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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记录者x星际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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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找不到星辰

而沉寂如黑矮星

无奈又热切地爱着你

⑴

新世纪的科技发展迅速，信息技术工程在战争后的短短数十年蓬勃发展。无论是人们的日常生活，亦或是维持着这份生活所从事的职业都有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星空记录者。

 

这个职业自最新品望远镜开发并投入科研使用后一度被刷上推特前三。

 

 

在良莠不齐的新兴星空记录者行业中，姜涩琪算是个拥有一堆先进仪器设备的硬核氪金玩家。

 

 

姜家祖上三代皆是从事天文研究工作，能给姜涩琪带来的资源自然富余。

 

只不过不过姜家现在的小辈都比较放眼更大的研究格局，唯独剩余姜涩琪这一天文爱好者。

 

只是凭借一份简单的喜欢而已，她的足迹已在年满25岁这一天走过七大洲的多数地方。

 

 

 

姜涩琪用着最先进的设备调动全身的感官去探索属于远在大气层之外的一颗颗星辰。在那片神秘的似乎能流出浓稠黑咖啡汁液的无垠搜集着自己所认为重要的讯息。她总是习惯于盘腿坐在一干设备后，在思虑间把别在耳后的炭笔拿下，又在备好的白纸上起起落落一端模糊不清的星空相连，又在其上标注那些晦涩的天经地纬。

 

 

自记事伊始，姜涩琪就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这些在旁人眼里的无用功。

 

也幸好家里都是些科学怪人，家里浓郁的科研氛围让她自小就拥有一些跳脱于常人脑回路的想法，家人也对她自小异于常人的记录星空习惯有一定的尊重和支持。

 

 

就好像此刻她来到这片人迹罕至的未境之地近半年，都没有使用通讯设备与家人联系，他们依旧没事人一般由着自己玩人间蒸发。

 

 

姜涩琪捏着炭笔的指尖翻轮一圈，那支被主人用得消磨了三分之二笔尖的灰黑笔身停扣在小指第二骨节。

 

 

“要命了。”

 

储存在脑海中关于星空图像的记忆骤然捉摸不到半点痕迹，记录者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咬住笔杆。

 

她恍然想起这些年常四处奔走不注意节制数次到达地球之最，年初刚因身体的不间歇负荷运行而跑进医院，最后被告知最好立马停止这项记录活动的医嘱。

 

 

 

“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在记录星空。”

 

“怎么可能停止呢？”

 

姜涩琪把炭笔从唇边拿下，她口中絮絮念着，似是在控诉医嘱的不近人情，记录者手上涂涂画画的动作又运起，再一抬头，存于这世间落在她眼底的最美景色终于开始翻腾一道道目眩神迷的光彩，那些肉眼可见的光正在穹隆之上烁烁，像是旧世文明的神灵崇拜，记录者近乎痴迷地仰头看向那片广袤的星野。

 

 

支起三脚架的摄影仪器在姜涩琪从地上拍着裤子站起的瞬间已经开始了兢兢业业实时检测开机拍摄的工作。

 

记录者捏了捏微红的鼻尖，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颗糖，在把塑料包装拆除将糖放进口中走到望远镜后支棱起一对似猫的眼，上睫盛的雪晶尚未消融，在眨眼间抖落几许，她咂咂嘴，探身上前透过望远镜去看。

 

 

“为什么总要给我一份能够手握星辰摘日月的错觉呢……”

 

“这些仪器……太过精良也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记录者眯起眼来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说话间在制高点高傲地揣起手来，细长的尾巴在后一摇一晃。

 

 

 

有时候姜涩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记录这些触之不及的东西，也许自己一辈子也只是做到记录，其余的也没什么了。

 

 

记录者拿在手里不停翻腾的摄影设备顿下。

 

只是……

 

落在记录者肩头的雪垒起小山包，清秀的面容之上眉梢担雪，自天倾落的白絮将那两道不觉间低伏的峨黛撒上皑皑，不伦不类的黑白横于她的骨贯，呼出的热气渐白，氤氲在眼前散去之际，思维跳脱着让她堪堪想起一个人。

 

 

那个永远只在她的梦里出现的人。

 

 

 

 

姜涩琪在梦里见过的是个看不清全貌的女人。

 

女人在梦中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与生命无关的深空，她的眸底倒映那片恒星诞生之地的星云质物。

 

梦里的她数次出现在银河系中某个活跃的恒星形成区域，在长大后自己方知她现身的天区是创生之柱星云的源始，在那些瑰丽，磅礴，迸发而成的星屑之中，她的身影出现在荒芜中央，带来惊人热烈的璀璨。

 

 

姜涩琪曾在梦醒之前窥见她唇阖的纹路，像极包含了最炙热之一的银河系恒星的蝴蝶星云。

 

当她喃喃着最恢宏壮丽的天蝎座中的一个行星状星云时，女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自语，挑眉循着声源而来，叫姜涩琪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你……能听到我说话？”

 

姜涩琪一语出，女人的眉头似乎蹙得更深了，她那身简单的穿着，在记录者眼里掺杂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异纹路，姜涩琪抬手揉了揉眼，然后在女人探手即将触碰到自己时被闹钟唤醒回到一地鸡毛的现实。

 

 

 

梦里她总能见到那个女人，尤其是每次勘测记录星空后，梦里的实感又会真切几分，只是——姜涩琪一直都没能真正看到那个女人的脸。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地搜集星空之旅。

 

 

也许，也许……

 

终有一日自己把现在科技所能看到的星空都阅览一遍，她的面容就会在梦里呈现呢？

 

胸腔的跃动声在发愣间重了几分，像是要敲醒她一般。

 

也许，也许……

 

真的做到将所有星空记录以后，她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

 

 

姜涩琪一张小脸憋笑憋得通红，她将双手捧覆在面前，将一双笑眼都遮了去。

 

于是纯粹的记录有了目的性。

 

 

“只希望这次记录后……能梦见她久一点。”

 

记录者穿得厚实像只笨重的棕熊，她有些迟钝地在雪把头发染了一层白后才把帽兜整戴上，接着她不紊不乱地收拾装备，在最后一点火光被雪熄落前缩进暖和的帐篷。

 

这是姜涩琪在这与世隔绝之地的最后一个夜晚。

 

 

当极光透过一点缝隙钻进帐篷，姜涩琪在刺骨凉意中惊醒，她坐起来揉着脸颊，在不甚清醒时回忆着昨夜无梦的失落。

 

 

许多星云由于内嵌的热恒星所产生的光芒而使得地球上的人类可见，而其他星云则非常弥漫，只能通过长时间的曝光和特殊的过滤器才能探测到。

 

那自己何时才能真正见她一面呢？

 

 

