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黄色药瓶》的一些彩蛋及其他
关于黄色药瓶的一些设定
1.药瓶为什么是黄色的?
这个点真的很有趣,因为一开始的设定是药瓶也是米卡的幻想。
他在生日那天对杯产生了欲望,黑皮带着黄色帽子的小孩,所以幻想出瘦长得像个杯子的黄色药瓶。
而且黄色向来在药物标志中有危险的含义(部分,并不绝对),从一开始就代表这药物很危险。
医学上用黄色药瓶装需要避光的药品,也代表着米卡的感情从来都见不得光。
但是由于担心对于药瓶的设定描述字数过多,影响到主线阅读,所以就把药瓶也是幻想这个设定砍掉啦~毕竟,连瓶子都是假的,听起来有一点点可怜了(笑)
2.关于文中的伏笔:
(1)卡在成都和杯睡觉时,杯截然不同的睡姿...
关于黄色药瓶的一些设定
1.药瓶为什么是黄色的?
这个点真的很有趣,因为一开始的设定是药瓶也是米卡的幻想。
他在生日那天对杯产生了欲望,黑皮带着黄色帽子的小孩,所以幻想出瘦长得像个杯子的黄色药瓶。
而且黄色向来在药物标志中有危险的含义(部分,并不绝对),从一开始就代表这药物很危险。
医学上用黄色药瓶装需要避光的药品,也代表着米卡的感情从来都见不得光。
但是由于担心对于药瓶的设定描述字数过多,影响到主线阅读,所以就把药瓶也是幻想这个设定砍掉啦~毕竟,连瓶子都是假的,听起来有一点点可怜了(笑)
2.关于文中的伏笔:
(1)卡在成都和杯睡觉时,杯截然不同的睡姿证明着米卡之前见到的是一个假杯
(2)在第一章,卡看到一对男生牵手,瞬间清醒去看清他们的脸,是因为在中国哪里都能遇到杯和AK,卡有点PTSD了。看到那对男男后,所有路人的脸成了神明的脸,暗示他想到了杯。
(3)看到有大佬猜到了抗药性,bingo!!!补充一下,这个抗药性不仅表现在吃药的剂量,也表现在卡的幻想逐渐从本我成为自我,本我的他第一次幻想的杯是赤着上身,非常依赖他的,这是因为他本我很想去宠爱杯,后来随着抗药性,慢慢自我占据上风,杯从被宠爱慢慢接近于现实中的模样,变成那个宠爱卡的模样。
包括第一次卡亲杯的头发,杯没有抗拒,第二次卡吻杯,杯微微反抗,第三次抱杯,杯剧烈反抗,这也是从本我到自我。
这种抗药性令卡幻想出的杯越来越贴近真实,所以即便卡买到新的一瓶药,继续加大剂量,最后他也没办法在幻想中获得宽慰(笑)
当然,这个也可以用其他方式解释,比如卡潜意识认为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啦,什么解释都可以啦~
(4)写得很有趣的一个彩蛋是威廉每次回复米卡的话,实际上也在暗暗回应回忆中的米卡。
比如,米卡意识到“他喜欢曾涵江。”,下一篇威廉对曰“这太离谱了。”,
米卡喝粥时把希望寄托在晚上,下一篇威廉对曰“这太愚蠢了。”
(笑)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威廉隔空回怼米卡。
但也暗示了卡无望的爱。
彩蛋部分
其实文中有一句暗示了另一组cp(严谨来说,应该只是单向感情线),因为只有一句话,所以其实是overthink的程度,不影响正文的感情线,感兴趣的可以猜猜看,不想猜也不影响阅读。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和你们的互动就是我写文的动力,评论什么都可以,自由自在,没有规矩的。我看怎么都是赞美,可以来一些辱骂~(笑)
祝大家阅读愉快,有缘再见啦~
【朱白梦婚生贺·轮前叩】惆怅客
谢谢 @一月童 邀请,是“梦中的婚礼朱白2019生贺”赠文,也是【古早风味武侠AU】含情客 前篇,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写一节同系列的。
OOC
7K5短打
开放结局警告
竹马竹马:连城璧x裴文徳
“——我爱人,便如奉上利刃,人有时爱我,有时恨我,这刀却总是伤我。”
壹 · 众英豪落拓风雪店
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雪更比往年难熬,裹着暗淡无光的夕阳,夹着冷冽刺骨的寒风,直往人身上扑。
“唉——”
公子景穿得少,冻得紧,于街上闲荡了半日,忽见得风雪更大,俨然已有等闲不肯与人...
