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Preface】

 

刷微博时候看到一个话题。

 

“你十六岁时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点进去看，什么答案都有。

 

“早就不联系了”

 

“长残了”

 

“结婚了，生了俩娃，挺幸福的，不过不是和我哈哈”

 

“我现在十六岁，在图书馆，他在我面前睡着了”

 

“成为我爱人，睡在我身边”

 

“死了”

 

我“咯噔”一下，不知道最后这个是真的死了还是在他or她的心里算是死了。

 

我现在也算十六岁，因为生日还没过。

 

而我喜欢的人，他现在正趴在床上，怀里揣着只布兔子，和他宝贝弟弟视频。我则拿着笔，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面前写日记。

 

原本这种老派的事情即便我再喜欢也不会去做，无奈迫于他的淫威，说借着写日记练练字练练文笔，我也就写了，写完了吧还得给他检阅一番。

 

一开始我还不乐意，日记嘛，多私密的东西，检阅是什么鬼。可他也是为我好啊，那见招拆招，写些我们俩的事情好了，纯粹当记录了。反倒是他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不好意思，有好几天我捧到他面前让他“检阅”他都不干，就差没一巴掌拍我脸上。

 

咳，再说回那个话题。

 

刚才我给他看了，在他和弟弟通完视频之后。

 

他还没满十六，也是因为生日没过。

 

当然这不是重点，我自己看和给他看的重点，都不是在于我们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如果经年之后再来看这个问题，答案会是什么。

 

可是谁知道呢。

 

未来太未知了不是吗，加上我和他的身份特殊，我不得不害怕。

 

但我还是问他了，问他，你说十年或是二十年以后，我们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啊。

 

他没说话，没回答，只是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没催他，也没逼他，也看了他很久很久。

 

最后他说，你明早还要飞，赶紧睡。

 

说完他自己就裹着被子抱着兔子占了床的一边。

 

我说了句晚安，按灭了床头灯，留一盏台灯，继续写我的东西。

 

 

其实我知道我们现在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也许承诺在当下都是出于百分百的真心，但太轻易说出口的总归经不起考验，烟消云散毕竟太残忍。

 

可是当下啊当下，人毕竟是活在当下的呀。

 

 

于是我又点开了那个话题，用小号。

 

“#你十六岁时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他已经去上吉他课。

 

登机前我给他发了消息，又强迫症地再刷了遍微博。

 

互关的小号页面刷出了他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你十六岁时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十六岁，可是未来很长，我想和他走走看。”

• 现实延伸 

• 半架空/半娱乐圈，重逢 

• 请勿上升真人

 

 

Chapter 13

 

 

BGM

 

 

自《战帛》官微发布全演员阵容名单和定妆照之后，相关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而其中，‘易烊千玺复出’引发的浪潮声更是占据热搜榜首之位，整一个星期过去都没能被第二名赶超。

 

在此之前爆出的不和的传闻依然有人在背后炒作，使得热度始终保持在前十。

 

易烊千玺和王俊凯的微博下每天都有无数人留言，好听的难听的都有，有的陌生人会无条件给你信任和温暖，有的陌生人也会无缘无故把你的祖宗都诅咒一边。

 

他们早已不是那个会委屈得偷偷掉眼泪的小男孩儿，现在也说不上有多看得开，毕竟谁也不是圣人，只是看得多了，已经麻木。

 

好与坏相辅相成，有人踩自然就有人捧，易烊千玺的粉丝数持续疯长，其中包括多年前喜欢过他的老粉，那些画风逗比又温馨的留言常常让易烊千玺感慨的笑了出来。

 

他并没有想过要重回娱乐圈，但这些也许曾经连面都没来得及见的陌生人，着实狠狠的温暖了他一把。易烊千玺翻看着她们的评论，多年以前的趣事仿佛跃然于眼前，他这才知道，与今天的自己相比，那时的易烊千玺活得有多么生动。

 

说不怀念是假的，当初下定决心把这些早已深入灵魂，与他合为一体的东西，硬生生的从身上剥离的痛楚，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王俊凯回剧组十多天了，在喻子扬以工作方便为由的劝说下，于某天夜里终于添加了易烊千玺的微信号。

 

隔了一个小时才通过验证，易烊千玺发了个[笑脸]过来。

 

敲下一个‘嗯’字，王俊凯的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字删了，退出直接清空了对话框。

 

北京飞回来的第五天，剧组到宁夏银川的镇北堡西部影视城进行收尾拍摄。王俊凯是个心细的人，这次回来，他发现有极个别工作人员看见他都是躲着走的，偶尔会有怪异的眼神朝他身上瞟，被发现后立马又收了回去。

 

不去猜都知道这是因为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和传闻。

 

他和易烊千玺在临安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想必心里都会有疑问和看法，只是没人敢当面提出来罢了。

 

王俊凯并没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他都只在乎他所在意的人的看法，至于其他人，保持应有的礼貌，就够了。

 

喉咙的不适感越来越重，烟瘾突然又犯了，王俊凯暗恼一声，他还穿着剧中的粗布衫，而烟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面。

 

是夜，天不到八点就黑了个透，剧组收拾着搭建在影视城里的灯光设备，准备收工回酒店。灯一盏盏的熄灭，拍摄现场的光线渐暗，某些地方甚至只看得清来去的人影，王俊凯从中走过，拿起搁在折叠椅上的外套，翻了翻口袋。

 

“俊凯！”陈敬生从身后喊住了他。

 

王俊凯刚摸到烟盒，又只好抽出手，将外套撂在手臂上，声音有些沙涩，“陈导。”

 

“嗓子好些没？”陈敬生走过来，看了他的外套一眼，笑着说：“明天杀青，这边没订到酒席，到时候回北京再补办杀青宴，你可不许缺席啊。”

 

王俊凯笑了笑，“您都发话了我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得来啊。”

 

“听你这声儿嗓子还是有些问题，回头叫医生看看。这几个月的确辛苦了，表现很不错！”陈敬生拍着王俊凯的背，“对了，我刚和千玺通了电话，他明天会过来一趟。”

 

王俊凯脸上的笑容滞了片刻，“什么？”

 

“网上那新闻，我知道你俩为了这部电影特意没去解释，但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我既然知道了，就没法儿坐视不理。虽然不能替你们发通稿解决，从侧面帮忙还是可以的。”陈敬生说，“探探好朋友的班是合情合理，戏杀青了，大家一起拍个合照，也挺正常的吧？”

 

王俊凯低头沉默了两秒，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那先谢过陈导了。”

 

陈敬生笑了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精精神神的杀青！”

 

“嗯。”王俊凯应道，“您也是，早些休息。”

 

陈敬生点头，刚欲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回头指了指王俊凯手上的外套，“拿出来吧。”

 

王俊凯顿了会儿，低头将口袋里的烟递给了他。

 

“喉咙都哑成这样了还抽，明天说不出话你就舒服了。”陈敬生抽出一根烟递给王俊凯，严厉道：“其他的我没收了，抽完这根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去。”

 

这两年王俊凯多了个怪毛病，就是酒精摄入过多容易喉咙发哑，不过一般都要隔一两周才慢慢发作。陈敬生以前和王俊凯有过接触，对他这个毛病也知道一点。

 

“我有分寸的陈导。”王俊凯接过烟，没正面回答，倒也听话的点了点头。

 

“你啊！”陈敬生无奈的叹气，“总有一堆自己的理儿。”

 

王俊凯笑着看他走远，点燃烟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晕开在远处打过来的模糊灯光下，他边走边掏出了手机，看到微信提醒弹了出来。

 

「我明天过来」易烊千玺 20:22

「陈导说明天杀青，叫我来探班」易烊千玺20:23

 

走到暗处的墙角边，王俊凯将烟抽完，给易烊千玺回了条——

 

「知道了」

 

按灭手机，工作人员的车就在王俊凯旁边停了下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王俊凯谢过，告诉他们自己有开车过来，那车便驶离了。

 

今天喻子扬又请了假，王俊凯问他什么事他总是含含糊糊的，不过也还是把他放了。

 

如果换个老板的话，喻子扬的日子估计不好过吧。

 

王俊凯笑而不语，坐进车里。

 

这两个月所发生的事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他需要时间来理清和接受。借着拍戏分神才不去想的人，明天就要过来了，他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仰靠着椅枕，王俊凯阖上眼帘，有些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还是十八岁的时候好啊，连吵架都可以死乞白赖的蹭上去，哪像现在，连最基本的相处，都举步维艰。

 

 

***       ***

 

翌日，朝阳升起，和昨天一样是个晴天。

 

易烊千玺到达银川已是中午一点半，款式简单的军色夹克配着黑色毛线帽，挺休闲随意的打扮。

 

从古朴荒凉的塞外黄土中眺望过去，天空蔚蓝如海，阳光干燥而热烈。易烊千玺被人接到拍摄地时，剧组正处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导演、演员、连同工作人员全都闹成一片，他一眼就看见了被众人抢着合照的王俊凯。

 

王俊凯已经换回了便服，只是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肤色比平时要深了一点，刀刻般的眉眼锋利，整个人的气质更硬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易烊千玺，惊喜的喊：“千玺来啦！”

 

易烊千玺微笑示意，徐徐走了过去，王俊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看着易烊千玺走近，低声说了句：“来了。”

 

“嗯。”易烊千玺听出他的不对劲，问：“你声音怎么回事儿？”

 

“过两天就好了。”王俊凯寥寥几个字带过。

 

杀青后大家的兴致都异常高涨，使不完的兴奋劲儿，易烊千玺还想问得清楚些，就被一群人拥着吵着要合照。

 

耳边一片嘈杂，混乱中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把，易烊千玺往前一倾，扎扎实实的撞到了王俊凯身上。

 

“来来来，咱们先合拍一张啊”举着自拍杆的小谢是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平时就属他最积极活跃，“一、二、三，看镜头！”

 

易烊千玺被大家的热情堵得无法从王俊凯身上分开，王俊凯似乎也没有要将他推开的意思，只是看着小谢举着的手机屏幕，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银川的阳光比北京来得炽烈，易烊千玺微微仰头，太阳光线强得有些晃眼，晃得人晕乎乎的，总感觉要耳鸣。

 

风有些大，带着细细的尘沙。王俊凯的额发被吹开，浓眉飞扬却显沉稳，深邃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了好看的金棕色，易烊千玺不小心多看了几眼。

 

“看前面。”

 

轻得像是耳语的声音从王俊凯的唇间溢出，如同砂纸磨过桌面的嗓音听得易烊千玺心头一跳。

 

那天的阳光没有绿树遮挡，将白皙的脸庞都晒出了一抹淡色的红晕，镜头里的远方是一望无边的漫漫黄沙，电影中敌国在土墙上升起的旗帜正在塞外的微风中肆意飘荡，呼呼的风声悠远而绵长。

 

前头屈着膝盖的人好像唤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易烊千玺没有听得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直到王俊凯清淡的眸光缓缓下移，不偏不倚的和自己撞上，他才愣了几秒，将有些恍神的视线收回，对着镜头微微弯唇。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反思一次，为什么还是会被那双眼睛给蛊惑，这么多年都没能逃得过去。

 

*

 

易烊千玺见了导演和副导，相互问候了几句，一群人又正儿八经的聚齐在一起，蹲的蹲，站的站，整整齐齐的。跟组的摄像师举着单反，跑开好几米远给全组人拍大合影。

 

导演和主演自然是站在最中间，易烊千玺默默站在演员们旁边，又被陈敬生叫了过去，和王俊凯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跟你俩站一块儿感觉自己都返老还童了一把，你们团以前那歌怎么唱来着？慢动作——爱上你什么的。”陈敬生很少在众人面前大声开玩笑，这会儿竟还哼起了调，全组人都乐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调侃他。

 

氛围霎时又轻快了不少，连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都忍不住弯了嘴角，自然的对视了一眼。

 

然而目光相触之时，两人皆是一愣，王俊凯脸上还挂着笑容，易烊千玺看见他瞥开了视线。

 

“票房大卖！”

 

众人齐声大喊，拍了好几张大合影后，陈敬生又叫易烊千玺和王俊凯两人到一旁的树下。

 

分别和他俩合了三张影，陈敬生笑着对王俊凯说：“千玺从北京过来这么远，你俩也合一张吧！长得这么俊，必须得高清伺候着，不然太可惜了。”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都有几分不自在的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陈敬生会突然叫他俩合照，易烊千玺笑了笑，“还是不用了吧，我俩经常见的。”

 

“我要是回到二十几岁啊，怎么拍都拍不够。”陈敬生摆摆手，见王俊凯绷着个脸，道，“你俩又没有真闹不和，磨叽什么呢？”

 

两人没办法，只能照导演的意思站一块儿，但中间间隔的距离，宽得还可以插一个人进来。

 

“你俩站岗呢挺这么直，中间那个位置留给我啊？”

 

无奈，两人只好挪近了些，又挪近了些，几乎是贴着手臂陈敬生才满意的‘诶’了一声，可垂下来的两双手都有些僵硬的贴着自己的裤腿，怎么看怎么别扭，表情也是，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也跟拍硬件照似的。

 

阳光下的风带着暖暖的温度，从身旁吹过，易烊千玺闻见了王俊凯身上干净清爽味道。

 

摄像师旁边的陈大导演此刻一点大导演的架子都没有，倒像个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父亲。易烊千玺反观自己，有些啼笑皆非——他跟王俊凯现在这样算个什么事儿？

 

“配合点吧，拍两张合照而已。”易烊千玺搭上王俊凯的肩，将头凑了过去，朝着镜头露出一个笑。

 

王俊凯被易烊千玺压在肩上手弄得微微弓着脖子，手不觉握紧了拳头，嗓子突然发起痒来，他偏过头掩嘴咳嗽了两声。浓浓黑发下，耳根发红一路蔓延到脸颊。

 

 “没事儿吗？”搭在肩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帮他顺气。

 

王俊凯摇摇头，咳了好几声才将头转回来。他看了易烊千玺一眼，又低声对前头的摄像师说：“拍吧。”

 

说着，便将易烊千玺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

 

易烊千玺愣了愣神，还来不及思考，就被王俊凯拉入怀中。

 

两人先前的姿势一下给反了过来，王俊凯单手勾过易烊千玺的脖子，手臂搭在他肩上，对着镜头浅浅笑了出来。

 

“我说呢！千玺搂着俊凯总有些怪怪的，这样看着好多了。”陈敬生扬眉笑道：“俊凯果然还是哥哥啊。”

 

易烊千玺眼神片刻闪烁，不知是在应着说话的人，还是说给自己听，笑着喃喃道：“是啊，他……”

 

只是他后面的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偏头靠过来的王俊凯打断了。那人依然目视前方，保持着微笑，沉声道：“青晖你快点儿，笑要僵了。”

 

那摄影师连忙哦了句，见易烊千玺也望了过来，他找准最佳时机按了好几下快门，笑嘻嘻的比了个OK的手势，王俊凯便松开了易烊千玺。

 

“这张不错，回头叫他们把这张也放上去。”陈敬生似乎很满意他们这组照片，跟摄像师交代了两句，又问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晚上一起喝两杯？”

 

“您看我这嗓子。”王俊凯哑着喉咙笑道，“回北京再陪您好好喝。”

 

“成吧！不急这一时。”陈敬生爽快的说，又看向易烊千玺，“发布会已经放过你一次了，这回可不许不来啊！”

 

易烊千玺笑笑，“一定来。”

 

三人又聊了些未来的打算，陈敬生看着这两个一般高大的大男孩儿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的松了一口气，摇摇脑袋，“这俩小伙子……”

 

*

 

时近黄昏，剧组的人才有些偃旗息鼓之势，收拾好东西，准备回酒店。

 

王俊凯斜斜靠在车门上，时不时有剧组的伙伴经过跟他道别，他又站直身子礼貌的和对方打招呼。

 

 

十分钟之前——

 

 “我第一次来镇北堡，待会儿散了后一起去周围走走吧。”易烊千玺拉住王俊凯的手臂。

 

王俊凯回过头，易烊千玺正朝他笑着，也不闪躲目光。王俊凯动了动手臂，轻而易举的脱离了易烊千玺的手掌，转身往外走，“我在停车的地方等你。”

 

夕阳躲在云层之后，没有如血瑰丽的红霞，余晖依然是金色的，一仰头，天边的云朵都反射着金光，和镇北堡雄浑粗犷的黄土色调交相辉映，既沧桑，又神秘。

 

易烊千玺的身影开始出现在不远处的人流里，黑色的毛线帽并不打眼，王俊凯看见他背着夕阳，影子被长长的投射在地上，他四处张望了会儿，见到自己后便跑了过来。

 

“先去月亮门那边儿看看，可以吗？”易烊千玺微微有些喘气，问道。

 

王俊凯待他呼吸平顺后，锁了车门，“走吧。”

 

 