姜涩琪抬手扶额，眸光从指缝的间隙透出，她看向晃眼的光，魂魄似乎进忘川河畔摆渡了一遭。

 

 

若其他星云则是超新星爆炸的结果，这是大多数短暂生命恒星的死亡结果。

 

那自己要见她——

 

姜涩琪眯眼看向放在帐篷一角的多功能军刀，在刀尖通过弹簧从革面里弹出眼前时，她方才吁嘶着凉气发觉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

 

她把刀丢到一边，手掌毫不留情地拍在脸上。

 

姜涩琪你清醒一点！

 

 

 

正当她情绪低落地叹了一口气时，一只白嫩的手掌探到她的眼前，在姜涩琪呆愣时抚上她的额间，将那些睡后的凌乱碎发拨正。

 

 

眼前的身影与梦境重叠，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面容不再是梦境里那么捉摸不透，不再同宇宙那么神秘。在清晨的第一抹光亮中，她低伏着逆光凑近，世间独一的姣好容颜就这么在记录者面前放大，一双流浪许久的苍凉眼眸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

 

 

当女人扑倒在自己怀里，姜涩琪生平第一次患上手足无措的心悸。

 

 

女人就这么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她皱眉羸弱的样子叫记录者看了就痛心。

 

 

在记录者最后一次的出勤记录，她遇见自己最渴慕的星星。

 

 

⑵

经过战争失去故地的人类搬离原来的星球，来到太阳系其余的类地行星，通过一代代人的开荒拓路，终于走出一条泥泞的路。

 

寻找到居住之地，可是资源能源尚未能有足够的储备，在活下去的念头驱动下，经战争后锐减过半的人类团结起来，打造了能够去往光年之外的飞船，也准备了建造空间站的基础材料。

 

可能源消耗过快，那些一次次背井离乡去往宇宙深处勘探资源的人员也就这样在空间站中一代代繁衍生息下去。

 

 

 

裴珠泫出生那天正巧遇上室女座超新星的爆炸，在距离空间站5500万光年远的地方，星群样貌不再维持稳态，乱七八糟的空间合成物碾散于那片灰黑色深空。

 

空间站的人员为了纪念并警醒数百年前核能战争导致的星球陨落，赋予这位新生儿一个美丽的理想化别名——IRENE

 

自出生就被检测智商水平高于全人类百分之90的裴珠泫被作为重点保护培养对象。

 

 

 

裴珠泫自小在空间站长大，她所居住的Ἀφροδίτη空间站位于直径为5万光年阔边帽星系旁，空间站像是一位忠实的随从，守望着大约有银河系30%大小的星系。

 

空间站的生活很是无趣，她常常透过那些舱口看向阔边帽星系，它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可那些散落在它四周的荧光，又像是存储在数据里的故地行星的黑夜。

 

 

 

 

“我们还能回去吗？”

 

裴珠泫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身边来往匆匆的大人们，他们只是面露难色地不知该不该戳破女孩天真的想法。

 

 

“IRENE……”

 

 

“我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女孩眼里闪烁着坚信的光芒，那份炽热叫人不敢直视，空间站里的人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耸肩不以为然。

 

 

 

不过二十代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担下全人类联盟颁发的院士头衔，裴珠泫戴着寻求复古的黑色边框眼镜，她在薄如蝉翼的镜片后屏息凝神，盯着大荧幕上方的虚拟过程。

 

裴珠泫屡败屡战地尝试用实验去证明【穿越黑洞，时光回溯】 的可行性。

 

 

 

“裴院士。”

 

跟随裴珠泫的学生依照惯例在一天的繁忙后给她递来一杯黑咖啡，裴珠泫将仿马克杯接下，吨吨咽下又调整数据重新演算。最后她实在没了日剧，只能双手插兜，来到小时候经常伫立的舱门前，透过一扇窗看向似乎无边无际的宇宙深处。

 

 

“这已经是第209次失败了……”

 

在自己的领域表现得一向强势的女人有些颓败地伸手撑住额头，徐徐热气升腾着浓烈的酸苦味道，裴珠泫忍住把杯摔在地上破碎的想法，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明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裴珠泫将黑框眼镜从鼻梁取下，收好镜腿揣入兜中。

 

“可若是成功……”

 

“我们需要流浪多久才能回到故地。”

 

她看向停留于空间站不远处的星系凝神。

 

 

 

在裴珠泫第210次实验终于成功并随后得到空间站负责人批下的任务文件时，她才露出自开始计划实验后难能的笑容。

 

 

 

“记住，这趟旅程可能会耗尽飞船里所有的能源，以至于……你们会再也回不来。”

 

“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裴院士？”

 

空间站的负责人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据说他年轻时也曾巡回到故地，只不过那一次旅程不过一半飞船的资源就将消耗，他最终止步于途中用飞船最大的码率折返，方才避免了一行人漂流宇宙至消亡的结局。

 

 

裴珠泫此时正在整理需要带上飞船的资料，她抬头便看见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

 

她顿了顿，手间整理的动作放缓。

 

“您是说……”

 

 

“这趟旅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就像自黑洞出现在人类视野的伊始——到现在我们还是无法真正将它加以最大程度的利用。”

 

“就好像你在理论里提出的利用黑洞力量穿梭——那也只是理论上可行。”

 

老者说着，见裴珠泫的表情呆滞几分，他又说道：

 

“你知道的，当仅剩的人类从它身上离去，就证明它已经走在消亡的路上，这份寻找并不会带来任何好的结果。”

 

“即便是引用已知的最强大的未完全开发的黑洞……结果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它会令你失望。”

 

 

 

“如果您是来让我打消回故地的念头，我只能告诉您，这不可能。”

 

“结果无论好坏我都能承受。”

 

裴珠泫手里紧攥着方案，手中的力度令那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纸张都皱起难以抹平的纹路。

 

 

“我并没有阻止你的意志，只是——”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为了避免空间站损失人才，裴珠泫在拟定同行成员后就在出发的头一天趁人们都进入休眠状态时一个人开启了飞船，选择自行离开。

 

裴珠泫为了一次重返故地的行动已经筹备了二十年，可以这么说，自她得知身世的那天起，她就一直盼着回到被人们称为故地的星球上去。

 

 

 

她的父母，来自于数百年前的故地——被联盟送往星际穿越的飞船的高科研人员。

 

在机缘巧合下夫妻二人通过黑洞粒子能量穿越时空维度来到Ἀφροδίτη空间站，最后诞下她离去。

 

 

这些秘辛是空间站负责人在裴珠泫成年后告诉她的。

 

 

她便越发坚定回去的理想，就像小时候被空间站人们无法理解的想法。

 

裴珠泫想，无论如何，她都是旧时空的人，也许正是体内所存就的基因片段，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想要回去。

 

——回到那个星球上去。

 

 

 

 