谢谢 @一月童 邀请,是“梦中的婚礼朱白2019生贺”赠文,也是【古早风味武侠AU】含情客 前篇,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写一节同系列的。
OOC
7K5短打
开放结局警告
竹马竹马:连城璧x裴文徳
“——我爱人,便如奉上利刃,人有时爱我,有时恨我,这刀却总是伤我。”
壹 · 众英豪落拓风雪店
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风雪更比往年难熬,裹着暗淡无光的夕阳,夹着冷冽刺骨的寒风,直往人身上扑。
“唉——”
公子景穿得少,冻得紧,于街上闲荡了半日,忽见得风雪更大,俨然已有等闲不肯与人干休的架势,赶忙在街边买了一把桐油纸伞。又转过街角,恰恰迎面一家茶楼,便进去找了个座头。
茶博士且给他泡了壶茶,端上一碟南瓜子儿、一碟蚕豆,就听邻座有一人说道,“那裴相国虽是朝堂人,却有江湖义,对草莽之辈也是相当好的,亡故得可惜,可惜了。”
——原来是说,五胡叛军在青州自封的“新皇帝”看中裴相国名望,遣人下“诏书”招揽,裴相国早已远离朝堂,隐居平阳,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肯应允的。那“新皇帝”恼羞成怒,灭了裴相国满门,裴家人丁百余口,直杀到深夜仍听得惨嚎四起,吓得人人自危,小儿大哭,最后又纵一把大火,将裴府与接邻人家烧得灰也不剩。
客人当中,有人在听,有人在讲,还有的人像是喝茶也喝醉了,害冷似的紧紧裹一领纯黑狐裘,趴在桌面那刚由茶博士点上的昏暗油灯前,沉沉地睡。
公子景喝了杯茶,嗑着南瓜子儿解闷,突然间左首桌上一人嗤笑,“甚么看中名望?明明看中的是裴家的割鹿刀。”
这人说话声音极大,堂内原本喧哗嘈杂,猝然之间便安静下来。坐得远的本没有听见这一句话,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忽地觉察谁都不说话了,自己讲了一半的也就戛然而止。霎时之间,堂内鸦雀无声,楼外簌簌风雪之声却远远传了过来。
茶楼当中登时有不少人将目光向他投去,见他高高瘦瘦,乃是一身落拓书生的打扮,那一身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身形更是指头一戳就要倒,而不知为何,中气这样足?
书生续道,“又哪里是‘新皇帝’灭了裴相国满门,分明是他那‘肝胆相照’的昔日老友,把的投名状罢了!使的还是先行投毒于井,而后兵刃加身的龌龊勾当!”言语间咬牙切齿,竟是无比痛恨。
众人一时呆了,却听一直趴在柜台边不出声的,那账房先生的垂髫小儿,奶声奶气地问,“爹爹,割鹿刀,是专门用来割鹿的刀吗?您早上同我讲‘逐鹿’,还没有讲完,如今这又是‘割鹿’,鹿儿怎地这样可怜?”
众人原本呆怔当场,耳听童言无忌,不由得稀稀落落响起笑声。
那账房先生也觉得好笑,遂提笔醮上了墨,在纸上写个“鹿”字,说道,“鹿这种野兽,虽是庞然大物,性子却非常平和,只吃青草和树叶,从来不伤害别的野兽。凶猛的野兽要伤它、吃它,它只有逃跑,倘若逃不了,那只有给人家吃嘞。”又写了“逐鹿”二字,“因此古人常常拿‘鹿’来比喻天下。世上百姓都温顺善良,只有给人欺压残害的份儿。《汉书》上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就是说,秦朝失了天下,群雄并起,大家争夺,最后汉高祖打败了楚霸王,就得了这只又肥又大的鹿。”
那小儿又问,“所以,‘逐鹿’便是想做皇帝,‘未知鹿死谁手’,就是不知哪一个做成了皇帝?”
