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作为初三的少女，佟年喜欢的东西很琐碎，透过香樟树叶散落在课桌的阴影、窝在柔软草丛中的雪白猫咪、字迹工整的手账…….

总有人认为天才少女的生活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世界上被称作天才的人那么多。邻居家的吴白也是读少年班的天才少年，他哥哥也是名列前茅地优秀，或者说，起码以前是。

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佟年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说天才少女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孤独吧。

同学的年纪和自己不过才相差两三岁，可是已经是非常大的鸿沟，他们说的她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他们融不进去。

铺着鹅卵石的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少女顺着阳光的指引，蹦跶地踩在树间的缝隙里，暖洋洋的自在。

可这世界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明明已经快要到家了，可是路过的那个幽僻小巷中传来的阵阵哀嚎声，还是让她犹豫着停顿了脚步。

狭长的巷子，三三两两的男生靠着围墙，高中制服要扎不扎地系在腰间，嬉笑怒骂地就着阴影吞吐着烟雾，手上的香烟明明灭灭。背影中有几个男生看不清动作，只能听到击打重物的闷哼，还有男生低低的痛呼，地上的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文具盒和课本散落破碎了一地。

夹杂着男生嘲笑的声音：“下手轻点，教训教训这个乱说话的书呆子就行，阿K你别把人打死了。”

混乱的一切，佟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手攥紧了背包带子。

若丝的阳光透过云彩漏进了这个偏僻角落，她远远地看清了靠墙把玩着打火机的少年的脸，于此同时自己却也被发现了。

离得近的少年直起了身子，皱着眉发声：“喂，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快点走，不然连你一起揍。”

佟年一惊，她也想跑，但是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看着少年真的径直朝着自己走来，额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情急之下喊出来那个名字：“商言哥！”

 

把玩着打火机的黑发男生动作微顿，右手还夹着一直未燃完的香烟，好看的眉眼轻轻眯起，像是在观赏一件物品一样打量着她。 把火机收回裤兜，抬手抓着少年的帽子将他脱离逼近少女的位置，低头看着不足他胸口的少女，薄唇轻启：“佟年？”

距离极近，他口中未吐尽的烟气漫开在两人之间，佟年被呛着连连咳嗽，泪水涟涟地点头。

眉心不由自主地皱起，他把烟头按在水泥墙碾灭，摊开手，经历完变声期的声音意外地低沉好听：“抱歉。”

“没事……”佟年喃喃回答，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是邻居，但是两人的交情可以用浅薄来说。在她刚刚上小学的时候，韩商言还是母亲经常拿来作为榜样的邻居家的孩子，是会拿零花钱买糖给她和吴白的邻家哥哥；

可是后来韩家伯伯和阿姨的不幸，阴沉的氛围让她也不再敢多去韩家玩，也不怎么再见到这个哥哥，只是总听母亲说商言这个孩子是不是遭受了世上最多的悲伤。

 

身后的男孩子们看到这边的动静后，哄笑着：“哦哦，Grunt你惨咯，是不是吓到老大的童养媳了？”

在校外处理点事情还被邻居家小孩撞见本就让韩商言够烦躁了，此刻男孩们的大呼小叫更是让他眼神越发冷，微微抬眼，暗含警告的眼神成功让他们安静下来。

伸手拿过佟年挎着的书包：“走吧，送你回家。”倒不是怕她告状，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人会管他了。只是这个小孩从小就是个乖巧软糯的性格，小的时候被吴白抢了糖都不会抱怨，呆呆地看着空的掌心…….这么个乖乖女，怕不是要被吓着了。

Grunt 有点傻眼：“老大，你不去网吧了吗？”

“你们先去吧，”目光扫了眼巷子深处：“留点手。”

“哦哦~”怕不是难得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些人不太平地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地起哄。

 

回家的路没剩很远，佟年右手揉捏着自己的裙子，多少有些不自在。

韩商言走在她前面半米远，阳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白色的制服解开了两颗领口，银色的链子若隐若现，黑色碎发轻轻搭在眉眼，只是用手随意拨弄几下，剑眉入画，他整个人像是锋利又冰冷的刺，只有右肩懒散挎着地那个书包显得格格不入。

佟年抿了抿唇，小步跑着追上他的身边。

韩商言听到她的脚步声一愣，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揉了揉眉心：“抱歉。”低头瞥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向右错开一步。

“我身上有烟味。”

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像是特意的解释。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佟年默默想着，揍人的时候狠厉地不眨眼，但是又在为这些小事和她道歉。

“所以，那个人做错了什么呢？”她声音很轻，时不时看他一眼，像是怯懦的红眼兔子。

忍不住发笑，韩商言难得发现自己耐性不错，若是别人问他可能理也不会，可是看到佟年……就像是看到他那些短暂的幸福时间。

“他说了事实，但是惹得我不高兴了。”韩商言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事实，明明我就是无父无母的垃圾学生，但我居然还是不讲道理地不高兴了。”