在飞船里的枯燥生活无非就是例行公事般地校准监测飞船有无脱离飞行轨道，她时常看着那些向后褪去的深空，鼻梁上的眼镜为那些偶然遇见的星云镀上明艳的色彩，五花八门的，叫她看久了便双眼生痛。

 

在漫长的旅行中，她最多的时候是休眠，闭上眼再睁开，到最后她都嫌着麻烦，不再换算时间，于是又不知过去几个年头。

 

裴珠泫像是被时间遗弃的流浪者，整个空间只有她一个生命体。

 

在她保持着依旧年轻的容貌，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在一片孤寂的渺茫中彳亍在宇宙间一条原定的小径，她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在那片已经无人问津的空间维度，故地苟延残喘地留下遗迹，它已经被光年之外的人类抛弃，上面早已没有了文明，也许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可 能见的无非就是运气好而躲过其他宇宙内星体过其他物质爆炸相撞而孤零的旧时代躯壳。”

 

老者的话，一语成谶。

 

 

 

裴珠泫透过飞船的指挥面板遥遥看到那个停留在宇宙中无声无息安静残存的星球。

 

她方才最深切地体会到老者的语重心长。

 

 

 

 

 

“前方星球 别名Earth，最近一次能量聚合是于210年前超新星爆炸……”

 

“于194年前已无任何生命体特征出现……”

 

“星球从内到外破败，可用资源率为零，不建议飞船着陆……”

 

……

 

高智机器开启它那令人厌烦的冰冷声调，裴珠泫无力地靠在那些设备旁，那些检测的大数据犹如宇宙间的晶体碎渣刺透心脏，唇瓣苍白翕然间按下控制系统的加速按钮。

 

 

 

当那个灰败落魄的星球不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裴珠泫的身体缓缓落在地上，金属的冰凉陪伴了她在宇宙间漫行的数年，可她还是不习惯。她抬头，牙齿咬着唇瓣，点点血色自唇边淌下，裴珠泫深吸一口，肺部的剧烈疼痛那些咸腥的气味带着死气沉沉的心跳一同告诉裴珠泫她还活着。穿越时空被父母遗落在千百年后时空的人死死倔着蓄满眼眶的泪，双臂环抱住自己。

 

最后她选择偏离回归轨道，交由包裹着自己的这个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载体往更深处坠去。

 

 

 

她曾见过那些在千年前人类所赞叹的星云，流浪在它们一次次聚裂又合成的缝隙窥见宇宙时间的漫长无情。

 

 

裴珠泫也曾用飞船作为支点跳出舱外，穿着空间站研制的最新便的太空衣飘荡在一个个星系的面前，在这无望再不回头的旅途中寻找些能刺激自己的事情。

 

 

 

“诶诶诶……我又见到你了！！！”

 

“自从上次在梦中见你，已经过了三四年时间……”

 

“你都去哪了啊？”

 

 

突兀的软糯声线带着撒娇埋怨的意味在耳畔响起，穿着太空衣的裴珠泫瞳孔微缩，转头便见身后空无一物的太空。

 

裴珠泫缓缓回神，在发愣间梳理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太空待太久以至于脑袋锈掉了。

 

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幻觉都出现了……

 

 

 

“上次见你你不是在鹰状星云的创生之柱附近嘛？”

 

“这个是……由飞马星座中五个星系一组构成的史蒂芬五重星系？”

 

 

 

裴珠泫无言地循着声音看去，在一片太空的黑白虚无里，眼前骤然有了一团带着热能的影。

 

 

 

“可惜我看不清你的容貌……”

 

“不过你的嘴唇好漂亮……像天蝎座天区的蝴蝶星云……”

 

 

裴珠泫蹙眉，看着那一团不切实际的热能影像，来回地在脑内搜索相关信息，最后在那团不知道是不是生命体的东西的消失之前她又听到

 

——“你……能听见我说话？”

 

 

 

……

 

 

 

裴珠泫将这些言语勾连，最后得出这个能量团早已见过自己的结论，正当抬头去看时，它即将消散，裴珠泫抬手去碰，却握到一片虚无。

 

 

当她脑袋里理智和感性不断拉锯争执之际，她看到远处的一团黑色，是个偏安一隅与世隔绝的球体。

 

 

 

“黑洞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如果你在绝境中有幸遇见……”

 

“放手一试吧。”

 

 

老者的话言犹在耳，裴珠泫急忙回到飞船内，在一连串的输入操作后她飞蛾扑火地向那球体而去。

 

 

在飞船进入这个庞大的黑色那一刻，她闭上了眼。

 

 

⑶

帐篷外的火光彻底被雪覆灭，最后的热气都荡然无存。

 

姜涩琪在帐篷里数着绵羊，就是不见睡意。

 

女人自出现后就一直抱着自己，紧锢到令自己感到呼吸困难的地步。

 

但她始终不舍得将女人唤醒，一点点的难受就这样捱过去也好。

 

姜涩琪把厚重暖和的绒衣又扯起覆在女人身上，她感受着女人最开始冰凉的体温慢慢变热，这才放心下来。

 

 

“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

 

“身体这么冰凉……”

 

“之前见你都是在梦里……”

 

“要不是你抱我好紧……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在梦里……”

 

姜涩琪躺在帐篷里自言自语，双颊带有些粉意，她的手在那蜷缩又张开，替主人在犹豫是否继续这样绅士下去。

 

 

 

“不好意思……”

 

女人清冷的嗓音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姜涩琪怔在原处不敢再动弹。

 

她从自己的怀里撑起身体，原本呼在颈边的热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洒在面前，姜涩琪瞳孔微缩，瞧着女人那瓣如玫瑰的唇又快速收回视线，不小心又落在勾勒出玲珑曲线的紧身衣上，姜涩琪瞳孔地震地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你……”

 

“见过我？”

 

裴珠泫早已悠悠转醒，她听着姜涩琪的自语好一段时间，但她不作声，只因不愿意放开这个流浪已久后第一个拥抱的温度。

 

裴珠泫撑伏在生命体的上方，将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收进眼底。裴珠泫浓密而廷翘的睫羽扫落她的慌张，一双眸子纯澈得能比之宝石，长发及腰四散，落在两人紧密贴合的缝隙之间，裴珠泫听到了生命体不怎平稳的心跳声。

 

 

 

姜涩琪因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而颤抖着，她掠过女人睫毛的根数，咽了咽口水。

 

“我……我见过你……”

 

“不过，都是在梦中。”

 

 

姜涩琪犹豫着说完，再看向女人，那人眼里是她捉摸不透的光，姜涩琪撑着起身却被她的指尖轻松抵回原位。

 

 

“你……”

 

“这里是哪？”

 

姜涩琪看着女人的指尖从自己的眉心滑落，来到鼻尖。

 

“？”

 

“地球啊……”