从“土围子”拐角边经过，可以看见一个半截形似月亮的残墙形成的门洞，就是月亮门。月亮门下边有一段不长不短的台阶，由黄土和石块铺成，并不规则。

 

现下刚赶上旅游旺季的开端，来这游玩拍照的游客不少，但因为开放时间只到下午六点，许多游客已经匆匆离去。

 

两人漫步在台阶下的平地上，残破的土坯城墙上隔几米远就插有一束老旧的旗子，皎洁的圆月已经在太阳落下之前静挂于天边，金橘色的夕阳光线正好从月亮门的门洞里穿透了过来。

 

黄土之上，悲壮荒凉，却永远衰而不败。

 

“这儿拍过一部很有名的电影。”易烊千玺指着月亮门，说。

 

王俊凯嗯了一声，“红高粱。”

 

月亮门还是因这部电影而出名的。

 

几位流连忘返的年轻游客多看了他俩几眼，估计是认出了他们，但并没有走近，只是有些惊喜和意外的细语着什么，其中一个男生哎呀了几句，推着他们走了。

 

“有首插曲也挺火的。”易烊千玺说着，偏头望向王俊凯，笑道，“你以前总是唱着玩儿，还记得吧。”

 

王俊凯没有说话。

 

他们确定关系的头一年，易烊千玺对这突然上了一个层次的关系还有些抵触，王俊凯总是会特别豪迈的唱这首歌来鼓励他，每回都换来易烊千玺的一脸嫌恶，王俊凯也总是乐此不疲……

 

怎会不记得。

 

见王俊凯沉默不答，易烊千玺也不再追问。两人走上台阶，易烊千玺拿出手机，定格在月亮门那头的夕阳和月亮，拍了两张照。

 

那张照片被拍得黑不溜秋的，易烊千玺抿唇笑了，他对着照片，轻声说：“现在也要大胆地往前走，知不知道？”

 

王俊凯一怔。

 

日暮西陲，易烊千玺转过身，站在逆着光的门洞里，余晖勾勒着他的身影，金色的光点嵌在他笑弯的眼角上。

 

过往的光景被沙漏倒转于眼前，王俊凯有刹那的失神，仿佛听见了记忆里单薄瘦小的少年，光着脚丫倒退走在落日的海边，笑着唤他：小凯。

 

“回去吧。”王俊凯低声说，在离月亮门还有几层台阶的地方转了身，顿了顿，“太阳该下山了。”

 

易烊千玺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王俊凯已经走到台阶下边儿了，他轻叹了口气，跟着走了下去。

 

回去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王俊凯以前也来这拍过一次戏，夜里收工得早，他偶尔会独自乱逛，对地形就比较熟悉了，抄小路会快一些。

 

一座大半人高似城墙的山丘横在眼前，挡住了去路，王俊凯差点忘了这条路上还有这么个障碍物。

 

他远望了两眼，指着那头绕了将近半个圈的铁栅栏，对易烊千玺说，“你从那边走，我先进去开门。”

 

易烊千玺疑惑，“我直接跳过去就可以了。”

 

“太高——”王俊凯硬硬的将话拐了个弯“反正也要往那边走的。”

 

然后他撑着山丘，一下就翻越了过去。

 

王俊凯往铁栅栏方向走了十几米的距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猛地站住回头，易烊千玺已经从外头翻了进来，正拍着手上的土灰。

 

“你！”一团火气堵在胸口，王俊凯眉头紧蹙，想开口骂易烊千玺几句，无奈喉咙无法大声说话，只得忍着怒气快步走回到了易烊千玺面前，瞪了他好几秒，低斥道：“我刚怎么说的？！”

 

易烊千玺被他的无名火弄得摸不着头脑，“跳过来挺方便的。”为什么一定要走那边？

 

“……”王俊凯似是想弯腰蹲下来，目光垂下来好几次又被他强行收回，最后干脆看都不看易烊千玺，撂下一句不耐烦的“随便你。”便转身而去。

 

易烊千玺在原地呆站了半天，也还是没搞懂王俊凯是什么意思。

 

***      ***     ***

 

回到酒店，王俊凯停好车后来到大厅，易烊千玺还在跟前台小姐说话，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好像没房间了。”易烊千玺说。

 

前台也面露勉强之色，“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又来了一个剧组，剩下的房间基本都留给他们了，您要再早来十分钟还有一套标间，您看……”

 

“没事。”易烊千玺弯唇，“我去别的酒店问问。”

 

前台立即一副放松下来的表情，“实在很抱歉。”

 

“俊凯！千玺！你俩才回来呢！”副导和几位朋友刚从外面吃完饭，踏进酒店就见到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站在前台，便走过来问道，“还没休息呐？”

 

“暂时还休息不了，”易烊千玺笑笑，“没房间了，得去别的酒店看看。”

 

“没房了？生意这么好啊。”副导咧嘴，笑眯眯的说：“不打紧，睡我屋去，我那还有一张空床呢，咱还可以聊聊天儿……诶？子扬今晚没回来吧，上俊凯那睡也可以啊。”又看向王俊凯，“是不？”

 

“不用了，我去别的……”

 

“这一片儿就这么几家宾馆，招待所太脏了，根本睡不得人。”副导说着，他的朋友在一旁就开始催了，他连忙又说：“不过我记得俊凯好像有点儿洁癖，他要不乐意的话，你就来跟我睡，我房号是……”

 

报了一串儿数字，副导就随他们进了电梯。

 

“那个。”易烊千玺支吾着，看了眼王俊凯，拿过放在柜台上的包，说：“早点睡，我先走了。”

 

“这么晚你上哪儿找住的地方？”王俊凯叹道：“算了，去我房间。”

 

“没关系，我……”易烊千玺主要是怕王俊凯介意，话刚说出口又被王俊凯打断，“你想让剧组的人都觉得我俩是真不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易烊千玺只好松了口，“那好吧，辛苦你将就一晚。”

 

王俊凯听到这句话，脸色一黯，转身走开了。

 

*

 

在外头一起散步没觉得怎样，踏进同一间房，又同睡在一间房的感觉，让人呼吸起来都莫名有些紧张。

 

酒店客房的浴室与卧室是由透明玻璃隔开的，浴室那头安了杏色的帘子，灯光透过玻璃，卧室的一角也跟着光影朦胧。

 

细细的水声总是缠绕在耳边，像被放大了许多倍，冲击着每一个感官。王俊凯刻意忽略映在布帘上，洗澡的人的影子，却反而一直往脑子里钻。

 

屋内的气温似在顷刻间上升了好几度，王俊凯有些燥，索性走去阳台吹风。

 

 

 

易烊千玺站在莲蓬头下，仰头闭着眼。温水流过他的脸庞，顺着发丝滑过身体，洗涤着今日的奔波与疲累。

 

氤氲的水汽缭绕在眼前，模模糊糊中，有一道清晰的白光从脑海中闪过。

 

他想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

夜色弥漫了整个银川，一切都静寂了下来。关了壁灯，屋内漆黑一片，两人躺在同一间房的两张单人床上，没有人睡得着。

 

呼吸声是被放慢的轻，王俊凯翻了个身，逼着自己闭上了眼。

 

 “王俊凯。”另一张床上的人轻轻叹了声，“你今天要我从铁门那边过去，是不想让我从山丘上跳下来，对么？”

 

黑漆漆的房子里，易烊千玺的声音异常清晰，像高音质耳机里播放出来的一般，恍若咫尺。

 

对面的人好像没有回应的意思，易烊千玺又低声问道，“……是在担心我的脚伤？”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是了。

 

易烊千玺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暗自松了口气。

 

“没有的事。”可那人忽又这么说着。

 

易烊千玺顿了顿，随即释然的笑了，也翻了个身，“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王俊凯。”易烊千玺闭上眼睛，轻喃道：“我的脚是受过伤，但现在已经好了……我会受伤，并不是因为你，你不必做到这样。”

 

秒针滴答滴答走了好几十下，易烊千玺终于有了困意，听见对面床上嘶哑的嘟囔，他浅浅弯起了唇，“嗯……是我想多了……晚安。”

 

再次回应他的，是那人拉过被子的声音。

 

*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枝桠上，叶子发着光，绿油油的。夜的倦色还残留在大街上，朝阳却已经迫不及待的从东方的云朵里冒了出来。

 

易烊千玺被一连串手机震动吵醒，眼睛沙沙的还无法睁开，屏幕上的字糊成几团，他的拇指在上头胡乱的点了几下，终于点开了一条新的语音信息，后头接着的那几条也唰唰自动播放起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一个直接关机，一个直接不理，你俩现在调子高到连哥的电话都不接了吗！！！”

 

“喂喂喂喂喂——这位高冷的易烊千玺，千总，千哥，宝贝贞贞，老千——”

 

“大帅逼已经访美归来，还剩十五秒即将酷炫登场，还不速速接驾！”

 

被这中气十足，朝气蓬勃的男高音吵到，王俊凯皱着眉头，睡眼惺忪的睁开了一秒，又紧紧闭上，烦躁的盖过被子，“谁啊……吵死了……”

 

两人同时重回梦境中畅游了半分钟，蓦地同时睁开了双眼。

 

“……”

“……”

 

过去进行时与现在进行时的意识终于回拢，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齐齐讶异慌张的瞪着对面床上的彼此。

 

 “砰砰砰砰——”

 

两人还懵着，正准备一点点缕清自己和对方为什么会睡在同一间房内，粗暴的动静就打乱了即将理清的思绪。

 

房门口传来了一阵力道适度，却又气震山河的敲门声。

 

 

 

Tbc

 

 

 

 

#完结#

#《八秒记忆》易烊千玺视角#

#请勿上升真人# 

 

 

由于和前文相互穿插，阅读前文后食用更佳→

八秒记忆  【上】 【中】 【下】 【终】

 

 

《光影》 

我看过许多风景，也去过些许地域，却没有什么能比过你眼里起伏的光影。

 

 

 

>>> 

修长的手指一划便退出了微博的登录界面。

他垂眼凝视着屏幕上两个额头相抵满面微笑的男人，半晌后举起胳膊用力将手机扔进了远处的水面里。

长身伫立于大海之端，海风瑟瑟吹乱了他柔软的黑色短发，寡淡的眼眸平静的似一汪死水。

抬手整了整身上并不怎么合身却贵气十足黑色西装，他的手指绕过衣领让它变得更平整一些，动作缓慢的像是在进行某种珍视的仪式。泛着深色的海面另一头是泣血般的夕阳，即使殷红的光芒照满了他俊秀的脸也无法给予他分毫血色。

 

从鼻尖呼出一口气，他没有任犹疑地一脚踏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即使现在的奥斯陆早已迈进春时，可海水的温度还是刺骨的冰凉。他身子颤了颤，却是更紧的咬住了牙关，脚下在海水中坚持的步伐愈发有力了。

 

痹人的海水渐渐漫过了他的脚踝，他的小腿，他的腰。他平视远方的眸子被原本风平浪静现在却波涛卷涌的海面激起了一层欣慰的笑意。

他没有停下。

他……无法停下。

01

手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对面前新认识的助理讲出那么一番羞耻的话时易烊千玺整个人其实有点懵逼。可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近乎下意识地说出”没有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了”这种话，无非是因为这的确是藏在他心底已久的心声。

于他而言，王俊凯是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一个遥远到不行的夏日午后，酷暑中他来到重庆和两个队友一起准备组合成立的首发单曲。他们在闷热的练习室劲歌热舞了好几个小时舞蹈老师才同意先暂时放他们一马，王俊凯和王源立马提议一起到楼下的小卖部吃冰，而刚想点头的易烊千玺却被身边的工作人员叫住了。他向他们二人示意他们先去他过会儿再跟上便向那位那位工人员走去，只见那个大姐姐一脸和颜悦色地递给他好几个信封，笑眯眯地告诉他这是粉丝寄给他的信。

“不错嘛千玺，”她猛拍了一下他的背，”这么快就有粉丝来信了。”

当下的易烊千玺自然是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他瞬间便忘了对朋友马上就来的约定，一把将信封揣在怀里就往此时空无一人的练习室奔去。一进门他就坐到了角落里，迫不及待地将那些信封摆到眼前，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一个信封，可将里面画风迥异的信纸铺开后脸侧的梨涡顷刻间就消了下去。

只见那张洁白的信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滚”字，用红笔勾勒出的笔画与白纸形成鲜明的对比，刺的人眼睛眨了好几下。他赶忙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别现象或者只是寄错了而已，手指如飞一般地打开了另外几个信封。
可他除了”滚离王俊凯王源远一点””你没资格加入他们”以外没看见任何东西。

他盯着手中层层叠叠的纸张和上面清楚的字迹出了神，心里泛起的委屈和酸涩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使劲咬住嘴唇，他攥着信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喉咙肿胀的感觉像是随时都有铁锈味弥漫开来。

没关系的，他对自己说道。
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的不是吗？

他可不能哭。
他跟他们约好要去吃冰的。

就在他匆忙整理情绪的时候，一片沉寂的教室里突然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咔嚓声。门口走进一个纤瘦的人影，声线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厚重，”千玺？”

见来者是王俊凯，易烊千玺连忙起身将手中杂乱的纸张藏到了身后，可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有一张信纸他没有抓稳从而飘落到了走进来的少年面前。

“你在这儿干嘛我们等你好久了——”王俊凯边碎碎念边向他走了过来，凝固在他身上的视线终是被地上的白色纸张吸引，可惜易烊千玺刚想上前去捡就被对方一个俯身打断。

“一张纸而已你紧张啥。”他说着便想递给他，可手上的动作却因扫视纸面的不经意行为而停住了。

只见他原本自如的脸色一僵，飞快收回了手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易烊千玺想上前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此刻只觉得又尴尬又丢脸，生怕王俊凯下一秒就问他这是什么东西。自尊心艰涩如他，不论面前的人接下来说出什么安慰或询问他的话他都会自卑的想直接死过去。

他们之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王俊凯的目光从纸上移开后眉毛紧皱地对着他张了张口，一脸的欲言又止。他脑袋一歪便看见了对方藏在身后的另外几张纸，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易烊千玺低着头心想着这里哪儿有洞可以让他钻进去，可他又无法自制地难过的要命，只好垂下头遮掩眼中泪光的同时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都要怀疑王俊凯是不是已经自行离开了，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一沉，有什么温暖的力量从他的发梢传来，如微小的电流密密麻麻地击中了他的心房。

他小心地抬眼，便看见王俊凯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恼人的清亮。他的手正停在他的发上，轻柔地揉弄了两下，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没事的千玺。”

他轻声说着，平和的音线里却是显而易见的了然与坚定，漆黑的眼眸中似有点点的星光。他唇角柔和的笑意像是夏日里清冽的冰泉，醒人又清蔚，竟缓慢地浇灭了他心中惶惶而不自知的不安。

“有我在呢。”

……有我在呢。

易烊千玺望着他笑的意外好看的虎牙失了神，竟忘了如何去避开他的手。只见跟前的少年虽只比他高了几公分，清秀的面容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体贴和成熟，一双桃花眼更是温柔的像是把所有安慰的话说尽了。

他兀的发觉，在自己过去不曾放在心上的各样事物里，王俊凯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外表粗枝大叶，内心却细腻无比的人。

比如他刚来重庆那会儿，公司的练习生休息时常常会凑在一起用重庆话聊的热火朝天，而他由于听不懂只能在一边焦虑地垂着头，可耳朵却是随时随地竖起来的。


是王俊凯发现了他的无措，在人群里第一个用有些好笑的川音普通话拔高音量地夸夸其谈，引起了他的注意亦将他带进了那个日后的大家庭里。

好像时间就这样静止也没什么不好的。

易烊千玺注视着面前的人偷偷地想着。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始的吧，他将一个叫王俊凯的，笑起来傻兮兮的家伙满满当当地塞进了心里。

02

十五岁那年他理所当然地和王俊凯走到了一起。

两人交往的小心而甜蜜，亦默不作声地达成了日后若是相恋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也要相互扶持地走下去的共识。可不知从何时开始王俊凯变得愈来愈不对劲，整天健忘不说就连以前手到拈来的舞蹈动作也跳到很是吃力。公司不得不强制停止了他所有的活动，希望他能休整好自己再出发。易烊千玺也问过他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可对方却对他笑笑说他早就检查过了只不过是感冒导致身体虚。

更荒唐的是，那时的易烊千玺竟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事隔多年后再回想起那时王俊凯躲闪的眉眼，易烊千玺都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如果那时候再坚持一些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和王俊凯的恋情彻底上了头条的那天他的助理几乎是哭着脸进来的。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女生皱着张娃娃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你们虐狗收敛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逮住了。”

他仔细地研读那份娱乐报纸上的每个字，悠悠回道，”什么叫这么快，都要十年了才发现我们已经很成功了OK？”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听他助理的语气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你在拍的那个校园剧已经被叫停了。”