他不去辩解，只是真的很无力。

 

心好像被轻刺了一下，佟年下意识抬头看他，侧脸沐浴在阳光下好像米开朗基罗的完美雕塑，可是眼里的阴霾带着散不去的疟气。

手背被轻轻碰了碰，韩商言低下头，女孩皙白的手指拿着一颗绿色的糖放在他的掌心，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的？

“吃糖的话，就没有烟味了。”天才好像总有百分之一的不足。佟年总在这方面很笨拙，笨拙到这明明该安慰他的时候也只会说这样的话。

韩商言失笑，摇了摇头：“你都是初中生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吃糖？”

 

掌心被透明糖纸包裹着的青柠味糖果，在阳光下泛着溢彩的光。

 

这是他十三岁之后，收到的第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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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点年龄设定，为了让老韩看起来不那么变态哈哈哈

这篇设定比想象中有意思，感觉会多写个几章，一发结束不了了。

*脑补的禁转

7月9日是《亲爱的，热爱的》开播两周年纪念日。

前一晚剧粉就在摩拳擦掌，一直在刷着男女主的角色微博：GN_韩商言、爱唱歌的鱿小鱼。

和其他剧播完后所有宣发随即停止不一样，小亲热播完后角色博仍然不时会更新，掉落两位主角的某些小日常，仿佛韩商言佟年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剧粉期待今天也会有更新。

快到零点的时候，GN_韩商言的账号突然显示在线，大批剧粉蜂拥而来，等着他更新微博，几分钟后果然等到了更新——

老婆，有你真好@杨紫

？？？

1

剧粉们揉了好几次眼睛，发现韩商言确实@错人了，他应该@的是佟年的微博账号“爱唱歌的鱿小鱼”，现在错@成了佟年的扮演者杨小花，这个差别可就太大了！！剧粉立刻在微博评论区疯狂留言@他快点改。

but……韩商言他迅速下线了！

粉丝纷纷在评论区扼腕叹息：

[哎，老男人果然老了，眼神不行……]

[呜呜呜，年年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Gun神会自罚跑个50圈吗？]

[韩商言X杨紫，感觉也不是不行……]

[不，这真不行！]

[韩商言只能和佟年在一起！杨紫只能和李现在一起！]

[我也觉得杨紫和李现比较配～]

[Gun神，你老婆是鱿小鱼，杨紫是李现老婆，你不能抢人家老婆啊！]

[有病？请勿cue单身大帅哥李现！]

[有病？请勿cue单身女强人杨紫！]

[我哥只喜欢天然美女望周知！]

[笑，说得好像我姐会喜欢二番挂件一样～]

……

没有任何意外，唯粉和西皮粉、唯粉和唯粉又进入互撕状态。

西皮粉很快退出战场，关起门来嗑糖才是正经事！但唯粉越撕越来劲，纷纷表示对方近日必定塌房，哥哥/姐姐肯定会给她们送嫂子/姐夫，并且把之前“三年抱俩”的祝福升级为“三年抱仨”……用实际行动支持国家三胎政策！

2

现紫西皮粉一直猜想韩商言的账号持有人是李演员，确实也是李演员，他同时持有韩商言和佟年的微博账号，不过这两个账号杨小花也知道密码，也能登陆。

这两年来断断续续的角色互动，什么生日祝福、情人节祝福，都是他俩在操作——借着角色秀恩爱也挺有意思的。

小亲热这部剧完全地改变了他的事业轨迹，也是他能和杨小花在一起的关键因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意义非凡。他和杨小花视频完后，想起这部剧带来巨大改变，感慨万千，就登陆角色微博发了一个动态，没留意到@错了人，发完后直接下线睡觉——明天还要开工呢，可不能熬夜。

半夜被经纪人六石的电话吵醒，他刚按了接听键，就已经听到经纪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李现，你这个兔崽子又给我惹事！”

唉，想当年他六石也是圈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自从李演员爆红之后，就无师自通地习得“狮子吼”神功，并且要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这兔崽子在工作上有多让他省心，在恋爱上就有多让他操心。堂堂一个经纪人，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帮他拉资源，而是帮他制造机会谈恋爱……简直是本末倒置！他才躺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团队的电话，说韩商言和杨紫莫名其妙地上了热搜……问他要不要通知李演员。这肯定又是这兔崽子惹出来的事！

李演员边听电话边用另外一部手机上微博，看到话题#韩商言向杨紫示爱#已经在预备热搜了，突然就有了一种老婆被抢走的不爽……

“先撤热搜。”

3

不知道是谁建了#韩商言向杨紫示爱#这个话题，但这个话题迅速升温，这离不开两家唯粉的努力——

线唯：我同意这门亲事，宝宝们赶紧送上祝福！

紫唯：我同意这对CP，姐妹们嗑起来！

过完年后，李演员和杨小花的公开互动多到让各自唯粉害怕……那种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熟稔和亲昵，绝对不是同学情能解释的。近期他俩又共同参加了官方活动，还演疑似夫妻的对手戏，两人的舞台同框还出现在最权威的新闻节目里！虽然节目播出后，某家CP跳得最高，但线唯和紫唯始终觉得对方才是最大威胁，不可放松警惕！一定要洗掉哥哥姐姐在路人眼里是一对的错误印象！两边数据组难得目标一致，于是话题热度迅速提升。