 

姜涩琪有点摸不着头脑。

 

“地球……”

 

女人喃喃着这两个字眼，最后双手垂落在身侧。

 

“就是Earth——”

 

 

她眼里忽地蓄起雾来，在姜涩琪不明所以的大声呼唤下她开怀地笑起来，五脏六腑都因这剧烈的波动而令她脸色苍白又泛起诡异的红。

 

 

她不觉间笑咳出血，在清醒的最后一秒看到姜涩琪模糊的焦急。

 

 

 

 

⑷

姜涩琪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天外来客送进周边最近的医院，当医院的医生再三声明女人此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时，姜涩琪才楞楞地回神。

 

“亲属签字。”

 

护士将病危通知书递到自己面前时，姜涩琪以为自己在梦中。

 

“填写一下病人的名字再签写自己的名字……”

 

在护士连环的话语下，姜涩琪抓耳挠腮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可我……”

 

“你们不是情侣吗？”

 

“我……我……”

 

“再不签医生做不了手术她撑不住怎么办？”

 

“好好好。”

 

姜涩琪硬着头皮应下，最后拿起笔在病人名字那踌躇着勾画下一个名字，最后在亲属签名那栏眼一闭写上自己的签名。

 

护士从姜涩琪手中接过病危通知书，皱眉看着那个分辨许久才瞧出是什么字符拼写出的名字。

 

“IRENE？”

 

“对。”

 

姜涩琪只是根据在梦里对女人的记忆写下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对不对，但既然在梦里有人唤这个名字时她回头了，那应该是对的吧。

 

看着护士迈着碎步离开，姜涩琪这才在手术室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去医院前台结算目前的手术费用。

 

 

 

 

 

 

 

 

女人羸弱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梦中曾见过的精干强势，她清冷的眼眸总藏在那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后，双臂环抱在身前做出防备的样子，在别人呼唤她时总像只受惊的兔子。

 

不知为何，她总给作为旁观者的姜涩琪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是格格不入什么呢？

 

姜涩琪歪着脑袋没有深想下去。

 

 

 

 

待在手术室门前等待的姜涩琪找了个凳子坐下，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在大洋彼岸的好友猛戳她了二三十条简讯。

 

姜涩琪疑惑着点开，入目所见都是大号加粗字体，各种色彩扑面而来，令人目不暇接，她扫过那些形似营销号博人眼球的标题，在皱眉间指腹划过一个又一个页面。

 

 

【航天局时隔二十五年检测到黑洞异常】

 

【安静数十年之久的黑洞为何突然凝聚暗物质】

 

【有状似飞船器械的碎屑从黑洞而出散落在世界各地】

 

……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姜涩琪最后草草掠过好友发来的消息，在消息栏里回复一个“ok”的表情后按下锁屏。

 

 

当姜涩琪坐在手术室门前昏昏欲睡，原先让她签下病危通知书的护士拍了拍她的肩。

 

“手术很顺利，只不过后续事宜还是等医生出来告诉你吧。”

 

姜涩琪懵懂地点点头，抬起手来抹了抹唇角，又站起身准备迎接即将从手术室出来的女人。

 

 

在医院的病房里，姜涩琪守在床边削着苹果给自己充饥，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那副精致面容苍白如她曾在北极捧起端详的雪，为了确认她的确从梦里跑进与自己有关的现实，姜涩琪自个在那纠结道歉了好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触到微温的柔软，这才放下心。

 

 

病房门被敲响，姜涩琪扭过头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例记录来到病床前。

 

“是IRENE的家属？”

 

“……对。”

 

“她的身体各类器官受损严重，再晚一点就会没命。”

 

医生说着，笔尖在白纸上点点点。

 

“既然伴侣身体不好就不要带着她全世界乱跑，某些地方可能对你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体质稍弱的她来说可是致命的，尤其是从量到质的变化，不用我告诉你了吧姜涩琪。”

 

 

姜涩琪抬手挠了挠颊边，纠结难言的模样看着摘下医用口罩的医生。

 

“秀荣啊……”

 

 

朴秀荣冷冷睨她一眼，没好气地拉过一旁的家属看护椅翘腿坐下，颇有审视的意味。

 

“我说你在北极摄影哪里搞来的'家属'？”

 

“还重伤成这样。”

 

 

姜涩琪把手指竖在唇前，急忙压低声音道：

 

“秀荣你声音小一点——”

 

 

“诶西……我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

 

朴秀荣愤懑地说着，翘起的腿晃荡在空中。

 

“一个永远只知道研究研究研究，一个搞星空摄影把自己身体搞的一团糟现在还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累赘。”

 

 

 

你主要还是因为胜完一根筋的扎在研究所吧。

 

姜涩琪默默在心里腹诽着。

 

 

朴秀荣作为医生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她的小情绪归私，但是病人经过自己的手术刀她是得负好责任。

 

“我先说好，我已经尽力去救了，她能不能醒也要看她自己的意志——”

 

“在手术途中她好几次心跳骤停，求生欲望并不是很强，但你都不知道我都准备好复苏了她心跳又弱弱回来的那种憋屈。”

 

朴秀荣说着，抓着自己的烫成大波浪的红发一脸暴躁，然后她看着姜涩琪又问道：

 

“你到底从哪把她捡来的？”

 

 

“如果我说……她之前一直在我的梦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出现了……”

 

“你信么？”

 

 

 

 

姜涩琪守着裴珠泫将近十五个日夜，她今天照例去医院外的小河边摘了一朵千屈菜，回到回到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输着营养液的女人。

 

她总是喜欢坐在窗边发呆，少则数分钟，多则半天时间，直到护士来查房时她才回过神。

 

 

 

姜涩琪回想起那天朴秀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不信这份说辞时，她只觉得心空落落的。

 

好像没人会相信自己。

 

 

 

她窝在窗边的椅子上合膝坐着，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最后咬着指尖一键发送后掩耳盗铃地将手机塞回裤兜，在不过几秒的时间，她的好友就给她了回复。

 

 

『我听秀荣说了。』

 

姜涩琪目光顿在屏幕上，眸光闪烁，指尖停在键盘上。

 

『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我的朋友。』

 

姜涩琪一时间便没忍住地红了眼眶。

 

她的肩膀在颤抖，像是天使身后的羽翼，抖落那些被人寄托太多的希望。

 

 

『黑洞不像星球那样有一个固定的表面，黑洞是没有表面的，但它的黑洞视界从远处看去是一个黑色的球体，仿佛是一个黑色的表面，周围附带着极致的引力透镜效应带来的光线扭曲。

 

当你接近黑洞的时候，你不会有预想中的“着陆”，也永远不会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这个黑色的“表面”代表着时间和空间的一去不复返，代表着命运本身，当你接近它的时候，黑洞的地平线会向上翘曲起来，把你包围，吞噬你，把你带向宇宙的终结。』