易烊千玺看她这么悲观，忍不住调侃道，"你能不能跟小凯那边的Kelly学学，给我们多一点信心和祝福？”
接着不等她开口又道，“还能怎么办？盖不过去就公开呗。”

没有任何犹豫的决定。

毕竟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关系。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另一个当事人都杳无音讯，无论他如何给他留言，微信里的表情刷屏，电话一遍一遍地打，他都无法联系上他。

易烊千玺不禁有些慌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报警的时候他接到了那个之前被叫停的校园剧制作人的电话，问他第二天是否能进组。大清早的那位制作人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焦急和充满歉意，还不停地跟他说原来是误会一场。

挂了电话后易烊千玺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着上一件事情他都还没处理过这是怎么了？

再垂头，手机屏幕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条他等了好几天的简讯。只见那条“千玺我们谈谈吧”后面紧跟着冒出的是一则娱乐网站的推送。他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可上面快要溢出屏幕的“王俊凯”三个大字却活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易烊千玺屏住呼吸点开了它，不敢相信地将那条新闻拉到了底。然而上面的白底黑字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唯一清晰的是那几张照片上自己最为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硬是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发觉自己浑身从头发一路冰到了脚趾，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感受到了最为刺骨的寒意。

随之整个身体都气的打颤。

他知道王俊凯想干什么。

如此明显的摆拍，这么拙劣的演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这样逞英雄有意思吗？”他一步未停地赶到了王俊凯约他见面的地方，不等对方开口就冷冷发问，“把自己毁了显得很有本事是吗？”

他气到根本无心关注那时王俊凯病态的面色，这几天的担忧和恐惧像是有了发泄口，声音沙哑的像是小兽受伤时的呜咽，

“……王俊凯你既然这么有本事，干嘛不一起把我也毁了？？”

他直视着对方有些混沌的眼眸，却在看清他白峻的面容和一身的疲累后不禁有些心疼了起来，强硬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一些，“

小凯，”他唤了他一声，“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承担的，我们一起去说清楚好不好？”

他满怀希冀地看向他，可王俊凯只是对着他的目光动了动后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啊，千玺，”他一开口嗓子便是哑的，唇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我太累了，真的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让易烊千玺有些恍惚，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有听过他说话了。

努力想辨识他话中的含义，一无所获后他终是只好开口询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俊凯笑笑，纤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里情绪。

“这个圈子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窒息，没有隐私没有自由甚至没有尊严，”抬眼，他看向易烊千玺的眼里像是藏有另一片天空，深沉而阴暗，

 

“我累了，我想退出了。”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我本来就是要走的，所有后果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不用再拉你下水了。”

 

易烊千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眼前的人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震惊地身子晃了晃，后退了一步，“难道就你累我和王源都不累吗？什么叫你一个人承担就好？？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一个人担下了那我们以后——”

 

“——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不等他说完，王俊凯就打断了他，不稳的音线里是全是令对方害怕的坚决。他再次看向已经怔住了的易烊千玺，启口说道，

 

“我们分手吧，千玺。”

 

浅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轻松而随意的事情，

 “对不起。”

易烊千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耳边轰的一声炸开，惹得他脑子一阵痛人的晕眩。

 “……为什么？”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发颤的声线了，喉口肿胀的要命，“就因为你累了，要离开了？你都不用问问我怎么想的？”

“那些都不重要了，”王俊凯的目光不变，嘴角平直没有任何情绪。

 

“对不起，千玺。”

片刻间有滚烫的液体涌上眼眶，易烊千玺逼不得已只好垂下了眼睑。眼前这个人他爱了这么多年，早已熟知他所有的眼神，动作，还有微笑时不同的弧度后想表达的意愿。

然而现在，他知道他去意已决，早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谁特么要你的对不起，”他咬着牙克制自己随时会失控的情绪，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

 

——“王俊凯，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了出去，路上似乎还撞到了什么人。他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后蹲下身抱住了头，在眼睛里压抑已久的液体瞬间决堤而出，使他痛哭出声。

那是易烊千玺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的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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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去喝了很多酒，鲜少碰酒的他还没喝几口就醉的一塌涂地。可他却依旧坚持一瓶一瓶地往喉咙里倒，刺鼻的酒精灌下咽喉时烙下一片热烫的刺痛让他可以暂时忘怀王俊凯说分手时毫无留恋的眼神。

回到家一倒在在床上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耳边隐约间响起了送他回家的助理的叹息还有那句“王俊凯怎么就突然退出了网上都快把他骂死了”的抱怨。

 

易烊千玺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后睡的更深了。

他应该是做梦了。

梦里他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年少的午后，闷热的练习室里小小的他拿着一手的不堪入目的信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王俊凯开门走了进来，迎着一身的阳光温柔地摸着他的发，一双清亮的桃花眼里仿佛装有全世界的美好。

 

是他告诉他没事了。

告诉他，有他在。

是王俊凯啊。

那时的他几乎被千人所指，是王俊凯给予了他最大的鼓励和温柔，是他和王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让他重拾了信心。

 

……是王俊凯啊。

  

易烊千玺从漫长的梦境里睁开了眼睛，外面刺眼的阳光逼得他脑仁一阵抽人的疼。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好一会儿后才伸出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打开了和王俊凯的聊天窗口。

所以这一次，尽管有着再多的不解和怨恨。

如果连他易烊千玺都不站在王俊凯这边，他又是不是就会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孤单又无助呢？

——我尊重你的决定。就按照你内心真正的意愿走下去吧，加油。

易烊千玺缓慢地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一番删改后眼神呆滞地盯着屏幕看了晌久，然后按了发送。

过了好久，手机才传来提示音。

 他对着上面明晰的 “对不起”寥寥几字看了半晌，终是又一次湿了眼眶。

抬手，他将之前打好的一段话尽数删去。

 

——小凯，如果我愿意抛下现在的一切和你一起离开，我们是不是还能有以后？

 

03

组合解散的记者答疑会王俊凯没有来。

公司准备的三人席位因为他的缺席，使原本座位明确的长板桌椅空落落的的只剩下易烊千玺和王源两个人，怎么看都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倒也像他逃避的作风。

 

下了记者会后易烊千玺总觉得脑子昏沉的厉害，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出不来。他支开了助理一个人回到家中，灯也没开就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顺着背后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盯着外面繁华的夜景发呆。往常这个时候都会有双有力的臂膀从旁边环上他的腰，尖细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使力让原本应有的刺痛化作了缠绵的春水。

 

“怎么了，不开心吗？”

 

那人总是这么问他，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回响时总会带起他一身鸡皮疙瘩。而他也总会选择笑笑不语，然后侧过脸准确地找到他温热的嘴唇。

以吻相封。

 

当然一个吻总是刹不住车的，那些被它撩拨出的炙热火焰总会在下一秒将两人淹没不见。

 

那时他总觉得，他是他最好的疗愈药，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只要有他在。

 

易烊千玺头疼地将脸埋进了蜷曲的膝盖里，不觉间膝盖上的布料竟湿了一层。他深知自己今晚定是又要失眠了，前几天托助理带的安眠药已经吃完了却丝毫不见起效，大部分的夜晚都是在睁眼看天花板中度过。

 

他真的很讨厌这样口是心非的自己。

嘴巴上洒脱地说尊重他的决定，其实内心根本就放不下。不论他目光转到哪里都有他的影子他的温度，他甚至开始怀疑没了他自己接下来的路是否还能走下去。

思虑间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吸了口气后翻出了一直在自己电话簿顶端的他的号码，手指颤巍巍地在通话键上停顿了良久。在他能鼓足勇气之前，手中的手机突兀地“叮——”了一声。

他垂眸一瞟便见简讯栏上竟然是对方的名字，心中克制不住地一阵翻天覆地的惊喜，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它。

 

“这些年来谢谢你们的照顾，能认识你们我真的非常开心。也谢谢大家能接受并原谅我这次的任性。这些年来，我获得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现在我想去试着寻找那些自己错过的风景了。

再一次，谢谢大家。”

 

是一条内容俗套的群发短信。

 

易烊千玺瞪着屏幕看了好久，他把每个字都颠来覆去念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后，脑子止不住地一热将号码拨了回去。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通红的眼睛刹那间便失了神，飞快地按了重拨键。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再拨。

 

“您好……”

 

毫无热度的机械女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易烊千玺执着地听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起初从他轻启的唇角倾泄而出的只是不经意的轻笑，随之慢慢转变为疯狂的大笑。他笑的浑身颤抖不止，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高亢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竟显得无比痛苦而干涩。

直到他笑的泪流满面，笑声皆数化作了出口的哽咽。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为王俊凯哭的像个傻逼了。

 

04

易烊千玺躺在皮质的沙发椅上瞪着头顶明亮的日光灯发愣，眼下的青黑在光线的照射下又明显了几分。

他边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衣大褂的老人，正戴着副老花镜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还热乎着的检查报告。他看了好半晌，才摘下眼镜，一脸的语重心长。

“我孙女很喜欢你，”他对着椅子上的青年人说道，“你说你年纪轻轻，事业又那么好，怎么就会有轻度抑郁症的倾向？”

 

易烊千玺直视上方的目光不动，答非所问地回应，“既然只是倾向，应该很快就能好吧？”

 

老人似乎被他天真的想法逗笑了。

“易先生，这可是心病，”他道，“如果你自己愿意配合，自然会恢复的快一些。”

停了一下他又问，“所以你最近是被什么困扰了？还是有执念放不下？”

 

执念吗？

易烊千玺眼前晃过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弯成上弦月的眉眼温和而深邃。

他摇头。

 

见他在抗拒，那老者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问。

“如果只是压力太大，你可以出去旅游好好放松一下。但如果是有执念放不下……就试试做些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易烊千玺若有所思地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开始疯狂地接工作和各类通告，电影和电视剧一部接一部地演，各类红毯都走了一遍，完全不留给自己喘息的空间。疲累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以至于它们都在叫嚣让他歇一歇吧，可易烊千玺欲罢不能地发觉只有如此他在每个熬人的夜晚才能入睡的早一些。就连他那个向来对他要求甚高的经纪人Luna也好几次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说再这样下去他会垮的。

 

每当她这么劝他时易烊千玺总会头也不抬地继续看剧本，微耷的嘴角捻起一抹无力的苦笑。

“我要是不这样才会垮。”

 他如是嘟囔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在无尽的疲惫中放任自己，直到那天Luna突然将一本新的电影剧本递到他面前让他收拾一下过几天出国。

“诶？”他拿过剧本对她皱眉，“可我舞蹈工作室才刚开，我想先——”

 

“——这部电影的主场选在了挪威的奥斯陆，”她打断他，并扬起了下巴，“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

 

易烊千玺顿时失了声，好像有什么他一直强压在角落里逼迫自己遗忘的东西突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休息室里那人挑眉微笑的模样，两人斗嘴时他宠溺的摊手动作，服输时装作委屈的下撇唇角。

 

他知道自己该拒绝的。

他花了这么长时间走出来，不能再陷回去了。

 

可当他人已经不自觉地坐在了那片曾几何时他只想和另一个人一起来到的冰天雪地里，头顶的阳光无法温暖刮到脸颊上的凛冽寒风逼得他只能暂时放弃背台词抬起头看向另一边的时候；

 

当他撞进了一双不再如星子般明亮却熟悉到能扼住他呼吸的眼眸的时候；

 

当他不顾一切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早已向他飞奔而去的时候；

 

当他在对方混沌的眼里清楚地看见自己欲哭无泪的表情的时候。

 

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些全是他以为而已。

他从未甘心忘记过，也从未真正走出来过。

>>> 

该早些明白的。

 

那个人的是他逃不开的梦魇，亦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

05

他面前的王俊凯已经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峋，早已失去了当年骄傲清俊的轮廓，可易烊千玺还是觉得他一如从前的好看。

 

在Kelly吞吞吐吐的描述中他大概了解了王俊凯选择离开的真相，也懂得了当时对方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中藏了多少欲言又止的悲恸和绝望。他只觉得后悔又自责，外加哭笑不得，心中万千情感杂糅在一起竟是怪他也不是，夸他大爱无疆也不是。

然而现在的王俊凯虽已不再记得他的姓名和过去，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忘记。

 

“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些玩偶，”在一阵失控般的泣不成声后易烊千玺终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蹲着身子平视着对方在厚厚的镜片下晕墨般的眼睛，轻声发问，“不会觉得很幼稚吗？”

王俊凯看了他半秒，面部的表情忽然柔和了起来。

“我不喜欢啊。”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对方瞪大了眼，尔后他却抬起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心口的位置，“可是这里好像有个人喜欢。”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还喜欢红色，总是爱画一只不怎么好看的绵羊，”他显得有些调皮地歪了歪头，孩童般的笑着说道，“而且他的生日在十一月，千玺你来猜一猜他是谁吧。”

 

他咽了口唾沫，蓦地发觉喉口痛的要命。

“这个真的好难猜噢，”强忍着眼中不断翻涌而上的泪意，他配合他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却在垂眸间悄悄掩去了再次涌出的泪花，“答案……不会是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千玺你也太笨了，”王俊凯只是呆愣了片刻，便虎牙招摇地大笑出声，“我都给了你这么多提示了，答案当然就是我自己啊。”

他指着自己的瘦削的面庞，笑的一脸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

 

“是啊，都怪我太笨了，”他望着他开怀大笑的眉目，词不达意地将哽咽全数吞回了肚子里，“对不起啊小凯。”

抬眸挤出一个微笑，

“……对不起啊。”

 

让你一个人，等了我这么久。

 

>>> 

当晚Luna来他房间兴师问罪他白天都跑到哪里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你这是干嘛？？？”她对着他空无一物的酒店房间目瞪口呆，“你待会儿还有夜戏呢，还嫌今天被导演骂的不够过瘾？？”

 

“我必须走了，Luna，”他一把将背包斜挎到背上，“这电影我不能再拍了。”

末了又加一句，“你帮我跟导演说一声抱歉，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他的经纪人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拖着箱子就要出门了她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一下？？”她尖叫了一声，“你认真的？？？”

“易烊千玺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现在退出不只是要面对那么一大笔违约金……你想想以后谁还会找你拍电影？？”她抓狂地又提高了音量，“你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地位，现在退出会把你自己毁了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女人气的有些变形的脸，悠悠说道，“可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他的一句话又激的她险些跳了起来，“什么鬼他妈的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你在乎——”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拔高的音量兀的轻了下去，紧接着她小声地继续像是怕触碰到他的地雷，

 

“……你，你找到他了？”

 

易烊千玺面上表情不变，颔首道，“嗯。”

 

他一向伶牙俐齿的经纪人此刻却忽然词穷了，一口气憋了半天才翻了个白眼支支吾吾地说，“这样值得吗？你以后会后悔的。”

 

易烊千玺轻笑了一声，唇角静候的梨涡瞬间陷了进去，一扫阴郁的眼里像是蕴藏着午后的晴空，“我要是现在不走，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们之间沉寂了一会儿，懂他如Luna显然深知只要和那个人有关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自暴自弃地叹息。

 

“……这一年半以来，你在那么多上门的工作里都只会选那些会到国外取景的拍摄，”她突兀的一句惹来对方一个困惑的眼神，“虽然你不说，也装作自己很享受走出国门的过程，但我知道你其实只是希望能在那些地方寻到他的踪迹而已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虽有些不甘心却还是放开了一直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千玺，”他早已步入中年的经纪人祝福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小兔崽子，果然还是真心笑起来比较可爱啊。”

 

易烊千玺微微一怔后再次笑开了，嘴角的笑意不禁爬上了眉梢，琥珀般的眸子清澈而透亮。

他有些狼狈地抓着背包带，对着面前的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那天深夜等他赶回去时疗养院的大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他只好趁着夜黑风高将行李扔在了大门外，先翻墙摸回了王俊凯的住处，顺带蹭了一身的灰。

那家伙早已沉沉地睡去，对他的闯入毫不知情。易烊千玺迎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凝视着他半晌，然后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对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头枕在王俊凯身边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终是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连鼻尖都萦绕着失而复得的幸福味道。

06

随着病情的不断加重王俊凯的记忆周期变得愈来愈短暂，常常不到一两天他脑子里的东西就会重新洗牌。他似乎总是对易烊千玺的身份很是好奇，很多时候对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可他却也从不排斥和他亲密地接触。

 

“千玺，”他黯淡的眼眸藏在厚重的镜片后，视线牢牢地凝固在此刻正细心地帮他擦拭嘴角饭渍的易烊千玺脸上，“你刚刚说你不是这儿的护工，那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

 

易烊千玺拿着纸巾的手没有停顿，微抿的嘴角兀地上扬了起来，恬淡的声音像是在念一首最爱的诗词。

“因为我爱你啊。”

他毫不羞涩地如是回复，即使已经回答了无数遍可声线里依旧有跳动的音符，脸侧醉人的梨涡不知盛放了多少美酒。

 

