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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人鬼情未了/拟一些少年往事

  

    谨以此文祭建文三年已亡故友谢铿然。

  

    【建议看完第六集再阅读】

  

    那是再早先很多年前的事了。

  

    陆铮穿着一身崭新的飞鱼服第一次踏进镇抚司高门，彼时官道两旁的夹竹桃开的正艳。

  

    左右同僚大抵是都知道他是指挥使大人的儿子，一口一个少指挥使，前呼后拥地把他簇拥进了堂上。

  

    指挥使大人见状气的胡子都抖了，他正浇着水的盆景也顾不得了，一挥手便让那帮人下去各抄五十遍镇抚司规章。

  

    陆羽林拍着桌子道，“什么就少指挥使少指挥使，他陆铮今天第一天踏进我镇抚司的门，他连个小旗都不是，他只是镇抚司底下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你们别抬死他。”

  

    陆羽林把这帮人打发走后又想去教训陆铮，但陆铮这会不过十六岁，世面只见得自家庭院里几颗梧桐树和厨娘做的鱼汤豆腐。

  

    他也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事情，但这人性子又是死犟的，他皱着眉压下嘴角不说话，只是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有些幽怨地瞧着陆羽林。

  

    陆羽林指了他一会还是没骂出来，他从桌上随便抽了份案卷扔给他叫他去查查这事。

  

    “谢铿然，你带着点他。”

  

    被点名叫到的少年赶忙敛起面上的笑意，清咳一声走上前，“领命。”

  

    陆铮皱眉，“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不需要人带。”他话刚说完就挨了陆羽林一腿。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浮气躁的，好好跟着前辈学习学习。”陆羽林吹胡子瞪眼，“查不出点名堂来你晚上别回来了。”

  

    大门怦的一声关上，谢铿然就捂着肚子笑，“被骂了吧，我叫你别搭理那帮就知道趋炎附势的家伙。”

  

    陆铮横了他一眼。

    

    谢铿然又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模仿指挥使的口气，“查不出点名堂就不许回来。”

  

    陆铮额角青筋直跳，他给了谢铿然一脚让他别犯贱，陆铮翻动着手里的案卷，“这案子我们先…”

    

    谢铿然一把揽住了陆铮的肩把他带的一个趔趄，“哎呀，别管这案子了，指挥使大人就随便说说，不如我带你去醉仙楼见见世面。”

    

    陆铮瞪圆了眼，“那回来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诶你说话就说话，别老勾肩搭背的。”

    

    谢铿然拍着他肩膀，“你不知道，这案子就是个老奶奶丢了猫，你说这猫我们去哪里找，你变出来一只吗，喵喵？”他说着用手掩着口鼻，掐着嗓子不伦不类地模仿着猫咪的叫声，陆铮被逗得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铿然接着道，“要我说不如去醉仙楼，我跟你讲，那里姑娘奏的乐声是整个京城最动听的，更别提那里的醉仙酒……”

    

    说这话的时候，谢铿然十七岁，陆铮十六岁，都是爱玩的年纪，就算陆铮天天一副薄情寡欲的死人相，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值得抬抬眼的，但那时候要说他对谢铿然的提议完全不敢兴趣定然是假的。

    

    陆铮犹豫了半秒钟后，就跟着谢铿然走了。

    

    穿过嘈杂的集市，在一片梧桐树林边的气派楼宇便是醉仙楼。

  

    “知道这为什么叫醉仙楼吗。”谢铿然故作深沉道，见陆铮半点没有搭腔，他话接不下去但又实在想说，憋了会还是没忍住，“那是因为这酒喝了神仙都能醉倒，听说是洪武年间皇帝都来喝过，随后亲笔题下的醉仙楼。”

    

    “你见过神仙吗，怎么就知道神仙都能醉倒。”陆铮问他。

    

    谢铿然一乐，“神仙没见过，但喝了能变活神仙是真的。”

    

    他说的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那门面就跟镇抚司气派的官门差不多大，隔着珍珠帘便能听着月落珠盘般的阵阵乐声，

    

    老板都认得谢铿然了，因着他常来，这地字一号房就专是给了他。

    

    谢铿然要了几盘瓜子和干果，他轻车熟路地从酒壶里倒了杯酒给陆铮示意他试试。

    