 

『如果秀荣口中的那位小姐曾经历过这些，那她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赶来见你。』

 

 

 

⑸

病床上的裴珠泫在生怕惊扰到自己养病的低声啜泣中醒来。

 

“你怎么在哭……”

 

裴珠泫醒来时，正听到嗡嗡的声音旋进耳中，费力地撑起身体，她看到窝在窗边椅子上的一小只生命体在埋头啜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里还捏着个黑块。

 

她泛红的眼实在太有杀伤力，裴珠泫刚想说出口的“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被吞入腹中，裴珠泫看着这个生命体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己面前，在自己身后放上一只枕头，扶着自己躺下，再按下病床上的按钮。

 

一气呵成的动作倒是叫裴珠泫有些意外，但她始终赤脚在看起来就冰凉的地砖上行走让裴珠泫不觉间蹙眉，她转身去拿纸巾试图遮掩那份狼狈，可裴珠泫叫住她：

 

“先穿上鞋。”

 

 

 

朴秀荣急匆匆地拉上白大褂赶来病房，就看着姜涩琪跟个小媳妇似的杵在那低着头。

 

一系列的检查后终于确保了床上的女人没了多大问题后，朴秀荣皱眉捏着病人资料带着护士离开。

 

 

待兵荒马乱的病房又重归平静，姜涩琪吸了吸鼻子，看向床上的人。

 

“那个……”

 

 

“你说你曾在梦里见过我。”

 

裴珠泫看着她微红的眼。

 

 

“……对。”

 

姜涩琪不自觉地按压双手的指节。

 

 

“每一次我在你梦中出现都是在太空中吗？”

 

 

“……也不全是。”

 

姜涩琪摇摇头，然后见裴珠泫又开始思虑的而蹙起的眉头，她下意识就探手去抚摸，最后对上裴珠泫那双清澈的眸子，快速将手收回袖中。

 

“那个，你身体还没恢复，就先别去想这些了……”

 

最后她又开朗地笑着说：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裴珠泫闻言歪了歪脑袋，眸光滤过姜涩琪过傻的表情看到歇在窗边将被风吹落的紫红色花朵，垂眸应道：

 

“好。”

 

 

 

 

裴珠泫身体恢复的很快，快到令朴秀荣这个主治医生都惊讶的地步。

 

“再过三天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朴秀荣翻看着最近检查记录的数据对坐在床上的女人说道。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这个女人在病历上写着的好像是IRENE，之前听过几次姜涩琪喊她另外的名字，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名。

 

 

朴秀荣做事雷厉风行得很，每次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是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姜涩琪刚提着午饭回来就遇到前脚踏出病房的朴秀荣。

 

“要不要一起吃点。”

 

朴秀荣摇头拒绝，姜涩琪也不再作挽留，打开病房门进去，来到裴珠泫面前。

 

 

“珠泫姐姐。”

 

打开包装袋是裴珠泫前些日子在医院的电视里看到过的辣炒年糕，姜涩琪在削苹果时注意到她的好奇，于是今天早早就去找了一家韩食店打包一份带回医院给她尝尝看。

 

“这是……”

 

裴珠泫有点讶然地看着包装盒里的食物。

 

“我好久没吃了有点馋，就自己去买了回来。”

 

姜涩琪笑着掰开竹筷，递到裴珠泫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试试看。”

 

 

裴珠泫接过筷子，先用尖端点了点红色的酱料放在唇边用舌尖圈进口中，初次尝试后她才继续使用筷子去夹起冒着热气的白条年糕。

 

 

“好吃。”

 

裴珠泫细嚼慢咽地吃着少放辣的年糕，优雅的模样和自己平时吃起东西来就不注意形象不同，欣赏美人用餐也是令人身心愉快的一件事呢。

 

姜涩琪双腿岔开坐着，双手抵在椅子上，身体前倾不知在想些什么笑得一脸灿烂，裴珠泫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红色的盒子里挑挑拣拣，最后夹出她目测出最大的一块年糕，送到姜涩琪唇边，在她的唇角抵上红色味道。

 

“吃。”

 

 

裴珠泫的双眸亮晶晶的，腮帮子里还藏着尚未咽下的年糕，宽大的病号服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小巧，此刻她可爱率真的模样，在姜涩琪眼里像是一只宠物兔在撒娇。

 

姜涩琪偏头咬下，叼在嘴里，眯着眼仰头吸溜进口中，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

 

坐在病床上的裴珠泫看着她认真进食的模样，抿唇笑起来。

 

 

 

 

⑹

从北极将人救治带走，姜涩琪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大数据时代，任何信息都是透明的，裴珠泫要和自己一同离开那就需要一些资料。

 

 

可是……

 

姜涩琪看了看正坐在房间一角出神望向窗外的裴珠泫摸了摸鼻尖。

 

 

裴珠泫自出院后就一直和姜涩琪同住在这个位于北欧某国的小公寓里。

 

 

“有什么问题吗？”

 

姜涩琪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瞧着自己发呆又叹气，裴珠泫觉得今天是个契机目光就顺势移到某个又因被点名而局促不安的人的身上。

 

 

“啊，没、没什么。”

 

她慌张地摆手，最后在裴珠泫步步逼近下抬起头来看着笼罩住自己的影子主人。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裴珠泫右眉一挑，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常年埋头在科研中的院士，寡淡面容时的不怒自威镇住一个小小星空记录者绰绰有余。

 

 

“就是……我想带你回韩国……”

 

姜涩琪把早就打好的腹稿一板一眼地复述给面前的裴珠泫，说着舔了舔唇瓣，观察着裴珠泫的神情，懊恼地顿了顿。

 

“可是我没办法将你带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呢？”

 

裴珠泫看着姜涩琪的纠结，顿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是在担心我没有这个世界的生存资料所以……”

 

 

“对，就是这个！”

 

姜涩琪说着，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一时间想起自己的确没有那种梦里，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

 

“可是……”

 

 

“你怎么不想想，没有任何资料的我如何在医疗机构里得到治疗而没有被人怀疑的？”

 

裴珠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冷淡地说着，眉头却深蹙起。

 

 

“……”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涩琪立马拿起通讯设备联系熟人中家人有从事人口管理这一行的好友。

 

“秀荣，帮个忙……”

 

 

 

姜涩琪也没有想到，时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真的有户籍登记在册。

 

一星期后，当印着裴珠泫名字与照片的护照身份证等物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姜涩琪突然感到堂皇。

 

 

裴珠泫倒是平淡无奇的样子，坐在沙发上，从姜涩琪手中接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

 

 

“有了这些就可以离开了吗？”

 

姜涩琪闻声看去，裴珠泫打开了印有身份信息的护照，百无聊赖地在空中扬了扬，然后四目相对。

 

