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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溺水

占tag致歉!是会带去cp31的鬼哈姆本~暂无通贩仅供线下,感兴趣的在cpp上可以点一下心愿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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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不授权无料)
plive呜呜呜呜呜呜 再开几...

plive呜呜呜呜呜呜

再开几场吧呜呜呜呜呜

plive呜呜呜呜呜呜

再开几场吧呜呜呜呜呜

步虛子

多么美好的校园生活以及EC你居然真的把愚人节剧情实装了)

多么美好的校园生活以及EC你居然真的把愚人节剧情实装了)

丧心病狂长二狗子

依旧是我流古风37

画画,我有四不画。第一,光影恰到好处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二,大透视和空间结构把握好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三,色彩丰富颜色均衡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四,完成度高且画面生动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

依旧是我流古风37

画画,我有四不画。第一,光影恰到好处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二,大透视和空间结构把握好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三,色彩丰富颜色均衡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第四,完成度高且画面生动的我不画,因为画不出来。

步虛子

【FF7】Playing God· 52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雨渐渐下了起来。

五台一年中总有几个月是这样的;杰内西斯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却觉得陌生。

大抵是背后多出来翅膀的缘故,杰内西斯想。让本就熟悉的事物变得不一般,或许只需要一点点变量。

但把长出来的一只翅膀说成一点点原因,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

杰内西斯在雨中飞行。

翅膀上下挥动,这种感觉如此熟悉,仿佛翅膀本来就长在那里,和平时用来行走的腿没有区别。

沾湿了的翅膀沉重无比,宛如向山顶冲锋前最后一小段,精疲力竭却不能放弃。

雨水打在身上很疼。伤口又裂开,血与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雨渐渐下了起来。

五台一年中总有几个月是这样的;杰内西斯早已习以为常,如今却觉得陌生。

大抵是背后多出来翅膀的缘故,杰内西斯想。让本就熟悉的事物变得不一般,或许只需要一点点变量。

但把长出来的一只翅膀说成一点点原因,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

杰内西斯在雨中飞行。

翅膀上下挥动,这种感觉如此熟悉,仿佛翅膀本来就长在那里,和平时用来行走的腿没有区别。

沾湿了的翅膀沉重无比,宛如向山顶冲锋前最后一小段,精疲力竭却不能放弃。

雨水打在身上很疼。伤口又裂开,血与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四肢沉重。头疼欲裂。

恍惚间杰内西斯又核对了一遍方向。他不能往五台的方向飞,那样绝对没有好结果;现在他也摸不清自己在哪里了,雨里视线很差,向下望去只有无边的丛林。

好累啊。

雨声震耳欲聋。

杰内西斯想,鸟好像是不会在雨天飞行的?

应该是这样。不然这片广袤的天空中,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呢?

难道是战争?战争将五台人赶得流离失所,鸟也是如此?

就此而言,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

再者,常识告诉我们,无论是鸟类还是昆虫,都应该有两只翅膀,都应该是对称的。

神话里的天使和魔鬼都遵从着这样的规律。

乌鸦也是黑色翅膀,因而黑色翅膀不足为奇;但单只翅膀的人类,不应该是人类了。

怪物,对,只有怪物可以形容。

或许奇美拉也很合适。

雨越来越大。

杰内西斯听不见翅膀拍动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羽毛根部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仿佛有人用针尖轻戳皮肤。

你往何处去?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身为五台的指挥官,却率先离开了战场。

如果他们看见指挥官变成这个样子,只会变得更糟吧。杰内西斯忍不住辩称道。

还有人需要你,克劳德,那个孩子需要你。

我已经提前呼叫火力支援了,杰内西斯答道,后续部队也来了,他会没问题的。

杰内西斯用力闭上眼睛。反正雨幕里什么都看不见。

人们需要会带来胜利的英雄。

如今我已经不是英雄了。

所以不要再问了。

 

红色的皮衣在雨中仿佛褪了色。

忽然间,杰内西斯感觉空气中的味道隐隐有些不对。

耳膜闷痛。羽毛开始颤抖。一种与刚刚焦虑不同的心悸让他瞬时警铃大作。

雨仍在下,天空格外近,乌云翻滚,隐约透出青白色的光。

为什么鸟不会在雨中飞行?

杰内西斯意识到什么,向下俯冲。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上方步步紧逼。

气压骤降。

杰内西斯顾不上丛林的茂密的树冠,一头扎了进去。

横七竖八的树枝撞得他生疼,他顾不上锋利的树枝,咬着牙直想活。

当他精疲力竭地靠在一棵树的根部休息时,前方十米处,一道比闪光弹还亮的光芒从天而降,瞬间周围的树笼罩其中,雷声瞬至,“轰——”地全部炸了开来。

逃过一劫。

杰内西斯咧嘴笑了一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杰内西斯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衣服被换过了,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

隐约传来对话的声音。如果这称得上是对话的话。

“不是给你吃的,萝卜,你的饭在那里。”

“咕耶。”

“不行,说好了,给杰的。他现在是病人,明白吗?”

“咕耶?”

“平时这么聪明,现在就会装傻了是吧。”

“咕耶咕耶。”

“你说杰是你发现的,必须有奖励?但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杰内西斯翻身坐了起来。

他躺在一张小床上,有一个格外眼熟、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削着一个水灵灵的萝卜。

杰内西斯不知道改说什么好,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几个月不见,你学会和陆行鸟聊天了?”

啊,糟透。明明好久没有用这样的口气了。

“别这么说。”塞斯安抚了一下躁动起来的陆行鸟。一段时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让人无端松了口气。“这儿是五台的猎人小屋,废弃的时间不长我就借来用了。”

不过他居然把陆行鸟牵进屋子里,还安排在壁炉前取暖:“这是萝卜,很可爱吧?哎呀——”

杰内西斯眼睁睁地看着陆行鸟萝卜把塞斯手里的萝卜抢了过去。

塞斯苦笑着摸摸陆行鸟的脑袋。杰内西斯觉得他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男孩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游刃有余了。

“就当是它的报酬吧,”塞斯说,“它把你捡回来的。”

“当时我们在赶路,半道上它怎么也不肯走了,然后我们就发现躺在树下的你了。”

陆行鸟闻言抬头扑闪了一下翅膀,豆豆眼亮亮的像是在邀功。

杰内西斯的嘴角抽了抽。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怎么说呢……”塞斯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一个萝卜开始削。

“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开始吧。”杰内西斯提议道。这孩子好端端来五台做什么?知道这儿在打仗吗?萨菲罗斯清楚吗?

“我是来看克劳德的。”看着杰内西斯沉下来的脸色,塞斯赶忙补充道,“别激动,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的。”

杰内西斯皱着眉说:“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克劳德被拉上前线,本来就很不合理,”塞斯说道,“我总觉得里面有点事。”

“就算有点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杰内西斯不赞同地说。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搞,克劳德闷得像个葫芦什么都不说,塞斯和扎克又特别喜欢犯个人英雄主义错误。

塞斯耸了耸肩:“我也没想着能见到他。”

陆行鸟萝卜咔哧咔哧啃着萝卜。塞斯指着陆行鸟说:“这才是我的目标。”

“陆行鸟?”杰内西斯眉毛一挑。

塞斯点点头:“过完年后,我就没在原来地方继续打工了,总是调酒也很没意思,于是我准备去珠诺看看。”

“在格拉斯兰,我遇到一个牧场,陆行鸟牧场,”塞斯继续说,“创办牧场的老爷子已经退休了,现在是他的儿子儿媳打理的。”

他像是回忆起有趣的事,轻轻笑了起来:“格林夫妇是有抱负的人,他们专注于野生陆行鸟的保护。”

“野生陆行鸟的数量逐年锐减,却没有人站出来,因为无利可图,”他又说,“但格林夫妇不一样,他们有能力也有行动力,于是他们开始做这件事。”

他们有足够的钱支撑吗?塞斯如此兴高采烈,杰内西斯根本无法问出口。

“我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这么活。”塞斯说道,他的语气昂扬了起来,“为理想而活,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我们呢?杰内西斯冷静地想,追逐英雄而存在的生活方式,又算什么呢?

但他只是问:“塞斯,你的理想是什么?”

“没有想好,”塞斯说,却没有十分沮丧,“所以我想先支持他们的理想。”

“我问他们能不能让我参与进来,他们为难地说他们请不起小工,我说只要包三餐和住宿就行了,我想学习关于陆行鸟的知识,他们答应了。”塞斯继续道,“听说克劳德上战场后,我放心不下,他们见实在无法阻止我,就拜托了他们在这边的一个朋友照看我一下。”

他拍了拍陆行鸟:“这只就是从他们朋友那里租的。”

“我想既然来了,就顺便考察一下五台这边陆行鸟的现状好了。”塞斯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希冀和对未来的遐想。

真是完全不一样了,杰内西斯不由地想,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天在军帐里,克劳德摘下头盔,露出的迷茫又疲倦的眼神。

“你呢?杰,发生了什么事?”塞斯的话打断了杰内西斯的思绪,他指着杰内西斯的背后说,“虽然已经消失了,那个翅膀是什么?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在想怎么把你搬走的时候,翅膀就不见了。”

杰内西斯这才回过神来,他往背后看了看,果然翅膀消失了。

它本来应该在这里的,那么大,那么不可抗拒,杰内西斯想。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翅膀凭空一下,“刷”地展开。

羽毛四溅。

塞斯惊叫一声:“杰!别乱动,会弄坏家具的!”

陆行鸟也凑热闹地站了起来。

杰内西斯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杰内西丝的翅膀终于收了起来。

这东西非常唯心,心念一动,就能自由地伸展消失。

塞斯挺羡慕的。尤其他知道还能飞后。

 

杰内西斯剔除机密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塞斯,克劳德被拉去填线和这次的特种兵失踪案有关。

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什么都想得到吧。他看着陷入沉思的塞斯想。

不过谁是诱饵,可能要重新评估一遍了。

“确实挺离奇的,”塞斯摸着下巴说,“但现在也没法得出结论。”

他挥了挥手:“还是吃饭要紧,我去做饭,你看看PHS,之前一直在滴滴响,吵死了。”

杰内西斯应了一声。他的终端被摆在茶几上,还蒙了一块布,应该是塞斯干的。

他打开终端,的确有很多消息。

雷诺说他们快到了。终端有定位系统,应该是这么找上来的。

安吉尔问他情况如何,看来下一个应该由安吉尔顶替他的位置。这么一想还挺对不住安吉尔的。扎克要来,安吉尔提到。

萨菲罗斯除狂轰滥炸外,把一条信息重复了三遍。

他说,不要回神罗。

—————————————

论文明天就要交了,今天还在偷偷写小说)


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前路有

老天保佑word格式全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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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疯,别介意)



步虛子

【FF7】Playing God· 51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克劳德顿时呆住了。

巴特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身子。丛林的地面满是粗糙的根系,他得小心翼翼才能不从担架下跌下来。

“继续。”巴特朝克劳德吼道。

克劳德摇摇头。“杰内西斯……”他低声喃喃道。

巴特眯着眼说:“那不是和我们相关的。”

“现在,走!”他命令道。

 

杰内西斯紧跟在火焰后面。火焰就像他的使者般,从密林中一跃而出。

“找到你们了。”他笑得恣意又昂扬。

五个特种兵,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几个月前报备失踪的队伍里的一员。

为什么你们变成这样了?

那群特种兵,武...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克劳德顿时呆住了。

巴特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身子。丛林的地面满是粗糙的根系,他得小心翼翼才能不从担架下跌下来。

“继续。”巴特朝克劳德吼道。

克劳德摇摇头。“杰内西斯……”他低声喃喃道。

巴特眯着眼说:“那不是和我们相关的。”

“现在,走!”他命令道。

 

杰内西斯紧跟在火焰后面。火焰就像他的使者般,从密林中一跃而出。

“找到你们了。”他笑得恣意又昂扬。

五个特种兵,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几个月前报备失踪的队伍里的一员。

为什么你们变成这样了?

那群特种兵,武器已经有些磨损,却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养;

衣服也染上了污迹;垂着头,沿着轨迹机械地前进。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时间让杰内西斯多想了。

那群奇怪的特种兵,好像突然惊醒了一般,纷纷举起武器,朝杰内西斯攻了过来。

杰内西斯后跳一步。

“时间,减速。毒化。沉睡。”

一个个指令从他嘴里冷静地吐出。

杰内西斯是魔晶石的大师,他擅长剑术,不过他的确更偏爱精巧的魔法。

前面的特种兵应声倒下。还有几个特种兵朝他扑来。

“真是太糟糕了,”他边观察着动向,边嘲弄地说道,“一段时间不见,团队配合就被忘完了?”

特种兵们一声不吭,只是白光一闪,剑直冲杰内西斯面门。

“这就是杰内西斯的实力吗?”克劳德看着杰内西斯在几个特种兵之间游刃有余地交战着。他的身形优雅得像在跳交际舞,却刀刀致命,毫无多余的动作。

巴特哼了一声:“你以为一等兵是怎么当上的?”

“可惜,”巴特酸溜溜地接着说,“他们不总是站在我们这边。”

克劳德没有回答。他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他们谈论的时候,杰内西斯已经打完了。

理所当然的,场上站立的只有杰内西斯一个。

杰内西斯一扬下巴:“克劳德,过来搭把手。”

克劳德转向巴特,向他征求意见。

巴特摆了摆手:“去吧,我能反对什么呢。”

 

克劳德将巴特转移到一棵树下,才向杰内西斯的方向赶去。

巴特没有说话,当克劳德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抓住克劳德的胳膊,让他把枪带好。

保持警惕,他说,推了克劳德一把,去找那个一等兵吧。

“你怎么来了?”克劳德向杰内西斯喊道。

杰内西斯递给克劳德几个奇妙的器械。“用这个把他们捆上。按中间的按钮就好。”他向克劳德示意道,然后才开始解释起来。

“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杰内西斯叉着腰,看着昏迷的特种兵,语气有些无奈,“留活口啊,回去还要问的。”

克劳德嗯了一声。“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杰内西斯用大拇指快速指了一下被火焰烧出来的通道,“他们在后面。”

“你的队长受伤了吧?”他说,“带他往那边走,能碰上我们的人。”

克劳德摸了摸鼻子:“谢谢。”

“不客气。”传来杰内西斯轻巧的回答。

克劳德弯下腰,准备绑下一个人。那个特种兵忽然睁开了眼,闪着魔晄诡异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克劳德。

克劳德忍不住惊叫一声。

“睡眠!”杰内西斯赶紧补了一发,特种兵软软地睡了过去。

克劳德抹了一把汗。“时效有这么短吗?”

“特种兵的确会有抵抗力,不过……”杰内西斯单膝跪地,摸了摸特种兵的颈动脉,“短的有些不正常。”

另一边的特种兵已经捆好了,只等克劳德完成他手里,就算彻底结束了。

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克劳德想,简直太顺利了。

“一,二,三,四,五,”杰内西斯清点着个数,“克劳德,你们有消灭掉敌人吗?”

“一个,”克劳德答道,“看起来是领头的。”

“奇怪了,”杰内西斯摸着下巴说,“我们接到情报,应该有九个人才对啊。”

“还有三个人,去哪儿了呢?”克劳德接着低声说道,“意外?”

