 
 
“你可谓高瞻远瞩了小马”导师突然开口,以这种社会形式,你现在的选择在未来很吃香” 
 
马兆点点头,有些害羞,却又有些疑惑,数字生命怎么就终止了呢?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的爆发,一个种族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件事与每个人都信息相关。太阳急速老化,持续膨胀。再过100年,太阳将吞噬地球,再过300年,太阳将会吞噬整个太阳系。】 
 
“我的天哪!这也太吓人了吧老公” 
 
“是啊,咱们虽赶不上,但恒宇,恒宇的孩子们,终究会有逃不过的啊” 
 
“孩子以后你们要受苦了”不知道哪位学生家长开的口, 
 
图恒宇听完眼角抽搐,后排有几位同学害怕的微微打颤,父母同样慌了。 
 
 
【“哥,嫂子,我带培强来看你们了” 
 
张鹏蹲在地上戳着纸钱 
 
“这孩子有出息,通过了国内预备航天员考核” 
 
刘培强在旁边递着纸钱,神情黯然】 
 
“张鹏!怎么这么大了” 
 
“对呀那不是张鹏吗,那旁边那个培强不会是咱儿子吧” 
 
“我的天啊!是咱们儿子!长大了” 
 
“但听他这话,咱俩应该是因公殉职了” 
 
“唉,苦了培强了” 
 
阿姨揉揉培强的小耳朵,亲了亲额头 
 
 
“阿姨,叔叔,不知有句话当不当说” 
 
“诶,没事你说” 
 
“其实我应该是您孙子,我叫刘启” 
 
—————————————————— 
 
 
【阳光直射到刘培强的脸上,他摘下墨镜,直视太阳“师傅,真的有太阳危机吗?”】 
一行大字出现 
【距离预测太阳阂闪危机还有34年】 
 
图恒宇的妈妈分外着急“孩子他爸,你算算咱们小宇那时多大” 
 
“没说年份算不出来啊?也就二三十岁吧” 
 
“兄弟,咱们要死了,可我还没做好准备” 
图恒宇很淡然“怕什么,还得有个好几十年呢,到那时候咱们早死了” 
 
“那你孩子呢?不担心担心?” 
 
“考虑这么久远的事情干嘛,活在当下就好。” 
 
坐在一旁的班主任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年轻了,太浮躁” 
 
图恒宇显然吓了一跳,忘了老师还在,立刻乖乖坐好,不在说话 
 
【刘培强和张鹏上了歼击机】 
 
 
“哇!儿子好棒啊” 
 
“不愧是我儿子!”刘培强父亲乐开了花,自己能亲眼看到儿子的未来,多幸福啊! 
 
“孙子孙女也很棒是不是!咱们几个都是一家人” 
 
培妈很快接受了有两个孩子的孩子的现实 
 
 
 
“小宇,妈妈相信你以后一定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图恒宇点点头 
 
“所以说你有梦想吗”父亲问他 
 
“……”这个问题问得好,图恒宇又被噎住了 
 
“没事慢慢想” 
 
马兆较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谈话,想当年父母也曾引导他,如今他们正坐在距离马兆5排的位置,哎,真远啊 
 
 
“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你、你、包括马兆,以后一定都会成为科学家,为师倒也好奇你们带学生时候的样子,可机会不大” 
 
“我们你放心,但就是马兆,他这么社恐的一个人容易被人欺负,回头我们几个好好教教他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严肃、认真且有威严性” 
 
“好,那么他就拜托你们了” 
 
马兆无语的叹气,自己怎么就被人认作软柿子呢? 
 
 
 
【“上月球这事儿你想好了吗?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呢”】 
 
【“那太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在天上,反正这地球一点儿也不美好”】 
 
刘培强妈妈自责的捂住脸,被丈夫搂在怀里 
 
“爷爷奶奶您也别太伤心,父亲他最终为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中国,乃至人类的大功臣!”韩朵朵认真安慰着 
 
“嗯!阿姨不伤心,阿姨更欣慰他的成长” 
 
【“能活着就挺美好得了,这傻孩子”】 
 
“辛苦张鹏了,回去要和他聚聚,不然以后就聚不上了”刘培强爸爸握紧了拳头 
 
【“稳点!”飞机在水上划出浪花,下一秒,巨大的发动机出现在视野中“还有半年,咱可封顶了!”】 
【刘培强眨眨眼睛“半年,还来的及不”】 
【“我跟你说,咱家月亮上都建发动机,只要没人搞破坏,半年,妥妥滴!”】 
 
“哇塞!”场上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激动的要站起来 
 
“牛掰啊!我的国” 
 
“好厉害啊!” 
 
“以前的世界果然很令人震撼。”李一一瞪大眼睛,赞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