 

裴珠泫慢慢朝自己走来，浅淡的香味袭入鼻腔，晃神间姜涩琪听她说道：

 

“其实我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

 

 

“可……”

 

姜涩琪似乎有点明白裴珠泫不想随她回去是为何，手里还剩的关于裴珠泫的身份文件顿时有些烫手。

 

 

“可既然你要走，那我就跟你走好咯。”

 

裴珠泫身体前倾，向着记录者凑近了些，近到姜涩琪能够看清夕阳的暖色洒满她全身后产生的奇妙反应。

 

 

她的眼里似藏着星星一般，一旦与她对视，就容易深陷其中。姜涩琪总免不了地想起那些在自己眼中泛滥着多情的寰宇。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记录者也垂眸看她，不觉间伸手触到她的眉心，拇指缓移轻轻划过那道要弯进人心里去的可爱绒毛。

 

 

裴珠泫似乎有点意外面前人难能的第一次这般与自己亲密接触。

 

裴珠泫其实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但好像与这个生命体的亲密自己并不抵触。

 

 

裴珠泫抬手握住姜涩琪的的手腕，打量了一番记录者修长温软的指尖，偏过头一双鹿眸水汪汪地看向姜涩琪。

 

“你会是吗？”

 

 

 

 

当飞机降落，踩在地面的实感叫裴珠泫舒了口气。

 

在毫无光影的深空流浪久了，呆在天上一秒钟都叫她难以呼吸。

 

同姜涩琪回到韩国，裴珠泫好奇地抬头看着那些围绕在自己身旁的高楼大厦，不自禁跺了跺脚。

 

 

姜涩琪拖着行李箱，走在裴珠泫的身后，见她越发像只兔子，低头笑了笑，走上前去，来到裴珠泫的身侧。

 

“走吧，带你回家。”

 

 

 

家。

 

在属于未来的那个空间站里，所有人对家似乎都没什么概念，她们不过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埋头苦干，为了达成全人类联盟下达的指标而努力。

 

 

当她看着姜涩琪偏头对她轻轻笑起来的温暖，心底好像涌入了不曾有过的海浪，平息之后，潮声仍然阵阵。

 

“家……”

 

裴珠泫低声念着这个字眼，在发神中被身边的记录者牵起手来大步走向马路对面。

 

“走在街上不要一心二用呀。”

 

 

姜涩琪回头朝她笑，掌心的温度的确要比自己的高出几分。

 

她没有犹豫地回握住领路人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好。”

 

 

 

来到这个原本该是自己出生地的星球，裴珠泫适应的很快，姜涩琪的帮忙下一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裴珠泫已经是个正式居民，她甚至在姜涩琪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进入了一个高科技论坛并且成为了其中的常驻。

 

 

姜涩琪也在逐步安稳的生活中放下了星空记录者的工作，她开始写作画画，把经历编写成书出版，也算得行业内小有名气的星空记录者。

 

两人共用着这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姜涩琪在房门外看着裴珠泫，手里端着裴珠泫尝过全超市的速溶咖啡后钦点的黑咖啡。

 

因裴珠泫着实爱这份醇香的苦味，姜涩琪后来为了这位一开工就陷入狂热状态不知白天黑夜的工作狂捣鼓来咖啡机，后来成为裴珠泫的专属咖啡师。

 

 

裴珠泫成天坐在几台电脑前处理着一些自己看得一知半解，到最后头昏眼花的资料。姜涩琪就叹息一声放弃了对裴珠泫这人的职业探知欲望。

 

 

裴珠泫并没有太多想法，她只是一味地工作，然后把那些赚来的钱全都给了姜涩琪，当姜涩琪数着银行账户里的几个零揉眼以为自己眼花时，裴珠泫正捧着姜涩琪刚弄好的一杯咖啡从她身边路过。

 

 

裴珠泫戴着黑框眼镜，长发随意纶在脑后，她呼着那些热气，等着镜片被雾蒙上又消散。

 

“怎么了？”

 

“这个……这个钱……”

 

“不够吗？”

 

“不，不是……”

 

“你收好就是了，想添置什么就买一些，反正我也用不到。”

 

 

姜涩琪舔舔唇，裴珠泫就这么把几亿的存款丢给了自己。

 

 

姜涩琪收好汇款凭据，看着裴珠泫又重新回到电脑前继续忙碌的身影，想来裴珠泫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快半年时间，不觉间就开口说道：

 

“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放在键盘上敲打的指尖停顿，她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偏头看着自己。

 

姜涩琪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说，她挠了挠头，犹犹豫豫要退缩时听到裴珠泫的声音。

 

“好啊。”

 

 

没想到裴珠泫会答应的这么快，姜涩琪有点楞楞，她后觉激动地快要跳起来窜上天花板，冲向房间拿出行李箱开始整理，在一旁观望的裴珠泫索性转过身双臂伏在椅背温柔看她失笑。

 

 

 

姜涩琪拿着手机走到裴珠泫的房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在屏幕上划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想去哪？”

 

“我们相遇的地方。”

 

 

 

姜涩琪有些意外，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想去那？”

 

 

裴珠泫抿了一口咖啡。

 

“就去看看。”

 

“……好。”

 

姜涩琪无法拒绝裴珠泫，论她心底一万个感到不安也还是应了一声再把手机收回兜里起身准备离开。

 

“涩琪。”

 

“怎么了？”

 

“没什么。”

 

姜涩琪站在原地，看着裴珠泫摇头的动作，迈开腿又收回，她在离开房间时拉上房门。

 

 

 

⑺

姜涩琪开始着手准备去往北极应该带上的物件，她跪在地板上正对着打开的行李箱愁眉苦脸。

 

裴珠泫站在她的身后，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看她，直到姜涩琪站起身来，久久跪在地上而发麻的双腿而有些踉跄的身影在眼前放大，裴珠泫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姜涩琪的后腰。

 

 

“抱、抱歉。”

 

因为自己的触碰而红了大半张脸的姜涩琪的纯情模样让她眼底牵出丝丝笑意，裴珠泫没忍住探头凑近去看。

 

“在收拾行李么？”

 

 

姜涩琪只是悄悄抬头看了裴珠泫一眼，在她即将转过身来的一刻又垂下脑袋。

 

“对。”

 

 

裴珠泫也不戳破，不过放开环住姜涩琪腰肢手。她蹲下来，把姜涩琪一股脑丢进行李箱的物件一件件拿出，在某人黏糊的注视下分类归纳好。

 

“这是你要带的所有东西？”

 

姜涩琪看着裴珠泫被高高束起的马尾掩了些美好的白皙后颈，在她回头看向自己时楞楞地笑。

 

“对。”

 

 