“或许是一个战局。”杰内西斯说。

 

 

两个人一齐盯着四周的树林。

杰内西斯的手按在剑柄上。

林子还是一如既往。安安静静,偶尔传来几声昆虫的叫声。

如此茂密,如此祥和。

如此深不可测。

克劳德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哔哔——”是杰内西斯的终端。

杰内西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终端,应了几句。

放下终端时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援军来了。”

“真的?”克劳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杰内西斯笑了笑,“把你的队长带过来吧。”

克劳德朝四周又打量了一圈:“好。”

他倒退几步,向杰内西斯行了一个礼,才朝巴特跑去。

 

杰内西斯神情严肃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特种兵。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缓缓蹲了下去,开始检查一个特种兵。

那个特种兵被特制的绳索严严实实捆着,还有些可怜。

我需要更多的细节。

他摘下特种兵的头盔,手套,将他的衣袖往上拉,露出手腕。

“这是……”杰内西斯皱起眉。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

远处克劳德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杰!闪开!”克劳德大喊道。

一瞬间,树林的风声似乎急剧变缓,昆虫的鸣叫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屏住了呼吸。

一个雾般飘渺的人形从后面,慢慢地靠近了在专注地检查特种兵的杰内西斯。

事实上,杰内西斯没有放松警惕,可不知道为什么,杰内西斯察觉不到那个人的存在。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

不止一个人。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把杰内西斯包围了。

克劳德本来正在系担架的绳子,巴特拉住他示意他往树林的方向看。

“那是什么?!”巴特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克劳德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看见那三个黑色的人形逐渐把杰内西斯团团围住,直到他再也看不见杰内西斯——

“开什么玩笑呢!”克劳德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第一发,打中腿。

那个人只是趔趄了一下,继续往杰内西斯走去。

“下手太轻了,小子!”巴特喊道。

第二发,胸部。

无人倒下。

克劳德的眼睛都红了。

三发,四发。在如此密集的枪声下,杰内西斯却仿佛还是无知无觉。

“杰!杰内西斯!”克劳德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像什么了。很久以前,当他和塞斯第一次遇见将军时,不正是相似的情形吗?

“杰内西斯·拉普索托斯!”

杰内西斯终于抬起头了。“……什么?”

三个人已经把他围住了。杰内西斯蹲在地上,克劳德看不见他。

克劳德疯了似的,朝杰内西斯跑去。

 

还是晚了一步。

树林的气氛徒然一变。

一股冷冽凄厉的气息以三个人为中心,向四处迸发。树叶尖啸。狂风大作。

隐约传来了杰内西斯痛苦不堪的哀嚎。

“杰!”克劳德一手挡住风,努力地前进。

黑色的风暴刺得克劳德的脸颊直渗血。

“傻小子,别去啊!”巴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克劳德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

风越来越强。

忽然,在杰内西斯的尖叫下,风停了。

克劳德放下手,只听见“唰——” 的一声,巨大的黑色羽翼占据了克劳德视线。

杰内西斯扶着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羽翼自他的后背伸展,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发颤。

而那三个人,克劳德清晰地看见,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象征着生命之流的绿点如萤火虫一般,从所有躺在地上的特种兵身上升起。

他们都死了。

 

 

绿色的荧光海,黑色的单片羽翼,红衣的杰内西斯。

简直像天使一样。

克劳德呆住了。

“杰?”他怯怯地喊道。

杰内西斯喘着气:“别过来。”

“发生什么了?”克劳德问道,他指了指杰内西斯的翅膀,“那个是?”

“我不知道,”杰内西斯用一只手按着肩膀,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脸色难看地说,“脑子乱糟糟的。”

克劳德向火焰开辟的通道瞧了一眼,连声音都没听见,估计后援部队还有些距离。

“援军就快来了。”他说。

杰内西斯的翅膀挥了两下。他其实还挺适合这个造型的,克劳德想,很华丽,很符合杰内西斯的审美。

就像本来就有翅膀一样……打住。

为什么只是刚刚一瞬间,就会多出翅膀?而且只有一只?

“简直和怪物没有区别。”杰内西斯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克劳德下意识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杰内西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挥动翅膀,羽翼完全张开,遮天蔽日。

“很帅。”克劳德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

杰内西斯忽然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克劳德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克劳德,带巴特下士寻找救援。”

“那你呢?”克劳德问道。

杰内西斯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这是命令。”

“除了安吉尔和萨菲罗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看见的东西。”他说。

克劳德一咬牙:“遵令。”

“你要怎么办?”克劳德又问道。

杰内西斯的翅膀越扇越快,他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我会联系塔克斯,别担心。”

他忽然冲着另一个方向大声说:“下士巴特,照顾好列兵斯特莱夫,其他的你明白吧!”

巴特比了个大拇指,示意知道了。

杰内西斯点点头。黑色的翅膀带他飞了起来。

克劳德目送他消失在天边。

树林深处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增援部队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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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现在应该把文前说明的温馨日常去了)


5.14要论文答辩,虽然说我会尽力更新,但这个月更新估计会很不稳定(可能会停更或者更新不定时),还望谅解……

细纲写好了,不会烂尾的,嗯。


羽落

【无授翻|鬼哈CB向】似非而是

对不起又在tag里丢cb了(鞠躬

还是这篇推文来的,又名p3主名字大赏
标点兼文字3w8,注意时间|・ω・`)
有些地方的描写会和p3r有出入,不用奇怪(
感觉后半段鬼哈都被我翻成俩搞笑役了

*p3剧透注意

有能力请支持原作者



似非而是(Paradox)

原作者:hypogryffin

Summary:
理和琴音一起在2009年4月6日的一辆火车上醒来。当然,他们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未来也不会一成不变。但在他们回家之前,没有必要伪装。

原作者note:
这本该是一篇甜的短文 🥲

理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外界的噪音从四面八方袭击了他—-喋喋不休的交流声,金属的叮当声响,织物的摩擦...

对不起又在tag里丢cb了(鞠躬

还是这篇推文来的,又名p3主名字大赏
标点兼文字3w8,注意时间|・ω・`)
有些地方的描写会和p3r有出入,不用奇怪(
感觉后半段鬼哈都被我翻成俩搞笑役了

*p3剧透注意

有能力请支持原作者



似非而是(Paradox)

原作者:hypogryffin

Summary:
理和琴音一起在2009年4月6日的一辆火车上醒来。当然,他们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未来也不会一成不变。但在他们回家之前,没有必要伪装。

原作者note:
这本该是一篇甜的短文 🥲



理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外界的噪音从四面八方袭击了他—-喋喋不休的交流声,金属的叮当声响,织物的摩擦声,鞋子的嗒嗒声和钥匙串的哗啦声。这让他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或者说是四五下,但他强压下了震惊,咽了咽口唾沫。


一首他叫不出名字但能够认出来的摇滚乐在他的耳机上小声而安静地播放着,只要他能记住说明他不是特别喜欢也不是特别讨厌。他花了些许时间才反应过来,因为他通常把音乐放的很大,足以盖过其他任何声音。他不止一次被身边的人提醒他们可以听见他的音乐并且听的非常清楚,从美鹤和小田桐在学生会议会时暗戳戳地使劲摁他的肩并用隐蔽的手势向他比划声音调小一点,到中午聚餐时顺平激动地喊道“伙计,我喜欢这首歌!”,但它每次都会打扰到由加莉说话,无论他在桌子底下的小腿被踢了多少次,他一次也没停下过。


他把注意集中在呼吸上,聆听着不平稳的气息—-吸气,呼气,吸气,再一次呼气。耳机的音量小了以后,他可以听见呼吸规律的节奏,它带给他一种新颖的放松之感。微风吹过,肩上靠着的重量让他感到踏实,很......舒适。


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猛地睁开。


他坐在车里。他很清楚移动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现在在车上。这里没有微风他吹,所以......


所以,他止住了呼吸,但是呼吸声没有停下。


缓缓地,僵硬地,他小心翼翼地侧首。


一个女孩靠在他的肩上,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头发是赤褐色的,向后梳成了一个短马尾。她的皮肤晒得有些黑,但色调比他明亮,略有不均,她的手背交叠在膝盖上,脸颊上点着雀斑,理只能从他的角度看到部分的它们。所有的一切都诉说着她在阳光下的生活。她的呼吸轻而平稳,除了偶尔抽一下鼻子,她温暖地蜷缩在他的身边。


他移开了他的目光。


他不认识这个人。他不认识她,总之,他很希望现在半梦半醒的情况能够尽快结束,甚至宁愿它从未发生过。但是—-


这个女孩发出了细微的响动,完完全全睡熟了。她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朝他的连帽衫靠的更近了。


好的,没事。


出于某种原因,他真的不想叫醒她。


于是他等待着,暂时将身旁的女孩—-全部的杂念、所有的纷扰—-搁置一旁,转而专注于那些更容易思考的事情,他现在醒着,所以他能够思考。


一:他们,确确实实,在车上。是一列火车,而不是往返于月光馆的轻轨。他们坐在车上,而理就坐在里面的位置,他旁边的窗户是关着的,不过百叶窗没有完全闭合,斑驳的光从窗板的底部透出,落在他的胳膊和膝盖上。


他脚边有一个帆布包,如果他非常,非常小心地慢慢移动,他刚好可以看见女孩位置底下的行李箱,由亮粉色塑料和银色制成,上面贴着动漫人物和乐队标志。


他......

不知道他在哪。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也毫无头绪。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他试图打开百叶窗,它的声音会非常大,更不用说他最终可能会推搡到那个女孩,所以他看不了外面。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她靠在他带着手表的那只胳膊上),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在哪里可以让他打电话或发信息(它通常在他的后兜里,但他感受不到它)。


他只是...在车上,去某个地方。某个地方。
而且和某人挨着。


好的。

没事。


他把头向后靠在椅子上,紧闭着眼睛。


他又不是没去过不认识的地方。总之,一旦火车停下来,不管是好是坏,他都会知道自己在哪里。担心这个没有意义,不管他们到达目的地需要多长时间。


但在信息缺乏的情况下,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


嗯,没有必要担心火车、陌生人或回家的路,所以他不用担心。他并不担心这些,即使没有这些担心,目前的情况也让理倍感压力,他只想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彻底隐蔽,直至永远消失。


他不应该在这里。


不是—-好吧,是的,不,他不应该坐在火车的这个座位上,所有的一切,包括肩膀被一个陌生人当作头枕,但更基本更重要的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是,他不应该活着


不是担心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带起他喉咙里的苦涩;不是担心让他寒毛直立,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也不是担心让他的脊背发凉,迫使他压下胆汁。没有一样是因为担心。


只是恐惧。

纯粹的,不折不扣的,无法估量的,恐惧。


理不应该在这里。在这里,在活着的世界里,和-和人群一起,和有着实体和意识的真实人类一起,而且-而且—-


理用自己的灵魂化作了封印—-好吧,他以为他把倪克斯封死了。感觉像是永恒过后—-或许是五千年,又或许只有五分钟,但无疑的是-是—-他的死亡,他的人生,他的人-。所有的攻击侵蚀得足以让他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理解他是倪克斯和厄瑞玻斯之间的屏障。厄瑞玻斯,一个他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厄瑞玻斯,悲伤、仇恨与恐惧的怨念集合体。它抓挠着想要回到它的诞生之地—-
喰星者,倪克斯,黑暗,夜之母。


倪克斯,尖利地哀号着[祂]“自我”的回归,毫不关心祂们的重聚会给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带来多少破坏—-不论体型,不论种族,如果归结为“我-或-ta们”,猎手真的会关心ta的食物吗?


倪克斯是不朽的,但饥饿驱使着[祂],即使[祂]不杀人。如果厄瑞玻斯触碰到了[祂],假使祂们再一次完整,那么一切就失去了意义。理认识的,他爱过的每个人都是在地球上出生,长大。他的整个世界,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吃下过的,嘲笑过的,想要的,恨过的,所有的一切—-它只不过是餐盘上的一块牛排,煮得热气腾腾,调味得很好,摆在几百年来没吃上一顿好饭的东西面前。


理献出了他的生命确保这一切不会发生。他很自私;他宁愿倪克斯饿死也不愿他所见的、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去爱的世界化为虚无,成为夜母的晚餐。


这么做意味着—-意味着—-


,[祂]感到饥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情撕扯,被撕成碎片,又被缝在一起,一辈子,几千年,几十亿年的时间被凝聚在瞬息。当他变成碎片的时候,时间的沉重锁链束缚着他,封锁他的咽喉,禁锢他的思想,无法呐喊,无法思考,无法—-


他吸气,呼气,吐息间可察的颤抖,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慢慢地,确保女孩没醒,他听着她的呼吸。


平稳,漠然,安逸。


真好笑。


他处在如此痛苦之中,他真的停不下来去思考这件事。但在心之海那样的深邃之处,真的没有任何事物能与这样简单而又不可思议的声音相提并论,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相似的东西也没有。听着女孩不太响的呼噜声,听着火车的前进和周围人的交谈声,听着他耳机里柔和的鼓声和吉他声。这是一个...一个奇怪而又平凡的提醒,他出来了。通过某种方式,不知怎的。


现在回想起来,事实上,他真的有点想念他的随身听。


他强压下他的嘴角。


实际上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火车颠簸,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他肩上的女孩发出呓语的声音,但她没有醒来,世界也没有毁灭。


他听着,聆听着,体会着,以一种前所未有而难以置信的强烈解脱感接收着它,这种感觉不请自来地抓挠着他。看着一切照常存在,恐惧逐渐消退,这种消退又带来了连锁反应;此刻的他更加平静,更容易重新接纳现在的美好。当他重新感受到一切回归平静与美好时,内心也随之愈发安宁。如此这般。


并不是说完全没事,因为...在过去一年里,理学会了如何擅长担心每一件事,也知道总是会有很多事要他不得不担心,因为每月都会有糟糕的新灾难来挤占他本就拥挤的大脑。每次作战结束后,他可能会再次平静下来,但他仍感到恐惧和不确定,想要跺脚,想要尖叫,把头发一团一团地扯掉,但总的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理不应该在这里,应该说,理不应该活着。他牺牲自己的灵魂成为了封印,这是明确的,不变的事实。


但他在这里,在一列火车上,坐在一个不怎么舒适的位子上,肩膀被一个熟睡的陌生人靠着。


如果他还活着,那他就不再是封印了。他不确定为什么或怎么样,他真的不知道这对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的是:这是一条不同于厄瑞玻斯和倪克斯之间更明晰、更轻松的道路。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世界还没有毁灭。


厄瑞玻斯就在那里,抓挠着,撕扯着,击打着,哭嚎着,乞求着越过理,去往—-去往倪克斯,离世界终结就只有几厘米。如果理不再是....


如果理不再在那里,世界毫无疑问已经结束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女孩睡得很香,远处的人群笑着聊天,火车继续前行,世界没有毁灭。


他完全沉浸于其中,就像饿了一整天后大吃特吃的人那样。食量大,贪婪,狼吞虎咽。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不知其由来,也不知其原由。恐惧虽退为隐隐的焦躁,却仍如一团闷火在他的胃里灼烧,挥之不去,令人难安。然而,这已是他感觉像是经历了永恒,或是七辈子之后,最接近‌休息‌的一刻了。无论他接下来要去往何方—-无论‌这里‌究竟是何处—-他心中已经隐约感到,要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去接近这种近乎放松的状态,恐怕又将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他得到了大约两分钟所谓的放松,最后,他责怪他的音乐。这首歌以渐强的鼓点结束,主唱最后发出一声尖叫,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尖叫。若不是他正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中,他可能会跳过这段,并将其遗忘。


女孩轻哼一声,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身体重心明显偏移,头更深地垂向理的私人空间,随后又缓缓抬起。当他看向她时,她依然低着头,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透过她额前的刘海,他可以瞥见她醒来时眨眼的睫毛。


她又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轻轻拍打着嘴唇。当她碰到理的胸口时,她僵住了。


慢慢地,她抬起头—-她的眼睛是暖红色的,睁得很大,充满惊奇地—-看着他。


现在,她凝视着,下颚微微张开。

………

理扬起了他的眉毛。


女孩惊叫一声,猛地弹起向后挪去,背部撞上了位子上的另一侧扶手,她的脸涨得通红,旋即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口气急促地说道:

“哦天呐抱歉我真的完全没意识到!”