没有想到的是，其他CP的西皮粉也纷纷下场帮忙加热话题……早就看李演员不顺眼了！就是因为他一直高调和杨小花互动，才显得其他CP的男主都好怂，搞得其他CP的糖都不甜了！现紫虽然糊，但在路人那里太真了，她们愿意帮忙拆掉现紫这个CP！

深夜时分，路人和普通剧粉都在休息，现紫西皮粉又没当一回事：韩商言=李现，韩商言向杨紫示爱，四舍五入等于李现向杨紫示爱，嗑到了！

官配的力量完全被压制……于是这个话题稳稳地上了热搜，并且吸引了大批邪教爱好者，B站拉郎大军更是集体出动……伏地魔X林黛玉都能剪出来，韩商言X杨紫不过小菜一碟，产出热火朝天，点击率一路攀升，又反过来维持了话题的热度。

4

辛辛苦苦一整夜，热搜不降反升，已经爬到了十五位……杨小花一起床就看到了，顺手就给他拨了个电话：

“哥哥你搞什么呀？”杨小花觉得有点好笑。

“一时手误……”李演员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结果多了个情敌……”虽然韩商言也是他扮演的，但韩商言是韩商言，他是他，杨小花只能属于他。

“一晚上都没能撤掉。”他的声音更郁闷了。在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平白无故给自己、给剧粉添堵，实在很难释怀。

杨小花知道最近李演员的情绪不太好，六月有大半个月他俩同在封闭基地，过得开开心心的，不需要避嫌又不用担心被偷拍。但没想到前同事有备而来，利用这种封闭环境很好地打了个信息差，出关后提供了大量的“甜蜜”同框，搞得自家粉圈动荡不止，他这个真男友也莫名其妙地成了背景板。

“真希望你的剧能马上播。”他们早就约定好，她手头上的那部偶像剧一播完就官宣，那本是投资方用来捧新顶流的，只是没想到那部原本在去年就能播的剧，因为新顶流的原因，一直迟迟播不了，至今也无法确定档期，他俩的公开时间也就被一再往后推。

“应该快了……吧？”想起昨晚收到的最新消息，杨小花有点不确定地说。

怕给她压力，平时他很少说这个话题，刚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事杨小花自己决定不了，多说也只是平添怨气，岔开话题聊起别的事，直到助理来通知他要出发去拍摄现场。”我跟团队那边交代过了，热搜实在撤不掉，就再上一个热搜，分散注意力，尽量不要让粉丝撕起来。“

“嗯，好的，我跟他们也说一声。”杨小花也打算跟团队打一下招呼。

他去工作了，她也要去工作，梳洗一番后，发现他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新消息——

“宝宝，虽然手误了，但那是我的真心话。”

“有你真好。”

“不用有压力，我们慢慢来。”

“今天有一份小礼物送给你，提醒娜娜记得拿快递。”

他总是这么细心妥帖。

5

拍摄候场时，看到助理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但李演员没有多想，导演一声令下，他又马上投入拍摄，结果导演一口气把他今天的戏份全拍完了……这个操作让他有点懵。

导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你可以收工了……还有，恭喜你！”

？

他一头雾水地走向助理，助理拿着他的手机，脸都急红了，说话也有点结巴：“哥、哥……热、热搜！”

热搜果然还是没撤掉吗？所以上了新热搜？他一边擦汗，一边解锁手机打开微博，第一个话题后面带了个大大的、红色的爆——

#杨紫向李现示爱#

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点了好几次，才进入话题，第一条正是他无比熟悉的头像、无比熟悉的名字发的：

我的现男友，有你真好@李现

配了一张很简单的图：情侣对戒，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枚刻了LX，一枚刻了YZ。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只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

6

三分钟后，#李现向杨紫示爱#话题直接空降热二，话题的第一条正是他的回应：

宝宝（她说在公众场合不能叫她老婆），有你真好@杨紫

配图也很简单：戴着情侣对戒的大手和小手，十指紧扣着。

一个小时后，双方工作室发布联合声明，证实两位艺人“因多次合作产生深厚情谊，并且准备步入婚姻殿堂。”