虽然每次这段突如其来的谈话都会以王俊凯不明所以地看向别处而告终，可易烊千玺还是坚持着这个答案。他几乎每天都要向他告白，锲而不舍地告诉他我爱你啊，期待着下一秒他眼底的那道光能再度亮起。

尽管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是多么无谓的奢望。

送走Kelly后没过多久王俊凯就变得愈发嗜睡了起来，起初他只是会晚平时的起床时间两三个小时才醒，可是这个情况愈演愈烈到后来他竟可以混混沌沌地昏睡好几天，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的基本运转。院方考虑到他不容乐观的状况，将当时已经昏迷三天的王俊凯转移到了加护病房，瘦弱如他所有的生命特征只能靠床边仪器显示屏上起伏不平的波浪线体现。

 

Grace心疼地拍了拍这几天已经瘦了一圈的易烊千玺的肩膀，一阵欲言又止后才开口让他去帮Karry打扫一下以前的房间吧，顺便整理一下衣物。

易烊千玺知道她是想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便也只是回眸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儿白峻的脸，就步履沉重地挪出门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他蹲着身子在对方杂乱的衣柜里捣鼓了好一会儿，在角落里上下翻弄的手因为突然碰到了什么触感绵软细滑的面料而停住了。他将那件被埋汰在所有衣物最下面的衣服抽了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件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外套。从它精致的剪裁和设计上易烊千玺勉强可以辨认出这是两年前流行的定制款式。他刚想吐槽王俊凯怎么能把这么贵重的衣服丢在这里积灰，在外套上抚动想试着把褶皱弄平的手却猛地停住了。

 

这件西装的口袋里还有东西。

 

他好奇地将手探到口袋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巧的紫缎盒子。他的手不可自制地一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立着的是一枚大气却不失精细的白金戒指。

戒身宽大，显然不是女款。

他想他是认得这个样式的。

年少时他们曾一起出席过一对明星夫妇的盛大婚礼，在目睹了两人交换的婚戒款式后也曾讨论过自己喜欢的戒指样子。那时的易烊千玺仗着自己算是在三个人里最有时尚品味的不禁夸夸其谈说了一大堆，都是少年人的玩笑话他却从不想王俊凯全部记进了心里。

然后竟做出了他最爱的模样。

 

……傻子啊。

 

他指尖轻挑便将戒指从托座里拿了出来，好久未见天日的银亮戒身在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晕。近乎缓慢地，他手指微颤地将它戴到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郑重的神情却是快要溢出来的悲伤。那枚戒指顺利地滑过指壁，一圈冰凉扣住了他的指腹。

量身定做般的完美贴合。

易烊千玺垂头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出神，顷刻间便有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眼中涌出滴落在了戒面上。他更深地埋下头，嘴唇贴上了冰冷的戒身，闭上眼睛再也无法自控地痛哭出声。

这些日子来他被随时会再次失去王俊凯的恐惧和担忧冲昏了头，而此时此刻他才蓦地发觉原来自己早已无处可逃。

他迅速起身向加护病房跑去，动作过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的话，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做。

 

王俊凯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怎么可以？？

 

 易烊千玺气喘吁吁地回到他的病床前，下一口气还没顺上来就趴到王俊凯耳边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愿意，你听见了吗？”

 

 沙哑的音线里已经全是哭腔，可他还是坚持用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对方耳边重复，

 

“我找到你的戒指了，你说你怎么不藏的再好一点呢。”

 “你看我都戴手上了，我说我愿意啊……”

“王俊凯，我愿意啊……”

 

手中紧握着的对方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易烊千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赶忙退开想看的更真切一些。病床上一直双目紧闭的男人此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起来，像极了蝴蝶扑闪的翅膀。

 

他心中大喜，忙不迭地拿起桌边特制的内线座机拨通了Grace院长室的电话，对方刚接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声音说道，“Grace，小凯……Karry他醒了，他醒了！！这是不是说他还有救？？！”

趁着他说话的空隙，王俊凯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适应头顶的灯光。他双眼微眯后眸光一转，视线停在了站在床边一脸又哭又笑的易烊千玺身上。眼里闪过了几丝震惊和迷惘后，他贪恋般地将他上下打量个遍。当他的目光扫到对方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上时，他不敢相信般地眼睛眨了又眨，最后终是阖下眼帘，唇角泛起了看不出悲喜的笑意。

 

“……千玺，你冷静下来，然后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音量比平时低了许多。易烊千玺不禁皱起了眉毛，平常Grace都是叫他的英文名，突然煞有其事地叫他“千玺”令他顿感不安了起来，

“Karry这样情况，之前我们也遇到过好几例。后来他们都会陷入昏迷，醒来后却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

 

“千玺。”

 

竟是他最熟悉的音色。

易烊千玺难以置信地抬眸，便撞进了病床上的人儿不改清亮的眼里。那里面似是被人撒下了细碎的星子，墨水晕染般的颜色像蕴藏了起伏不平的光影。

——“他们会想起自己的过往，用中国的说法就是……回光返照。”

电话里的人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易烊千玺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能看到王俊凯在对他微笑，笑意深刻地蔓延到了眼底。

“千玺，”那个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如过去般的好听，

 

“好久不见。”

 

——“他要走了，千玺。”

——“好好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易烊千玺慢慢地放下耳边的听筒，想弯起唇角递给对方一个相同的微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傻子，”

他知自己此时的表情定是比哭还难看，

“好久不见。”

 

07

他们两人赶到海边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停在远方的海面上染红了一片森冷的水域。

 

这便是王俊凯醒来后说的第一件想要干的事情。

易烊千玺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论谁被他拉着衣角仰头说“我想去看海，我们去看海好不好”都会忍不住点头同意的吧。

“所以呢？”易烊千玺在沙滩上艰难地推着对方的轮椅，让他可以正视面前整片暗涛汹涌的大海，“这就是普通海啊。”

伸出手，他兴致寡淡地帮他拢了拢身上厚重的外套。

“不一样，”王俊凯淡然地启口，望着远处的眼神深邃而认真，“这次有你在啊。”

 

还没等对方诧异片刻，他又说道，“刚来奥斯陆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看过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千玺也在，那该多好啊。”

抬头，他对他笑的心满意足，

 

“这个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说着他眼神又是一黯，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千玺，关于我以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对——”

 

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自己嘴唇一热，反应过来时眼前便是易烊千玺放大的脸，纤长的睫毛蹭上他的脸留下细密的麻痒。

他亦闭上眼开始享受这个久违的亲吻，虽然只是嘴唇的碰触，却有那么一刹那温暖的让他想要落泪。

 

似乎过了很久，易烊千玺才后退了一步结束了这个吻，随之低下脑门贴上了对方的额头。他唇角勾了勾，梨涡尽显，“你果然还是闭嘴惊艳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

 

王俊凯愣了半秒后也笑的露出了虎牙，“什么鬼啊。”

顺带抬手轻柔地掐了一把他的脸。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热切的的“ok！”声，易烊千玺听闻后立马直起身子向边上走去，留下王俊凯惊讶地蹙起眉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走到那个朝他挥手大笑的金发碧眼的游人身边，从她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并对着屏幕上相视而笑的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Thank you.”他真诚地向这个帮他们拍照的女孩儿感谢道。

 

“No problem，”女孩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You guys are so awesome!!”

他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些，小跳步跑回王俊凯身边还不忘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毫不忸怩地说道，“好了我就当这是我们的结婚照了。”

王俊凯脸上刚被感染的笑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活生生地止住了。他发白的嘴唇抿了又抿，骨瘦如柴的手指艰难地握了起来，却终是选择抬起手臂帮他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碎发，笑的眼里一片晶亮。

“嗯。”

易烊千玺亦笑，暮色照满了他和面前人儿的脸，使王俊凯病态的面色终于有了一层红光。他扶着对方瘦弱的臂膀起身让他能够如愿坐到了沙滩上，然后自己也拍拍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王俊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说话，易烊千玺不禁拔高音量叫了声他的姓名，放在沙滩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像是在掩饰自己声线里的不安。

 

“嗯？”

 

听见他的回应他才敢转过脸看他，只见他直视着前方的眼眸好几次被垂下的眼睑遮盖，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易烊千玺心下明了，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可千万别睡着了，你都睡够久了，再睡要成猪了。”

“唔……”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小凯，”他对着空气挤出一个笑容，“陪我聊聊天吧。”

 

“……好啊。”

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他侧过脸便见王俊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想必是累极了，直视着前方的眼眸已趋于黯淡。

“千玺，”他有些无力地开口，声线里却带笑，“你说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们谁会先找到谁？”

易烊千玺张了张口，发现喉咙不知何时竟痛的他无法出声。他望着远方波涛起伏的海平面，吸了几口气后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这么肉麻的话题我是拒绝的，”顿了顿，他又道，“肯定是我先找到你啊，你那么傻，要是不小心找丢了怎么办？”

他耳边传来对方的轻笑，酥酥麻麻的像是在认同他的话。要强如王俊凯，已经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说的都对，”他宠溺地回道，“那我就站在原地，等你来找我。”

易烊千玺想笑，可他只觉得眼睛酸胀的不行。抬手，他用手背抵住鼻尖，颤颤地呼出了一口气。

“但是王俊凯，”他强忍着即将出口的啜泣声，牙齿咬了又咬，“我这辈子也才刚找到你，找你真的太累了……你先答应我不要再乱走了好不好？”

靠在他脸侧的人又笑了，道了声“好”。

 

“你还记得公司楼下小卖部里卖的冰吗？以前你可喜欢了，我们一起回去吃好不好？”

 

“……好。”

 

“你知道吗王源已经有女朋友了，估计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参加，给他个大惊喜好不好？”

 

“………好。”

 

“我还开了自己的舞蹈室，回去后我给你挂名在那儿做个老师，或许你还能教他们唱歌呢，你说好不好？”

 

 “………………好。”

 

易烊千玺絮絮叨叨地说着，在他面前描绘着他们未来的样子，像是怕一停下来自己整个人就会坍塌崩溃。脸畔的人的回应声已经愈来愈轻，可他却依旧在坚持着说个不停。

 

“王俊凯……”

他又唤了他一声，不觉间泪水已经滑落到了他的嘴里，咸涩的味道下一秒便在舌尖上散开。

无人应答。

 

“……小凯？”

 

耳边回响的只有刺骨的海风。

他将头埋进了膝盖里，肩膀处传来的重量仿佛是他今生仅有的依靠。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08

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海水逐渐灌入他的肺部，进而淹没了他的全身。严重的缺氧令他痛苦地抽搐，可他仍是镇定地任自己的身体向更深处下沉。

如同在迎接曙光。

难受地眯起眼，上方是离他愈发遥远的海面，波光粼粼的海水好似那个人眼里深刻而温柔的光影。

易烊千玺对着那片自己眷恋已久的光伸出了手。

 

 

 

The End

大概稍微解析一下，全文开头千玺穿的那件西装其实就是小凯的，也就是第六章里他翻出的那件西装，也就是八秒【下】里小凯本来打算穿去记者会的那件

【凯视角】→终是

 

 

 

• 现实延伸 

• 半架空/半娱乐圈，重逢 

• 请勿上升真人

 

 

Chapter  4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丽的时候，老舍曾在《四世同堂》里这么写到。

 

在易烊千玺的印象里，北京的秋天是金色和红色的，落满银杏叶的街上，斑驳着每年最后一抹温暖的阳光。

 

可惜那时并没有给他太多心思来感受不同时节的美丽，工作的时候变身成空中飞人，东南西北满中国跑，回到学生的角色，又只能像挤牙膏一样把空闲时间全拿去补习，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感叹，用来慵懒。

 

「我到北京了」

 

收件人一栏写着‘妈妈’，易烊千玺按下发送，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首都机场。

 

车窗外的天色早已变暗，十月末的风也带着初冬的寒意，渐行渐远的机场上空又飞走了一架飞机，慢慢的，只能瞧见几个光点，在夜空里明了又暗。

 

易烊千玺靠着椅背，望着窗外那架飞走的飞机出神，司机师傅跟他搭了两句话，见他没应，也就没再说下去。

 

湖南几乎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热的时候闷燥得要命，可一要冷起来，连个过渡的阶段都吝啬，又湿又冷，冷到骨子里。

 

易烊千玺很能适应湖南的天气，被拉快的季节也拉快了他偶尔不自觉想感时伤怀的情绪，冷就彻彻底底的冷，也好彻彻底底的痛，等寒意从四周向自己侵袭而来，便不再有心思在入睡前，回忆早已成为黑白的过往。

 

或许是近乡情怯，现在他回来了，却也无法用暌违数载的思念，来拥抱这座城市。

 

*

 

“哥哥！”

 

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的少年穿着棒球外套，见到易烊千玺就乐得冲过去攀上他的脖子，楞是把易烊千玺撞得往后一个趔趄。

 

“高中生了还这么毛躁。”易烊千玺笑着摸摸弟弟的头，后者抱着他蹦跶了两下，就主动将他的行李抢了过来，笑意都还没收住，就举着手表埋怨，“你瞅瞅，都快十点了！要是你同意让我去接你，这会儿肯定早到家了！”

 

“无照驾驶，你有胆儿开，我可没胆儿坐。”易烊千玺也不和他争，同他并肩慢慢走着，又停下来，“让哥哥好好瞧瞧。”

 

易烊千玺故皱眉头，作出一副打量的样子，“糟糕……我们楠楠怎么越来越帅了？”

 

结果遭了一记喜形于色的大白眼，“喂，你也说我是高中生了，能别老叫我小名么！”

 

易烊千玺见到弟弟后心情着实宽松了些，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一日为弟，永无翻身之日，改不了口了。”

 

楠楠不屑的觑了他一眼，表示‘我这个大人才懒得跟你计较’，易烊千玺想起小时候他生气时嘴巴撅上天的模样，噗嗤一声，拍了拍他的头。

 

心情一路放松的回到家，和妈妈久违的拥抱，易烊千玺刚松开怀抱，却看见客厅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别来无恙啊，千玺。”客厅里，王俊凯目光清亮，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嘴角弯着的弧度一点点平了下来，易烊千玺僵在原地，连带着重逢的温情，全都戛然而止了。

 

眼前的这人应该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各种聚集着闪光灯的场合，而不是穿着休闲的套头毛衣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

 

易烊千玺不懂为什么此时此刻，王俊凯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而他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既然我已经找到你了，以后，多得是机会」

 

耳边蓦地的回响起这句话，易烊千玺眉心紧了紧，某些细微的、令他警惕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惜他没有抓住。

 

视线定格在王俊凯身上，他看着他的笑容，表情凝了下来。

 

 “surprise！”楠楠双手朝王俊凯张开，回头对易烊千玺哇哦了一声。

 

“来，我去把菜热一热，咱们可以开饭了！”易妈妈顾不上微微湿润的眼眶，走到餐桌前将一盘盘菜端进厨房加热，出来见易烊千玺还站在原地，又喊了他一声：“愣着干嘛！叫小凯一起吃饭啊！”

 

易烊千玺看着对面笑得眼角弯弯的王俊凯，“他来这里干什么。”

 

“你这孩子……表情是要吓死谁！”给每个人的饭碗里添了饭，易妈妈低着喉咙骂了易烊千玺一句，又对王俊凯笑笑，“甭理他，过来坐，阿姨把你喜欢的菜都搁这儿！”

 

“谢谢阿姨。”王俊凯礼貌的笑道，绕过茶几走向易烊千玺，看着他，“千玺他大概还在倒时差吧。”

 

王俊凯脸上的笑容依旧礼貌而随和，但每朝易烊千玺走近一步，都会让易烊千玺觉得压抑无比，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光，是森冷却又是灼热的。

 

“从长沙飞过来要倒什么时差啊，我看他八成是闹觉了。”父母都是这样，虽说嘴上都是骂着，但语气里满满全是宠爱和心疼。

 

王俊凯走到了易烊千玺面前，低眸与他的视线相接。虽然两人之间隔得并不算太近，但易烊千玺却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逼近得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股感觉就消失了，就见他望着自己咧嘴笑道，“我可能真是饿迷糊了，刚突然就忘记你早已经回国了的这件事儿了。”

 

还不待易烊千玺开口，王俊凯便从他身侧走过，“好香啊~”

 

回头，这人正对自己的妈的手艺赞不绝口，从表情到语气，无一不自然，哄得妈妈脸都要红了。易烊千玺看着，不自觉拢起了眉心。

 

“小凯哥哥把晚上的通告全推了，就为了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楠楠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牛奶，撞了撞易烊千玺的肩膀，又对他小声鄙夷道：“哪像我们的爹啊，明知道你今晚要回来，这会儿都还在忙工作。”

 

闻言，易烊千玺看着饭桌那头的人迟疑了会儿，易妈妈催促他俩赶紧过来吃饭不然又凉了，他才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跟着楠楠走了过去，坐下便问：“爸最近很忙？”