    陆铮将信将疑地抿了口，顿时唇齿间都是馥郁的花香，热烈的醇酒入喉，冲的人天灵盖都晕乎。

    

    陆铮喝酒容易上脸，他肤色本身就偏白，脸颊上的酡红就格外显眼。

    

    “你自己为什么不倒一杯。”陆铮问道。

    

    谢铿然拎着酒壶往嘴里倒，“我喜欢用酒壶喝，这么喝才对味。”

    

    陆铮觉得他是小时候听武侠故事听多了。

    

    谢铿然勾着陆铮往外走时天色已经蛮晚了，他步子晃但脑子还是顶清醒。

    

    陆铮说回指挥使府，谢铿然轻敲了他脑门说他不怕被指挥使骂死啊。

    

    陆铮一时竟说不出话，“那你说去哪。”

    

    “要不，我们去看花灯吧，就离这一炷香的功夫，京城里的夜市那叫个热闹。”谢铿然指着道路尽头依稀可见的彩灯。

    

    陆铮：“那你觉得我明天早上回去不得被教训的更惨。”

    “阿，可是我想看花灯诶。”谢铿然眼巴巴的。

    

    陆铮锤了下谢铿然的背，“陆大人说叫我跟你好好学学，你就教我这个啊。”

    

    “这叫深入群众体验生活。”谢铿然掰扯道。

    

    陆铮拽着谢铿然往反方向走，“滚蛋吧，赶紧回去了。”

    谢铿然：“你不怕被陆大人骂啊。”

    

    陆铮道，“那就说是你带的我呗。”

    谢铿然提高了点音量叫唤，“不是，怎么可以出卖兄弟啊！”

    

    陆铮转过身，没让谢铿然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凉一些，他们走在夜风袭袭的小道上，谢铿然在路上跟野猫还吵了一架，起因是有只野猫饿急了便把他腰间别的酥油饼给叼走了。

    

    谢铿然喝醉酒管喝醉酒，反应还是快的，他一手揪住猫的后颈就把它提起来，在和猫进行激烈争吵并抢回酥油饼后才大发慈悲的放手。

    

    猫一落地便发狠咬了口谢铿然的腿跑了。

    

    谢铿然嗷的一声惨叫便坐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起来。”陆铮踢了踢他。

    “不起，除非你背我，哎呦你干嘛又踢我。”谢铿然委屈道。

    

    陆铮和谢铿然闹着的时候，旁边一家药铺门口倒确确实实有一阵争吵声。

    

    陆铮看过去，见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央着药铺老板。

    

    伙计不耐烦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小姑娘的指间拽出来，“你没钱买什么药啊，赶紧滚吧。”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可是徐奶奶真的快不行了，要是没有药，她可能今晚都挺不过。”

    “小五，怎么说话的。”药铺老板斥责了句伙计，他转头又道。

    

    “小姑娘，我们也不是做慈善的。”他指了指街对过的典当行，“实在不行，你去那当点东西，你要的那药引确实是贵了，若是一两文的药我给你也没关系。”

    

    小姑娘浑身上下也没点值钱东西，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却看见有个欣长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那小姑娘要的是哪味药？钱我出吧，你把药给她。”

    

    店铺老板一愣，“这不是少指挥使吗，您这…”

    

    “我们少爷日行一善。”谢铿然在背后悄摸着递给陆铮一点碎银子小声道，“你钱带够没，不够我贴你点。”

    

    陆铮把那点细细碎碎的小玩意塞回谢铿然手里，“谢谢您嘞，我够的，我钱没带够我逞什么英雄啊。”

    

    陆铮花了半两碎银子三十五个铜板买来了两小包春生草。

    老板说这个治肺病有奇效。

    

    小姑娘对他们千恩万谢，磕了好些个响头，她说病入膏肓的是隔壁的徐奶奶，徐奶奶儿子早夭，丈夫战死，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人照顾，平日里也就她可以和徐奶奶说说话。

    

    徐奶奶会给她煮点桂花粥，她识字都是徐奶奶教的。

    

    小姑娘提起徐奶奶的时候神情很温柔，“她眼睛不好，看不见东西，所以就养了只猫，小猫也是通人性，帮了徐奶奶不少，可惜这只猫前段时间走丢了，徐奶奶伤心得很也去报了官，可是想也知道这种事情，官爷怎么会睬。”

    