账房先生答,“正是。到得后来,‘逐鹿’这两个字,也可借用于别处,但原来的出典,是专指做皇帝而言。”他叹了口气,“咱们做百姓的,总是死路一条。‘未知鹿死谁手’,只不过未知是谁来杀了这头鹿,这头鹿,却是死定了的。”
众人听账房先生如此说,又念及就连裴相国这样的人物也不得善终,亦不自禁戚戚,只想乱世风雨飘摇,何时才得尽头。
账房先生说到这里,忽然间茶楼门外切切响起琵琶之声,有女子清泠泠唱道,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经过这许久的喧扰,外头天色早就彻底黯淡,茶博士默默点上油盏,油盏也燃烧多时。此刻灯芯缩作一团,压住了火苗,便听“啵”的一声轻响!灯花炸开,光影在堂内止不住地抖,倒像是外间已有千军万马、十面埋伏,呼喝间来回奔走、雷霆万钧!待侧耳去听,一曲琵琶似真犹假,不过月上枝头,风雪撼树,转瞬已是万籁俱静。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觉头皮发麻,大门紧闭,哪来的女人?
蓦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那,那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瞧去,目光都投射在了一点,一名袅娜女子许是横抱了一把琵琶,倚窗而立,在纸窗上隐隐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来。
先前那落拓书生立刻高声唤,“是你?”
剪影身形一矮,约略是琴女抱着琵琶向内中人福了一福,琴女清泠泠道,“叶公子,我只是来向你说一声,恩公那仇家,已被裴公子亲自杀了,你莫要再去犯险。”
那姓叶的书生怔忪,“杀了?”他猛地反应过来,“裴公子安好?”
琴女低笑一声,“应是安好的。想来裴府出事时,裴公子并不在府上。那姓吴的老匹夫得到帖子,晓得裴公子要来‘拜会’,知他哀伤全家死于非义,枕戈泣血,志在复仇,竟然自己活活吓死了。他三个儿子担心裴公子闹丧,在灵堂迎接来人时也不忘于帐中暗藏利刃,以备不测。不多日,裴公子身穿素服,以帕掩面,自称吊客,进了灵堂,陡然自袖中抽出软剑,把骇得肝胆俱裂的吴家长子一剑削去头颅,接着,追上仓皇逃散的吴家的另外两个儿子,一剑一个,将吴氏三兄弟尽数杀死,片刻之间就叫吴家成了绝户。”
“这是我亲耳听得树倒猢狲散的吴家下人所说,断然错不了。”
此时,公子景正在就着灯光,仔仔细细地剥蚕豆皮,闻听此语,倏地抬头,袖中剑?!文徳的兵刃怎么会是袖中剑?
而琴女听书生全无动静,寂然片刻,复道,“叶兄,我先去了。”书生问她去哪里,琴女于是叹一口气,轻声答,“你我的武功比不得裴公子,龙潭虎穴闯了便是死,可是粉身碎骨是敬重,烈酒浇垒又何尝不是敬重?叶公子,还盼你,不要过于苛责自己。”说罢,又叹一口气,飘然离去。
书生闻她这话,颓然坐倒,不消片刻,同样顶风冒雪离去。
公子景坐到这时,南瓜子儿、蚕豆吃得差不多,茶也无须再续,忍不住忽闪忽闪眼睛,抻胳膊伸个懒腰,见外间天色始终黑沉沉的,料无停歇之相,知道这是依旧不好走。遂左手支颐,右手以指尖儿随意地敲在茶壶盖上,轻声唱起来,
“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与故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他这歌声清越,缠绵,一曲终了,翻将重唱,第二遍唱得慢了些,然而调门一转,竟是平添慷慨,苍凉之意!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他,就连先前裹一领纯黑狐裘,饮茶亦醉的惆怅客也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却又满脸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歌声渐低,千回百转,恍惚乘风而去,至此终于消弭无声!众人如坠梦中,只觉“少年情事老来悲”,不胜唏嘘。恍然回神,才意识到这是喝茶闲聊的市井所在,互相对视,搔头苦笑,复嘈嘈私议。
——有的人说,“奇哉怪也,既然人家是冲着割鹿刀去的,可听那琴女的语气,像是对方也没得到割鹿刀哇,那这割鹿刀究竟去了哪里呢?”
又有的人说,“裴府灭门之祸,实在怀璧其罪,倒是那裴公子教我意想不到,不仅艺高胆大,而且颇具古风。我约莫十年前远远地见过他一回,那时候他刚从甚么甚么山回来,个子高挑,身后背一把长剑,寡言少语的,生得好是俊俏。”
还有的人说,“哪里哪里!这裴公子我是知道的,他叫做裴文徳,是裴相国的独子。为了这独子,裴相国可是没少操心!”
旁人立即围了拢来,问他,“怎地操心?”