 

“忙啊，有时候都没回家的。”楠楠给空杯子里满上牛奶，“所以说，哥，长兄如父，你回来后我那些缺失的父爱就有着落啦！”

 

“楠楠。”王俊凯突然偏头，问道，“我对你不好吗？”

 

“好——”楠楠回答得没有半秒犹豫，但一想到自己左边还坐着从进门后就有点低气压的亲哥，那个‘啊’字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王俊凯见易烊千玺望着自己不说话，连筷子都没动，便从一盘糖醋肉中夹了一块松软厚实的肉块儿放进他的碗里，笑着解释道：“我可没有跟你抢弟弟的意思。就是觉着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也不跟我说说话，有点儿……”

 

字里行间还透着明显委屈的意思。

 

“就是啊哥哥。”楠楠附和着，又凑近王俊凯，笑嘻嘻的帮他亲哥说话，“我哥八成真的闹觉了，要不就是突然见到好哥们儿，害羞啦。”

 

“楠楠。”易烊千玺严肃的低声呵止，那小少年瘪瘪嘴，朝嘴里塞了一口饭，吃得香香。

 

“千玺，俊凯是特意过来看你的。”易妈妈放下碗筷，“可你再瞧瞧你这态度，合适吗？” 

 

易妈妈和楠楠都把视线对着易烊千玺，自然就没瞧见，王俊凯朝他抬眉挑衅的模样。

 

“不要紧的阿姨。”王俊凯带着歉意的笑道，“我本来也只是想给千玺个惊喜，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他坐飞机回来会累。”

 

 “你再这么客气，阿姨以后可不欢迎你了啊。”易妈妈佯恼的看着王俊凯，又朝易烊千玺使了个眼色。

 

易烊千玺沉默了会儿，举起跟前盛满牛奶的玻璃杯，对王俊凯说，“谢谢，这么忙还过来看我。”

 

虽然不知道王俊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显然妈妈和弟弟是不知道自己与王俊凯之间的事情的。易烊千玺以前就没打算告诉家人，现在更没这个打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弄清王俊凯的意图之前，把这餐接风洗尘的饭好好吃下去。

 

王俊凯举杯与易烊千玺相碰，若有所指的笑了，“我们什么交情，还用得着谢字。”

 

易烊千玺不语，低头拿起筷子，夹起王俊凯先前夹到自己碗里的菜，放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嚼着。

 

王俊凯看着他，笑容顷刻暗了下去，握着杯子的手也忘了松开。

 

今晚在见到易烊千玺之后感受到的所有快意，竟在此刻，因为易烊千玺刚才的举动而瞬间消退，直至他所有自恃的骄傲都溃不成军。

 

易烊千玺那样对你，你却还为他无心的举动心生涟漪。

 

王俊凯，你说你可不可笑。

 

 

“阿姨，上次我跟您说要帮千玺找房子的事情，已经找好了。”王俊凯忽然开口，对易妈妈说。

 

易烊千玺凝眉，“什么房子？”

 

“阿姨来跟你说吧。”

 

不得、不该的情感只是游走了一瞬，王俊凯有的是经年累月愈来愈稳的分辨力和理性，他能控制住刚才心里所有可笑的想法，更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目的。

 

“小凯上回跟我说，你刚北京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现在多得是记者想采访你，前段时间居然还有人找到了小区里。”易妈妈正色道，有些无奈，“其实你刚回来，我哪舍得你到外面去住啊，这样的事儿咱们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我跟你爸倒是不怕，就怕你这性格，发生一点儿事都会冲出来保护我们，把所有压力都一肩挑。

 

“你从以前就总是这样……”易妈妈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她顿了顿，又道：“我跟你爸再三考虑，觉得小凯说得有道理，我……”

 

“妈。”易烊千玺打断她，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再想些什么呢，只是——“可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们。”

 

不容置疑的坚定，心无旁骛的目标，易烊千玺表达得清清楚楚。

 

坐在斜对面的王俊凯也听得清清楚楚。

 

易烊千玺回北京只是因为想保护家人，这点王俊凯一直都知道的。

 

那现在，为什么像是一根针扎进了肉里，抽出来连伤口都看不见，却还是觉得刺痛？

 

“那就更不能住在家里了。”王俊凯低声道。

 

对面的目光移了过来，王俊凯不偏不倚的对上，“记者们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找到你的家人？又为什么要找你的家人？”

 

他弯着唇，帮易烊千玺回答：

 

“千玺你忘了，你本身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

 

 

*

 

这里的楼层不高，只能看见小区里蜿蜒的石子路，每隔几米，草地上就有一盏球形路灯，朦胧的光晕远不及远处的高楼明亮。

 

 “我不会搬出去住的。”易烊千玺推开阳台上的窗户，映入眼帘的夜色幽静。

 

阳台的灯坏了，借着客厅透进来的薄弱微光，隐约瞧见易烊千玺旁边的透明窗户上，印着王俊凯俊朗的五官轮廓。

 

“可以啊。”王俊凯笑着说，“相比几年前，就现在这点记者，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吧。”

 

易烊千玺把头侧了过来，“王俊凯。”

 

王俊凯以为易烊千玺是想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不料他只是平静的问：“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这人身上就是有这样令人讨厌的力量，你掏心掏肺，你步步为营，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能给我什么？”王俊凯冷笑着说。

 

“在湖南的时候你说，‘以后多的是机会’，这就是你现在站在这儿的原因？”易烊千玺的眸子是和夜色一样模糊的黑色，“明天，后天，下个月，或者是某个我猜不到的时间，你是不是又会像今天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夜风从易烊千玺的额前吹过，也吹到了王俊凯的脸上，细碎的刘海软软的摇晃着。

 

“真聪明。”王俊凯挑着眉，“但是你猜错了。”

 

易烊千转身与月光相背，只有那双总是温温浅浅的眸子，能清晰的看见里面透出来的诚恳——

 

“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易烊千玺的眼睛，王俊凯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面对一个捂不热也凉不透的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过两天去新公寓看看。”

 

王俊凯淡淡的说，不再看易烊千玺一眼，径自回到客厅，与易母告别，拿起外套便离开了。

 

 

*

 

 

想要在三环内找一个地段好，交通便利，能满足所有生活需求，环境清幽又能避开媒体的追踪范围公寓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喻子扬做到了。

 

“千玺哥你快试试这沙发！”喻子扬刚走进客厅，一屁股坐进了蓬松的米色沙发垫里，抱着软枕自我满足，“哇塞……我都要成我自己的粉丝了！”

 

这间公寓的面积不算大，三室一厅，装修走得是美式的简约风，白、灰、蓝、为主，以黑色的线条勾勒，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方、素净。

 

易烊千玺对喻子扬笑了一下，放下行李，四处打量了几眼，走进厨房看了看，出来对喻子扬说：“嗯，挺好的。”

 

“真的啊？”喻子扬立马翻身坐起，见易烊千玺点头，才松了口气，“老大，我终于圆满完成任务了……”

 

来这里的时候，易烊千玺发现公寓旁边有一处小小的公园，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上那走走。这一带大型超市不多，小区里就有百货超市，附近也有许多小饭馆儿，方便他偶尔想偷个懒。

 

厨房该有的设备都有，他不需要购置。冰箱不大，但装满的话也足够他一个人吃上一周不止。水电暖气一应俱全，总的来说，这套房已经很不错了。

 

“那千玺哥，你先收拾着，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去附近走动走动，熟悉下新环境。你放心，暂时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喻子扬说着整了整身上的外套，“老大要我转告你，晚点有空的话他会来这边看你的，等会儿还有个节目要录，我得赶过去帮忙，就先走啦。”

 

“好。”易烊千玺送喻子扬到玄关处，“辛苦你了。”

 

“甭客气！”喻子扬换好鞋，握上门把又想起一件事，指着门锁对易烊千玺说：“这锁儿是新换的，密码我把它设成了181818，你待会儿记得重置哈！”

 

“好。”易烊千玺应道，刚准备关门，喻子扬突然又从门缝里冒出头来，多亏易烊千玺眼明手快，才没有夹住他的脖子。

 

“还有就是……”喻子扬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门拉开，站到易烊千玺面前，特别认真的说，“其实我老大，就是俊凯哥，他人挺好的……真的。”

 

易烊千玺被他忽然冒出的这么一句弄得有些糊涂，“什么？”

 

“哎呀！”喻子扬挠挠头，脸上写满了纠结，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伸出根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子，“他可能就是这里不大好，有点……幼稚！对，就是幼稚！”

 

“啊？”看着喻子扬时而欲言又止，时而莫名干着急的模样，易烊千玺有些失笑。

 

“反正、反正以后要有什么事儿让你为难了，你可千万别怪他。”有些话喻子扬不能说，只能丧着气跟易烊千玺解释，“那其实都不是他本意。”

 

易烊千玺半天没搞清喻子扬想表达的意思，但自己要一直不说‘好’的话，估计他会被自己给纠结死，于是便笑着说：“我明白。”

 

喻子扬这才落了心，操着悲壮的表情走了。

 

 

 

把带过来的东西都安置好，易烊千玺去楼下买了些食物和日用品，回到家随便煮了碗面应付午餐，便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这个时间段，不是新闻就是无聊的连续剧，一个个台调过去，最后停在了音乐频道，某位他叫不出名字的钢琴家，正坐在舞台中央沉醉的弹奏着世界名曲。

 

不知是吃饱了犯困，还是这钢琴曲美妙到催眠，易烊千玺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

 

当黑暗袭来时，他的脑海里游过这几日发生的许多画面。

 

他想起，那日王俊凯离开家后，楠楠跑来和自己睡觉，两人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聊了很久，后来不晓得怎么就聊到了王俊凯。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楠楠那晚说过的，关于王俊凯的每一句话。

 

「我决定坦白从宽，你在湖南的事儿是我告诉小凯哥哥的……别打我别打我！我发誓我真的是说漏嘴啊！」

 

「不过你今天会回来的这件事儿，是我故意告诉他的。」

 

「我不忍心啊！你，他，还有源源哥哥，以前玩得那么好，但你硬要瞒着他们，这几年我都憋死了。」

 

「……你走后，他还是每年都来看我们，不管他有多忙。有时候实在抽不出时间，他就会让助理过来，然后给我带了好多书和好吃的，给爸妈送了很多保健品。」

 

「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啊！他说，要是你知道有人替你照顾我们的话，就不会老记挂着我们，这样一来，你以后肯定不会再回北京了……可我想要你回来。」

 

「你们是太多年没联系生疏了吗？但是他对我一直像你对我一样好啊。」

 

「嘿我说易烊千玺！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小孩儿啊？我也有心的，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感受得到。」

 

脑子混乱了很多天，别人口中的王俊凯，自己眼里的王俊凯，易烊千玺已经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于是在自己还没想明白到底情况下，心也乱了，头也热了，妈妈的苦口婆心也听了进去，就拎着行李来到了王俊凯给自己找的公寓里。

 

记得单线条的王源说过，如果发现自己什么事儿也干不下去，方向也找不到，就去看场电影，也许里面的故事会教你怎么做。

 

易烊千玺想，现在的自己似乎有点像王源说的这种情况，他张开眼，去卧室里随便拿了件外套。

 

在等待电梯上升到12楼的期间，易烊千玺想起喻子扬临走时交代自己记得改密码锁的事儿，遂又走回了门前。

 

密码还是设六位吧，指纹就不录了，万一爸妈和弟弟想过来看他，他又不在家，他们会进不来。

 

设个什么密码呢……易烊千玺的手指停留在触摸键上，思索了会儿，按下了六个数字。

 

 

走过小区外的公园，易烊千玺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北京的空气质量算不上好，出门前他特意戴上了口罩。他习惯把帽檐压低，拿着排片表在售票窗前排着队。

 

一部动画片，三部爱情片，一部喜剧，一部悬疑。

 

他在排队的时候看完了每部电影的简介，自己早已过了爱看动画片的年龄，喜剧也没有想看的欲望，爱情片更是没兴趣，于是用排除法，他选择看那部悬疑片。

 

结果即将轮到他买票的时候，站在前头的一对情侣就起了争执。

 

“你笑点都成‘凹’字了还看什么喜剧啊，不管！我就要看《心恋》！”女生坚持要看爱情片。

 

“嘁，你不就为了看那谁吗，有啥好看的啊，丫还没我帅呢！”男生也不退让，坚持要看另一部喜剧片。

 

两人吵吵闹闹争个没停，好在下午来看电影的人不多，不然没人愿意让他们占着大家的时间去吵架。

 

易烊千玺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谁都不退让的两个背影，觉得有点好笑，然后存在记忆海里的画面，不打招呼的就飘了出来。

 

他恍惚着恍惚着，电影院的格局和装饰就开始模糊，重叠而上的，是另一家电影院的模样，而那男女的身影也渐渐被两个穿着短袖T恤的，细瘦的身影覆盖。

 

外面的街上人潮汹涌，骄阳当头。

那时不是枫叶如火的秋，是有着清甜果香的盛夏。

空气里都是新鲜、青涩的味道。

 

……

 

「好不容易出来看场电影，你就满足我这个小小小小的要求吧，拜托啦~~」

 

王俊凯趴在黑色理石铺成的桌面上软软的耍赖，瘦削的下巴尖儿在他想看的电影宣传海报上戳啊戳，海报上是穿着精致礼服的俊男美女，站在最中间的女一号，是他的女神杨幂，海报正中央写着片名——《小时代4：灵魂尽头》

 

「NO，说好了要看《煎饼侠》的。」易烊千玺不吃他这一套，浑身上下的透着四个字，铁面无私。

 

「下回你想看什么我都请你！」王俊凯立起脑袋，郑重的保证道。

 

易烊千玺想都没想的摇头，变着调子拉长音：「煎——饼——侠——」

 

「喂。」王俊凯一把搂过易烊千玺的脖子，换上一副拽拽的模样，「算我求你咯？」

 

少年的清爽气息，和令人感到焦躁的心跳，随之靠近。

 

「……你去买两瓶饮料，我就答应——」易烊千玺话音还没落，王俊凯就松开他跑走了，还一跑三回头的问：「快说你要喝什么！」

 

谁知五分钟后，当王俊凯满心欢喜的两手各捧着一杯饮料跑回来，易烊千玺就坐在电影入口旁的椅子上，捏着两张电影票的一角，朝他得意的晃了起来。

 

上头赫然写着片名，煎饼侠。

 

当时把王俊凯气得，差点就把两杯饮料都给扔了。

 

易烊千玺还记得很清楚，那时电影院放着的歌，是某部影片的主题曲，脑中闪过的画面是穿着白衬衣的男生，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小镇的人流里。

 

“您好，请问想看什么？”甜美的女生，弯弯的笑眼，礼貌的问易烊千玺。

 

怒气冲冲的少年从眼前消失不见，易烊千玺回过神，才发现刚才的那对斗嘴的男女已经离开。

 

年轻漂亮的售票员又问了易烊千玺一次，“先生，请问您要看什么电影？” 

 

 “你好。”他笑着点头示意，朝柜台走近了些，“3点40的那场，心恋。”

 

大概是亏欠你太多，从前没能陪你看的爱情电影，也只好趁你不在的时候，还给你。

 

-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才下午五点半，但天已经快黑了。

 

他果然对爱情电影没什么兴趣，看了两小时也说不出内容是什么。还好那时没有陪王俊凯看小时代，不然他回头和自己讨论剧情，一句话都说不上的话，王俊凯八成又会黑脸。

 

思及此，易烊千玺蓦地笑了出来。

原来不管怎么痛，想到他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变得柔软。

 

 

舒了一口气，易烊千玺站在街头，感受着这座城市给他的陌生而熟悉的气息，他发现自己回来后，还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墨蓝色的天空，宽敞的街道，熙攘的人流，有人在过马路，有人在等红灯，歇歇走走，但始终没有人停下脚步。

 

车流量因撞上了下班高峰期，一下子增大了不少，开始变得拥堵起来。易烊千玺看得发怔的时候，红色的车尾灯和亮起来的街灯就糊成了一个又一个光圈，填满了视野。

 

手机突然震动了，易烊千玺连来人是谁都没看，就划开了接听。

 

“在哪。”低沉的，压着不耐的声音，王俊凯问。

 

“刚看完电影。”易烊千玺轻轻拉下口罩的一角，“准备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没想到，停了一秒才道：“我倒没想到你有这兴致，还以为你跑回去了。”

 

斑马线那头的路灯亮了，易烊千玺跟着人群走过去，“有事吗？”

 

“我到公寓了。”王俊凯也不绕弯，“密码错误，进不去。”

 

“哦。”易烊千玺走到一边的路旁等计程车，“密码我给换了。”

 

“多少。”

 

“楠楠的出生年月日。”

 

很久很久，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易烊千玺以为是街上的嘈杂声太大，才没有听见王俊凯的声音。

 

“你刚刚有说……”

 