#杨紫李现官宣恋情#话题迅速取代了原本的热一#李现杨紫互相示爱#，后面又是一个大大的、红色的爆。

#杨紫李现官宣# 

#李现杨紫准备结婚#

#杨紫向李现示爱# 

#李现向杨紫示爱#

#李现杨紫互相示爱#

……这些热搜整整挂了一天。中间还夹杂着

#佟年快点上热搜# 

#韩商言和佟年好甜# 

#内娱售后天花板#

……

诸如此类的热搜……双方的亲朋好友同事伙伴金主霸霸、剧粉路人、红V蓝V轮番送上祝福，气氛十分热闹……

只有唯粉偷偷哭着删掉了先前祝福，昨晚才祝对方塌房！还祝对方正主“三年抱仨”！现在第一个已经应验了，第二个万万不可！

7

“杨老师，你抢戏了……”本来应该他主动的，这样对她比较好，她的粉丝也好接受一些。第一时间打了飞的奔赴到她身边，但见面也是几个小时后了，一切板上钉钉。

“好演员要懂得加戏改戏抢戏，懂吗～？”她正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并没有网上想象中那么激动，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前些日子就在和投资方谈判，不想继续让剧干扰自己的正常生活……她已经多给了一年的时间！昨晚对方终于同意了，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就顺势公开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杨老师说得对～”他笑着亲上她的脸，终于等到这一天，真的太好了。

七月，果然是他的幸运月：）

*时间循环梗

*全文2.5w+ HE

*一句话方绪白川

*标题来自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的那一天》——夏日入侵企划

1.

 

哈，时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笼罩在指尖为他找回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时光前段时间陪江雪明逛街，大街上的小姑娘十个有八个都在拿手捂嘴，他笑说怎么今年的流行动作是上课偷吃零食吗？转头发现江雪明也在做同款动作，女孩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眯，想来就是这个时候自己被盯上了。时光穿着被江雪明极力推荐，让他一定要买下的大衣一阵无语，江雪明，你真的好记仇。

 

毛呢外套没兜，袖子还短，手指想缩也缩不进去。真不知道俞亮冬天都怎么过的，天天穿着这种笔直硬挺的衣服难怪人也怪正经的，时光无端联想。

 

说到俞亮，时光哆哆嗦嗦地又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四十五，这怎么还不来啊，时光叫苦连天，有什么事不能短信说，非要在大年三十把自己约出来。这街上也没个什么开门的店，人冻个半死不说，还要确保怀里的饭盒是热的，他妈出门前非要让自己给俞亮带盒饺子，就好像俞亮家不会吃饺子一样。

 

时间走到四点五十三，俞亮终于出现在街角，左右探头的时光跳起来挥手，俞亮一路跑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啊，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都冻僵了。”时光拖着长音黏黏糊糊地抱怨。

 

“对不起来晚了，出了点状况。”俞亮接过时光手里的饭盒，“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俞亮边说边牵起时光的手，指尖的温度让他皱起了眉。

 

“嘿嘿，怎么样，好看吗？符不符合我们小俞老师的审美啊？”时光抽出被握在俞亮掌心的手原地转了一圈，“是江雪明带我买的，她说穿这个保准会有女孩喜欢，我一看这不是我们俞亮大神的风格嘛，好你个俞亮，有这种招女孩喜欢的方法你不告诉我，一个人偷摸藏着掖着。”

 

俞亮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他先说这衣服真不是人穿的，又说我妈给你带了饺子最拿手的白菜猪肉，你吃完了可得好好夸夸我妈，最后说到队内训练好枯燥，李春树最近交了女朋友，小姑娘天天等他下班，真是好不惬意。

 

“你说话啊俞亮，不是你找我来的吗，怎么都是我在说啊。还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时光察觉出不对来。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他们没有停业，可以进去暖和一下。”俞亮拉紧了时光的手。

 

“好啊俞亮，有备而来。”

 

店面在一个宅巷的深处，凸出来的招牌上写着“coffee&tea”。

 

踏进去的瞬间时光被热气熏得一激灵，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自来熟的跟老板打招呼“大年三十还营业，老板真敬业啊。”

 

“别提了，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过年还不如开着店，要不也遇不到你这种大年三十还出门的客人啊。”

 

俞亮趁时光跟老板闲扯的间隙点了一壶热茶和小点心。室内暖烘烘的，两人对坐在圆桌的两侧，俞亮一把按住时光想脱外套的手，时光脱外套未遂。

 

他为表不满开始哼哼唧唧地下滑，让自己陷在沙发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俞亮有点无奈。

 

说他不该像个小孩其实有点不太公平，满打满算时光过完年也才十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腻在一起，俞亮总觉得跟这人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样子，久到有些话好像不说也可以。

 

时光低头摆弄手机突然惊呼一声，“呀，洪河跟灿灿吵架了。”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按了几下，打了几句安慰的话，顺便让洪河不管怎样快点承认错误，不然这个架就要从2007吵到2008了。

 

“时光，先喝点茶。”俞亮递给时光一杯热茶。

 

时光接过茶杯又开始絮絮叨叨，“你说这也是，刚刚的老板嫌找不到女朋友，有了女朋友呢，你看看，又开始吵架。可见恋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能这么说，你刚刚不是说李春树跟他女朋友就很好吗，而且你看，沈一朗和白潇潇也挺好啊。”

 

“什么，这是俞亮会说出来的话吗？你什么情况，你今天不是要跟我说你恋爱了吧。”时光突然坐直了身体。

 