一只手捂住嘴,然后又连续鞠了五次躬。

“呃......”理尴尬地开口,抓住机会稍微挪远了一点,“没关系,别担心。”

她直起了腰板,脸仍然红红的,固执地盯着他下巴的地方。

“我真的很抱歉。”她焦急地支吾着说。

还没等他来得及回话,她猛地坐回了位置,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脊背绷得笔直,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那种专注劲儿,只有被极度尴尬逼到绝境的人才能表现出来。


理把目光移开了,他把手肘放在座位另一边的扶手上,下巴靠在手掌上,他闭上眼睛,努力思考,耳机里的音乐消失了,很快就被更舒缓、更柔和的音乐取代。

尝试

最后,他睁开了他的眼睛。他瞥向那个女孩,她正在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收效甚微,即使理现在没有明面上看着她,她仍很紧张。


烦躁。

她非常,非常,烦躁。


她四处张望,眼中闪烁的好奇让理不禁联想到了舞子—-她的头不停地转动,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左侧理的身上,而是注视着其他乘客,用眼睛探索着这列火车。她的膝盖并在一起,但她一前一后地晃着她的腿,脚踝交错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她的手在膝盖上乱动,手指不是绞在一起就是点着旁边的座位,要么就是在扣指甲床,或是把十指交叉在一起。总的来说,她.....好吧,坐立不安是理唯一能够描述她不停在位子上扭动的形容。不自在,烦躁,前后来回地调整她的肩膀或是轻微转动她的身子。


她的烦躁令人难以忍受。烦躁到几乎是理没怎么见到过的程度—-不是上课时顺平他那转移注意的点脚,不是在他们讨论有关应对shadow的战斗或策略时真田学长跃跃欲试的弹跳,也不是天田有机会谈论他喜欢的战队节目时那种几乎就要在椅子上的上蹿下跳—-女孩的烦躁是...好吧,是抓狂的,这大概是最好的形容了。明显的焦虑,手足无措。


让人分心。

呃,事实上,是很烦人


她用了两首歌的时间—-大概6分钟—-就疲惫地瘫软下来,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她低下头,然后焦急地看向理。


又什么都不说。


他望着前面的座位看了很久,最后,她盯着他看的感觉让他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回看着她。


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看向了自己的大腿。


他轻哼一声,转了回去,在他再次放松之前,她安静地说:“嘿。”


所以,他把自己拉回了这场谈话,把他现在闲暇的注意尽可能地放在她身上。仍然,她还是盯着她的手,焦虑地绞在一起。


“我-我...呃......我想问一个问题,听起来可能会有点傻。”她心不在焉地说。

她停顿了一下,颤抖着呼出口气,重新看向理,窘迫地朝他笑笑。

“你,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他愣住了。

重新评估。

啊。

他哼笑了一声,然后意识到,不,是的,除了女孩的眼睛,任何地方都是值得一看的东西,他选择看她的膝盖。

“我会给你一个诚实的答案,并且有点傻,”
他带着一种讽刺的幽默说,“我不知道。”

………

在他视野的角落,他看到她的肩塌了下来。

“哦。”她说,有点悲伤地笑笑,“酷。”

………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她试着询问,声音很小。

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就比你早醒了几分钟。”

“噢。”她回道。

火车颠簸。

他们无言了10分钟。

接着,火车嗡嗡的播报音响起,他和她一同抬起了头。

“距离—-松元—-不到—-15分—-”

播报员的声音模糊,几乎分辨不清。

“松元町...?”女孩嘀咕着,皱起了眉头。

松元町......

哦。

“松元町,在兵库县。”理猜。大约还有一小时的路程—-

“兵库...所以,离岩户台只有一小时不到的路了?”女孩说。

“....应该。”

她呼出口气,瘫回到她的位置上。

“太好了。”她小声说,“没事。”

“你—-呃,你也打算去那吗?”理问,看着她。

当他的目光落到她时,她立刻坐直了起来,即便只有一点点。

她的脸上掠过出一小抹微笑,随意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说:

“嗯,算是吧!我是月光馆高中的学生,所以...回宿舍大概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微黯淡,似乎闪过一丝苦涩,但她很快就将其掩去,没有再说什么。见状,理决定不去追问。

“我也是。”他说,“你几年级?”

“啊?哦、哦,呃...好吧....我今年春天刚从高二毕业,所以...”

理眨眨眼,又看了看她。

“......我也是,”他慢慢地重复道,“2-F。”

她沉默了,看着他。

“我也。”她答道,眉毛拧在了一起。很明显她在思考 理在想的事情。


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理并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全放在班上的其他同学上。在他意识到也许值得去尝试,尝试留下,尝试战斗,尝试活着—-好吧,然后,搭子形成,接着固化。他也包括在内,SEES与他同在。田径上,一志是一位速度很快的朋友,友近也无疑将理视为朋友,尽管理只是偶尔和他一起吃一顿免费的饭。至于2-F和SEES之外的人,理真正在意的只有他们。


尽管如此,他仍和他们相处了一年。也许他没熟到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但是...他至少,至少不会对一张脸完全没印象吧?


特别是,她很可爱,可爱到绫时和顺平至少会为她烦恼上一天。而且,她的举止与那些在任何高中随处可见的、受欢迎、健谈、吵闹而又烦人的女生如出一辙,她正是岳羽会当作“表面朋友”的类型,那种她想和宿舍之外的人相处时会一起出去玩的朋友,那种当岳羽和理或顺平或艾吉斯聚一起时,会凑过来稍微聊几句的人。


但是,

这个女孩他完完全全不熟悉。


意思是,他严重怀疑她是否真的来自2-F,现在,他都不相信她也要去月光馆。他想,如果他更加理性地思考,他本可以答非所问然后直接无视她。而他应该死了,世界本应该毁灭。但这个女孩看起来真的很困惑,困惑到理很难相信这是假的。她掐着她的脸,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他,一遍又一遍,好像只要她坚持观察,她就能找到她熟悉的东西。她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渐渐地,恐惧开始蔓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我和岳羽由加莉住在同一幢宿舍里。”他说。他注视着她的脸,在片刻间如光速般闪过无数种表情,快得无法一一辨认,随后这一切突然收敛,眨眼间她又露出了微笑。这次微笑淡淡的,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

“不,你没有。”她小声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

“不,你不是。”理说,“她最好的朋友是桐条学姐,自从京都之旅之后。”

她的微笑渐渐消失。她盯着他,盯得他脊背发凉,有什么不适的东西在他的胃里翻腾。


在那漫长的瞬间,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完全的寂静无声。随后,她哼出一声,算是一种承认的回应,尽管那声音里充满了怀疑,然后别过头去。


理窝回了他里面的位置,浑身不自在,并将随身听的音量调高了几个度。


15分钟的沉默。


当火车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渐渐驶入站台时,人群陆陆续续地站起准备下车,周遭的交流声变得越来越大。理停下了他的音乐,摘下耳机,从紧闭的窗户底部抬起头来,看着人流挪动,女孩又开始四处张望了。

*叹气

他轻拍了一下她旁边的空位来引起她的注意,没有碰到她,等待她的表情在看向他时的接连变换,然后又恢复到一种生硬的、近乎愤怒的礼貌,然后他指着她的脚,指向她座位下的行李箱。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把她的腿移向过道,注意到了它,她微微起身,伸手把行李箱拖了出来。

………

“...谢谢。”她嘟哝着,有些勉强。

理耸了耸肩,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当他们离开火车后,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尽管这个女孩无疑决定不喜欢他,她仍时不时地侧头瞥他,确保他没离的太远,而且她自己也没有离开他超过几步。


在他们到达换乘站时,他的手表指向20:58。当他拍向他的口袋,他仍不知道他的手机在哪。


所以,他不能怪她,真的。她可能会觉得他有妄想症,就像他这么认为她一样(尽管,基于他对岳羽在月光馆社交圈子的那点了解,她的“妄想”偏向一个‌“狗仔”,而他的“妄想”大概只是“有点发疯”)但不管是否是妄想,他是唯一一个了解她情况的人,就像她了解他的处境一样。


他所有的朋友都有点疯狂,各种意义上讲,尤其是SEES,因为每月都要赌上性命去战斗会让你变得比平常人更加神经兮兮一点。他已经习惯了。就算他没习惯,他现在也没其它的反应了。


他又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口袋,去找那部他已经完全不知所踪的手机,准备认栽,打算之后跟着女孩飘摇不定的漫步走,当他终于记得去摸他连帽衫上领的口袋时,他听到纸张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他兀自停了下来。


落在他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急匆匆地绕过他,女孩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才想起去检查他,转身,看到他杵在大约三米外。


她朝他走去,眉头紧锁,微微歪头,他把口袋里的那个皱巴巴的东西给捞了出来,展开。


最终,它变成了一张信息小册,上面的内容让他庆幸还好他停下了。女孩看到了它,在走向他的最后几步中有点踉跄,眼睛睁大。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向理。

重新评估。

“所以你确实住在岩户台宿舍。”她犹豫地说。

理点了点头,同样谨慎。

“但我几个月前就把它丢掉了。”他说。他动身时只要按照宿舍介绍手册上的指示就能从车站到达那里。

她眨眨眼,像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住哪个房间?”她问,“你、你在哪个房间?”

他看了她一眼。

“迁就我。”她说,他才意识到她的声音有多克制,好像她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

“二楼。”他小心地回道,不确定这个不争的事实是否会让她崩溃,“所有的男生都住二楼。”

“二楼哪间房?”

“哈?”

她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也没解释。

“走廊尽头。”理回道,“右边。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陷入了沉思。

“没人那间房。”她最终说,几乎只有她自己听的到,“那扇门一直锁着。”

他眨眼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住在宿舍。”她生气地说,“三楼,走廊尽头,右边。”

什么?”理说,“不,你没有。没人在那间房。”


“有人!我在那!”她说,音量骤增,几个路过的人看向他们。她的脸因突然的关注而微微泛红,但没有退缩,背部挺直,肩膀朝下,下巴抬起。仍然,她压低了声音,说:“我在那住了整整一年,但我从来没见过你。”


理想将其称为胡说八道。好吧,他想说她疯了,事实上。因为她看向他的眼神,居然像是真心相信她说的那些鬼话。他不认为她觉得自己在撒谎,即使她说的绝对不是事实。


“不,你没有。”他说,“我知道你不住宿舍,除非你是一个特殊社团的成员,没有人会住到哪里。只有受邀请的人才会。”

她孩子气地跺着她的脚,鼻子微微抽搐。

“我知道,”她说,“我是SEES的一员。”

“你不是。”理说,在他思考这样回答是否是一个好主意之前。

“我是!”

“不,你不是。”理强调,“我认识SEES的每个人,但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SEES的每个人,”她重复道,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强烈而苦涩的嘲讽,仿佛每个音节都浸透了这种情绪。她的脸上、声音里、姿态中,逐渐涌现出一种此前未曾声张的愤怒,仿佛她的耐心被撕碎,瞬间转化作一团真实的怒火,而这份怒火,在三秒钟前甚至还不曾存在。她争论时的挫败感从来不是虚假或做作的,但此刻—-他看到她的另一面时,才意识到那种挫败感是出奇地自然,自然到甚至有些不自然,就像她之前那些明显不自在的礼貌和微笑一样,刻意而勉强。跺脚、皱鼻子、撅嘴,这些曾是她的常态。但现在,她用手快速而粗暴地拨动刘海,动作几乎带着一种暴力,至少会让她的头皮感到些许疼痛。她的手垂回身侧,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完全静止,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此刻,她眼睛瞪大,龇牙咧嘴,活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尽管她固执地盯着他的胸口,带着一种绝望又努力的拉扯,试图避免眼神接触。

“你能不能别再胡言—-”


然后她停下了。

然后她的头猛地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


当她的眼神锁定他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畏缩了。感觉就像影时间带给他的感觉,充斥着shadow、危险和死亡的地方,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需要小心谨慎地靠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第一次。它本该消失,和影时间一样,但她片刻的失态却让他心里警铃大作。即便此刻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可那种外露的危险与野性,却比之前的低吼更让人心悸。


“你认识SEES的每个人,”她重复道,语气着重而平淡,几乎称得上是单调。


“是的?”理缓声回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离她后退了一点,姿势在无意间摆出。


他不认为他害怕她。她只不过是个女孩,即使看起来完全是个精神病,介于明显的妄想和现在愤怒透顶的问题之间。精神失常的人也是人,理之前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更别说他遇上过比更加糟糕的事情。他并不怕她,毕竟如今的他连shadow也不怎么畏惧,然而,他的本能却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提醒他,有些战斗需要谨慎选择,哪怕是场本不该存在的战斗。


“你认识SEES的每个人。”她又说了一遍,上前一步。他在她脚踩地之前就把距离拉回来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认识的他们?”

“你没听我说我住在宿—-”

“嘘!”她说,又上前一步,在他可以移开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反应不正常的快,而她的另一只手压在她的嘴唇上。“闭嘴。”她说。

“你怎么认识SEES的?社团为什么成立?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了解多少的他们?”

“就我所知社团的成立是为了阻止—-”


理迅速闭上了他的嘴,眯眼看着她。她默默向他施压,让他继续说下去,手仍抓着他的手腕,拉着他,让他离她不超过10或15厘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他下了决心,咬了咬牙。


那是愚蠢的。他自己的一时失态,做了件蠢事,他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同时保持着水平的眼神交流。显然,眼下的状况对他的影响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因为他从未真正动过泄露SEES“秘密”的念头。当初得知SEES的存在时,他就被告知他们的活动和成立原因都是严格保密的,表面上伪装成一个学生互助组织。这些从来都不是他能随意谈论的事情。


为什么他要向这个陌生的疯子极力证明自己是SEES的一员?他没有理由把向她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这件事看得比不向外界透露真相更重要。他从未觉得有必要与任何未明确表明自己与影时间有关的人分享这一秘密—-无论是在事件结束后,还是在他们以为一切即将结束时;无论是在最糟糕的时刻,还是在其它 他以为情况已经坏到举步维艰的时候,甚至是他们继续坚持的那两个月里—-除了队友,他都没有向他最亲密的朋友,他的社群联系人,当然也没有向这个他在火车上偶然遇到的,坐在他旁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怪人透露过这些。


一定是压力让他频频出错。但这种压力并非来自熟悉的战斗,而是源于一种挥之不去的困惑和恐惧,无论他如何压制或忽视,那种不安感依然在他的胸腔翻涌。这是醒来后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的压力,正是这种压力让他变得粗心大意。他说话不经大脑,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发灾难—-或者至少会让桐条学姐头疼一两周,如果她发现这一切的源头是他,麻烦可就大了。


即使离岩户台有一小时的路程,从他们抵达的车站到宿舍至少也要走20分钟,即使远离SEES、shadow和影时间,他仍是现场指挥。即使是在交谈中,即使活动部行动暂停的闲隙,他早已无数次地意识到,生存的法则不允许出现任何天真的错误。他深知何时该保持沉默,就像他明白不能在塔尔塔罗斯那蜿蜒曲折的走廊中挥舞着利剑奔跑,他也清楚在影时间的时钟停摆时,无论身处何地,都不能高声呼喊或扮演起马可波罗。这些道理,就像任何人都知道不该手握刀刃,或是在炉火正旺时将手伸向火焰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故意把他的目光移开,从谈话中抽离出来,
目光放低,落在女孩仍扣着的那只手腕上,确保她只留在他的余光中,拒绝让女孩同他保持眼神交流。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她的脸微微抽搐。


“你知道天田君为什么会住进宿舍。”她同样带有目的地说,像是想传达什么,却又无法清楚表达出来。“还有为什么我们养了小狼。”


他短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惊讶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是的。”他说,保持着平淡而漠不关心的语气,仿佛没受到丝毫影响。他当然知道虎狼丸为什么会有SEES的袖章,但这已经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除了他被迫亲自动手制作这个袖章的原因之外。山岸和岳羽无数次尝试都以灾难性的失败告终,最后只好交给他来搞定。至于为什么不去订做一个?因为桐条前辈直接拒绝了,她压根儿没打算让装备供应商专门为一只狗的腿定制袖章。


即使他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他依然保持着语气的平淡和表情的冷漠,因为虎狼丸住进宿舍的原因是不被公众所知的。不难想象一个来自月光馆的人—-或许来自月光馆—-会知道SEES的名号,即使他们不知道这个缩写的含义,只知道他们全住在那幢宿舍,即便不清楚为什么,毕竟没有人知道他们活动部的具体细节。但虎狼丸是桐条前辈和几—-理事长都说过这是位学校都不愿无视的成员。即使桐条家拥有绝对的、压倒性的财富和权力,也得为它提交一份申请,给它买狗床和狗粮,仿佛它的存在和宿舍存在的原因一样,都是个秘密。队伍之外的任何人或桐条集团直辖的部门几乎没人知道它的情况,更不用说它的名字了。


尽管他知道这个世界残酷无情,理在过去的一年里经历了太多破事,以至于他真的不再相信纯粹的巧合。他倒希望现在自己蠢毙了,此时此刻,蠢到自己能说服自己不是她疯了,碰巧猜得特别准,要么她就是个跟踪狂,看见他们带虎狼丸出去过几次,知道它的名字,以及它晚上在宿舍里,即使它本不应该在那里。如果他能相信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个,事情都会简单得多。即便如此,理还是不禁去想,这个女孩知道的远不止这些,而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应该知道的范畴。


“怎么认识的?”她问,皱着眉。尽管他们已经近的不正常,她还是向他迈了半步,身体前倾得几乎完全侵入他的私人空间。当他不得不向后仰头,尝试尽可能地远离她时,她那双固执、圆睁的眼睛依然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

“因为没有人该记得影时间!”