这人面露难色,粗声粗气地说,“这种事情,若在之前,说说也就罢了,可裴家到得这步田地,我还说,岂不是缺德?”
见他拿乔,隔着几张桌子的一个矮胖男人冷冷道,“你们多问作甚?自然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裴家何等的高门大户,要知道裴家的秘辛,他也配?!”
这人受激不过,大声说,“谁说我不知道!裴相国之所以操碎了心,是因为唯一的儿子不知结了什么前世的孽缘,就是不肯成婚!”
一句话好似投石入水,顿时,好几人七嘴八舌道,“哎,好像确实不曾听说裴府娶亲!”“裴公子一表人才,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人洋洋得意,“裴公子不成亲,也可以流连烟花柳巷嘛,人只要有钱,还怕没女人,别说女人了,就算男人,又有甚不可?我听说,裴公子就是因为小时候太过顽劣,才被送去山上学的武功,其实是裴家自己管教不好,否则以他这样世代簪缨的人家,怎么会——”说着,狠狠灌了几口茶,将茶壶盖敲得“当当”直响,叫道,“冲茶,冲茶!”
茶博士哀怜裴氏,对这人鄙夷不过,正要不情不愿地拎着铜壶挨蹭过去,忽然见得角落那惆怅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慢慢地走到这人身边,弯下腰,侧过脸,只将眼望向他。
近看方知,惆怅客挺鼻薄唇,眸若幽潭,肤色更是雪白,白得近乎带些情欲的气息,这人心中狂跳,仿佛刚刚才明白,面对男人也该红面皮,嗫嚅道,“你,你做甚么?”
惆怅客又望他一会儿,这才酒醉一般,慢慢地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惆怅客近乎温柔地说,“我纵使十年饮冰,亦是难凉热血,他从未有过半点不好,他,他是霁月风光耀玉堂……”说着,也不顾他人屏息瞠目,兀自猛一把拉开大门,一阵寒风卷着雪花自门外长驱直入,这便去了。
有好心的见他状若痴颠,恐他要出事,追出去一瞧,——风雪未驻,纷纷扬扬,雪地教月光一照,白得几乎发亮,而平平整整的雪地之上空无一物,连脚印都不曾落下,哪里还有那惆怅客的影子?
至此,公子景也知道他是谁了,赶忙将茶钱往桌上一扔,提气追了出去,边追,边在他身后喊,“我知道你是谁!你,你是连城璧是不是?”
“你师弟没有死!我见过他!”
贰 · 惆怅客孤舟忆旧人
裴文徳抱了一个长型的包裹,是在一叶前往河西齐国公府的孤舟上遇见的公子景,他说自己二十九岁了,人生如梦。最近他总是昏昏沉沉,病魂颠倒,他总是在做梦。
裴文徳是这样对公子景说的,
“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与故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裴文徳生母去世的第二年,他成为了连城璧的师弟。
那一年,连城璧十一岁,裴文徳只有九岁。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于此灵台方寸山的一座小小的板桥之上,他由身为相国的父亲领着,粉雕玉琢的裴文徳跪在地上向师父磕头。
他到底是年纪小,听了一会儿父亲与师父的闲话就听不进去了,只隐约知道父亲在说《徙戎论》,在说连年内战使得民生凋敝,苦不堪言,又在说胡人趁势风起,一场大祸即将到来……
裴文徳乖巧地跪在地上,将脸一偏,正巧望见一个明眸雪肤的半大男孩子被许多小孩子簇拥,群马嬉闹着,泼喇喇抢奔近前。
当先一骑通身雪白,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鞍上那男孩子穿了猎装,背了长弓,下马行礼,顾盼神飞。
师父道,这是你大师兄,连城璧。
连城璧低头望着他,他也抬头望着连城璧,谁能想,这一望便是十年。
也同欢喜也同愁。
裴文徳是中原人,受不得方寸山的寒冬,每年最冷的那几天都要冻得受不了。偏生裴文徳性子孤高倔强,知道自己入门晚,底子弱,别的师兄弟不用汤媪,他便也不肯用,只将自己从头到脚全由棉被包裹了,直挺挺宛如一只大茧。连城璧怜惜他,那最冷的几天夜里,总要翻墙推窗地越进来,撩起一点被角,直往里钻。
第一次,裴文徳吓一大跳,觉出少年人纤细的胳膊腿儿紧紧缠在自己身上,然后和自己额头相抵,来人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他听见那是连城璧的声音,连城璧说,“别动!”