“时光，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会生气吗？”俞亮看着时光的眼睛反问。

 

“这叫什么问题，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恋爱了我当然会开心啊，洪河沈一朗江雪明谈恋爱我都没不开心，”时光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像是为了强调又补充了一句，“我时光，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时光觉得跟俞亮谈恋爱相关的话题有点奇怪，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想象俞亮身边出现一位女孩的场景，他好像真的变得小气了起来。

 

“对了，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啊？”时光重重地放下水杯转移话题。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爸妈今年去外地过年了，我可能最近几天要去师兄家待着。”

 

“就为了这？俞亮！这是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吗？”时光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也没有，我想在2007最后一天里见见你。”

 

时光还没炸起的毛又被一句话安抚下了，他搓了搓耳朵说：“行吧，既然你觉得我对你这么重要，那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走到路口要分别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俞亮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你呢？时光，你有想过跟什么人共度一生吗？”

 

时光有一霎那的晃神，他呆愣地回答：“啊……那当然是围棋吧。”

 

俞亮笑着摇摇头走了。

 

而时光则开始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帮妈妈洗菜时在想，电视里小品演员说一把钥匙只开一把锁时在想，群发卡点新年祝福时也在想，被白潇潇打电话过来骂什么叫祝你找到女朋友啊沈一朗都干了什么时也在想。可他想破头也没想出个答案，临睡前只确定了这个人一定要会围棋，最好和自己棋力相当这一个标准。

 

他带着俞亮的问题进入了梦乡。

 

2.

 

时光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行走在一片荒芜的原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呼啸天寒地冻。他顶着风抱臂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后，天地之间出现了一团橘黄色的光亮，这是黑色梦中唯一的色彩，他往前冲，没跑几步就从梦境跌落到现实。

 

时光愣了一下，窗外阳光明媚，是近一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时光转头看向闹钟，9：15，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就九点十五了，自己昨晚定的明明是八点的闹钟，这小破表靠不靠谱啊。

 

“诶，干嘛呢，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回去套件外套，”妈妈端着两碗粥走出厨房，刚好把穿着毛衣顶着鸡窝头的时光抓个正着。

 

“妈，你今天没上班啊？”

 

“上什么班，我今天休假，怎么，妈妈不上班还不行吗？”她看着抬手抓头发的时光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哎，不上班好啊，那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呢，我都说好了今天要陪爷爷去拜年，去晚了又该骂我了。”

 

“拜什么年，初一才拜年，你真是过糊涂了。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洗漱吃饭。”

 

时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糊涂了，今天不是大年初一是什么，他看了看手机，2008年2月6日 星期三，下面两个小字：除夕。

 

就在这时，俞亮的短信进来了，

 

【我们改一下见面的时间吧，四点半可以吗？】

 

时光点开手机QQ聊天群，三人群的消息还停留在时光发出的晚安，没有他抱怨俞亮大年三十还要让人出门，也没有洪河说他跟林灿吵架的消息。

 

什么嘛，原来自己是做了个梦。

 

他点开短信给俞亮回了条“可以，等你哦~”想了想又发了条“你要是敢迟到我就杀了你。”

 

俞亮没有再回消息。

 

时光在家乖乖帮妈妈包饺子，临走时妈妈让他带一盒给俞亮，他揣着饭盒出门前想了下，决定无视江雪明的搭配，给自己带上厚厚的手套。

 

四点半，时光准时来到约定的地点，四点五十三，俞亮出现在街角，他匆匆跑向时光。

 

“对不起来晚了，出了点状况。”

 

“时光？”俞亮伸手在时光眼前挥了挥。

 

“俞亮，这一切都好熟悉，我好像梦到过，梦到过你迟到了，然后跟我说对不起，梦里你也是这身衣服。”时光直愣愣地盯着俞亮说。

 

“既视感吧，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边走边说。”俞亮接过饭盒跟时光并肩走在街上，顺便给时光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既视感，他察觉到时光的心不在焉，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对，绝对不对，时光看着面前的招牌想，自己怎么会梦到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他一把推开门进到店内。

 

“老板！你是不是单身？”

 

站在柜台后的老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孩，单身怎么了？单身不配开店？”

 

后面进来的俞亮连忙给老板道歉，他说自己朋友最近脑子不太好。老板说看在是小亮朋友的面子上就原谅你一次。

 

直到坐进沙发里，时光仍然处在震惊之中，梦可以真实到这种程度吗？自己不会有了什么预知梦的超能力吧。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俞亮递给时光一杯热茶。

 

时光呆呆地接过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洪河发来一条消息：我跟灿灿吵架了，后面带一个抓狂的表情。时光手一抖，热茶撒了一裤子。

 

俞亮连忙抽出纸巾给他擦了一下，“时光，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个水也能撒，也就是在冬天，这要是夏天你就该烫伤了。”

 

时光任由他拉着站起抖了抖衣服，气若游丝地说：“洪河和林灿吵架了。”