滴——门锁被打开的电子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同一时间，易烊千玺也听见王俊凯说，“门开了。”

 

-

 

演员的工作就是扮演不同的人，不同的职业，不同的生活。可万一入戏太深，往往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种时候，你就需要放空，抽离，再放空。那么找回自己，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十五岁到二十七岁，男孩儿早变成了男子汉，小孩儿却只是长成了大一点的小孩儿。

 

喻子扬有句胡话说得很对。

 

王俊凯这个人，其实有点幼稚。

 

 

 

Tbc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 猴子与桃子

#傻逼实习老师×装逼逃课学生 

#来自一个画风清奇の群的点梗  谢谢你们（同样画风很清奇）的爱  真的受宠若惊XD

 

 

-

 

“易……”王俊凯捏着名单的一角，煞有介事地把那张纸抖了抖，“易样千玺？”

 

底下噗嗤笑了几声，第一排的女生怯怯地提醒他：“老师，那念羊。”

 

讲台上的人把纸拿近了点儿，微微瞪大了眼：“哦看错了看错了。咳，易烊千玺。”

 

下面没声儿了，又念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应答。

 

王俊凯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教室，发现还真有一个空位，在靠窗那边的第三排。

 

他从讲桌上拿起笔在那个名字后面画了个×。实习任教的第一天就碰到有翘课的实在是有些出师不利，关键那人的名字他还真不认识。

 

不过这点点小打击对王·朕奏是一个心中充满sunshine的boy·俊凯来说也不算什么，他把名单收好了，便打开了地理课本——是的今天的王俊凯是一名光荣的高二年级地理科目实习老师——翻到了正确的页数，清了清嗓子，按着昨晚通宵准备的教案讲起课来。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根紧绷了一上午的弦儿终于缓缓地松弛了下来。呼……第一次，不是，第一课，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他在心里双手合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宇宙里的每一个天体。

 

“今天非常开心能和大家认识并且一起学习了第一节的内容，希望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也能愉快地相处，谢谢大家，下课。”

 

课本夹在胳膊底下，长腿一迈几步就飘下讲台，听见身后齐齐整整的“老师再见”的呼声的那一刻，王俊凯差点没憋住快裂开的笑。啧，儿时的梦就这么成真了，你说爽不爽。

 

他哼着小曲儿回到办公室，隔壁办公桌年长的课组组长问他进行地怎么样，他礼貌地笑着说非常好，学生们都特配合特听话，自己也被激励了，感觉对之后实习的过程充满了信心。

 

真真是一幅阳光大学生积极认真的模样，组长打趣说：“怕是这张脸唬得那些小女生目不转睛吧？”

 

王俊凯害羞地低下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组长，那个……3班的易烊千玺你知道么？”

 

“知道啊，他怎么了？”

 

“他今天没来上课，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要不要跟他班主任讲一下？”

 

组长扔下一句：“他啊，他就那样。”便收拾好了教材资料赶着去上下一节课。留下王俊凯望着他的背影脑子不停思考“就那样”到底是就哪样。

 

两个星期之后王俊凯便明白了这问题的答案——整整十节课，他从来没见过这位名叫易烊千玺的同学的真容。每次他望过去的时候，窗边那个座位总是空着，桌上连本书都没有。点名册上那个名字后面已经画了一溜儿的×，这学期的平时出勤分怕是都已经扣完了。

 

王俊凯本以为这位学生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可是想想素未谋面的，自己连他名字都认不全字，能上哪儿有过节去。于是他问了班上的同学，都说不清楚什么原因，不过他确实经常翘课。他又去和3班的班主任沟通，得到的答案竟然也是“他就那样。”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用管了？

 

这对热血中二充满责任感的实习老师王俊凯来说就有些不能忍了。这学校还有没有爱了？这人世间还有没有希望了？同学不管不问就罢了，连班主任都已经放弃了对一个学生的拯救，成何体统？

 

坚决不能袖手旁观。他豪气冲天地撸起了袖子，又跑回班主任那里要了易烊千玺家长的电话和地址。

 

事不宜迟，今晚，就在今晚，必须家访了。

 

 

-

 

易烊千玺挂了电话，一脸的莫名其妙。

 

——哇靠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二百五啊？

 

刚刚电话里那人说是自己的老师要来家访？可是没听说过这位叫什么王俊凯的老师啊？换班主任了？？

 

他上微信问了班里的哥们儿，得知这位王俊凯是——新来的，实习的，地理，老师。

 

？？？世界已经发展到这种老师也能随便家访的地步了？

 

但是刚刚电话里那人的语气和善又客气，一本正经地让自己只能糊里糊涂地应下来，可能是学校最近安排的什么活动也说不定？他把书合上，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一边手机上的游戏一边留意着门铃的动静。

 

二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那位老师应该是已经来到了楼下，易烊千玺走到显示屏那里，昏昏暗暗的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跟自己打招呼的声音确实和刚刚电话里的差不了些许，便按了楼下门的开关。

 

然后他开了自己家的门在旁边等着。

 

电梯里出来一人走到他门前转悠了好一会儿，易烊千玺被他盯得不自在：“对不起您可能走错了。”

 

那人转身又回了电梯。

 

过了会儿又出来了走到易烊千玺面前欲说还休地看着他。

 

嘿这人是不是有病，易烊千玺强忍住怒吼一声“你瞅啥”的冲动，正准备措辞委婉地表达一下怒气，就听见那人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这是……易烊千玺家吗？”

 

易烊千玺听见声音愣了愣，凑着楼道里蒙着层浮尘的光上下打量他。大高个儿小圆脸儿，一双眼睛生得倒是漂亮，但是看着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他不确定地问：“王俊凯……老师？”

 

眼前的人突然笑开了，跟个包子似的，还不住地点头：“诶！是我是我。”

 

进了门，王俊凯发现自己准备了一肚子和家长深入长谈的言辞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易烊千玺家根本没有家长。

 

“你自己住这儿？”

 

“是的。”易烊千玺看他坐下了本想倒杯水显得尊敬，却瞟见饮水机里早空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拿出来招待人的东西，干脆就抄着兜站得远远的，低着头不说话。

 

王俊凯第一次家访难免紧张，问了那一句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双手搓来搓去，好半天吐出来一句：“你吃饭没呢？”

 

“……”易烊千玺被他这一问惊得抬起脸，“吃过了。”

 

“哦。”王俊凯手搓得更快了，感觉双手掌心里能马上摩擦出一团火苗儿来。

 

“你爸妈今天不在家？”

 

“他们平时都在外地，很少回来。”

 

“喔。”王俊凯点了点头，原来是爸妈都不在身边不管不问的叛逆小孩儿啊。怎么办，感觉自己肩膀上拯救失足少年的担子突然间又重了许多。

 

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易烊千玺站得腿都有些酸痛，打算开口随便找一话题聊点儿什么，王俊凯突然站起来环顾了四周。

 

以为他要走了的易烊千玺正窃喜着打算告别，没想到他说：“千玺同学，我给你打扫一下卫生吧。”

 

？？？？这又是唱的哪出？易烊千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的卷起袖子拿着拖把拖了地，又把茶几还有他卧室的书桌都收拾整齐了，连厨房里的各种橱柜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老师……”

 

“嗯不客气不客气。”王俊凯一脸汗涔涔的，开了门对他笑着挥挥手，“老师就先走了，过几天会再来看你的。”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一句“其实我家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的”就这么被易烊千玺吞回了喉咙。

 

……这哥们儿有病吧？

 

 

-

 

“王俊凯你等会儿来的时候帮我带三两抄手，老麻的。”

 

“哦好。”王俊凯出了地铁口回了短信，往小吃店走过去。

 

距离上次家访又过去了半个月，王俊凯在这期间维持着大概三四去一次的频率，第一次打扫卫生，第二次自助火锅，第三次陪撸游戏，第四次就现在。

 

虽然前面没一次提到了正题，更没把易烊千玺拉回学校去按时上课，倒成了他的仆人似的前前后后地伺候，甚至第二次开始他就和自己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闹来闹去……不过这些在王俊凯看来并没有什么要紧。

 

心理，心理才是最重要的，这些都是在一步一步地消除师生间的距离，等隔阂没有了，心扉打开了，再谆谆教诲一番他也更听得进去些不是，那乖乖地跟我回学校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王俊凯准备等会儿就向易烊千玺提一下回学校上课的事儿，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改邪归正，路漫漫其修远兮，以后再慢慢来嘛。

 

他进门的时候易烊千玺正坐地板上打游戏，听见动静头也没回：“放餐桌上，我这一局玩儿完就吃。”

 

王俊凯往餐桌走过去，一面把钥匙放回口袋一面对自己赞叹：有几个老师能拿到学生家里的钥匙还随意进出的？自己这么受信任，可得更加尽心尽力才行。

 

易烊千玺不自在地咽了咽，终于忍不下去了向对面问道：“你盯着我干嘛？”

 

王俊凯双臂都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气势实在是有些奇怪。

 

“那个，千玺啊。”

 

“嗯。”

 

“你明天回学校上课吧行不行？”

 

“嗯行。”易烊千玺轻描淡写地应了，又往嘴里塞了一勺。

 

“行？？这就没了？？？”王俊凯有些难以置信，本劝学之路至少还得再艰难前行两个星期的啊，胜利来得太过突然，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你就不再拒绝一下吗？”

 

……这哥们儿是不是真的有病，说是来家访，每次都倒腾出乱七八糟的花样，一个实习老师把自己弄得跟专业保姆加陪玩儿似的。这都第几回了终于提起了正经事儿，看在他辛苦那么久的份儿上答应了吧倒还一脸惊讶地问自己要不要再拒绝一下。

 

王俊凯穷追不舍地问：“真的吗？明天就回学校吗？你用不用再思考一下？”

 

易烊千玺嘴里含着抄手仰起头翻了个白眼儿，就这智商进我们学校当实习老师应该走了不少后门吧？

 

王俊凯终于回过神来相信了眼前的事实，连忙给易烊千玺的杯子里又倒满了饮料：“好嘞好嘞，明天就回，说好了啊明天就回，一言为定。”然后双手托腮，盯着易烊千玺笑得一脸慈爱。

 

易烊千玺干脆把他轰了出去，进电梯之前还不停地回头挥手呼喊：“明天一定要来噢！学校见！”

 

能不能别老是那么见牙不见眼地笑，真特么傻透了。易烊千玺见他进了电梯，把门慢慢关上了。

 

不过这人倒是真的……还挺好玩儿的。

 

 

-

 

第二天王俊凯进3班教室门的时候就急忙往窗边那个座位望，看见易烊千玺真的坐在那里时还激动地冲他挥了挥手。

 

没得到回应也丝毫不影响他雀跃的心情，讲课的时候眼神不住地向易烊千玺的方向瞟。瞅瞅，小身板儿挺得多精神啊，看着黑板又时不时地在笔记上写写画画的，这不挺像好孩子呢么。

 

心底的成就感膨胀起来，一不留神就得意忘了形——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脱口而出“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慢悠悠地站起来了，声音倒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般，清清冷冷的：“不知道。”

 

班上的同学一片哄笑，王俊凯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让他坐下了。易烊千玺把头别了过去望着窗外，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扬了扬，大概在班上同学看来，这个实习老师被自己存心过不去也是蛮惨的吧。

 

不过让王俊凯欣慰的是他至少没再逃过课，别的课他不知道，自己的课易烊千玺是真的每节都来。但他还是和别的学生不太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类似……调戏？哦不，说是看热闹的意味更合适。

 

来上课了老走神也不行啊，王俊凯再去家访的时候忍不住想跟他提一下学习态度的问题。正在电脑前战得兴起的易烊千玺被他打断十分不爽：“一句话说完不然弄死你。”

 

王俊凯坐在他床边，咽了口唾沫：“我觉得你上课应该像其他同学一样向我投来的目光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求而不是……”

 

易烊千玺听到一半便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你在搞笑吗？”然后把头扭了过去，看来这人的傻逼是治不好了。“那些眼神明明是对你的渴求吧。”

 

王俊凯无语凝噎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只能起身走了，留下一句：“明天课堂上要小测呢，你别玩到太晚。”

 

从小学第一次参加考试开始，王俊凯小小的心灵就已经立下了一个宏伟的人生目标——此生一定一定，要当一次监考老师。笑看下面的考生抓耳挠腮，自己闲庭信步，还有更极致奢华的享受吗？

 

但他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喜悦中还没十分钟，就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给打破了。

 

【选择题答案多少？】

 

王俊凯心扑通扑通跳地跟自己当年考试作弊似的，四处望了一圈却反应过来那个该提防的人正是自己，他把手机塞回去，往易烊千玺那瞪了一眼。

 

易烊千玺正对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心虚和慌乱，然后低下头像是又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

 

【王老师，选择题答案多少？】

 

易烊千玺和他熟起来之后再也称呼过老师，一搬出来这尊称那必定是有事相求，摸清楚这套路的王俊凯却还是免不了在每次听到的时候心里一悸。没想到听不到声音连看文字也这么有冲击力……但作为一个坚持自己底线的老师，他不为所动地回复道：【自己想。】

 

【再磨叽我弄死你哦】

 

【BCDDC ADBCA CCBDB DCADB】 发出去之后王俊凯内心也不住地在反思：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一位人民教室瞬间屈从于一个学生的淫威？没想出个什么答案，他背着手绕着教室走了一圈，本以为可以安心享受剩下的时间了，刚回到讲台上坐下，口袋里的震动又把他吓得一哆嗦。

 

够了真的够了，怎么我当个监考老师比当考生时还累？他稍微猫下身子，在讲台的掩饰下又拿出了手机。

 

【第一道大题，地图上那是哪儿啊？】

 

【冰岛。】

 

【气候类型？】

 

【跟你一样。】

 

【我弄死你哦】

 

【……大部分极地气候，南部沿海有温带海洋性气候分布。】

 

【我日这哪跟老子一样了？我难道不是热情似赤道吗？？？】

 

教室里只有试卷翻动的声音，其他同学都埋着头在苦思冥想奋笔疾书，如果这时候有人跟易烊千玺一样不专心地四处张望，大概也能看到监考老师王俊凯，正低头对着自己的裤裆，笑得一脸难以言状的荡漾。

 

 

-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王俊凯作为一名未来的人民教师当然烂熟于心的道理。单单是回学校上课可怎么行，易烊千玺上课不专心听讲，连考试都全靠自己帮他作弊，又不能一直帮到高考去。于是乎王俊凯的劝学计划又被列入了新的一项。

 

当他又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易烊千玺正趴床上玩手机，不以为意地问：“今天去哪儿吃？”

 

王俊凯却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又按在书桌前坐好了，易烊千玺这才发现他还背着个双肩包，本来就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还一张童颜，再加上这么一幅装扮更像个高中生了。

 

“学长，你这是要干嘛？”易烊千玺回头笑嘻嘻地问。

 

习惯了他没大没小的什么称呼都随口就来，王俊凯没说什么，去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然后把双肩包放下了，从里面拿出一摞书来。

 

“补课。”

 

易烊千玺笑得更开了，竟然也没挣扎一下就乖乖地坐正了：“哦。”

 

“从最近学的世界自然地理开始。”王俊凯又把资料打开铺到他面前，“首先呢你要了解地球表面71%是海洋，陆地面积仅占……”

 

易烊千玺单手托腮地看着他：“你腿占比多少？”

 

“我量过我腿长大概是105……”说完这句王俊凯才回过神来，举起书作势要往易烊千玺脑门儿上砸。

 

“身高一米八。”易烊千玺倒是连躲都没躲，又往他腿那里扫了一眼：“哦那比例大概是58%。”

 

“别闹。”王俊凯瞪了瞪眼睛作出一幅严肃的样子，拉了拉椅子离他更近了些，拿起笔在书上指着：“七大洲五大洋你总知道吧？”

 

“你有女朋友吗？”

 

“啧。”王俊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我很认真啊。”两张脸都凑在书前，本来距离就近得王俊凯能看到易烊千玺的长睫毛，颤颤地像是一把小扇子，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心上扇起了一波又一波涟漪，这下易烊千玺又把脸贴过来了些，好像在王俊凯眸子里寻寻有没有自己似的。

 

“你觉得不认真吗，那我重新问一遍。”易烊千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儿，“你有女朋友吗？”

 

王俊凯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好不容易想到了托词：“这个……无关问题，下课再说。”

 

易烊千玺终于把脸往后挪了，王俊凯刚暗暗松一口气，他又突然把手搭在自己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王老师。”

 

“诶，诶！”妈的为人师表的脸面全被自己丢光了，不就是声音好听了点吗叫声王老师而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自己结巴个屁啊！

 

“没什么，我们继续上课吧。”易烊千玺像是开够了玩笑，把手收了回来随意地搭在自己腿上。

 

可是俩人实在是坐得太近了，王俊凯总感觉到好像是他的手背，在自己腿上一下又一下触碰，若有似无。

 