“睡罢。”
他最喜欢大师兄,是决计不肯睡的,让他别动,他也做不到,裴文徳一会儿在连城璧怀里钻来拱去,一会儿又解了他的头发同自己的缠绕在一起玩耍。
“师哥——”
“嗯?”
粉雕玉琢的裴文徳终于不动了,可是奶声奶气地,轻轻地说,“等将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连城璧怀抱一僵,“什么?”
裴文徳依旧轻轻地说,——用的是他唯一知道的,形容不忎不忈的句子,“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连城璧沉默半晌,最后低下头,盯住他,低低一笑,“好,你且不要忘了你今日的话。”
裴文徳自然记不得,说完这句便滚进对方怀里,沉沉地睡着了。他只以为成亲就是长长久久的意思,连城璧却始终记得,甚至常常拿这句话同他取笑,直至裴文徳长成宽肩长腿的,俊朗的少年,可能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乍然再不提了。
连城璧有一次去探望被罚跪在斜月三星洞的裴文徳,给他带荷叶包裹的叫化鸡,两人又你一口我一口,喝连城璧偷用葫芦装来的酒。那是裴文徳第一次饮酒,醉倒并肩躺了,连城璧这才告诉他说,自己是在西域长大的,他最喜欢的地方却是敦煌的鸣沙山月牙泉。
——冰雪融化、春水初生,党河清流缓缓,一路向西流入敦煌城中。敦煌地处沙漠,却是片浓荫密布的绿洲,三面环山、其山气势雄伟,西接泑泽、其水浩瀚无垠,犹如一枚鲜嫩晶莹的翡翠镶嵌在碧浪金沙之中。
出了敦煌城再往西南而去。一片虬龙蜿蜒的山麓下,沙丘环抱一湾曲如新月的清泉,微风轻拂间四周茂密的芦苇也随着荡漾。真真一道奇景,泉在流沙中,风吹沙不落,细风过沙坡,鸣沙不绝耳,可不就是鸣沙山月牙泉?
裴文徳听得神魂荡漾,就奶声奶气地问,“师哥,以后带我去玩儿好不好?”
连城璧把后脑勺枕在手心,侧过脸看他,“只盼你愿意与我同去才好。”
十四岁那年,裴文徳开始变声。
元宵灯会,他偷逛集市,同连城璧走散了。裴文徳看见个纨绔子弟在欺负摆摊的阿婆,作势欲拔身后长剑。那纨绔是带了几个看家护院的,轻视他是半大的孩子,将人围起来,也要动手,甚至说他有眼无珠,要废他一双招子。哪成想,连城璧不晓得从哪里抢出来,斜刺里冲过去,也不见他怎样动作,直接将那纨绔的小指削下来半截,拉住裴文徳便跑!
两人拉着手儿,跑得天昏地暗,跑得气喘吁吁,最后寻了处僻静的小巷,靠在墙根上,互相望着只是傻笑。
笑着笑着,又不笑了,连城璧握着他的手,把拇指在他虎口不轻不重地摸。
小巷里挺安静,远处熙熙囔囔的人声传过来,裴文徳竟就怔住了。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气息有一些乱,连带着由里至外得燥热起来,裴文徳感觉自己的脖颈、耳朵、脸颊正涨得通红,立即将手抽出来。
连城璧笑,“怎么了?”又去捉他的手。
裴文徳又抽出来,同时,声音嘶哑着问,“师兄,为甚么一下子就伤了人?”
连城璧恍然,他是年少成名,也是君子如玉,他是不会,也不该轻易削人手指的,可是方才不知道怎样回事,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裴文徳是后来才知道,这话头引得连城璧想到他那患有脑疾的,疯疯癫癫的母亲,连城璧自己也害怕起来。
十六岁那年,裴文徳彻底长成宽肩长腿的,沉默的少年,他再不缀在连城璧身后,奶声奶气地唤他“师哥”,而是恭恭敬敬地称“师兄”。连城璧淡淡地望着他,倒也没说什么。与此同时,连城璧开始常常的失踪,只有裴文徳知道他是在后山的温泉里泡着,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连城璧不劳动别人,只劳动裴文徳,一定要他亲自去给自己送干净衣裳。
裴文徳撇过脸,轻轻地说,“怎地不自己带?”