………


她稍稍泄了气,终于不再直视他,给了他片刻的喘息。她似乎有些窘迫,脸上泛起红晕,尴尬地缩了回去,如同她在车上坐立不安。


“我的意思是—-”她含糊其辞地说,显然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无论是继续解释还是转移话题,她都没再开口。


不过,理其实也没在听。她说得很对:没有人该记得影时间。


SEES里没有人记得它,直到理即将睡去的最后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一点。理也不确定SEES之外的人是否对影时间有任何记忆或了解;他对桐条集团行动的了解大多来自桐条学姐本人,而她明显对此毫无印象。即使她曾与桐条集团的研究员讨论过,并决定不与一个她现在视为疏远熟人的人分享这些信息—-他的胸口依然感到一阵尖利的疼痛—-这不会改变艾吉斯被带走的现实,因为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尽管与倪克斯战斗后理很少见到她,但他见过她。她在学校仍注有学籍,仍住在宿舍里,她的名牌仍挂在她房间的门上。他确信,如果桐条集团中任何知道她存在的人还记得她,这些情况都不会是真的。


没有人应该记得有关影时间的一切。可他的队友们最终竟然还记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个奇迹—-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曾许下过承诺。


(虽然这解释听起来有点牵强,但既然他们的记忆本身就是个奇迹,那也没必要完全合理。)


他注视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原本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慢慢松开,直至完全放开,她的双手转而局促地在胸前摆弄着。没了她的凝视和接触,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们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或者说,他们本该干什么。


“......走吧。”他说,整理好思绪,从她的身边走过,“我们还得赶车。”

“啊、啊?”

当他的肩膀擦过她时,她愣了一下,但只停顿了一瞬,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她的脚步声,轻盈而急促,夹杂着她靴跟沉闷的落地声和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等等—-”

“你记得影时间,”他说,回头瞥了她一眼,“所以你也记得persona和shadow,对吧?”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加快了脚步,直到他们并排走。

“嗯。”她说。

“那你记得倪克斯教吗?”

“...是”她答道,“还有—-”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随后她明显地咽了口唾沫,挺直了肩膀。“还有毁灭。”

“没有什么毁灭,”理说,“你看,世界还没结束呢。”

他朝她靠近一步,避开了相向而行的人,随即又恢复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当他回头看时,女孩的表情稍微明快了一些。那并不是笑容,也不是欢快,而更接近就理个人而言认为的一种无忧无虑—-他们不像是在谈论他们所熟知的事和所熟识的人的终结,更像是一个女孩独自放学回家的样子。

“它本应该。”她同样用更加轻快的语气说,更接近她刚醒来时的声音。

………

“但它没有。”

“如果没有了封印,这只是时间问题。”女孩说,礼貌地微微歪头,微笑着,仿佛她没有用死一般的眼神直视理的眼睛,冰冷而空洞。

“它本应该发生,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但它发生,最终。”


理看回他的前方,脊背感到一阵怪异的恶寒。他没有试着把它抖出去,转而将视线集中于车站的指示牌,迅速捕捉岩户台的名字,然后向左急转,跟着箭头走。这个女孩从不离他半步远。这变成了一种稳踏的节奏—-越过周遭车站喧嚣的嘈杂,他每迈出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运动鞋踩在瓷砖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不到一毫秒,她鞋跟着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伴随着行李箱滚轮的转动声。这虽算不上是旋律,却形成了一种节拍,而这种节拍本身已近乎音乐,足以带来一丝慰藉。


心之海的壁障之上没有这样的声音,车站的嘈杂声和鞋履踏地的节奏不断提醒着他,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嗒嗒,嗒嗒,嗒嗒—-

世界没有终结。嗒嗒—-

毁灭没有降临。嗒嗒—-


可能只是他的想象,他们似乎走得更快了。即使感到偏执和恐惧,他知道节奏没有改变。尽管如此,也许是由于他胸口错乱的心跳,
它听起来 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世界没有终结。噗通,噗通—-

如果没有了封印,这只是时间问题。

毁灭没有降临。噗通噗通噗通—-

但它发生,最终。


这个女孩让理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无论她是谁,或者没有在这种压力的情况下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已经认定她让他感到不安。尤其是她居然能如鹦鹉学舌般一字不差地复述出他一直在努力回避的想法,仅是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她怪异至极。


她的这番话,特别是话后的本质—-他为了保持理智,强迫自己不能完全认同—-这意味着她将他推到了对话中乐观主义者的位置,是他“难以理解”的境地,甚至比死亡还要糟糕,夹杂着痛苦、恼人和彻底的绝望,让他感到无比煎熬。


“我们阻止过一次。”他说,“那我们就能阻止[祂]第二次,这是可能的。”


那味道在他的舌尖蔓延,像极了过期的牛奶,酸涩而古怪,仿佛在他口中凝结成块,让他难以组织语言,甚至难以发出声音。然而,他还是平淡而冷静地说了出来,希望它听起来足够自信,仿佛只要他赋予这句话足够的信念,自己就能相信它。


可这并没有奏效,他心底完全认同身旁那无声的质疑。无论他有多少勇气,封印的存在无疑是个真正的奇迹。他曾做到过,如果再由他选择,他愿意再做一百万次。但问题是,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还能做出那样的选择。当然,他愿意,只是现在,他既没有了当时肾上腺素的刺激,又被心之海授予了某种痛苦的体悟—-那种感受似乎是以某种最基础、概念性、结构性的东西为代价,那正是人性的核心之一—-他意识到,即使他有多么希望,假使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不够强大。以前从未有过像封印这样的东西,而他也无法确定,未来是否—-或者说是否这可能—-再次出现。


伊格尔说他很¹*有趣,眼中闪烁着精芒,万年不变的笑容咧得很大。诚然,理无法声称自己真正理解伊格尔,应该说,他完全不理解。但在那一刻,伊格尔的目光,那总是稍稍越过理,聚焦于他未知且难以理解的地方—-他确信那是他所无法企及的宏大—-仅这一句话的瞬间,伊格尔终于以一种理能感受到的平等注视着他。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并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当伊格尔说他有趣时,他是说,他是奇迹。彼时,他的存在,是份毋庸置疑、恰逢其时、当之无愧的奇迹。而真正的奇迹永远不会重演。


谈话到此结束,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向岩户台中央车站的检票口。当他们终于到达后,女孩走得比他稍快一些,疾步走到一排座位旁,但仍只领先他几步。她环顾四周,像是被什么突然吓到了,肩膀微微颤抖。他皱了皱眉,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是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困惑,更多的却是尴尬。


“你...你有票吗?”她问道,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她的下巴。


理低头看了看自己,拍了拍口袋。


他抬起头,无奈地耸了耸肩。女孩的嘴唇微微抿起,竭力想保持微笑,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


当女孩开始搜寻她的票时,理走到座位旁,瘫坐在上面,沉沉地呼出口气,把帆布包放在脚边。


最终,她哀嚎一声,倒在他左边的位置上。先是将头向后一仰,后脑勺轻轻地撞在椅背上,接着用脚踢了踢地面,鞋跟发出几声敲响,然后重新坐直身子,开始在她的行李箱里翻找起来。她背对着他,在最外围的袋口搜寻着。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小册子上。小册有些皱巴巴的,显然是被随意塞进了他的帽衫口袋,被压得有些变形。但当他完全展开它时,发现内页地图的鸟瞰图上,两张小票整齐地折叠着,静静地躺在中央。他拿起它们,展开并摊开来看,两张票子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面预定座位的编号。


松元町开往岩户台中央车站,发车时间21:30。当他看向手表时,这意味着20分钟后,检票很快就会开始。21:30,4月6日,20—-


他顿住了。


“嘿,你有找到什么吗?”女孩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感觉很奇怪,温暖,轻盈,但还是太重了。他猛地一缩,不假思索地把他的胳膊从她身边抽离。立刻,她后退了一点,举起那只“冒犯”的手,表示投降。“抱歉,”她说,语气带着一丝随意,但表情仍显露出真诚的担忧。


理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对她的的道歉表示接受地点了点头,并以“是的。”来回答她。他重新看向手中的票。他张了张嘴,一遍又一遍地复述那个日期,但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所以他闭上了嘴。


“....怎么了吗?”女孩问,语气中透露着焦虑。

理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他说,转向她,“但你不会刚好碰巧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她皱了皱眉,摇摇头,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我没你醒那么长时间,记得吗?”她心不在焉地说,坐直了身子,向前挪了挪,环视着天花板,好像在找一个能显示时间电子显示屏。

“好了我知道了。”他说,她依然在环顾四周,“我想我得换一个好一点的问题,你最后的记忆是哪一天?”

她愣住了。她的头微微后仰,到了眼睛的高度,尽管她没有转头去面对他,应该说她根本没动她的头。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快速地向他眨了一下,就一次。

“啊~”声音拖长的像个装傻的孩子。但理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十分的空洞。

“好吧,我是说...”

………

她塌的更厉害了一点,头也自然地低了下去。

“我...我不太确定...”接着,像是承认她的错误或不对似的,“呃...3月5日,我猜。”

理点了点头。“好的,”他说,她小心地把头转向他,似乎有些腼腆。“哪一年?”

一种疑似愤怒的疑惑在她脸上冒泡。“啊?”她说,好像她还没有像乌龟一样坐着,耳朵几乎一直驼到肩膀。

理耸了耸肩。“迁就我,”他说。她的脸又抽搐了一下,看起来很困惑。

“2010年,”她说,比提到月份和日期时更加笃定。

他点了点头。“酷 。事实上,这也是我能记起的最后一天。我最后的记忆也是2010年3月5日。”

“行吧。”她说,“然后,这有什么问题?”

理把票在空中轻轻晃了晃,然后递给她看。她稍微直起身子,歪着头快速扫了一眼票的内容。突然,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眉毛一扬,嘴巴微微张开,好像想要争辩什么,最终却没能找到合适的言辞表达出来。不管他们沉默地坐了多久,她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然后,她的眼睛慢慢地看向他。

“....没门。”她漫不经心地说。

………

她低头看向那些票,紧张地笑着,“我,我的意思是...”她继续说,开始显得惊慌和紧张,“这可能只是,就像,我不知道,两张旧票,或什么的,对不对?别指望我会上当,再说,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它们不是。”理说,“看,这是全票,对吧?不只是票根。”

她严肃地咽了咽口水,“这个,这个证明不了什么,比如,这是你之前买的但你没用—-”

“而且,”理继续道,指着日期旁边的字说,“那天也是星期一,对吗?”接着指向旁边的一个电子滚幕:

预计到达时间;17分钟后 星期一 4月6日 
21:07

她目送着那串信息远去,脸上的神情逐渐瓦解。她看起来真的吓坏了,也许只是悲伤。

“要么是2009年4月6日的星期一,要么是—-”理花了点时间在脑子里做了个粗略的算术—-“....2015年,”他说,“所以,你选吧。过去还是未来?”

长久的沉默。

“这太离谱了,”女孩说,摇着头,声音蔫蔫的,“就像,简直....简直荒谬。时间旅行?这也太了。”

理耸了耸肩,扬起眉毛。即使她这么说并否认事实,他怀疑她真的需要他来说服她,从她颤抖的语调来看。

“我是说—-这不可能。”她说。

“同样根本不可能的是,我们在这里。过去,现在或是将来。”理说,“我的意思是,更加不可能的是:我们现在在兵库县的某个站点,倪克斯和厄瑞玻斯本来可以随便闹腾,结果祂俩刚刚决定跑路了,去其他星球开饭。或者封印已经消失,因为我们现在还没到需要封印的地步?我,呃...我是说,倪克斯还没有完全重生?”

女孩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满而痛苦的轻哼,随后将拇指的指甲放入齿间,轻轻啃咬,但没有完全咬断。她的表情显得迷茫,但仍在思索。

“我也没完全相信,”理耸了耸肩,说道,“只是被送往过去某方面上讲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但这不意味着它真就说得通。但在我们想出其他更加理智的解释之前,就当我们只是....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这里。至少让我少点头痛,行吗?”

她又沉默了一阵。

“你说你‘几个月前’就把宿舍的小册子扔了,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理愣住了,眨眼看着她,但最终点了点头。

她点头点了回去,“所以我想...但你还没有吧。”神情恍惚,声音有些迟疑。

“哈-?对,我没—-”

“不,”她打断了他,松开她可怜的拇指指甲,不屑一顾地朝他摆了摆手,“我是说,你在这里还没有扔掉它,对吧?你是几个月前才把它扔掉的,但如果真照你说我们现在回到了几个月前....”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表情也略微变化,从困惑转为一种恍惚的、略带好奇的神情,眼神迷离。

“....我是说,”她继续道,“你为什么把它扔掉呢?那上面应该有找到那栋楼所需的指示。我们现在还没到岩户台呢。”

他重新看向那张册子,嘴巴有些干。

“....对。”他说,“我们没有。”

他紧紧地抓着册子,即使他的手紧绷着,也无法阻止它们的颤抖。


他注视着它,它越是颤抖,他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就越压不下去。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害怕过了,他甚至比奇迹发生前的那整整一个月都要淡定。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慌,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说话也完全不过脑子。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烦躁了,而是真真切切的愤怒,纯粹而又强烈。


这算什么?他经历过一大堆比这还要糟心的破事,不管是眼下的局面,还是他们提出的那个新假设,都不至于让他这么慌。可事实上,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自顾自地陷入了恐慌。到底在慌什么?只是因为想到自己回到了世界还没崩坏的时候?这念头简直蠢得让他恼火,像一把火从里到外烧得他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烧的他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而那股炽热的愤怒像高烧一样,让他浑身发烫。


也许这只是肾上腺素在作祟,或者只是肾上腺素消退后的副作用。但他还是觉得,眼前这情况,就算有肾上腺素也不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作为封印的那段时光,早已将他曾经磨砺出的敏锐直觉和判断力燃烧殆尽—-那种能准确分辨该打哪场仗、该为何事担忧的能力,如今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偏执的溃烂伤口,以及失去理智支撑的敏感神经,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顺便,我是汐见。”

“哈?”

女孩看向他,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回她的脚上。

“我的名字,我叫汐见琴音。”

她顿了顿,随后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牙齿洁白而锐利。“很高兴认识你!抱歉啊,刚才还以为你是精神病..什么的。”

她笑了起来,眼尾微微皱起,笑容从露齿转为抿嘴,不再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理的回应,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理看向了别处。

“结城。”他简洁了当地回道,“我不会因为觉得你是个疯子而道歉。就我个人而言,还没有定论。”

她嗤笑一声,肩膀微微抖动,笑容不再那么刻意,反而自然了许多。她转过头,不再看他,目光落在前方的闸机上。

“扯平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慨,“我想我确实有点发疯。特别是今天。”


“嗯。”

………

片刻后,汐见若有所思地开口:“和阴影战斗,多少会让人变得有点神经质,对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

“确实。”理答道。

她发出一声气音,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歪着头,很明显地偷看了他一眼。“你住在宿舍里,你认识SEES的每一个成员,”她说,仍带着一种奇怪的语调,“所以这意味着你是SEES的一员,对吗?”

“是....的?”

又一声气音,完全一样的音高,完全一样的音长。

“你说我们击败了倪克斯,”她继续道,“所以你也在那场战斗中,对吗?”

“....是。”理说。他把头转向她,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把视线转回正前方。

她的肩膀微微耸起。

“我不认识你。”她说,“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怎么会完全没注意到你。不仅仅是一整年,还有...当我们登上塔尔塔罗斯顶部的时候,我不记得有人被落下了。所以,我怎么可能对你没印象,一点都没?”