 

“吵架怎么了，情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值得这么震惊？”

 

“你不懂！”时光急得跳脚。

 

“你懂？你谈过恋爱？”俞亮挑了挑眉。

 

“怎么又谈到恋爱了，算了算了，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想说你最近都在绪哥家？”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要说这个。”俞亮反驳道，他想了想又说，“时光，你如果不想出来可以直说，我又不会逼你。”

 

最后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俞亮气冲冲地走了。

 

时光精神恍惚地回了家，妈妈做好一桌年夜饭，菜色与梦里分毫不差。但更让他崩溃地是春晚节目单竟然也跟梦里一模一样。

 

他偏头，“妈，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妈妈摸了摸他的脑门，“这也不烫啊。”

 

时光魂不守舍地爬上了床，给自己定好了8点的闹钟。

 

他又在做梦，做着昨天的梦，梦里他拔足狂奔，拼了命的往前跑，可最终还是没触摸到那团唯一的光。

 

时光睁眼，9：15。

 

客厅里妈妈在催自己吃早餐，俞亮发短信要改见面的时间，他带着饭盒等到四点五十三，俞亮准时出现在街头。

 

接下来都如同第一次发生的那样按部就班。是不是只要按照第一天的流程走一遍，就可以欺骗时间，让世界恢复如常？时光想着第一次与俞亮的对话，第一次的表情动作，带着如同第一天的疑问入睡。

 

时光睁眼，9：15，2008年2月6日，星期三，除夕。

 

时光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可以确信，现在不是梦境，也不是什么预知能力，事实就是他，时光，真的被困在了2月6日，进入了时间循环。

 

经验告诉他，不合理的事情发生总要有触发条件，就像褚嬴出现是因为他触摸到了棋盘。那循环的条件是什么呢？时光想不到，但他可以避免所有条件的发生。

 

时光快速收拾好背包，说是收拾，其实只带了便携棋盘棋子和一把折扇。

 

“妈，我今天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下从衣架上抓了一件黄色羽绒服外套，没管妈妈在身后问他去哪，撒腿跑了出去。

 

时光一路狂奔，最终体力不支瘫坐在路边大口喘气，他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现在摸着空空的肚子感到有些茫然和委屈。他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面有一把钥匙，是他和俞亮合租公寓的钥匙。

 

洪河要照顾父亲，不能再跟时光合租，虽然洪河不介意多付一份房费，但时光总觉得一个人住太寂寞了。一年前俞亮主动问他要不要合租，可以选在围达g.c.和方圆建投的中间地带，想到自己也不是没跟俞亮合住过，时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公寓不算太大，风格跟与洪河的“温馨小窝”天差地别，规整明亮。房子是俞亮选的，最终拍板的是时光。

 

现下公寓已经空了有两周，倒是个逃避的好去处。时光给俞亮回了条短信取消今天的见面，又把手机卡抠了出来。

 

公寓又空又冷，时光在卧室床下空箱子里翻出几包泡面。

 

俞亮不是会强行插手别人生活的人，他只会对时光手里的泡面皱眉，再亲自下厨做一碗肉丝面。一开始时光只是感到新奇，之前集训时他们俨然一对厨艺白痴，分开短短几个月，俞亮竟然背叛兄弟学会了做饭。几次下来时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俞亮应该是对他拿泡面当主食的做法有所不满。他再怎么迟钝和任性也知道不该驳了别人的好意，于是把泡面偷偷藏进了床下的零食箱。

 

他讨厌时间循环，过去几次循环里他一直在与俞亮见面，但奇怪的是，每次见面他都觉得自己离俞亮更远了一点，现在他抱着泡面桶暖手，开始怀念与俞亮在一起的日子。

 

时光眼神不自觉飘向俞亮的卧室，俞亮，他现在在干嘛呢？时光视线回到客厅，沙发、餐桌、挂画，都是俞亮喜欢的风格。除了窗子下摆放的棋桌，棋盘是时光带来的，棋子是俞亮提供的。俞亮想把棋桌放置在书房，可时光更喜欢客厅。

 

那是搬来的第一天下午，时光侧躺在沙发看漫画，俞亮在一旁整理棋谱。夏日正午的骄阳穿透玻璃，阳光被窗棂分割成小块，不偏不倚落在俞亮身上，他微微皱起眉，手指遮挡在侧面，映照成金棕色的发丝就被压在了骨节分明的手指之下。

 

“俞亮。”

 

俞亮抬头看到时光举着漫画书对他说，“我要把棋盘放到这个窗户下面。”

 

俞亮说：“好。”

 

现在棋盘上摆着一局棋，时光眯着眼睛看过去，这局棋他太熟悉了，这是四天前——或许对于时光来说应该是一周多以前，天元战本赛第三轮时光与对手的棋局。时光执黑，对手执白，前面都只是在打谱，直到第一百五十手，白子飞。这就与原局不一样了，实战中白子这里是“扳”。“飞”确实可以带来更大的赢面，但也需要更大的计算量，“扳”相对来说更加保守但倘若守住实地也可以险胜，可惜对方在大局观上略输时光一筹，时光后半段发力逼得对手投子认负。