裴珠泫站起身来，两手叉腰，双眼瞪起来，她身上那件印着黑白色卡通熊的居家服宽大而显得整个人更加娇俏。

 

“呀，姜涩琪，你今天格外地呆呀。”

 

她皱眉说着，捏了捏姜涩琪的脸。

 

 

“珠泫欧尼……”

 

姜涩琪嘟囔着要把裴珠泫的手从肉肉的脸颊两侧拿下，却反被捉住了手腕。

 

 

裴珠泫的面容是永远不会让自己看腻的迤逦，她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再放大，直到近无可近，两人的呼吸在一瞬交汇，姜涩琪一直向后撤的退路也没有了。

 

白嫩的掌心透着微凉的温度，从帽衫下摆探进，抚摸着自己的腰侧。

 

姜涩琪神经一紧，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以吻封缄。

 

本意是用来说话而张开的缝隙是无声的邀请，裴珠泫仰起头来，唇瓣碾摩着更薄一些的同类一点点移过，她慢条斯理地将某人的赖以生存的氧气尽数掠夺。

 

处于弱势的姜涩琪缓和着呼吸，身体差点从墙边滑落。

 

 

 

“涩琪。”

 

眼前是渐渐模糊不清的面容，姜涩琪看着她朝自己笑，不知为何她笑着笑着便落了泪。她掌心的余温渐渐不再，只记得一份慰以好梦的吻停在额头。

 

 

 

⑻

 

姜涩琪待在裴珠泫平日里办公的椅子里，身前包裹着裴珠泫最喜欢的熊兔毯子。

 

这是她与外界断开联系的第三天，却是裴珠泫不声不响离开这间屋子的第二个星期。

 

自成年后甚少对她过问的家人对她的不联络和突然消失像是习以为常，就算知道了，他们还是无暇顾及，只有几位好友的电话简讯约好似的陆续打进来。

 

姜涩琪只是看着那些标记未读的数字再一次确认没有属于某人的号码后长按锁屏键关机。

 

 

 

姜涩琪看着那些随着主人的性格整整齐齐码放整齐的物件，总想着她还回来的。

 

 

姜涩琪眼里已经黯淡无光，她蜷缩在这个给不了她任何温暖的椅子里，还想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感染冰凉。

 

裴珠泫的电脑就这样在眼前，姜涩琪想起有时候会看到裴珠泫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忙些什么，凑近一看时还会吓到她，最后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嚷嚷着和自己闹腾一会儿。

 

姜涩琪想着那些光景，鼻尖一酸，又觉得累起来，闭上眼就打算这样休息，脑海里又闪过裴珠泫不让她靠近看电脑屏幕内容时的故作镇定。

 

 

 

不对。

 

 

姜涩琪睁开眼，迅速打开面前这台电脑，心里在对裴珠泫说抱歉时一路顺畅地进入开机主页面后，姜涩琪快浏览搜索遍软硬盘中所有的文件。

 

姜涩琪锲而不舍地寻找，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地倒在椅子里，面容都是电脑屏幕的蓝光投射晃人心神。

 

 

没有任何结果。

 

 

姜涩琪有些气馁地裹紧珊瑚绒毯，柔软的触感和属于某人的气味让她抱住双膝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熄屏之后，姜涩琪才眨了眨眼，双眼在黑夜中直视强光而疲劳。

 

 

 

 

熊兔毯子终究是被自己用身体捂热了，姜涩琪闻着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味道安静入睡。

 

梦里自己看到和裴珠泫在这间公寓的日复一日，对方的习惯已经随着相处一点一滴泅进骨子里。

 

她看见裴珠泫站在阳台将刚洗好的熊兔毯晒起来，抬头对着不温不热的阳光露出餍足的神情。

 

裴珠泫似乎对这个熊兔毯很大执念，不论办公还是休息都要盖上。

 

姜涩琪曾经也问过裴珠泫，裴珠泫只是朝她轻轻一笑，一脸不可捉摸就不告诉你的使人心尖发痒模样。

 

久而久之，姜涩琪就算心有疑惑却也不再多问，现在想想，当初就应该问到底的。

 

 

姜涩琪被突如其来的凉刺得一个激灵，她睁开眼，原本裹在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一角垂落到地板。

 

 

姜涩琪一瞬间的瞌睡全醒了，她神色慌张，弯下腰伸手去把毯子的一角捡回，嘴里还念叨着。

 

“弄脏了可怎么办……”

 

 

 

正当姜涩琪抬头时，黑暗中在键盘抽屉的东西吸引住她的目光。

 

她伸出手把抽屉拉开，上面放着一本皮质的黑色信笺线本。

 

 

姜涩琪将它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

 

原以为会是和裴珠泫研究相关的手写资料，却没想到是日记。

 

 

日记的开始日期从住进这间公寓后第二天开始，日期断断续续到……她答应自己要出门旅行的那天。

 

 

 

 

『来到这个应该算是自己真正家乡的陌生故地，我的心已不会激动或悲伤，我只想把这个在未来早已湮灭的旧时代的自己所经历的美好事物记录下来。』

 

……

 

姜涩琪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完，可翻过数页，裴珠泫所记录的只言片语不过是描述那些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且在近乎翻过半本都没在其中看到自己名字的出现，姜涩琪缩在熊兔毯子里闷闷不乐。

 

 

正当姜涩琪又打起精神来翻到下一页时，总归是看到一个“她”的字眼。

 

 

『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生命，我还记得她抱着我时的局促不安，可那时候我没有精力去好奇她为什么这样。从黑洞穿越而过后的身体基本就算被救活过来……我对活着没什么期望了。』

 

『那份疼痛使我无暇顾及身边的变化，就算出院后我的身体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还记得那位医师的嘱咐。』

 

 

姜涩琪的双手有些颤抖，她急忙翻到下一页，却看到接不上前文的记录。

 

 

『我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穿行而过的人，一时间愣住，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类，我从出生到现在所见的人不过是空间站那些早已看腻的老面孔。』

 

『那时候她走在前方拉起我的手，因为担心而回头看我笑着说“我带你回家”……她应该不会明白的……就像她那天不知为什么哭红了眼睛对我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也许她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她很像熊，笑起来的时候像，做起事情来也像，睡觉的时候最像。

 

可她竟然说我像兔子，我不服。』

 

 

正当姜涩琪没忍住想着裴珠泫在自己面前生气的样子露出这些天第一次的笑容时，后面的记录又是日常琐碎，也再没有出现过“她”这个字眼。

 

姜涩琪算是明白了，日记真的就是裴珠泫心血来潮记录的本子，断断续续的日期和诸多联系不上的内容完全就是来考验自己耐性的。

 

她沉住气继翻到下一页。

 

 

 

『今天我站在橱窗外，看到店铺里的一个熊兔图案的物件，也许是我第一次站在店铺外观望，她就这样认真地记下来，隔天就把那东西带回家。』

 