    陆铮想起自己衣襟里那份老奶奶丢猫的案卷了，他有些心虚的撇了眼谢铿然，便发现这家伙也低着头揉手指。

    

    “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看徐奶奶吧。”谢铿然说道，说完他又补了句，“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

    

    女孩子笑起来甜生生的，又道了句谢谢。

    

    她把他们带到了一见破落的院子里，院门不太牢固，稍一动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徐奶奶，我买来药了，你好点了没有啊。”

  

    徐奶奶躺在床上，眉目恹恹的不住咳嗽，听着女孩的声音勉强打起了点精神，“都叫你别去买啦，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撑不过今晚啦。”

    

    小姑娘固执地摇头，她把煮好的药端过去，老人家叹了口气咽下药，半晌后却仍然不见什么起色。

    

    药铺老板是有说的，若真是病的严重了，那就是神仙药也救不回来，这药只能治治早中期的，他们三个都听见这话了，但女孩不信，还想出门再求求医生。

    

    徐奶奶叫住了她，“小春啊，陪我说说话吧，我们好久没有聊聊天了。”

    

    小春扶在老人床边泣不成声。

    

    “你呀，别老弄堂里瞎闹了，是大姑娘了，去学学弹琴学学画画什么也蛮好的。”徐奶奶说话总伴着沙哑的咳嗽声，“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我眼睛不好看不见，这身老骨头又起不来，不然该好好招待一下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奶奶。”谢铿然摆手。

    

    小春赶紧道，“这不敢高攀，两位是好心的镇抚司大人，那买药的钱还是大人垫的。”

    

    徐奶奶闻言一愣，抖着手便要下床跪着磕个头，陆铮忙拦住了她，“我们也只是碰巧路过。”

    

    许是她自知命不久矣，开始絮絮叨叨交代起后事来。像是枕头下的钗子，屋后那两颗桃树，还有她那走失的猫。

    

    这辈子恐怕是见不到那猫了。

    老人喃喃着。

    

    紧接着便是愈发剧烈的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她的气息渐弱，皱纹横陈的脸上却并无多少哀凄。

    

    她说，“时候到咯。”

    

    忽的，有几声细软的猫叫声传来，老人一怔，转而微微笑了，那笑容便留在了面容上。

    

    她大限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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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铿然：“没想到啊，陆铮你学猫叫学的那么像。”

    

    “?你怎么知道的”陆铮似乎是觉得有些丢脸地别过头。

    

    谢铿然酒劲刚过，眼皮子倒有些倦了，“拜托，我还不知道你，还有，嗯……我说…”

    陆铮接道，“以后镇抚司的所有案子，我们都应该尽心尽力去办，无论大事小事。”

    

    谢铿然笑道，“我们好一分，世道便好一分。”

    

    他有些困倦地靠在陆铮肩上，“那我们以后的暗号就定猫叫吧，喵喵。”

    

    陆铮一口拒绝，“我不要，那太呆了。”

    

    谢铿然：“喵喵。”

    

    陆铮：“…”

    

    谢铿然：“喵喵喵喵”

    

    陆铮踹了谢铿然一脚，他压根没费什么力道，谢铿然却假装身受重伤地坐在地上，嚷嚷着要陆铮背他回去。

    

    “你撒什么酒疯呢。”陆铮被缠的没办法，他在无常簿上装模作样地记，“谢铿然谢小旗，洪武八年醉酒，当街大闹扰民，无理取闹要他同僚背他回家。”

    

    谢铿然还以为他真记了，忙急着去够本子。

    

    （彩蛋有一个酒后两个笨蛋的小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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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题目【梧桐半死】出自诗“梧桐半死清霜后” ，意为悼念亡妻或故人，在你逝去后，我像那被冷霜打过的梧桐树一样了。

  

  因为小谢下线的才仓促了，但是关于他我仍觉得有尚多遗憾，所以脑补了那些没出现在镜头里的，关于醉仙楼的酒，关于猫叫暗号，关于“我们好一分，世道便好一分”的故事。

  

  原本只是想写个短篇就结了，没想到写到后面有点舍不得和他们道别，那便继续写下去吧。

  

  💕呜呜球红心蓝手和关关。

  评论放蹲蹲的到时候会挨个踢踢（拍胸脯）可以订阅合集～～

  

  是努力成为日更选手的小姜一枚呀(◦˙▽˙◦)（yue，发言这么xxs，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