理耸了耸肩,移开了他的目光,余光瞥见她因为他视线的转移而放松了下来。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他说,“说实话,我不确定SEES的其他人是否真的知道倪克斯被阻止时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封印的存在,以及它为什么如此重要。”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她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厄瑞玻斯’这个名字的?我可是在去过‘心之海’之后才弄清楚的。”

还没等她说完,理猛地转过头看向她。她微微一惊,转过整个身体,像是准备迎战一般,但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完全静止。

“你去过心之海?”他问。

汐见眨眨眼,仍然紧绷着。“是的。”她说,语气里带着戒备和困惑。随后,她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微笑,要不是理已经怀疑她有假装成别人的坏习惯,这笑容大概会显得很真诚。无论如何,她的牙齿微微露了出来,目光朝左上方瞥了一眼,像是在重新思考什么,接着补充道,“我是说,也许吧?我觉得,我当时,应该是在,封印那里。”

封印

理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封印?”他说。她的表情几乎难以察觉地冷了下来,细微到如果不是他刻意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

“是啊,”她说道,那丝不自在的神情又逐渐被她看似真诚的笑容取代,“你可以说....我当时就在封印那儿。”

在那儿,”理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好笑。”

“好笑?”她反问,“哪里好笑了?”

这时,广播响起叮的一声—-

开往岩户台的列车现在开始检票。重复一遍,
开往岩户台的列车现在开始检票。

理从头顶的广播处收回目光,低头瞥了一眼 汐见,随后利落地转身,抓起包,站起,把它扔到肩上。


“因为,”他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车票,语气淡然。她仍坐在位置上,神情介于寻常的困惑与明显的愠怒之间。“我就在那里,可我根本不认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空闲的手将一只耳机戴好,绕过耳后,迈步朝着闸机走去。


空气凝固了五步的距离,随后是一阵急促的响动。汐见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喊道:“等等!”她的鞋子重重落地,行李箱的滚轮在她身后仓促地追赶着。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车票朝她递了过去。她跟在他身后,距离刚好让他勉强瞥见她鼓起的脸颊,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随后伸手从他手中迅速抽走了压在下面的那张。


检票的过程还算顺利,他们几乎是第一批上车的乘客—-或者说,从周围寥寥无几的人群来看,他们可能是仅有的几位乘客。然而,站台的氛围却比理想象中要喧闹得多。一旦扎进人流里,汐见就像触发了某种开关,变得异常健谈。她对陌生人热情洋溢,喋喋不休,那种活泼和话多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她一边与乘务员攀谈,一边还不忘死死钳住理的手腕,不管是谁插进多么乏味的话题,她都会毫不迟疑地接上话茬,完全没注意到理越来越强烈的冲动—-想把脑袋狠狠地撞在墙上,以求片刻的清净。


然而,当他们上车后,他注意到她脸上愉悦的神情在远离他人视线后很快就消失了。她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悲伤,脸上完全空白,没有任何情感表露在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找到位子并坐下—-这一次,汐见霸占了靠窗的座位,而理则坐在她旁边中间的座位,顺手将背包放在一旁的空位上。


他们沉默地坐了几分钟,听着人群和他们的谈话声从身边经过。最终,理决定观察从过道经过的那些人,以及偶尔从前几排传来的响动。

“你是封印?”汐见安静地问。

理看向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双手放在膝盖上,而不是紧紧抓住座位的边缘。她靠在车舱上,低着头,她的表情仍然很迷茫。他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能从她所处的角度看到他们周围的景象,他甚至不确定她现在是否在看任何东西。

他呼出口气,放松了姿态,重新看向他面前的靠背。

“对。”他说,“我是。现在,或者将来,无论如何。”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一对夫妇经过他们这排,低声争吵着什么,理并没有认真去听,也懒得拼凑出他们争论的内容。紧接着,一个商务人士经过,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拖着行李箱,箱子框框地撞向两边的过道,发出刺耳的噪音。

“好笑。”汐见低声咕哝道。

“哦?怎么好笑?”理问。

………

另一个男士从他们身边走过。

“因为,”她缓缓开口,“我也是封印。我可不记得有和别人共享过。”

理感到一丝苦笑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嘴角。

“那地方确实挺挤的。”他说。

她轻哼了一声,目光瞥向他,依然是那种疏离而漫不经心的语气,她似乎也在努力压抑着嘴角,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幽默。

“是啊,”她说,“那地方连呼吸的空间都不够,我不会喜欢有个室友的。”


理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吐出一口气。她转过头,将头靠在壁上,眼神有些放空。


“所以,”他说,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直到听到“咔”的一声,关节归位,“如果我们俩都是封印,那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我知道我没有,”汐见说,“但如果在说谎,我搞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厄瑞玻斯或者其他事,我甚至不知道你是怎么记得影时间或persona。”


“因为我没有。”理说,“撒谎,我是说。所以肯定是说谎的那个,但如果情况真是这样,我仍需要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SEES是做什么的,或塔尔塔罗斯,或毁灭,或心之海,或其他任何你知道的东西。更别说我还得纠结为什么有人在这点上撒谎。”


“现在也一样。”汐见补充道,“我们回到了11月前,而且我们本该都死了。”

没死。”

“我也是,但我也不算真正活下来。”她说,终于短暂地回望了他一眼,“我觉得现在不是争论语义的时候。”

理耸了耸肩表示同意,承认道:“习惯的力量。”

“那么,如果我们都没有说谎,”他继续道,“如果我们确实都没有说谎,我们都曾是封印,我们确实都曾是SEES的成员,都经历了同倪克斯的那场战斗,都曾住在宿舍里,诸如此类。那么问题就变成了:我们为什么且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垂下。“如果封印—-那些封印—-都已经消失了,那为什么世界还没有终结?又是怎么做到的?”


“打扰一下,”一个男人说道,理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站在过道上。理把背包从空座位上拿开,低头小声道歉,随后将包放在自己和汐见的脚边,身子微微倾向她,那个男人则坐到了座位上。


又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列车缓缓启动,向前驶去。理看到汐见随着列车的晃动微微倾斜,身体随之摇摆,接着又恢复原状,仿佛她没想过要稳住自己。但等她重新坐好后,她叹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几乎快要完全闭上,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视线停留在她那个角度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上。


理旁边的男士拉下了他前方座位上的折叠桌,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了Excel。


由于无事可做,理放了些音乐,尽力让自己在位子上放松下来。歌曲一首接一首地播放,安静而柔和。二十多分钟后,汐见再次开口。


“你知道吗,”她说,声音遥远而怀旧,“今天其实是我搬回岩户台的日子。”



他睁开眼睛,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她身上。她微笑着,仿佛在回忆一段美好的记忆,眼睛仍然微微眯着,尽管比之前好了一些。他隐约注意到她脸上有非常,非常浅浅的泪痕。


“你是说,上次?”他问,目光低垂,落在两人座椅间那微小的空隙中,仿佛这点微弱的距离能带来些隐私。


“是啊,上一次。”她平静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平稳而柔和,仿佛刚才的哭泣从未发生。“小时候我住在这里,但后来因为...呃,一些家庭问题,我搬了很多次家。大概十年后,我又搬了回来。有时候,这里对我来说就像一座全新的城市,你知道吗?偶尔我会经过一些我觉得自己还记得的地方,但大部分都....”


她的话语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理再次靠回椅背,把目光重新投向天花板。


“你挺幸运的,”他说,“我小时候住在这里的记忆全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是从搬走之后才开始的。当我回来的时候,它只是......有一块空白的地方,所有我知道我理应记得的事物都应该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空的。”


“你也搬走然后搬回来了?”她问,余光中,他看到她的头转向他。

“对。”

她轻轻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

“今天,就现在。”

………

她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真巧啊,”她自言自语道,又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岩户台的?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离开吗?”


理低头看向她,她迎上他的目光,笑容不再是习惯性的表情,更加的坦率,真诚,忍俊不禁。

“99年”,他答道,“我的父母死于月光大桥的一场事故,之后我和我的祖父母生活。他们不久后也去世了,所以几年来我一直在寄养家庭中辗转。”

他料想会得到和以往一样的反应—-尴尬、歉意,但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汐见又笑了起来,仿佛被这件事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他问。她却笑得弯下了腰。

“对、对不起,”她一边笑一边说,身子蜷缩着,及时用手遮住了下半张脸,却完全没能掩饰住一声明显的鼻息。她慢慢呼吸,直到笑声平息到足以让她转向他并微笑。“结城君,你要么真的很勇敢,要么真的很耐心。我个人就只会说‘家庭问题’之类的,这样就不用应付别人对此奇怪的反应了。”

她背过身去,把剩下的笑声藏起来,用手背遮住嘴。正好让理有时间消化刚才的信息。

“你也是?”他确认道,她点了点头,冲他咧嘴一笑。“.....喔哦。”

“对,”她说,“哇哦。”

她没有再说什么,这正好让理有更多时间去深度思考。

“月光桥,”他说,然后停了下来,不确定该如何继续。女孩瞥了一眼,等待他克服自己的情绪,绕过喉咙里的那块石头说出来。“我...我在99年第一次见到艾吉斯。在那次....事故中。那你..是不是也....”


她愣了一下,表情在瞬间变换,似乎在努力理解他想问什么,然后她的眉毛倏地扬了起来。


“是。”她说,“呃...那也是我见到绫时君的时候。那个,呃,望月绫时,我是说,你可能知道他—-”


“我认识他,”理迅速说,当听到自己的声音时,语气显得有些紧张。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呃,但是,我,嗯...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叫法洛斯。”


她明显地呼出一口气,吞吐间带着一丝颤抖,但她直直地盯着他,目光胶着地落在他的脸上,以至于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眨眼。


“哈。”她说 “所以,你说你是SEES的一员,那你具体是...”


一个奇怪的问题—-更准确的说,她的措辞让人感觉别扭,他想。尤其是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根本还没点出它的含义。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


“我是现场指挥。”他低声回答,声音柔和,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丝安慰。她的表情依然紧锁,像是要哭出来,但随后又平静下来。“我带领队伍探索塔尔塔罗斯,在满月时负责战斗指挥。”


长久的沉默。

她垂下头。


他看到她笑了。他希望她别再这样了,因为现在只有他在周围,而他也早已洞悉,那不过是一层她此刻难以完美饰演的伪装。


“真有趣,”她说,声音哽咽,“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不得不成为的那个。”理说,“我的意思是,怎么可能...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多个人身上?”


“不。”她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双手在膝上微微颤抖,脸上仍挂着微笑,尽管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我不认为这可能。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做到过。”


漫长的,厚重的沉默。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俩离家的距离比预想中要远得多。”理说。她发出一声发颤的轻笑,没有回应,但这足以说明一切。


如果他们只是回到过去—-这想法本身就已经足够扯淡,只是回到了过去,只是实现了从未试过的时间旅行,还是在死后—-但如果他们只是回到2009年4月6日,那这里不应该会有他们两个,不是吗?“死神”不会同时封印在两个人身上,封印也是由一个人创造的;SEES不需要两名现场指挥;2-F在学年开始时也不需要两位转校生;在天鹅绒房间,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从来都只有一把。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因为汐见就在他的右边;她也不是一个人,因为他就在她的左边。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两个都在这里,经历了相同的一年,做过同样的事情,奇迹般地,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地,回到了这里,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这一次,他们在一起,而这之前,他们都是独自一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理说,汐见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他。理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们死透了,对吗?”

她大笑了起来。

“哦~是的!我们玩完儿了!”她夸张地笑着,“我们这不明摆着凉透了吗!”


尽管这一天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好笑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即便如此,笑出来的感觉真的很好,听到有人和他一起笑也很好,即使汐见的笑声听起来有些狂躁。


她向后靠去,或者说是半瘫靠在座椅上,眼睛慢慢闭上,用手揉了揉眼睛,尽管她没有再哭出来。她的身体逐渐垮塌,像是被彻底击败了。


“艹,”她低声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颤抖,双手垂在腿上,眼睛完全闭上了。她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转过头去,重新看向前方的靠背,希望她在濒临崩溃时依然微笑的习惯只是因为有人在看,而他不看她或许能给她一些隐私,安全,或喘息的机会。本质上,他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效—-她在他身边沉默着,即使他一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余光中的她依然一动不动。


耳机里响起了一首新歌,轻柔而缓慢的旋律渐渐铺开,随后是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与平静。音乐开始,结束,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火车微微颠簸,偶尔摇晃。坐在理另一侧的男士依然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远处传来几段低语的对话,夹杂着孩子的咿呀声和隐约的笑声。世界依旧运转,仿佛对理和汐见无意间揭开的令人痛苦的真相毫不在意,也对之前所有的发现都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汐见低下了头。理察觉到她的动作,转过头来,发现她的笑容似乎一直挂在脸上,但此刻,那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动摇,尽管只是细微的变化。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嘴唇微微颤抖。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完全消失,几乎没有减弱,即便她看起来又一次在强忍泪水。


“嘿,结城君?”她轻声开口,理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

………

终于,她的笑容彻底瓦解了。她紧紧抿住嘴唇,下巴上浮现出几道细小的竖纹,表情变得痛苦,眉头皱在一起。


然后她又笑了。绝望而微小,但依然倔强地戴在脸上。


“我真的很害怕,”她轻声说,笑声尖促,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短裤。“我不能...我不知道我、我还能不能再撑过这一年。”

沉默片刻,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由加莉和大家...都不记得我们了,还有...桐条学姐会再次失去她的父亲,顺平会再次失去千鸟小姐,荒垣学长也会..也会...”她突然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声音响得几乎像是刻意为之,肩膀紧绷,随后又完全放松下来。她依然笑着,带着湿漉漉的笑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面对绫时君。”


漫长的沉默。

理移开目光,望向铁轨。


“...我也是,”他低声呢喃,熟悉的恐惧与焦虑爬上他的肩膀,蔓延至双臂。“我也...很害怕。”

她发出一声微颤的声响,像是叹息,又像是轻笑,随后整个人向后一靠,瘫软在座位上。


“酷,”她的声音很轻,尾音有些破碎,随后她咽了咽喉咙,像是努力压下什么情绪。“能借我一只耳机吗?我平时都戴自己的耳机,但今天找不到了。”


理耸了耸肩,从取下另一侧的耳机递给她。“我不会为了你换歌的,”他说。她接过耳机,嘴角微微扬起。


“没事,”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耳机轻轻戴在耳上。“我只是...现在真的很需要听点什么。”


尽管如此,他还是重新播放了那首歌,并将音量调高了几格。她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比起之前那种疲惫而颓然的状态,此刻的她显得更为平静,也更松弛。她的头轻轻靠在座椅上,微微倾向理的肩膀,似乎只是出于方便。她的眼睛闭上,头微微仰起,朝向天花板。并非完全的安宁或平静,但...却有一种淡然的感觉,或者说,无忧无虑。并非完全的平和,但却有一种平和的氛围


他试探性地将两人之间的扶手占为己有,手肘撑在上面,手掌托着下巴,同她一起闭上了眼睛。哪怕他此刻想睡,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睡着。但至少这一刻,他愿意让自己暂时放松下来。


事实上,这确实有些帮助,音乐带来了一种熟悉的慰藉。他离汐见足够近,近到能听见她的呼吸。虽然她的呼吸不像她睡着时那样均匀,但依然足以成为一种稳定的节拍。时间在火车偶尔的颠簸中悄然流逝,尽管他并未真正入睡,但已近乎那种状态,进入一个无需思考或白日做梦的境地,整个世界在这段旅途中陷入放松的黑暗里。


最终,他感应到火车停了下来。坐在他另一边的男人合上了电脑,声音虽轻,却足以让理觉察。他慢慢地,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那男人收起电脑,起身离开,人流陆续跟上。


他坐直身子,甩了甩手,希望能缓解因靠在肘部长达40分钟而产生的麻木感,然后回头看向汐见。不知不觉中她朝他靠的更近了,嘴巴微微张开,但他知道她也没有真正睡着,尽管他不太确定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判断。


也许只是一种简单的直觉—-如果她真的睡着了并且在做梦,她的表情不会如此平静。他怀疑她脑海中出现的任何场景最终都会演化成一场噩梦。想到这,他觉得他可以用自己的精神状态来佐证。


他拿起自己的随身听,把音量调小了回去。她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快速眨了几下以适应环境,然后她稍微坐直身子,先是看了看理,接着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正在起身拿行李。


她也坐直了身子,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肩膀向后舒展。


理把背包放到自己腿上,而汐见取下她戴着的耳机,伸手递给他,直到他接过并把它放回原位。


就在他暂停音乐并取下自己的耳机时,他感到身侧有一股压力,转头一看,发现汐见正好奇地靠过来,完全不顾及私人空间的概念,以至于他的视野突然被她的头发占据了一大片。


²*“cou...凑?”("Mi...nato?")她慢悠悠地说,转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好奇。“这是你的名字吗?”