『我站在阳台，隔着落地窗看到她刚折身来到客厅的身影，她眯着眼，我打量她的目光，她似乎在看我，过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

 

『从此熊兔毯就成为我的偏爱，理所应当。』

 

……

 

『我的身体日渐不如以往，而我对她……这些改变我不想让她知道。』

 

『也是时候该和她道别了吧。』

 

『可……』

 

『我舍不得。』

 

 

 

 

『在这些平淡的日子里，是她一直伴我左右。她的心意就像她这人一般笨拙，却真诚的要命，有时候她看向我，毫无积尘的清泓眼眸是那么令人安稳，于是我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冥王星是太阳系中离太阳最遥远的星星。几乎没有阳光能穿越59亿公里的旅程找到他，冥王星是孤独的没错，但有一颗同为矮行星的叫做卡戎的伴星，距离只有地球和月球之间的十五分之一。她一直陪着冥王星走着这一段冰冷的旅程。卡戎在这不是冥王星在冥界的摆渡人，而是他的伴侣。』

 

『我好些次想着如果成为她的伴侣……可我深知自己不能这样自私。

 

我终有一日要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也许有一天我会放纵自己对她表明这份心意，但绝不是现在……

 

而当我向她表明的那一刻，我的生命也就进入倒计时。』

 

 

 

 

 

 

她的离开并不算得无声无息，她对我告别过。

 

只是那时候的我，没能读懂。

 

 

姜涩琪双手捧在面前，泪水透过指缝滴，一滴滴砸在书本上，她声音嘶哑着闭上眼，难抑的心痛无人可诉。

 

 

不是没有寻求过帮助，一开始裴珠泫就没想让自己找到她，她的号码已经成为空号。当自己想方设法动用一切关系网，得到的往往是“裴珠泫女士？大韩民国从未有过这个人的留居记录。”

 

 

 

就像做了一场泥足深陷的梦，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固执认为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还在。

 

 

姜涩琪怀抱着那本日记，浑浑噩噩地离开椅子，躺倒在裴珠泫的床上。

 

她想起的好友在平静的日子里给她的一通电话。那时的她们已经在不大不小的两居室里生活一段时间了，自己那天刚好出门，回家途中买到一份芝士辣年糕，正满心欢喜地乘上地铁。

 

 

 

作为在专业领域的权威，孙胜完在大洋彼岸摘下眼镜，弯弯绕绕的找话题最后不知如何再言，曾说过的信誓旦旦的话语变得难以启齿。

 

『涩琪，你还记得你初见她时我曾对你说过的吧——』

 

『说实话……记不太清了。』

 

『那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认真听……』

 

 

 

『黑洞代表了时空的终结。

 

光在黑洞视界内无法逃脱，并非是因为黑洞“吸力太大把光全吸进去”，而是因为在黑洞周围的时空畸变是如此的强，在视界内根本不存在通往黑洞视界外的路，所有的时空路径都指向了黑洞的内部。

 

这是绝对的，无可辩驳的“死路一条”，比阎王的生死簿更毋庸置疑。』

 

『而“时空的终结”这句话也并不仅仅是对不幸的坠入黑洞者，最后被潮汐力扯碎死亡的艺术化说法。

 

根据广义相对论，在黑洞视界附近的时间流速相对于宇宙的其它部分是无限大。

 

在你向黑洞视界坠落、通过黑洞视界的之前，你会目睹宇宙的时间向末日飞速奔流，宇宙加速老去，群星燃烧殆尽，爆炸，死去，剩余的白矮星和中子星在接近无限的时间作用下变成铁星，最后连质子本身也衰变了，宇宙达到了热寂。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坠入黑洞的你本该是必死无疑，但从时间上讲，你却比这个宇宙都活得更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

 

 

『穿过黑洞的她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请把她……继续当做未完成的梦吧，朋友。』

 

 

 

 

是我剖出心头火，妄图时间能永久。

 

当黑色的云流浪缱绻枝头，剩下光与虹，我掉落时间的荒漠。

 

 

 

 

姜涩琪又见到了裴珠泫，她穿着初次见面时的太空衣，属于北极的风雪润色了她的眉峰，她踩着那些细软来到自己面前。

 

她身后的黑夜漫漫无际，星星在北极的天空总能准时上岗，偶尔划过的流星，看着那些挂在天边散着温柔的光。

 

 

姜涩琪仰头看着她，身上还披着送给面前人的熊兔毯。

 

 

“涩琪啊，知道黑矮星么？”

 

姜涩琪感受到裴珠泫在自己身边坐下，裴珠泫也许是等待得久了，浑身冰凉，不觉向温暖的方向靠近了些，却碰到某人僵硬的肢体。

 

姜涩琪自顾自地抬手胡乱地把泪擦干，又朝裴珠泫笑着说。

 

“不知道。”

 

 

“根据你们这个世界现有的理论来说，黑矮星是类似太阳质量大小的白矮星继续演变的产物，其表面温度下降，停止发光发热，是中小质量恒星演化的最后期。

 

是大约1个太阳质量恒星演化的终极产物，它由低温简并电子气体组成。由于整个星体处于最低的能态，因此无法再产生能量辐射了。”

 

姜涩琪在听到裴珠泫说完话后的一道叹息，眼眶通红地担忧地看向她，而裴珠泫趁机偏过脸盯着自己。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方圆几里只有彼此，最后裴珠泫探出双臂，圈住姜涩琪的脖颈，在她的耳边循循低语道：

 

“你还有无限的未来，我已经能量散尽。”

 

顿了顿，她收回手，满目眷恋着离开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我是一个在未来格格不入的旧生命，又是在现世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却幸运地遇见一个你。”

 

她的眼底翻腾过太多的情绪，末了只是用手指刮过姜涩琪的鼻尖。

 

“原谅我。”

 

 

 

 

当姜涩琪从梦中醒来，日出的温暖徐徐洒满每一寸天地，她迷蒙地看着那片暖热的橙黄，裤兜里突然有振动，她将手机掏出，看到昨夜有流星坠落的推送，摇摇头再一次将手机关机。

 

 

每当流星坠落，意味有生命默然死去，却有人憧憬沦为星屑随它离去。

 

姜涩琪蜷缩在这个属于裴珠泫的小床上，如未出生的胎儿沉在安稳的境态中慢慢阖上眼。

 

星空记录者职业生涯的最好归宿是怀抱着无限的期望与自己渴慕的星星一同隐灭。

End.

作者有话说：文中所有关于黑洞理论都是查的一些资料或者现编(没有深入研究的必要性 为文而用罢了 切勿当真)

祝今年的考生高考结束快乐🎉

对了 文中有隐晦的彩蛋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

(๑⁼̴̀д⁼̴ 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