没想到一个小时过得如坐针毡，王俊凯看了看时间，然后把一堆资料收拾回背包里：“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再看看书回顾一下。”

 

“好。”易烊千玺跟着他出来送到了门口。

 

“嗯早点休息。”不过是一句如常的叮嘱，此刻王俊凯却觉得自己心猿意马，竟费了好大劲才说了出口。

 

“现在下课了我可以问了吧？”

 

“啊？”王俊凯一只腿跨进电梯里突然听见他问，又连忙退了出来。

 

“那你有男朋友吗？”

 

 

-

 

“老师，昨天的练习册交齐了。”

 

“好的放这儿吧。”王俊凯从教案里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课代表，“千玺？”

 

“嗯。”易烊千玺对他笑了笑，“课代表说以后这些活儿都交给我了。”

 

“是……是吗？”

 

“你什么时候实习结束？”

 

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么一句，王俊凯愣了愣：“还有……不到一个月吧。”

 

然后易烊千玺转身走了，王俊凯对着教案却再也写不下去。

 

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时间点作为开端，但他确实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有些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每当自己面对易烊千玺那张脸时就从心底里冒出来，挠的他浑身不自在，连上课时都要刻意回避不往他的方向望过去。

 

是所有学生里就和他接触最多？还是别的同学对自己敬而远之只有他和自己没上没下地打成一片？难不成是因为他那些莫名其妙也没个分寸的玩笑？

 

卧槽！他把笔摔在桌上，暗暗骂自己，被一个高中毛头小子乱开的玩笑给弄得心慌慌，王俊凯你丫也太没出息了。

 

没几天就是期中考试，出成绩前王俊凯为了犒劳易烊千玺最近的良好表现请他吃了顿火锅。

 

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王俊凯看了看，是老师的微信群里发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单。  

 

他怜悯地看了埋头吃得正嗨的易烊千玺一眼，决定还是吃完再告诉他成绩好了。

 

然后他悄悄默默地把手机拿到桌下，点开了图片。

 

？？？？

 

筷子啪嗒掉到地上，易烊千玺听见声响抬起头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他摆摆手，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然后易烊千玺正嚼着宽粉儿就听见对面一声沉闷的怒吼：“卧槽你丫没出过年级前三你不早说？”

 

“？”

 

“我刚看成绩单还不信，又问了几个同事。”王俊凯气急败坏地喝了口水，却还是没压制住煞气，难以置信地不停爆粗口：“卧槽？卧槽！卧槽啊！！！”

 

易烊千玺咬着筷子，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惊讶似的眨了眨眼，竟是万分无辜的模样：“我以为你知道啊。”他又往碗里夹了个肉丸，埋头吹了吹便塞进嘴里，还是有些烫，不得不张着嘴呼气，剩下一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我们学校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妈的老子本来是想安慰即将面对成绩垫底的悲惨事实的学渣的啊！王俊凯欲哭无泪，低头捶桌。不对，不仅仅是现在这一顿饭，之前我那么贱不兮兮地家访那么多次还补了好几节课？？？？？

 

“易烊千玺。”

 

“啊？”

 

“你实话告诉我……”王俊凯有气无力地向后摊在椅背上，“我在你眼里是有多傻逼？”

 

“就……”易烊千玺把筷子放在小碗上，挺了挺坐直了，眼珠子来回翻翻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就比你眼里的那个身为学渣废柴的我再傻逼那么一点点吧。”

 

 

-

 

吃完饭易烊千玺又问王俊凯去不去他家。

 

“干嘛？学神还需要补课吗？”王俊凯没好气地结了账，快步往外走。

 

易烊千玺跟在他后面笑得止不住，拉了拉他的胳膊：“刚买的游戏机，陪我试一下啦。”

 

“不约。”

 

胳膊上的手紧了紧，身后的人也快步走到自己旁边，王俊凯扭过头看见易烊千玺笑嘻嘻的脸：“不约弄死你哦。”

 

？？？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渐行渐远的背影，踟蹰了好久终于还是跟了上去。迈开脚步的那一刹那，他好像听见了一位成年人自尊破碎的声音。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你每次都把这句挂嘴边到底是能把我怎么着？

 

没过多久，他便如愿以偿地知道了。

 

易烊千玺把唇贴上来的那一刻他正转过头打算夸耀一番刚刚自己的英勇无敌，游戏机还被他在手里紧紧攥着。

 

原来，弄死我，是指，吓死我，啊。

 

易烊千玺的脸近得不能再近，正紧闭着双眼，睫毛扑闪扑闪地，呼吸好像被他刻意屏着，听不到一丝空气流动的声响。

 

他的手松了握握了又松，终于还是把游戏机扔到一边，却像是被什么牵绊着似的，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抬起来，颤颤巍巍地覆到了易烊千玺的后脑勺上。

 

刚刚只是紧绷着贴着的那对唇瓣张开了，王俊凯感觉到他在用牙齿缓缓地咬自己的下唇，一下轻一下重的，厮磨似的不急不慢，却撩得他心底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痒得像是非要用拳头捶一捶才能好受些。

 

他把胳膊收紧了些顺带把易烊千玺的脑袋按得更近了，心一横伸出舌头抵住了那人不安分的牙齿，然后顺势滑到他口中，横冲直撞地触碰到那条温软的时候，好似有一阵汹涌的电流从脚底冲到头顶，全身酥酥麻麻的快没了所有力气。

 

放在易烊千玺脑后的手慢慢地滑了下来，落到了腰窝处便停了。舌头措不及防地被咬了一下，他吃痛地退了出来，看见易烊千玺终于睁开了眼看着自己。

 

王俊凯本想笑他刚刚一直紧闭着眼的样子像是要去英勇就义，但被那双眸子盯着竟一时间失了言语。

 

他从没这么仔细地观察易烊千玺的眼睛过。睫毛没有很浓密，却根根分明地直直长长，瞳孔是浅浅的茶色，被落地窗外洒下来的阳光镀得又加了一层亮度，澄澈得他心里莫名地颤了一颤。

 

易烊千玺低头打掉了王俊凯还在他后腰处放着的手，然后从地板上利索地爬了起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王俊凯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上去敲门，坐到天色暗了下去便也起身离开了。

 

 

-

 

易烊千玺又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但是王俊凯再也没有点过名。那个座位又空了，他讲课的时候也又重新有了胆量往那儿瞄来瞄去。

 

只是再瞄也瞄不出一个人影来。

 

再有一个星期他的实习生涯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再说吧。

 

没想到下节课易烊千玺又出现在了那座位上，王俊凯迈进教室的步子顿了顿才继续跨上讲台。于是眼神又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滑向了那块禁区，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被那张脸吸引了过去。

 

回到办公室王俊凯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想起刚刚课上易烊千玺的模样，脑子里一团乱麻。

 

“老师。”

 

这次他一下就辨识出了这声音，猛地抬起头：“千玺？”

 

易烊千玺递给他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这是班里的同学们送你的离别礼物。”

 

王俊凯呆呆地接过来了，想再说什么但看见他面目表情的淡漠，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好，谢谢。”

 

他马上拆开了礼物盒，是一本相册，里面每一张都是上次自己请同学们吃饭的时候拍的，毕竟是第一次实习带的学生们想好好留个纪念，于是那天自己和每个同学都单独拍了合照，只有易烊千玺没去，所以这些照片里独独却了他的。

 

王俊凯又把那盒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任何来自易烊千玺的东西。

 

易烊千玺还一直在旁边站着，目睹他这一系列举动也在心里猜出了几分，说了句“老师再见”便欲离开。

 

没想到刚转过身手却被人拉住了，他回头看见王俊凯一脸慌张，像反应过来什么又把手松开，低低地说了句：“晚上你在家等我。”

 

第一天来家访的时候没有以礼相待，之后每次来也都不管不问，今天易烊千玺倒是给他倒好了热茶备好了点心，端端正正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了，双手扣在一起，低头盯着脚尖，不言不语。

 

一幅尊敬师长的乖乖学生的样子。

 

一幅不合时宜的刻意疏远的样子。

 

王俊凯抿了抿嘴，往他那边坐近了一些：“千玺……”

 

易烊千玺千玺也又往外挪了挪，王俊凯见了便尴尬地没再动一下。

 

沉默得像是比初见的那天还要久，易烊千玺像是铁了心思不打算开口说一个字，王俊凯只能又重新鼓足勇气开了口：“千玺，我早晚要跟你说这些的。”

 

易烊千玺仍是那幅模样，像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

 

王俊凯动了动喉头，一股脑全吐了出来：“那天我想进去找你，我回家之后也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能这样。”

 

一直发呆的人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被那眼光一扫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你知道吗其实问题在于……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选择，你还小，很小很小，你现在觉得自己喜，喜欢我，可能只是因为……学生对老师都，带有点崇拜什么的，未来你还会遇见更好的人啊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反正你，你……”

 

他努力地寻找和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相匹配的词语：“见得世面少这意思，你懂吗？”

 

……

 

好像用得有点不太对。

 

不然易烊千玺怎么突然愤怒地拿抱枕往自己扔了过来？

 

王俊凯接住了，又看见易烊千玺站了起来抄起另一个抱枕向自己走了过来。

 

然后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阵砸。

 

易烊千玺边砸边吼：“崇拜你什么？你有什么好什么崇拜的？以为自己形象多高大呢傻逼。”

 

王俊凯本来举起来要抱着头的双手还是放下了任他去，其实一下比一下轻，到最后就像那天咬他下唇的牙齿似的，软得他心底又化成一片。

 

“我小吗我比你小了才几岁？以为自己是个大人了？”易烊千玺不砸了，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什么还会遇见什么人，你谁啊你管我未来遇见谁呢！”

 

王俊凯这才得以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的神情，却被吓了一跳：“千玺你哭了？”

 

“你他妈才哭了！”易烊千玺又要弯腰捡起抱枕，王俊凯却先他一步拉住了他的双手，两人都暗暗使劲较量了一番，最终还是王俊凯占了上风，把他按在自己腿上坐好了。

 

然后他把易烊千玺扳正了对着自己，看着眼眶里泪水打转却一脸倔强不承认的样子，明明就还是受委屈了发脾气了还死不认账的小孩儿模样，他却被这小孩儿戳中了心窝，再没了一点防备。

 

易烊千玺挣脱不掉他紧箍着的双手，气急了喊：“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是我见过你了，这还不够吗？”

 

慢慢地易烊千玺和他缠在一起的手松弛了力气，王俊凯也放开了手，然后把他圈在怀里，轻轻地摸他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千玺。”

 

怀里的人身形一颤。

 

他又搂紧了些，“上次被你占了便宜，这次可得我先来了。”然后他松开了怀抱向后仰着，把脸凑到易烊千玺面前：“喜欢你。”

 

易烊千玺还是没回他一句，只是噘着嘴。

 

“没听见？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我喜欢你，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终于噗嗤笑了出来：“等你回你学校了，我得写封信揭发你，实习期间行为不检点。”

 

“嘿嘿嘿。”刚刚还霸气得不得了的人，见腿上的人笑了，便也只会跟着傻乐。

 

“这下又不介意自己是老师不能和学生在一起了？”

 

“我可没说在一起啊！”

 

“你……”

 

“等我实习完了，我就不是你老师了。”王俊凯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但是得先说了喜欢你。”

 

“我见得世面少。”

 

“嗯，是很少，不然也看不上我。”

 

“那未来我……”

 

被一个吻给封上了的唇没说出下半句。

 

过去一直去，未来一直来，我们只有现在。

但心底难免会有期待，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在靠近未来。

 

 

-

“诶我突然想到一个故事，用来形容我们俩特别合适。就是让猴子穿过一片桃林，摘其中最大的桃子的那个。我当时就觉得一直观望不下手的特傻，看上了就摘了呗，兴许后面的还没之前遇见的好呢你说嘞？”

 

“好像听过……不过难道不是狗熊和棒子的故事吗？”

 

“你愿意当棒子，我还不乐意当狗熊呢。”

 

 “但是我觉得这个故事里主动方和被动方的问题不太符合咱俩。”

“我是猴子你意见？你是水灵灵的大蜜桃有意见？”

“不不，我觉得是一个猴子在奔向更大的一片桃林时被本桃给截胡了。早下手早好啊你说是吧千猴？”

 

 

 

 

 

 

 

#呵呵呵呵呵我当年的地理老师是一位大概五六十岁天天上课的时候都在腮帮子里塞着什么草药时不时还嚼几下的糟老头子  但是点梗的客官嗦是地理老师  那就 是吧

 

#最后我想咆哮 484不写长篇就没人给画图撸频啊？484啊？啊？那几个眼熟得很的画手和up主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QWQ

 

#写得不满意以后不想再接受任何点梗了 【躺着流泪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这恨、这欲、这人间百态，以及我眼中，只属于你的，爱。】

 

[ A ]

住在电梯公寓九楼的王俊凯最讨厌的就是电梯检修。

 

楼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基本是没什么人走的，物业打扫也就不那么仔细，应声灯亮起的瞬间能看见漫天飘扬的尘埃。楼梯很长，一级一级走到九楼不是很轻松，更何况是在炎热的八月，挥舞一下手臂都觉得能看到热腾腾的蒸汽。

 

到了门口习惯性掏裤兜，左手摸到了几个一块硬币和两张卫生纸，再往里一点使劲抓，后来又换了个口袋找，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应声灯正好暗了下来，王俊凯跺跺脚光亮就又出现，他摇头吐出口气，然后把右手拿着的背包拉链拉开，就着暗淡下来的橘黄色灯光把背包翻了个遍，然后他没忍住骂了声靠。

 

钥匙没在兜里，也没在包里。

 

闷热的天气让他思维都有些打结，把今天的活动都想了一遍，下午在科室坐诊，到了下班时间他拿着钥匙拽上包就出了医院，然后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把钥匙装进了兜里，再然后……是了，钥匙在他学跳舞的地方，他订了一个多月才拿回来的海贼王限定钥匙扣在他为了跳舞方便从兜里拿出来的时候被王源看见了，王源拿去看了看顺手放在了杂物堆放的地方，还叫自个儿记得跳完舞拿走，结果走的时候太匆忙就忘记了。

 

啧，王俊凯有些无力的皱起眉，现在也只能到舞社去拿钥匙回来开门，他有些后悔没听王源的建议在物业或者邻居那儿留把备用钥匙，三十九度的高温天气，再下个九楼也是很痛苦。

 

到达舞社已经十点半左右了，王俊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上了楼，然后他欣喜的发现门还没关，灯也亮着几盏，于是他轻车熟路的就往练习室走，练习室的灯光最耀眼，看来是舞社的哪个老师或者什么的还在练舞，王俊凯想着然后走了进去。

 

入眼的是个清瘦的背影，黑色的T恤已经湿透了，黏在那人的背上，凸出好看的脊椎线条。好像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还是自顾自的跳着舞，王俊凯瞅了两眼看出来了，这是他们舞社前些日子那些老师团舞比赛时候跳的舞，还得了个第一。

 

不得不说这个人跳得很好，甚至比带着自己的老师跳得有韵味，王俊凯拍了拍头，怎么看起跳舞来了，这不是来找钥匙的吗，他往杂物堆放处看了眼，干净得很，怕是谁看见有串钥匙就给收起来了，他冲着跳舞的人问了声“诶，小哥你看见这儿有串钥匙没？”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就再问了一遍，大声了点，跳舞的人终于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王俊凯，他的头发都被打湿了，看起来好像跳一会儿了，王俊凯还注意到这人眼睛的眸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就像小狐狸的眼睛。

 

“我说，这位小哥，你看见这儿”说着指了下位置“放了串钥匙，你看见了吗？”

 

那人站直了身子，有些僵硬的样子，揉了揉头发然后朝着王俊凯的反方向走了过去，弯腰拿起地上的一个书包，从里面拿出笔和本子，认真的写着什么，王俊凯也不去打扰他，没一会儿那人就走过来，把本子放在胸前指给王俊凯看，很舒服的字体，清逸俊秀，黑字白纸写着这么一句：

 

——“我不能听懂你说话，你有什么想问的，能写下来吗？”

 

 

[ B ]

“感觉性失语症？我说他怎么不搭理人呢。”

 

放下了专业书，王俊凯挑挑眉冲着王源说“怎么？你认识他？”

 

“诶怎么不认识，他和我一个班的，不过他都不跳舞的，就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平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他是个冰山，搞半天是他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啊。”

 

王俊凯又问了一番，但王源知道得也不多，他们俩都是这个夏天才去的舞社，分别报了两个班，对舞社的人员还不太熟悉，平时也就是和几个挨得近的学员说说话。

 

那人叫易烊千玺，是有学员好奇去问老师地上坐着天天旁观的是谁，老师给出的答复。

 