“什么?”理说,“不是。怎么了?”

“哈?”

她迅速转回身,再次看向他的背包,愣了一下后抓住帆布包的背带,探出身来,这样她就可以再次面对他,同时拿出一个与它相连的标签。

实实在在的,上面用蓝色记号笔写着一个单独的字:“凑”。

“这是,我是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昵称或内部笑话吗?”她问,“.....你是在叫自己还是管你的背包叫‘凑’?”

“...都不是?”理说,从她手中接过标签,仿佛自己拿着它就能弄清楚为什么上面写着这个字。“我没写过这个,至少我不记得我写过。我的名字是理。”

“哈?”

汐见给了他一个困惑的表情,然后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又靠了回去。

“我们可以待会儿再谈,”她说,“我们得走了。”

理一愣,想起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对,好的。”


他站起来,把包扔到肩上,走出座位进入过道,朝火车车厢的门口走去,眼角的余光瞥见汐见紧随其后,拖着她的行李箱。

他们离开了车站,走出检票口,但还没走多远,汐见就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拽到一面人少的墙边。

“所以...怎么回事?”她盯着他,语气里带着怀疑,“你偷了那个包吗?”

“没有吧?”理答道,随后又补充,“我觉得没有?”

“但或许?”

可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偷,但说实话,我也不记得我们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是说,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我没偷。”

汐见皱起眉头,双手叉腰,陷入沉思。

“嗯....”她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含糊的气音。

“‘凑’这个字的字迹,看起来像我的。”理说,又拿起标签仔细看了看,“但只有一个字....”

“很难判断这是你字迹,还是随便哪个普通男生的字迹。”汐见接话道。“嗯...”

“是啊,”理附和道,“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细节会让他如此不安,但他的确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脑子里不停地绕着那个字打转。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随便了。”他尽可能坚定地说,不想再为此烦恼。“如果我们在中央车站,那我们应该坐东线去宿舍。走吧,别耽搁了。”

“你背着一个陌生人的包,反应就是‘嗯,随便啦’?如果这包不是你的,那你自己的东西岂不是都没了?”

“除非我拿了个空包,事后把我的东西放了进去。”理边说边迈步往前走,汐见则跟在他左侧。“再说,我还能有什么反应?难道我要去自首,说我偷了个包?”

“呃—-那倒不用,但你难道不该稍微关心一下这件事吗?”

他其实很在意。“那难道不该‘稍微关心’一下,那行李箱是不是的?”理随意地指了指她的行李箱,她回头看了一眼。

“不,”她轻松地回道,“这个绝对是我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

她换了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把它拉得更靠近理,然后干脆直接拎起来展示给他看。

“贴纸,”她说,“这些都是我自己贴的。”

理耸了耸肩。“有理。”

她把行李箱放回地上。“但这不重要!我是问你为什么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奇!如果是我,我肯定会想弄清楚为什么我有一个不属于我的包,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反应!”

“现在这对我有什么用?”理问,“而且,我怎么弄清楚呢?”

“显然,搜查一下背包,我觉得?”

“显然,你觉得?”他重复道,并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表情之前继续说,“现在快23点了,我们要坐东线,末班车是22:45。如果我们错过了这班车,就得走回宿舍。你想从这里走回去吗?”

“....不想。”

“你知道列车什么时候到这里吗?你能确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搜查背包,可能还得整理我的东西和那个叫凑的人的东西,全部重新分类好后,还能准时赶上车吗?”

更长的沉默。

“不知道。”

“那我现在为什么要关心这是谁的包?我醒来时它就在我身边,所以在我有时间确认之前,它就是我的。现在担心这件事完全没有必要。”

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快步走到他前面,突然向右一转。幸好,她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让理又得了一分钟的清净。汐见走在他前面,反倒让他稍微放松了些,至少不用担心她随时观察自己的反应。


事实证明,她的方向没错。转过弯后,东线地铁站就在眼前。他们一路顺畅地走到了检票口,可就在距离闸机几步远的地方,汐见突然停下脚步,单手慌乱地拍打着自己的口袋,左右都摸了一遍后,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打开行李箱,更加用力地翻找口袋,眼神在地面和自己的衣服之间来回游移,有些尴尬地环顾四周。


“你怎么了?”理问。她停下动作,抬起头,冲他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尴尬笑容。


“我找不到钱包了,”她语气故作轻松,但声音里却藏着一丝羞愧和紧张,“我没法买票了。”


理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时他才想起来,之前在检查新干线车票时,他的口袋里本就空空如也。


“....靠。”他嘀咕着。

“啊?”她应了回去,见理没再说话,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也没找到你的钱包?”

理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耸了耸肩。

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懊恼的表情。

“如果我们买不了票,走到宿舍得花两个半小时呢!”

“跑着去的话,就1小时45分钟。”理不以为然地回道。她用手背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快翻翻背包!”她催促道,“就算不是你的,说不定里面有钱呢?反正你已经‘偷’了,用他们的钱也糟不到哪里去了吧?”

“我没偷,”理反驳道,“可能是醒来之前的那个我干的,但现在的我可没偷,懂吗?”

“哦,是啊,这理由在法庭上一定管用!‘法官大人,我确实偷了包,但又不是我偷的!’”

“我为什么要上法庭?你难道要因为一个可能被偷且不是你的背包起诉我吗?”

“别废话了,赶紧翻!”

“行行行,知道了。”理一边说一边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来,蹲在地上打开。里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但翻找了半天,也没见着钱包的影子,于是拉上拉链,转而检查另一个口袋。他继续翻找着,余光瞥见女孩正焦急地在她的行李箱里搜寻,但又不敢完全拉开拉链。

他在包里发现了食物、另一个随身听和一副耳机,设计略有不同,还有一个魔方。最后,在前面的一个小口袋里—-

“哦,找到了。”理说,拿出一个青蓝色的钱包,上面挂着同色系的手腕带,还装饰着几颗可爱的珠子和小玩意儿。他翻过来一看,发现钱包的透明夹层里有一张汐见的照片,便把它递给了她。她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吧?”

她高兴地接过钱包,但拿到手后立刻皱起眉头,低头盯着手里的钱包,³*在留卡那一面朝下。

“为什么我的钱包会在你这儿?”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困惑。“这也太奇怪了。你的钱包在里面吗?”

“呃....”理又翻找了一会儿。“确实很奇怪,我也不确定。”

“啊...?”

经过一番摸索,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个钱包。那是一个黑色皮革的双折钱包,外层镶嵌着一个透明的证件夹,里面赫然插着一张印有他本人照片的在留卡。他将钱包举到汐见面前,作为自己的证明。

“是的,”他稍作迟疑后回答道,“也许你只是把你的钱包交给我保管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也许吧...”汐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又抬眼瞥了瞥理手中的那个,突然神色一变,露出惊讶与困惑交织的表情。她再次审视他的在留卡,眼神中多了一丝怀疑。“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名字不是凑?”

“嗯?对啊,不是。”

她的表情更加困惑,甚至带着些许不满,目光在他的在留卡和他的脸之间来回游移。

理见状,也翻过钱包仔细查看起自己的在留卡。

“....诶?”他反复确认着上面的信息,眉头紧锁。“怎么会....”

“你的姓氏不应该是结城吗?”汐见向前迈了一步,俯身凑近,与他一同端详着那张卡。

“对...对啊,”理说,喉咙干哑。他一遍又一遍地辨认着卡片上的文字,试图从中找到“结城理”的痕迹,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些字符解读成自己的名字。

不管他试了多少次,他只看到有里凑这个名字映在他的眼前。

“所以...你,该不会是,中二病吧?给自己幻想了个新名字?”汐见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好奇。“这就是你的情况?”

“不是?”理抬起头,有点无奈。“我真叫结城理,我对天发誓。”

她皱了皱眉,一脸怀疑。“那你是想说,你偷了这个有里的背包和钱包?卡上可是你的脸。”


“我...我知道,”理叹了口气,“但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你呢?你的卡没问题吗?”

“啊?”汐见愣了一下,翻过自己的钱包。“当然没....”

她突然停住了,没再说话。

她蹲下来,和理平视。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在留卡。

“有里....哈姆子?”他念了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接着她像是反应过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往后一仰,发出一声干笑。

哇哦,这名字可真够劲儿的!”她笑嘻嘻地说,一边还在咯咯笑着。“这真是我名字吗?这是我吗?”

理考虑着要不要戳穿她,因为他实在搞不清她这是在演给看。就在他认真思考的瞬间,他注意到她拿着钱包的手在微微发抖。于是他突然意识到,可能只是在演给自己看。“....嗯,卡上的脸确实是你。”他最终说。

“你确定?”她夸张地眯起眼睛看着卡片,“我不造啊,我的鼻子真长那样吗?”

他想着要不要起身走人,但不幸的是,他已经决定陪她演下去了。“也许吧,我看看。”他说。她转过头,把卡举到脸旁边。他来回看了几眼,假装在认真找区别。“...嗯,没错,我觉得那就是你。”

真的?啧...”

她再次看向在留卡,短暂的停顿让她的表情又泛起一丝恐惧。

理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吧,我觉得照片里的女孩比你漂亮点儿,所以,你大概不用担心。”他故意用随意的语气说,然后站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你怎么能这么说!”她表演性地喊道,“这也太刻薄了吧!”


他翻了个白眼,回头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虽然努力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也许是感激,或者只是单纯地被分散了注意。


他习惯性地把钱包在读卡器上挥了挥,就像平时坐轻轨时刷学生卡一样。幸运的是,机器立刻扫描成功,他顺利通过了闸机。汐见在旁边几秒后也通过了闸机,这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先等他试了才刷自己的。不管怎样,她通过后还兴高采烈地朝站在远处的安保挥了挥手,然后才快步走开,理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到了站台后,人很少,队伍稀稀拉拉地分散着。理环顾四周,发现有几个空座位,他立刻跑过去坐下,完全不用担心等车来了没位置。


他刚坐到那张破椅子上,汐见就双手叉腰,指关节撑在腰上,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你认真的?”她摇摇头问,“难道你今天还没坐够吗?”

“没有,”理说,往后一靠,直到他的背“咚”地一声撞在椅背上。“永远坐不够。”

“这肯定不舒服,”汐见直截了当地说。她说得对,因为椅背太短,他的头几乎平行于地面,脖子暴露在外,感觉既奇怪又危险,但他已经坐下了,横竖都不会放弃。

“总比站着好。”他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

她嗤笑一声,几秒后,他听到旁边座位传来“吱呀”一声,有人坐了下来。他歪过头,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汐见正努力在那张咯人的站台椅子上尽量坐得舒服些。他重新闭上眼睛,把头转回站顶的方向。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至少直到她有所动作,明显地在他旁边挪动,偶尔发出吸鼻子的声音。她的椅子“吱呀”响了一次,两次,五次,七次。理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瞪了她一下,但动作幅度小得让她没有察觉。

汐见盯着她的钱包,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另一只手还停留在脸颊上,仿佛刚刚拭去了理看不见的泪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它让你心烦,就别看了。”她疑惑地转过头时,他说。

她先是惊讶,随后显得有些尴尬,目光又回到了钱包上,不过她的手已经放到了膝盖上,显然她并没有在认真看里面的内容。

“可是,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了,”她犹豫地说,“也许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又叹了口气。

“行吧,”他说,“至少,这个借口听起来还算凑合。不过,我可不傻,你其实并不是在找什么,对吧?你只是在瞎操心,把自己搞得越来越紧张。所以,别再这样了,今天过的已经够糟了,我可不想再应付你的惊恐发作了。”

她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有人说过你挺混蛋的吗?”她低声问。

“有啊,而且以后还会有人说的,”理不以为然,“我无所谓。要么想想你要从这卡里找什么,要么干脆收起来别看了。”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开口。

“...嘿,”她说,“我能再看看你的在留卡吗?那个姓氏是不是—-”

理听到一声不耐烦的叹息,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自己发出的。“我不是让你去抓什么救命稻草,你就不能找点别的事干—-”

“不,我是认真的!”她坚持道,“你卡上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有里凑,”理答道。

“对,我的也是有里!所以我们的名字不一样,但姓氏一样,你不觉得....也许在这里我们是亲戚,或者有什么关系?”

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该死,这可能还真有点意思。

他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将其举高,使得他和汐见都能看到证件夹中的卡,她也把自己的钱包移到了旁边,紧挨着他的。

“看到了吗?”她指着两张在留卡上的姓氏说,随后转头看向他。“连字都一模一样。”

理在两张在留卡之间来回看了看。“....而且我们的生日也相同,”他不情愿地指出。她立刻转过身来,先是把自己的在留卡拉近到眼前,确认了生日,然后又回头看向他的卡,看到同样的1993年2月2日

她缓缓转过头,面对着他。

“相同的生日,相同的姓氏,所以....”她话未说完,随后改口道,“我们肯定是一起旅行的,对吧?你一直帮我拿东西,还有我的钱包和在留卡,所以我们肯定,非常熟悉彼此,我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保管。”

理沉吟了一下。

“你觉得...有里凑和哈姆子会不会是兄弟姐妹?”他问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双胞胎。”

她咽了咽口水。

“确...实。”她说,“我真的这么认为,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像我们。”

“我不确定是否是他们像我们,”理答道。

她轻哼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你没看到—-”

“我不觉得他们我们,”理进一步解释,“我认为,他们应该就是我们。”

她愣住了。

“啊?”声音微弱。

“我们没有其他人可以当了,”他继续说,“结城理和汐见—-叫什么来着,琴音,对吧?”她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们—-或者说,他们,现在,我猜,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旅途。而我们,我们醒来时,占据了他们的位置,他们的身体,用着他们的东西和名字。我想我们别无选择,只是...以某种方式,成为了他们。”

“可这还是不—-”

汐见发出一声沮丧的叹息,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起来和我们那么像,”理说,其实并不需要她说完那句话。“这要么是巧合到离谱,要么就是恶心的命运在胡扯。就算先不考虑是不是取代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肯定也有什么奇怪的宇宙原因在背后捣鬼,尤其还牵扯到时间旅行这种复杂的事。我敢说,如果真是这样,伊格尔迟早会给我们一个又长又绕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释,所以现在先别担心了。”

她笑了一声,声音尖利而带着讽刺,随后用手抹了抹脸,最后手停在脸颊上,似乎在纠结是要怒视前方,还是把头埋进膝盖里哭一场。

“我搞不懂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她用一种几乎要崩溃的低语说道,随后把下半张脸埋进手掌里。

“我也很慌,”理说,“相信我,我也慌得要命。”


“那—-”

“但是,”他继续说,“你今天显然过得也够糟了,我不觉得你需要应付我的惊恐发作。”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她呼出一口气,那声音像是压抑的抽泣,又像是带着泪水的苦笑。片刻之后,她挺直了身子,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眨眼。

“没事,”她轻声说,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更坚定、更沉稳的声音再次说道,“没事。”

“没事,”理回应。

她点了点头。“没事。”


他们沉默地等待着火车的到来。


列车进站后,她依然保持着那份疏离,坚决不与他对视,甚至避免与任何人有实质性的眼神交流,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她的下颌仍带着某种紧绷的弧度。


理没有过多追问,也没有让自己过于担心。她可以做任何她需要做的事来保持冷静,直到她能有独处的时间来崩溃。他自己也没有更多的耐心可以浪费了。


理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他的手时,他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发现汐见正微微朝他靠拢。


她的手再次轻触他的手,这一次,她用小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片刻后又迅速抬起。整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车门那扇透明的玻璃上。


他看着她片刻,也许在等一个解释,但没有等到,于是最终放弃了,转而假装去看别的东西。她的小指一直勾着他的小指,直到车程结束。


他们到了站,汐见依然没有松手,稍微走在他前面,手牵着他,仿佛牵着一个怕走丢的小孩。直到他们完全离开车站,置身于开阔的空气中,她才终于松开了手,稍稍后退一步,给他留出一点空间,却依然没看他一眼,连一瞥都没有。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我想我应该开始叫你凑了,对吧?”汐见突然开口,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如果我们真要假装成兄弟姐妹的话。”

理听到这个名字时,鼻子微微皱了皱,这个名字用在他身上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只是耸了耸肩,目光移向别处。

“好吧,”他说,“那我也可以叫你哈姆子。”

“嗯....”她再次沉默片刻,陷入沉思,随后发出一声胜利般的轻哼,仿佛解开了一个大谜题。她快步走到理面前,身体前倾,侧身面对他,几乎是一边侧着走一边后退,同时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叫我,姐~姐~”

“想得美。”理立刻回绝,汐见忍不住笑出声来。

“拜托嘛,就一次?”她带着咯咯的笑声,用撒娇的语气问道,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玩笑般的恳求动作,同时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拖着她的行李箱,以免脱手。

“没门。”

“就一次,求求求求求求了?”