 

可如果对手是俞亮呢？时光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棋局上，云子轻轻磕在楸木棋盘上，发出戛玉敲冰般的脆响。时光按照俞亮的思路继续摆了下去。一盘推演完，黑子险胜7又3/4子。

 

好你个俞亮，背地里研究我，时光用手戳了戳棋盘，你等我到决赛，一定把你杀得片甲不留。说到决赛，时光又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再这样下去别说决赛了，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数。

 

俞亮进门的时候晃了下神，门口四散的鞋子，沙发上的背包，茶桌上的泡面桶无不提醒着他时光回来了这一事实。他快步走到时光卧室前敲了敲门，没有声音。俞亮轻轻下压门把手推开了一条门缝，床上皱皱巴巴的被子外面露着一条胳膊，他笑了一下，在调高空调温度后，轻手轻脚地退回到客厅。

 

时光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不是熟悉的清晨九点十五，时光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摸过手机一看，2008年2月6日，20：50，原来还是除夕夜。

 

门缝透出微弱的亮光，时光推开门，俞亮正端坐在沙发摆弄电脑，看到他出来放下笔记本站起身，“醒了？先喝口水，我去给你热一下饭。”

 

“俞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妈去外地过年了，所以我干脆没回家。”

 

“你不是应该在绪哥家跨年吗？”时光想到之前俞亮口中非要见面才能说的“大事”。

 

“谁跟你说我要去他家了？”俞亮觉得时光脑回路怪怪的，“师兄也要回自己家过年啊。”

 

方绪有邀请过俞亮回家一起过年。俞晓暘夫妻几个月前出门旅游，方圆市恰逢二十年未遇的罕见大雪，周边交通几乎停滞，就连赶来方圆比赛的选手现在都只能留在本市过年。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就干脆留在了外地。方绪不想留俞亮一个人过年，所以邀请俞亮一起回家，但俞亮拒绝了，他说自己或许有更好的去处。

 

“俞亮，你可真是个骗子。”时光痛心疾首地说道。

 

俞亮感到莫名其妙，但显然他不想继续追问，时光偶尔会发出略过思考过程的感叹，如果事事都要问到底，那不被时光气死也要没半条命。俞亮在实践中学会无视掉时光一些不合逻辑的话，比如现在。

 

“刚才阿姨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她说你早上出门后，一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我说让你睡醒了给她回个电话。”俞亮边摆碗筷边说。

 

时光感到一阵心虚，他出门的时候确实情绪十分崩溃，甚至带着一股随时都可以赴死的决绝。但现在他看着隔着饭桌的俞亮，看着手机里妈妈的未接来电，他又觉得结束时间循环也不急在这一时，再坏不过明天重启一次，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那明天再开始反抗也不迟。

 

这就是敌人的温柔乡吗，时光感叹。

 

饭后时光主动承担起了刷碗的重担，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俞亮，比如刚才那盘棋如果是俞亮他会怎么走；比如不是说好本赛开始就各回各家，为什么他还在这里；比如他今天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要骗自己，不对，严格来讲骗自己的俞亮并不是现在的俞亮。时光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每个与他相见的俞亮都是俞亮，可都不是会与他继续相见于明天的俞亮，这算怎么回事啊，时光又头疼了。

 

俞亮觉得好笑，时光刷个碗还时不时长吁短叹，下了棋桌的时光太容易看穿了，他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情绪外放的像个小学生，现在的时光就是典型的有心事，而且不打算告诉他的表现。

 

“时光，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麻烦你时时刻刻信任我，就像信任你自己，这话现在还作数吗？”俞亮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来。

 

时光犹犹豫豫地点点头，他知道俞亮要说什么，“可是我……”他是信任俞亮，可是这种话说出来有谁会信呢？更何况很有可能今晚过后俞亮就忘记了一切，“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俞亮皱了皱眉，“你随时都可以信任我，只要你说是真的，我就会无条件相信你。”

 

时光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信任好像对他来说有点太重了。

 

“好了，现在去睡觉吧。”

 

“啊，啊？你不继续问我吗？”

 

“等到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跟我说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快去睡觉吧，晚安，新年快乐。”

 

俞亮说完就直接回了卧室，留下时光一个人在客厅发呆，自己真的有那么多的时间吗？对于不断重启的时间来说，又该怎么定义长短呢？

 

时光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他向着光的方向狂奔，这次他看清楚了，所谓的光其实是一盏灯，一个看不出面容认不出身份的人影捧着的一盏灯。

 

3.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九点十五，时光有些怀疑，如果自己在今天结束之前断了条胳膊少了条腿，是不是九点十五一过又会恢复原貌。

 

时光推开门，妈妈端着粥走出厨房，“快点洗漱吃饭了。”

 