易烊千玺，名字是四个字的，在王俊凯的学识范围内，记得是没有易烊这个姓氏的，那就应该是姓易，然后名作烊千玺，倒是个有些古怪的名字，但也蛮好听的。

 

他也是职业习惯作祟，没和一般人一样觉得易烊千玺是聋哑人，他记得自己问话大声些了然后易烊千玺才转过了身，这大概就说明了这个人是能听见声音的，之后又看本子上的字，明明白白写的是“听不懂”而不是“听不见”。

 

拿了本子写了问题来过问钥匙的下落，结果易烊千玺在本子上写着自己没看见，看着王俊凯惊异的眼神他又走到刚刚的书包那里，拿了个手机拨了号就交给了王俊凯，王俊凯瞅一眼，是他老师的名字Bobo，接通的过程易烊千玺又写【你问他，他下课后收拾屋子】。

 

根据Bobo的指示王俊凯在前台的小柜子里找到了自己落下的钥匙，他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手机主人，又跟着他回了练习室，拿起地上的本子和笔，仔仔细细的写【谢谢】，那人见了极快的说了个“点开”，说完又瞪大了眼睛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有些强硬的从王俊凯手里夺过本子和笔，匆匆忙忙拿起书包就往外面跑了，还是王俊凯关的灯和门。

 

能够清晰发声，感觉上很流利的样子，但是一直用笔写字，不说话，耳朵能听见，却不明白说了什么，王俊凯走在楼道上，分析着这个情况，最后在自己的脑海里找到个名词，并且确认了。

 

感觉性失语症——听觉正常，听不懂他人话语，伴有错语症，多见症状包括失读伴失写。

 

心理医生王俊凯起了兴致，他从业三年来，还从没接触过失语症。

 

也许现在，是个机会。

 

 

[ C ]

再次于半夜踏进舞社门，王俊凯看见亮起的光笑了笑。

 

他直觉易烊千玺会每晚呆在练习室一遍遍跳舞，所以今天就来看看，没成想还真被他想对了。他径直走到练习室，趴在门边看易烊千玺跳舞，和昨天一样的没有声音，只是根据记忆来判断节奏，有个翻转的动作好像有些难度，跳了几遍都卡在那里，但是易烊千玺也不急躁，依然一遍遍尝试，终于成功的时候还跳起来蹦跶了两下。

 

之后易烊千玺把整个舞蹈过了一遍，流利好看，完了就地坐在地上，扯过一旁的书包从侧面拿了瓶水，开了就直接灌了半瓶。王俊凯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拿出手机打字。

 

【你跳舞很好，能指导我吗？】

 

易烊千玺看了没给答复，慢悠悠的给水瓶拧瓶盖，眼睫却弯下来点，遮了半边眼睛。

 

【我是高老师班上的，她是个女孩子我不好意思让她单独指导，我看你跳得很好，能教教我吗？】

 

这回易烊千玺有了动作，他拿出纸笔，依然是认真得不得了的神情，王俊凯去读他的字迹，他下笔没之前快，想着是太累了。

 

【我不能说话，不好教。】

 

【你教我你会的，我看着，跳起来有错你就敲一下地板，我慢慢改，行吗？】

 

王俊凯看出来易烊千玺有些动摇，根据王源说的话，他知道易烊千玺一向不在别人面前跳舞，但身为舞者，还是这么优秀的舞者，孤芳自赏实在是太可惜，他觉得易烊千玺也是渴望观众和掌声的。

 

【你跳得真好，能教我吗？】

 

夸赞没人会讨厌，何况易烊千玺已经阔别舞台太久，他又想了会儿，下意识咬了咬唇，然后点了点头。

 

王俊凯生怕他后悔，握住他拿笔的手冲他露出个笑容，用口型缓慢的喊了声老师，然后用手指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我叫王俊凯，老师好。】

 

对面的人还是有些羞怯，礼貌性的笑了，露出两个梨涡来。

 

【我叫易烊千玺，请多指教。】

 

 

[ D ]

其实对于舞蹈，王俊凯兴趣不大。

 

他高中参加的就是吉他社，大学也一直是校园歌唱比赛的冠军热门，工作之后没什么休闲时间，但有空就会去ktv，偶尔也背把吉他在广场上随意唱两句。

 

但医生这种办公室职业，几年下来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腰椎就更加难受，本来是说好好做理疗然后适当活动几下，但王源知道了就拉着他说要去学跳舞，他来舞社看了两天，运动量是够了，但对腰椎好像没什么帮助，但是王源已经报了名，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逼着王俊凯来学，结果慢了些，就分到了两个班去。

 

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能欣赏，他基础不好，学起来慢些，但王俊凯一个标准处女座星人，力求完美达不到自己顶下的标准就往死里折腾，所以动作也算有模有样，但和易烊千玺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

 

即使是门外汉，他也看得出来，易烊千玺极有天赋，跳起舞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相处了一周左右，每天晚上九点半王俊凯就自觉跑过来等着易烊千玺给他开小灶，指导的时候没什么语言，只有把易烊千玺逼急了他才会偶尔吐出一两个字来，但都是莫名其妙的字节。通常都是易烊千玺直接上手，带着王俊凯动作，一周下来王俊凯也把他教的舞步记住大半，周末的时候也就提出想自己完整来一遍。

 

易烊千玺让王俊凯到中央去，然后默默开了音乐，让王俊凯试着跟着声音一起，之前一直都是看动作，这会儿要听节拍了，王俊凯也不慌乱，就跟着易烊千玺教的节奏跳，ending pose摆完舞曲也正好结束。

 

看来没错，王俊凯念着，易烊千玺即使没有音乐，也能根据动作找到合适的节奏，这样的水平不去当老师或者参加比赛，真是太可惜了，他跳完就往易烊千玺哪儿走，本来想让易烊千玺“评价评价”，却看见易烊千玺一副难受的很的模样，脸色惨白，他有些担忧的冲过去，把手掌放在易烊千玺的额头上，想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易烊千玺却对他摆摆手，表明自己没事，然后又写了点句子，说王俊凯跳得不错，今天就到这里了，然后兀自收拾了东西走了。

 

剩下王俊凯坐在练习室，思考一会儿然后拨了电话，接通后他用温和的语气讲“喂，是余老师吗？我是舞社的学生王俊凯，对，上次落钥匙那个，我想和你问问千玺的事情……”

 

“您愿意告诉我吗？是，我是他朋友。”

 

 

[ E ]

无声的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只有画面。

 

军队有种惯用的惩罚，关禁闭。短则半天，多则没有时间上限，把一个人关在无人的洞穴里，吃喝拉撒全在那么一个小空间里，能够对话的只有自己，孤寂是难熬的。

可要是不是沉寂，而是嘈杂呢？

 

“他之前出过事故，脑部受伤，造成了失语症……之后淤血慢慢被吸收了，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了，可失语症却没好起来，而且对待声音表现出很严重的反感，感觉性失语症你知道吗？哦你是心理医生？对，所有的语句在他听来都是无规律的噪音，最开始只是对大声一点的歌曲接受不了，到现在，除了家人和我们几个老师，别人的声音对他来说，就是噪音。”

 

之后的练习，就算是易烊千玺提出来配合音乐，王俊凯也拒绝了，对他来说是提升舞蹈的必经之路，但对易烊千玺来说，音乐已经是难以忍受的嘈杂。

 

“他是我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小不点时候就和我学跳舞，后来当了舞社的老师，他有大好的前途……他是属于舞台的人啊……”

 

呆在一起久了，王俊凯偶尔也发呆看看易烊千玺的脸，这个人随时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其实笑起来很可爱，眼睛都弯成月牙，肤色也不是很白皙，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睫毛虽然没有自己的长，但也很好看，但最惹眼的，还是跳舞的时候。

 

有天赋，肯吃苦，很喜欢，但是却不得不退出舞台，因为发声的原因，也不能指导学生，只能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在练习室自由的跳一会儿。

 

明明脑部淤血已经好了，医生也说了恢复很好，失语症是头部受到损伤才能出现的状况……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就是心因性失语了……

 

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对着他比划了几下，他知道这是让他照着刚才的动作做一遍，但他没起身，对着易烊千玺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露出不解眼神的易烊千玺笑了笑，拿出本子开始写字，他发现易烊千玺很喜欢写字，就算手机就在身上，也要走点路去书包里翻本子，他也就开始放下手机，认认真真的写起字来。

 

【你教我这么久了，明天和我出去玩吧？当是谢礼。】

 

 

[ F ]

一路上王俊凯开车，都把车窗关好，也不放自己最喜欢的周杰伦碟子，也不发出什么大些的声音。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游乐园里也比较清静，但还是无可避免的有些制造气氛的乐曲，弄得易烊千玺一进大门就皱了眉。

 

本来易烊千玺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王俊凯的邀约的，但王俊凯露出个落寞样子，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装起可怜来倒是挺拿手，易烊千玺病了后就不太接触人，也不知道这些手段，被磨得没法儿，也就答应了。

 

他们俩都是二十多岁，也没带个女朋友，在游乐园显得挺突兀的，易烊千玺很不自在，浑身都绷紧了，猛地有个小孩子跑过来撞了他，都让他瞪圆了眼睛。但还是下意识去扶了那孩子，没让摔着。

 

但小孩子，有点什么事情都能哭嚎一翻的，刚刚站好就哭了起来，易烊千玺只觉得脑子里全是杂音，想跑，但是出于对小孩子的爱护，还是用手一直轻轻摸着小孩儿的头，他说话不行，王俊凯在旁边看了就拉了那个小朋友一下，蹲下去温温柔柔的哄起了孩子。

 

等到小孩儿母亲找来的时候，那小孩儿已经和王俊凯完成一团了，易烊千玺就在一旁很放松的看着，偶尔也笑笑。

 

他们没什么感兴趣的项目，王俊凯也只是想带易烊千玺来感受一下比较喧闹的环境，但看着易烊千玺不自觉绷着的脸，王俊凯又觉得有些后悔，他好像不愿意，让易烊千玺感到不舒服。

 

夏日的天气也没什么定数，最开始还是艳阳高照的，但空气闷了一会儿，就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干燥的地面染上一层湿漉漉的雨水，连呼吸都变得黏腻起来。

 

易烊千玺的脸色随着下大的雨渐渐变得不好看，因为雨声太大，他不能控制的握紧了拳头，王俊凯见了反射性就握了上去，还在易烊千玺耳边说了句“没事”，然后他发现易烊千玺僵硬的手放松了下来。

 

他心里有了个猜想，最初他遇见易烊千玺的时候，他的问话也没有引起易烊千玺的不适，难道说……他的声音是能够被易烊千玺接受的？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你靠在我肩膀，深呼吸怕被遗忘，遗忘捞鱼的蠢游戏我们开始交谈，多希望话题不断园游会永不打烊。”

 

轻声哼起了歌，雨越下越大，连闪电都开始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雷声。每打一次雷易烊千玺就轻微的抖一下，王俊凯就默默加大了唱歌的声音，渐渐的易烊千玺也不再那么僵硬，呼吸也不再急促，他们俩在游乐园的休息处等着，看着雾雨中的城市，却守住了一片小小的宁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轻松，易烊千玺靠着王俊凯的肩膀就睡了过去，王俊凯怕打扰到他，还用手掌轻轻的盖住了易烊千玺露出的那只耳朵。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拥抱。”

 

 

[ G ]

在易烊千玺的指导下，王俊凯的舞蹈突飞猛进，当然他也有点不能言明的私心。

 

本来教他的高老师觉得他跳得不错，新春有个小型比赛，正好差个人，也就拉了王俊凯进去，天天排练。

 

本来王俊凯是赶不上进度的，但易烊千玺依旧给他开小灶，有什么不懂的录下来，给易烊千玺看，然后再手把手教他。

 

因为时间比较紧，易烊千玺这次教得也有些慌乱，经常无意识说出话来，但还是词不达意，表达非常错乱，也一如既往的说出口就有些脸红，然后死闭着嘴巴，不出声了。

 

王俊凯也开始在闲暇时间给易烊千玺唱些跳舞的曲子，他的猜测没错，易烊千玺并不排斥他的声音，虽然在他听来这些歌都没有什么词，因为全都是错乱的字符，一句“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到了他耳朵里就是“的呼喊丢未婚妻就当减肥后我”，但是他能够抓住一点点的旋律了。

 

但有几次易烊千玺张开了口想尝试着说什么，但都没说出声来，次数多了王俊凯心里也开始欢喜，也问了易烊千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话……是错乱的。】

 

【我听余老师说你的伤早好了，怎么就……】

 

【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可以表达你的情绪啊什么的。】

 

【可是情绪要只用语言就能表达的话，我一直对父母说我会好好的，他们就能放心我吗？我一直对着老师说我很开心，他就能不担心我吗？】

 

王俊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有首老歌，他之前很喜欢，歌名叫《漂洋过海来看你》，其中有句歌词——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什么一定要使用语言呢？他可以写字，也没有失读失写的症状，要是说话真能有那么多的作用，为什么到了节日的时候我们还是会费尽心思的准备礼物策划活动？我们完全可以坐在一起，相互说着情话，但这有什么用呢？

 

真正的感情，需要语言的华丽吗？

 

那么聋哑人，失语症病人，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 H ]

表演很顺利，毫无疑问得了第一。

 

王俊凯依然很高兴，央求着余老板让自己说领奖感言，其他的舞者都是参加比赛无数的人，自然对这个小赛事的发言没什么属意，所以最后就是加入舞社快到半年的王俊凯捧着奖杯激动的对着话筒说话。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全靠一个人对我的指导”说着看向了观众席中易烊千玺的位置“他叫易烊千玺，我叫他千玺。”

 

“他是个很有天赋的舞者，恩，或者说舞蹈家。”

 

“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站在这里，我是他的徒弟，我在这儿，就等于他在这儿。”

 

“千玺，我喜欢你。”

 

易烊千玺听不懂王俊凯说了什么，就知道舞台上的人举起了奖杯朝着他笑，他也笑着回过去。

 

下了舞台，王俊凯拉着易烊千玺就跑了，说要去单独庆祝，舞社里的人听了他的告白虽然有些担心，但看着易烊千玺和王俊凯相牵的手，也只能默默认可了。

 

易烊千玺没问王俊凯说了些什么，只是走着走着拉住了王俊凯，掏出本子开始写字。

 

【今天你得了奖，我送你个礼物。】

 

王俊凯其实心里挺紧张的，他知道易烊千玺没听懂他的告白，但总算是说过了，只是单方面的，他其实没谈过恋爱，虽然是个心理医生，知道怎么缓解紧张，但医者不能自医，所以手心还是除了很多汗。

 

他有些好奇易烊千玺会送给他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易烊千玺闭了眼，鼓足勇气有些顿顿的说：

 

“王俊凯。”

 

他以为自己是幻听，牵着的手慢慢也松了，转而握住了易烊千玺的肩膀，想要说话又想起一个找本子，手足无措间又听见易烊千玺清冽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喊。

 

“王，俊，凯。”

 

他终于拿出了本子，但写字的手还在抖，写的字扭扭歪歪的。

 

【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失语症学说话，非常非常困难，何况易烊千玺一直没有接受正规的心理治疗，也没有学什么其他的词句，只用心的学了三个字，他的名字。

 

王俊凯不去想学习的过程，一定很困难，大概是易烊千玺让人在他的耳边不停说着王俊凯，记住些音调，然后他自己也克服心理障碍，尝试着说话，一遍两遍绝对不可能成功，想着“王俊凯”，说出的可能是“时间很”，一遍遍尝试，一次次纠正，这么辛苦的努力，之前说着“语言有什么用”的人，也想喊一次这个平淡无奇的名字。

 

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

 

易烊千玺给了回应。

 

当然知道……当然是知道的。

 

王俊凯一把抱住易烊千玺，很紧，易烊千玺还在说着那三个字，他还不熟练，但是他愿意不停说着。

 

当然知道，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

 

辛苦练舞，希望得到奖杯，你不能在这个舞台，那我来，想唱歌给你听，让你渐渐熟悉旋律，希望某一天你能够再站上这个舞台。

 

都是因为喜欢啊，因为爱啊。

 

王俊凯松开怀抱，捧起易烊千玺的脸，这个人他原本只打算当做一个罕见的病例来对待，但慢慢的，自己也就陷了下去，也没关系，正好可以医他一辈子，他很愿意。

 

“我不会放手了，千玺，我不会放手了。”王俊凯尽情的说着，肉麻也好，反正易烊千玺听不懂。

 

结束他唠叨的是一个轻柔的吻，易烊千玺比王俊凯稍微矮一点，昂了些头才吻到王俊凯。

 

雪花落下的时候他们俩都觉得惊奇，这是北京的初雪。

 

新的一年快到了。

 

 

[ I ]

我们终究会遇见那个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他可能走得慢些，会迟到，也可能迷失方向，然后就来得晚了些。

 

但终有那样一个人，不需言语，不用动作。

 

你见他第一眼，便交付了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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