“不行。”

“哇啊....你知道吗,你姐姐可是为你付出了很多呢,我每天都在努力树立一个好榜样—-”

“你能不能闭嘴啊?”

“哦,天呐,不行,永远不行!我可不能剥夺你听我单独说话的机会,你懂吗。”

“喔哦,真荣幸,”理说,“太棒了,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笑得更厉害了,转身继续走路。

“如果是年长的那个呢?”理说,“如果是我先出生,叫你姐姐就太离谱了,但我们根本不知道谁大谁小。”

“嗯,不,我肯定比你大。我能感觉的到。”

你感觉?”

“对啊!”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手拍着胸口,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可是当姐姐的直觉!”

理加快脚步,直接路过了她。

“我都说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谁也不知道谁大谁小,别扯了。”

知道,”她坚持道,随后他听到她也加快脚步追了上来,出现在他视线边上,脸上挂着那种 狡 黠 的笑。“因为我—-”

“就算你说了,那也没用,”理打断她,“双胞胎年龄就差那么点,什么‘直觉’根本不靠谱。再说了,我们都不是真正的有里。你也不是我姐,我俩今天才刚认识。”

她顿了顿,轻轻哼了一声,目光移开。

“是啊,”她耸耸肩,承认道,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变得柔和了许多。“不过,我仍是一位姐姐,你知道吗。”

理叹了口气,摇摇头,以为她还在坚持让他喊姐姐,但她没再继续逗他,而是安静下来,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他意识到她没再开玩笑了。

“你有兄弟姐妹?”他转头问她。她依然望着前方,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

“嗯,”她轻声说,“有个弟弟,叫汐见朔也。”

“这样,”理问,“他多大了?”

她终于看向他。尽管笑容还在,但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勉强。

“他三岁,”她回答。“他也在月光桥事故中死了。对一个孩子来说,烟雾太浓了。”

“...哦,”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歉听到这些,节哀。”

她耸了耸肩。

“你知道吗,你和他长得很像,”她语气轻松了些,但带着一丝谨慎,随后又转回前方。“我是说,像长大后的他,至少。”

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闭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挤出了一句:“....哦。”随后又补充道,“嗯...既然你有经验,那你当姐姐也行。我从来没兄弟姐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当。”

她笑了起来,转过身对他比了个剪刀手,就像拍照摆pose一样。

“那就谢谢你啦!”她咯咯笑着,随后停顿了一下,故意用认真的语气说:“凑。”

他皱了皱鼻子。多么,多么奇怪的一种感觉,被一个全新的名字称呼。

“随便吧,”他撇过头去,说:“不过我依然不会叫你‘姐姐’的,哈姆子。”

她又笑了。

“啊,好吧,值得一试。”


两人又回到了那种舒适的沉默中。这次,她开始漫不经心地哼起歌来,他听出那是他们在新干线上一起听过的曲子。她似乎记不全歌词,于是换了一首歌,接着又是一首,再一首,最后又换了三首,一边哼一边随着节奏轻轻点头。


他也放起了自己的音乐,不过音量比平时小了很多,为了能随时听到哈姆子可能会说的话。最终,他们就这样一起走了大概十分钟。


影时间如约而至,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忽视。它是一点点降临的,却又不完全是渐进的。


它的“开始”从他的随身听开始。音乐戛然而止,屏幕变为黑屏。严谨地讲,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会停止—-广告牌熄灭了,路灯闪烁几下后也罢工了,每扇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也随之消失。就在那一瞬间,世界陷入了寂静与黑暗。接着,影时间才真正开始。


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他无法完全描述。有点像气压的变化,耳朵像在飞机上一样感到不适,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感和呼吸急促。同时,还有一种寒意,一种潮湿的寒冷,让他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脊椎也止不住地颤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影时间还有一种气味,像是铁锈,带着金属的味道,但更像是血液中的铁腥味。浓烈、压倒性、充满危险。这是理唯一想到用“粘稠”来形容气味的场合,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修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稠、流淌的液体的气味,就像蜂蜜或糖浆一样粘在他的皮肤上。冰冷,又令人窒息的温暖。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在影时间,不管何时都没有星星。只有那轮月亮,像七月正午的太阳一样明亮。此刻,它比平常显得更大一些。除此之外,还算正常。满月时则完全不同,巨大而压迫,带着幽绿的色调笼罩着下方的世界。而在其他月相的时候,这种色调非常细微,除非特意观察,否则很难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更多四散的Shadow被击败,天空逐渐变得越来越绿,越来越不对劲,变化如此缓慢,以至于直到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才真正注意到。那时,所有的的满月暗影都已消失,桐条前辈的父亲也随它们一同逝去,理事长也从天台边缘坠下。在一切的尽头,影时间用那病态的绿色将整个世界吞没。但今天,此时此刻,夜空几乎与平常无异,只是微微改变,却足以让人感到一种诡异的不安。


影时间的到来总是伴随着一种不安。如果你在影时间开始时是清醒的,那么你将会一直保持清醒,直到它结束,除非你的身体无法再维持意识。钟表的指针指向午夜,然后停滞,仿佛时间凝固或放缓,连你体内的生物钟也受到影响。这种感觉像是疾病,或是说威胁,即便没有暗影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一种切实的、生理上的预警。人类的躯体无法允许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休息,因为影时间是陌生的、非自然的、错误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令人如释重负的解脱。自从他完成封印构建后醒来,⁴*思念之情便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且愈演愈烈—-绫时空荡荡的座位,身旁缺少的艾吉斯,以及桐条前辈、真田前辈、天田,甚至山岸和岳羽那冷淡的问候,都让他感到疏离。当他发现他们的作息时间已经完全恢复时,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他回家时再也看不到到真田前辈在沙发上小憩,为午夜后的巡逻做准备;在睡前下楼找零食时,再也看不到山岸喝着咖啡,准备去控制室用她的Persona探查整个地区,直至影时间结束。


思念之情不断滋长,不断蔓延。自从他醒来后,虎狼丸也从宿舍消失了。一周后,他在神社找到了它,没有项圈,没有召唤器,没有袖章也没有毛衣。它完全不认识理了,重新建立信任花了他不少时间。即使后来虎狼丸看起来像以前一样友好,一切依然不对劲。它的毛发沾满了灰尘,脖子上的毛有些打结,因为再也没有人像以前那样细致地为它梳理了。


这种情感不断滋长。再没有去警察局整理团队武器的行程;在傍晚时分,再没有与其他人一起维护武器,减少枯燥的时光,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分享零食和补给。相反,他独自在房间里打磨和擦拭他的长剑,每天看着它保持完美无缺的状态,却再也无处使用。这种情感不断蔓延,再没有在塔尔塔罗斯发现的宝物可以整理,既不能卖给愿意购买的人,也不能提交给桐条集团进行研究,更没有时间与整个团队公平地分配赚来的钱。


这种情感不断滋长,不断蔓延,直到他开始失去食欲,体重也随之骤减。他的皮肤变得苍白、病态而毫无血色,呼吸也变得短促而轻浅。与此同时,他双手的颤抖逐渐蔓延至全身,双腿也日渐无力,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连站立都成了一种煎熬。这种情感不断滋长,疲惫变得如影随形,从最初的倦怠到昏昏欲睡,再到彻底的筋疲力尽。他的身体开始疼痛,头部像是被重锤敲打,站立时摇摇晃晃,甚至感到阵阵晕眩。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常常在对话中走神,甚至忘记几秒钟前刚发生过的事。这种情感不断蔓延,随着他的身体在他创造的奇迹的重压下逐渐崩溃,尽管每时每刻都感到难以忍受的疲惫,他仍会在午夜的前几分钟睁开眼—-他那濒临崩溃的身体依然习惯性地等待。他会看着时钟指向午夜,然后无情地向前,永不停歇。


思念之情不断滋长,不断蔓延,最终将他彻底吞噬。SEES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时间—-那被称为“影时间”怪异且非自然的扭曲概念—-这种本应永恒不变的东西,也发生了变化,将他彻底抛在了身后。


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理的手背,他心里一惊,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迅速转头看向一旁。


汐见正倔强地盯着前方,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他许多,耳根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有些尴尬。她再次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


很温暖。


她的手真的很温暖,比他小一些,手指短,手掌方正,拇指根部有些粗糙的皮肤,隐约透露出她平日里较为闹腾的生活方式。但是,她的手心还是柔软的。


他不禁好奇她擅长使用什么武器战斗。无论是什么,从她的手来看,她显然是在接触到“影时间”之后才开始使用武器的—-她的手心还太软,尚未熟悉握持武器的感觉。


他希望自己握住的是一个未曾夺去生命之人的手,而不是只想着她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去适应战斗。


他试图安慰自己,提醒自己汐见本人早已熟悉这一切,只是这具身体跟上还需要时间。但他并不确定这种想法是否真的能让他好受一些。


小心翼翼地,理-凑轻轻握紧了她的手。她脸上没有明显的反应,但片刻后,她同样轻轻地回握了他的手。


她依然没有看着他,只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扫视着路边的棺材,仿佛在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shadow。这种感觉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知道还有人和他一样对这一切感到担忧,即使他只能偶尔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他不禁怀疑,她这么做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当他注意到她的表情时不时紧绷,目光追着那些他无法察觉的阴影移动,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时—-她或许只是在寻求自己内心的平静。


尽管如此,她的手温暖而踏实。


他没有说什么,因为道谢或其他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她也没有开口,因为如果她经历过哪怕只是他所经历过的一小部分—-更不用说她或许经历过全部—-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种空旷的场合制造不必要的声响。毕竟,在影时间的街头,哪怕只是低声交谈,也可能引来更多游荡shadow的注意。


此时此刻,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和几口沉睡的棺材。越往居民区深处走,棺材的数量就越少。大多数阴影现在并不躁动,它们不会轻易离开巢穴,更不会冒险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然而,那种本能依然潜伏在她的心底,正如他一样也无法摆脱。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着,没有音乐,没有时间的参照,只有他手上的腕表卡在午夜刻度上不停地滴答作响,却始终无法跨过这个时刻。外界的计时完全消失,内部的时钟也早已扭曲,但这条路他太熟了,熟到只需随便一个地标,他就能大致推算出到家的时间。


离家大约还有六分钟,汐-哈姆子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足以让他意识到她要说些什么。他把耳机调成静音,却只等来了一片寂静。


他看向她,发现她正凝视着前方,目光空洞,仿佛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真正映入她的眼帘。她的脸上写满了明显的不安。


片刻后,她咽了咽口水,目光短暂地扫过他,随即又失焦地望向远方。


“你、你是认真的吗?”她含糊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奇怪的语气。

“....认真...什么?”

她的脸微微泛红。

“你说....你说我们可以阻止毁灭。如果真的再次发生...你认为我们真的能做到吗?如果不得不再次面对倪克斯,我们真的能阻止[祂]吗?”

他意识到自己听出了她的语气:绝望和恐惧。

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真正给予安慰,特别是...如果她真的在寻求真相的话。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梳理了各种可能性。

“我们已经成功过一次,”他最终说,“所以...如果真的再次发生,理论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对吧?我们两个都曾是封印,这方面我们已经有了基础。”

………

“...对,”汐-哈姆子说,“理论上。”

她的手从他的手中滑落,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迈了两大步,挡在他面前,迫使他停下脚步。她直视着他,表情平静,只是眉头微微皱起,可能是有些沮丧,也可能只是为了集中注意,但她的目光充满坚定。


“我问的不是这个,”她微微抬起下巴,语气坚定,“我,是,说,如果真的需要,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他皱了皱眉,回望着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花了一会儿时间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重要吗?”他反问道,语气平静。她立刻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张嘴想要反驳,但他摇了摇头,没给她机会。“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能不能阻止毁灭还重要吗?因为我们必须去做,所以我们会去做。能不能做到,根本不重要。”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下巴微微放低,头轻轻歪向一边。随后,她突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不错的回答,”她轻快地说,“你会是个好弟弟的,凑。”

.....对她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说了我可以当你弟弟,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小孩对待并且那样叫我,”他说,“我们是双胞胎,我最多也就比你小个几小时而已。”

“小—-弟—-弟,”她哼着歌,后退几步,重新和他并肩而行,“小男子汉。”

“我打赌我比你大。”他说,开始向前走。

“才不是呢,我比你大,”她说,语气嘚瑟。

“我是说实际年龄,”他回头瞥了她一眼,她的表情从自信的微笑变成了好奇地眨眼,像猫头鹰一样。“你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啊?11月1日...?”

他转回前方,继续看着路走,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嗤笑一声。

他听到她在身后突然停下脚步,但他没有停下来。当她慌乱地追上来时,她跑得飞快,直到和他并肩而行,然后侧身凑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用一种被背叛的眼神看着他。

“你比我大?”她问道,语气中带着震惊,“不,不可能!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得意地冲她笑笑。

“7月15,”他说。

她又停了下来,在她离开他的视野之前,他看见她双手抱头,不久后他就听到左后侧传来一声沮丧的哀嚎。

“不!!!!!”她继续嚷嚷着,然后快步追了上来。“我简直不敢相信!”

一声夸张到近乎滑稽的抽泣。他想,汐见和顺平曾经关系好的一定跟个铁哥们一样,因为她假装哭泣的样子简直和他那愚蠢且从未放弃的信不信由你鬼故事奇谭如出一辙。

“你怎么能这样!”她哀嚎着—-或者说假装哀嚎,因为她的声音依然压低,谨慎地避开了“影时间”—-哭泣的样子堪比在西方剧院里演戏。“我的小弟弟,居然比我大!”