连城璧说了句什么,裴文徳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因为他听见师哥说,“我想见你。”
这时节西风乍起,漫天残叶。方寸山草木摇落,百花杀尽,唯天边孤悬了一弯冷月。一句话说来,随着风儿,又不见了。
连城璧仰头举起左手,张开五指,让那月光从指缝中漏下来,侧了脸命令他,“你给我洗头。”
裴文徳鬼使神差,果然盘腿坐在温泉的池子边上,将连城璧发冠拆下,将那一头长发解开了,握在手心里,挽起泉水,一点儿,一点儿地洗。
“你知不知道?”
“嗯?”
连城璧道,“你小时候,我初次见你,便觉得你眼熟。”
裴文徳轻轻地说,“哪里眼熟?”
连城璧不在乎头发尚被他攥于手心,扭头望他,目光在裴文徳右边嘴角那一颗小小的朱砂痣逡巡,“我见过你。”
裴文徳低头望他的脸,——只望脸,不望别处,裴文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复摇头,“没有的,不曾见过。”
连城璧突然笑着说,“你若是个女子,我便要吻你。”
“——我会搂住你的腰,从耳垂开始,嘴唇擦过你的脸颊,碰到你那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时,伸出舌头勾一下,然后将舌头放进你的嘴里。”
裴文徳手一抖,手心攥取的一束头发落入了水。
西风又起,裴文徳只觉那风吹刮在脸上,就像真的有人在吻他,先是耳垂,再是脸颊,随即盘桓于自己的朱砂痣,最后顶进了微微张开的嘴唇。裴文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面红耳赤。
始作俑者哈哈大笑,立刻光着身子扭头游走了,倒像是他本人同样落荒而逃。
“吓死你!”
连城璧的害怕并非毫无理由,他真的遗传了母亲的脑疾,只不过二十岁才彻底发病。他生病的时候,时而心境高涨,思维奔逸,时而心境低落,悲伤迟滞,他并不怕人心易变,唯独怕人心消磨,当然,这件事情只有师父和裴文徳两人知道。
连城璧是个武学的奇才,少年成名,十七岁创出“暖月春风剑法”,一手袖中剑端的是出神入化,当世无双。以他的造诣,原本早就应该下山了,因为师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他。但是不晓得什么缘故,他偏偏不走。
连城璧在裴文徳住的小院里练剑,裴文徳就倚在窗边,一手背着,一手握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书,边忍不住地偷眼瞧他。
连城璧察觉,收起剑在身后,热汗涔涔地踱过来,连城璧左手扒住窗棂,意气风发地同他笑,“师弟,你看甚么?”
裴文徳方才意识到,自己连书也拿倒了。
连城璧轻轻一吹,将书缝之内的花瓣吹了裴文徳满怀,笑着指了院内的桃花给他看,对他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又说,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接连几天,连城璧复不见踪影,不在后山温泉,不在斜月三星洞,甚至不在元宵灯会的那处无人小巷,——他消失了,彻底无影无踪。
依旧是冬日最冷的那几天,连城璧又来了,他翻墙推窗地越进来,撩起一点被角,直往里钻。
裴文徳全身抖得直如筛糠一般,连城璧便把大拇指抵在他的脖颈处,兴奋地,同时不轻不重地摸。
“怎么了?”连城璧哑声问。
裴文徳说不出话,只在黑暗之中,将眼望向他。
如此望了一会儿,连城璧忽然把手指抚上裴文徳的后脖颈,像是真的要吻他,——他会搂住我的腰,从耳垂开始,嘴唇擦过我的脸颊,碰到那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时,伸出舌头勾一下,然后将舌头放进我的嘴里。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倾洒进来,连城璧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温柔似水,又冷硬如冰。
然而,连城璧望向他许久,嘴唇微张,大概是想要说什么,顿了顿,最后仍然和他额头相抵,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那是低而含混的一声叹息。
开春,连城璧返回西域,裴文徳于此灵台方寸山的一座小小的板桥之上与他道别,裴文徳想,他是回去了,去看他的鸣沙山,去看他的月牙泉了。
那一年,连城璧二十一岁,裴文徳一十九岁。
“——自然,你或许会认为这样的故事不可思议,可是,若你到得我这样的年岁与境遇,你或许也能有所体会,如梦幻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然则,在这个故事上,我缄默得过于长久,从前不曾语人,今后亦未必语人。”
裴文徳望着公子景的眼睛,慢慢地说,“正如他那天夜里,所欲言而未言的。”
“悲欣交集,人生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