凑翻了个白眼。“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啊。”他自言自语道,摇了摇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笑,尽管他仍在摇头。

她又发出几声过于夸张的悲伤声响,然后终于是装不下去了,她开始哈哈大笑,虽然她用手尽力捂住笑声,但收效甚微。

凑再次摇了摇头,而她笑得更厉害了,一度把自己笑到岔气。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把你当姐姐。”他说,她自顾自地咯咯笑着。还没等她笑完,她就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勾住他的手指,赶上了他的脚步。

他等到她安静下来,然后又等了一分钟,才转头看她。她又笑了,平静而心不在焉,眼睛在他们赶路时扫视着街道,头微微偏向远离他的那侧。

“而且,”他说,她吓了一跳,转向他,头微微歪斜,作为无声的询问,“那个...不会‘到那一步’的。”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很快就被一种惊讶的理解所取代。

“是吗?”她笑着问他,带着一种被逗乐的神情。

他点点头。“不会的,”他尽可能自信地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我们就想办法解决。但显然,不会的。这次我不打算失去任何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认同,头歪向一侧。

“包括我们?”她问,声音轻快而愉悦。

“包括我们。”他回道,尽力模仿她的语调,“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对我而言,成为封印简直烂透了,我可不想再回去坐牢了。”

她笑了,这次的笑声很轻,带着些许疲倦,点了点头。

“况且,”理继续说,声音渐渐轻了下来,目光重新转向前方。“我刚刚开始习惯,想要活着,你知道吗?一旦你习惯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短暂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甚至怀疑她是否听到了。但随后,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随意,漫不经心。他用余光瞥见她的头微微抬起,目光投向那片泛着绿意的天空。

“这样啊,”她说,“那...或许我也该试试看吧。”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安静了片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应。但最终,她还是轻轻地握了回去。


又走了几分钟,宿舍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他们到达熟悉的老街时,宿舍的屋顶在天际线上清晰可见,将其与周围的建筑分隔。哈姆子的手从他的手中滑开,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前,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那里。


如果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还在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住在宿舍,那看到她回宿舍的样子,大概就是让他彻底信服的时候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状态,她的动作虽然寻常,却透着一股对这里的熟悉感。她轻快地走向自行车架,手指滑过每一根金属杆,发出细微的轻响。她低头看着地面,踮过地上的裂隙,像是她每天都会这么做一样。她弯腰捡起人行道上的一个空饮料罐,随手扔进几步外的垃圾桶,动作自然得像是本能。她的步伐里透着一种久违的回家般的喜悦。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楼梯口,手撑在水泥矮柱上,准备跳上去。但在踏上第一级台阶前,她突然犹豫了,脚收了回来,转身看向凑,静静地等他跟上来。


凑没太在意她的举动,径直走到窗边,停了下来,看向窗内。


影时间的绿色光晕已经深得无法忽视,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这种病态的色调中,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真实。宿舍楼在这片黑暗中格外显眼,因为只有它的窗户透出光亮—-或许这是整条街,甚至是整个城市,唯一还有人在的地方,还需要光的一角。楼上大多数房间都是暗的,因为现在在家的应该只有岳羽和桐条学姐,但一楼窗户却明晃晃地亮着,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甚至有些诡异。


入口处的前台窗口透出“备用灯”的亮光,那灯是用和桐条学姐的摩托车相同的材料制成的,专门为影时间设计。和之前一样—-今晚应该是真田学长在巡逻—-它被放在前台旁的窗台上,静静地传达着一个简单的事实:有人在等他回家。再往里,是几支蜡烛,光线更暗,摇曳不定,它们和备用灯一起照亮了整个大厅,使其他窗户也透着微光。从他站的位置透过窗户瞥见的大厅内部似乎和往常一样,但他还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他咽了咽口水,快步追上哈姆子。她朝他露出一个同情的微笑,几分安慰,几分理解,随后收起行李箱的伸缩把手,抓住上面的握把,拎着箱子走上楼梯,始终只领先凑一步。他们一起走到楼梯顶端,同时停下,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在那里站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好啦,”哈姆子终于开口,似乎率先鼓起了勇气。她伸手握住两扇门的把手,一手一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回头看向凑。

“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他如实回答,“你呢?”

她笑了笑。

“完全没有,”她轻松地说,“反正可以走了吗?”

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⁵*我一贯的态度。让我们赶紧结束吧。”他说。她也点了点头。

她缓缓推开了那扇门扉。



——————————

译者碎碎念:

1.真的是interesting还以为是伊格尔那句经典的“你是我最棒的客人”,不过这句原文的“棒”是remarkable...


2.凑的英文Minato原译就是港区,港口x所以第一次哈喊鬼的时候以为叫的是港口哈哈哈,因为之后不知道哪个节点把港口改成凑所以刚开始就用凑了😂


3.日本的身份证称为在留卡,也称个人编号卡(虽然原文是ID卡)。


4.原文是homesickness,直译为思家病,就是想家了。


5.这句话的意思是凑一直都是无所谓/怎样都好的态度,就是让哈姆子不用问他(


其实打算11.29发的,因为那天pq2发售,,要不那天再烤一篇?(暴言


前几天一看日历....嘶...就,挺赶巧的...(原本还觉得时间宽裕的狠嘞...所以后半段工期有些赶💦如果今天是星期一就更巧了hh


我是不是该感谢lof一篇封顶五万?





飯

PERSONA 3 if... EXTRA


2009.8.8      

       我刚刚从长鸣神社回来,今天的阳光实在太毒辣了。脑袋像是被烤化了一样,一直热乎乎的,心情也乱糟糟的。明明是正常的夏日出行,为什么回到宿舍以后,反而比爬完塔尔塔罗斯还累。

 今天本来是打算一个人陪伊丽莎白和西奥先生参观神社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虽然之前只听结城君说过西奥先生出行的事情,但果然他也与伊丽莎白一样有些“与众不同”。

 小虎也来了,不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果然是只聪明的狗狗。今天帮了很多忙...


2009.8.8      

       我刚刚从长鸣神社回来,今天的阳光实在太毒辣了。脑袋像是被烤化了一样,一直热乎乎的,心情也乱糟糟的。明明是正常的夏日出行,为什么回到宿舍以后,反而比爬完塔尔塔罗斯还累。

 今天本来是打算一个人陪伊丽莎白和西奥先生参观神社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虽然之前只听结城君说过西奥先生出行的事情,但果然他也与伊丽莎白一样有些“与众不同”。

 小虎也来了,不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果然是只聪明的狗狗。今天帮了很多忙,看起来已经基本恢复了,多亏了风花和桐条学姐联系的医院。

 舞子妹妹也来了,还好她看到伊丽莎白和西奥先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不过他们三个人没准心理年龄很相近吧。

 然后说起来,结城君其实也在来着。

 就是碰巧啦。他也收到了邮件,所以才会出现的吧。只是碰巧而已,没有在桐叶购物中心那边特意等他。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完全不知道过来做什么,偶尔点头回应一下大家。虽然他好像有时在偷偷看我?不对,我可能是晒晕了,产生错觉了。

 那时候我问了他有没有许愿,他说没有。我也说没有。嗯,真的没有。

 只是那一瞬间,站在他旁边,阳光落在他那长得要命的刘海上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想许个愿。具体是什么愿望,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想把他的刘海剪掉吧?可能是真的太热了,大脑有点短路,现在也记不太清了。

 然后我果然可能是中暑了,因为我之后居然想试着和他说点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这种开场白……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他居然回了句“没有汗腺”之类的话!

 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他靠得还离我那么近,真的太没眼力见了。明明天气已经够热了,还让我……更加不好受。

 就算……我是说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说出这种话我也会不高兴吧?

 然后这家伙说完也没追上来道歉什么的,我虽然也没指望他会追上来道歉来着,但这真是气死我了!

 算了。

 反正他应该也没当回事吧。像他那样的男生,应该不会记得的……就当我也什么都没感觉好了。

 埃癸斯好像刚刚叫我去玄关一趟,只能潦草写几笔了。不过埃癸斯和我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她现在对我,好像没那么大的敌意了……明天试着和她聊聊天吧,至少应该比那家伙好一点。

 希望一会儿不会在楼下看到那个家伙。

                                                                

Ne0n_
好合适...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

好合适...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与流离之后如果结局不是包饺子大团圆我完全接受不能...。

好合适...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与流离之后如果结局不是包饺子大团圆我完全接受不能...。

三上川

原作者見最後一頁

無授權自漢化,僅供同好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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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ass
填了画风表格 【我🌿,太难了,...

填了画风表格

【我🌿,太难了,拼尽全力去学放一会再看一眼还是我自己()】

填了画风表格

【我🌿,太难了,拼尽全力去学放一会再看一眼还是我自己()】

CopperSulfa_硫酸铜

添加了哈姆版本!

其實大家從未真正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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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家從未真正分離。

纯棉宝宝袜

抓包一个帅小伙偷吃妹妹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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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虛子

【FF7】Playing God· 50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那时他们还在尼布尔海姆。

山里的空气吹得克劳德有些发冷,但他一动也不能动。文森特在有些事上很严厉。

塞斯匍匐在他身边。

“狙击手,目视,看向1B。”

声音和尼布尔山的风一样彻骨。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今天他已经失败两次了。

他和塞斯是轮流担任狙击手和观察手的,塞斯剩余时间恐怕没法进行射击训练了。

这对塞斯不大公平,他本人看起来倒挺无所谓的。

不过话说回来训练时,克劳德从来没有看出过塞斯的真实想法。

这么想着,克劳德还是答道:“接触。”

“看向1B的12点钟方向。”塞...

一只云过OG的小萨,不幸漂流到CC前的故事

*无CP,小萨中心向

*温馨日常文

*OOC预警



那时他们还在尼布尔海姆。

山里的空气吹得克劳德有些发冷,但他一动也不能动。文森特在有些事上很严厉。

塞斯匍匐在他身边。

“狙击手,目视,看向1B。”

声音和尼布尔山的风一样彻骨。

克劳德咽了一口唾沫。今天他已经失败两次了。

他和塞斯是轮流担任狙击手和观察手的,塞斯剩余时间恐怕没法进行射击训练了。

这对塞斯不大公平,他本人看起来倒挺无所谓的。

不过话说回来训练时,克劳德从来没有看出过塞斯的真实想法。

这么想着,克劳德还是答道:“接触。”

“看向1B的12点钟方向。”塞斯言简意赅地说道。

“接触。”

“用瞄准镜。” 塞斯说道。

“目标在第三列玄武岩柱,七点钟方向裂痕呈Y形。” 克劳德干巴巴地描述着。

在塞斯没有确认他们看到的目标是同一个时,他还得继续说下去。

“它的三点钟方向有一棵松树,头部隐藏在……”

“那就是你的目标,”塞斯打断道,“检查视差和密位。”

克劳德调整着瞄准镜里小小的一片天地。世界广阔无垠,但他只能看见这一方。

“1.41。”他答道。

塞斯会帮他再测量一遍:“保持水平。”

“就绪。”克劳德屏住气,做射击准备。

“左,0.2。”塞斯的声音清晰而明确。

“砰——”

枪声打破寂静,擦着兔子的耳朵飞了过去。

啊啊,又失败了。

 

 

“发什么呆呢,怂了?跟着我有什么好怂的?”

巴特毫不客气地说。克劳德能保证,要不是他现在走不了,他一定会过来拧他的耳朵。

“从哪个下手?”克劳德晃晃脑袋,回过神来。他越来越多回忆起尼布尔海姆了。

巴特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先来个阴的。”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那片树林。知道林子里有特种兵后,连寻常的树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克劳德在旁边乖乖架好枪。

“十点钟方向,横距二百七十,”巴特开口道,“三棵棕榈呈三角排列,中间那棵主干有刀刻十字。”

“确认。”克劳德说道,微微皱了皱眉,“树冠太密,视野被蕨叶遮挡。”

巴特用手掌挡住测距仪的反光,眯着眼观察了一会。

“风一阵一阵的。没事,看仔细了,有缺口。”

克劳德一一照做。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炎热。

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食指按住扳机上。

巴特却迟迟没有报出风偏。

克劳德非常疑惑地再次呼气。在观察手示意射击前,他只能选择保持。

“更改目标,”巴特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听起来有些兴奋,“看树瘤后面。”

克劳德调整位置。瞄准镜里,树瘤后面还有一个人。

看到他的装备时克劳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队长级别,”巴特舔着嘴唇说,“可算让我逮住了。”

“湿度78%,西风变向——弹道右下修0.2密位。”他快速地说道,“下一阵风停时开枪,好好干!”

克劳德抿着唇,一言不发。

 

 

“停下,克劳德。”文森特开口道。

塞斯正准备继续报点。 “叔叔,克劳德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呢。”他提醒道。

文森特猩红的眼睛滑过他,停驻在克劳德身上。

他把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而温和:“停下,克劳德,站起来。”

塞斯也盯着克劳德。克劳德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他发现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还有膝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甚至可能直接跪下去。

“你失败了整整三次,对吗?”文森特把遮挡脸部的斗篷往下拉了拉,“你没有达成今天的训练目标。”

“是。”克劳德沙哑地答道。

“你一心想追上进度,”文森特几乎叹了一口气,“我告诉过你可以慢慢来。”

克劳德的嘴巴抽动了两下。他有点搞不明白老师想说什么,他难道对自己失望了?他究竟想要我达成目标,还是不想?

“操之过急是大忌。”文森特向前走了几步,和克劳德肩并肩。

他递给克劳德一个望远镜,指着最后一次目标的位置说:“报告你看见的所有的干扰项。”

克劳德看着沉甸甸的望远镜,说:“我需要测风仪。”

“给他。”文森特向塞斯示意道。

塞斯看上去像是明白了什么,但他只是担忧地照做了。

“西风0.5级,湿度60%,无需水平修正。”克劳德熟练地摆弄着仪器。

“继续。”文森特抱着胳膊道。

还有什么影响因素?平时教的不就只有这个吗?

提示只有望远镜了。

克劳德拿起手边的望远镜,向岩壁方向打量。几乎同时,他被一阵亮光闪到眼睛。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回过神来时他说:“十一点方向岩架有阳光反光,建议右移十五度避开眩目。”

“还有吗?”文森特抱着胳膊。

克劳德四处打量着。

稀落的草丛,松树,藏身的岩石。

向上。

“地面碎石可能引发跳弹,优先瞄准目标上方岩壁。”

“就是这个思路。”塞斯小小声地说道。

克劳德没有听见。他在全身贯注地思考。

“目标移动轨迹预测——沿阴影区Z字形逃窜,五秒后进入第二参照物区域。”他犹豫地说。

“现在你有射击计划了吗?”文森特摊开手说,“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吗?”

克劳德僵硬地点点头。

“多关注周围,”文森特总结道。“塞斯,麻烦你再当一次观察手了。”他朝塞斯歉意地笑笑。

“得令!”塞斯滑稽地行了个礼。

 

 

风速每秒四米,阵风间隔五秒。

地面湿气折射,视觉距离可能虚增两米。

坡度落差,俯角加五度。

克劳德屏住呼吸。

枪响。

子弹穿过空地,穿过树林。

人应声倒下。

克劳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功了。

巴特一拳砸到地上,疼得直抽冷气:“好小子!有点能耐啊!”

克劳德害羞地笑了起来。

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一把夺过巴特手里的望远镜,往树林里打量。

巴特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克劳德观察了一会,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失去了指挥官,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是啊,没人检查尸体,没人寻找狙击手,没人探查周围。那群特种兵仍像原来一样,来回踱步,在树与树的间隙,偶尔露出身形。

克劳德放下望远镜盯着巴特,蔚蓝的眼里满是迟疑,仿佛联想到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简直不像是正常人类……”他轻声说,“倒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茂密的丛林里,特种兵的身子影影幢幢,宛如徘徊的幽灵,无声无息。

 

 

杰内西斯在丛林里疾驰。

任何人都在这片泥泞的、不堪的土地步履维艰,但杰内西斯不在这个范畴内。

他前进的速度很快。只要能比正常行军快,就可以带给敌人意想不到的打击——这点总是很灵验。

平时他还会掩盖一下痕迹,今天就不用了,动静越大越好。那群神秘莫测的老鼠肯定会被吸引的。

他知道他的队员就在他的后方。杰内西斯没有等他们,不是所有的特种兵都能跟上他。

他想他们会明白方向的。用大火焰烧出来的路简直一目了然。

必须要抓住他们,他盯着在面前熊熊燃烧的树林,热气扑面而来,到处都是烧焦他们。

必须抓住他们,不然牺牲将会毫无意义。

 

 

克劳德紧紧盯着树林后的人。

明明他们只隔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只有一些无伤大雅的树木作为隔栏,却截然不同。

他们会要了我的命,他想,可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总不能一个个把他们干掉吧。”克劳德说。

巴特也弄不明白。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如果之前我们遇到的就是这群傻子,霍金斯就不用死了。”巴特嚼着烟。

他看起来很疲倦。克劳德狙击成功的兴奋劲带着肾上腺素一起走了,他的面色更加苍白,甚至发青了。

“或许他们在等人?”克劳德猜测道。

“谁晓得。”巴特答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离开这儿,”克劳德瞧着巴特受伤的腿,“再拖下去引发别的病就难办了。”

巴特哼哼唧唧地表示赞同:“我们才不陪着在这儿当看门犬。”

“我去想想办法。”克劳德环顾四周,“临时担架怎么样?”

巴特得意地从背包里掏出帆布帐篷:“用这个吧。”

 

于是克劳德捡了些树枝,用帐篷和绳子做了个简易担架。

巴特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动向。那群特种兵简直是在沿着固定路线徘徊。

“好嘞,队长,您请。”克劳德帮着把巴特运上担架,准备拖着担架前进时,

只听见“轰——”的一声,一侧的树林被火焰点燃了。

————————————————

想要评论……


又拖晚了。

最近忙起来了,可能没空多开了,或许要改更新时间或者别的什么了。这一周发生了太多事,简直像进了一个新世界

不过应该和这篇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像现在更晚了一点。

我会努力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