时光接过粥放到桌子上，转身一把抱住了妈妈，“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不过你知道让我担心就好，以后成熟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突然撒娇，但一个成熟的妈妈不会错过任何教育孩子的时机，不管他是九岁还是十九岁。

 

在他摇头晃脑喝粥的间隙，俞亮的短信如期而至，

 

【我们改一下见面的时间吧，四点半可以吗？】

 

【不可以，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不能怪我，是俞亮自己说可以再多信任他一点的，时光对自己说，那既然如此，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时光拨通了俞亮的电话，“俞亮，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俞亮报了个地址，除夕的出租车是打不到了，不过幸好公交还没有停运，时光按照地址一路找过去，最后在酒吧门口站定。

 

人挺好找，时光推门一眼就看见了，毕竟这个时间酒吧就两个人。俞亮背对门口，穿了一件与他见面时不同的米白色外套。

 

“大过年的挺开心啊，喝这么多。”时光走近了说。他不在意方绪喝了多少酒，可他不开心俞亮身上也沾上酒气。

 

方绪说了句时光来啦，就又趴进了吧台里。

 

俞亮拉了一下时光，示意他去到旁边的卡座。

 

“怎么了？怎么这个时候在喝酒啊？”时光随口一问。

 

“没事，师兄失恋了心情不好。”

 

“失恋了？！”时光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一副赶紧讲讲八卦的样子。

 

俞亮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还是先说一下你的事吧，这么急的要过来。”

 

时光五官皱成一团，他挠了挠头，从第一天起床讲了起来。时光讲的手舞足蹈，口干舌燥。

 

“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了，我一个人解决不了。”他用手捂住脸，低着头。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吗？”俞亮想问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我吗？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告诉我。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他担心时光，也苦恼没有更进一步，更理直气壮一点的理由。

 

“没有了，你说你会相信我，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时光莫名有些心虚。

 

俞亮很好哄，即使不能成为一段特别关系里的唯一，朋友里的第一顺位也足以让他高兴。

 

“好，现在我需要你把今天，包括过去几次，干了什么事，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都详细地说一下。”

 

“你不生气啦。”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知道啊，但你刚刚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时光巨细无遗地把过去几次循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过一遍了，都是平时做过的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哦，除了那家叫什么什么的咖啡店。”

 

俞亮拿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钢笔说，“那家应该没有问题，我去过很多次，都没有什么异常。”

 

时光突然来了兴趣，“我上次就想问你了，那个地方前不着你家后不着围达，你去哪儿干嘛？”奇怪的位置，倒是离他们方圆建投挺近的，不会是打探敌情来了吧。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说到灵异事件，你之前遇到的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俞亮看着时光的眼睛说。

 

“这个啊，”时光转过脸，他知道俞亮说的是褚嬴，时光从未正式提起过褚嬴，但以俞亮时不时的迂回问法和时光的没有防备，最后事情倒也被俞亮猜了个大概。

 

“这个嘛，是事件自己解决的，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说不定那里会有答案。”时光眼睛转了一圈，“小俞老师，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兰因寺啦。”

 

时光背起背包要往外走，到了吧台才发现还有个方绪在装死人。

 

俞亮摇了摇头，“时光，你给白川老师打个电话，麻烦他来接一下人吧。”

 

时光一头雾水，“干嘛要麻烦白川老师，我不打。”

 

俞亮抬手指了下旁边玻璃杯里的手机，“他手机坏了找不到联系人，你还认识其他师兄的熟人吗？时光，现在已经三点半了，再不走等我们赶过去天都要黑了。”

 

时光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绪这时突然坐直了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机，“打！用这个打！”

 

“……”

 

“……”

 

方绪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拍在桌面上，“打完了赶紧走！”

 

4.

 

俞亮满十八就去考了驾照，时光第一次坐俞亮车时兴致满满地说自己也要去学，但那点新鲜劲过去了又开始一拖再拖，再加上没人催促，导致他至今仍卡在科目二。现在时光坐在副驾驶偷瞄俞亮，他觉得专注开车时的俞亮好像有比平时帅一点，已经和下棋的时候帅的不相上下了。时光心里暗自握拳，明年一定要拿到驾照。

 

路上湿滑，俞亮开的不算快，等到兰因寺已经入夜有一段时间。

 

兰因寺正门早已关闭，时光急匆匆敲开了侧门，拉着俞亮直奔后院。

 

他们要找的人不出所料又在藏书阁偷懒，时光三步并两步冲到棋桌前伸出手，妄图用桌上的烛台暖一暖。俞亮车里暖气开得足，后面一路跑上山竟也在寒冬腊月热出了汗，山里风大，现在慢下来倒显得周遭更冷了。俞亮坐在时光侧面，看到时光傻兮兮的用蜡烛烤手，只觉得这人没有常识得可爱，他把时光的手拉下攥进自己的掌心，又凑近一些让姿势不至于那么别扭。

 

时光跟着往俞亮身边蹭了蹭，奇怪，俞亮穿的也不多啊，怎么这么暖，他觉得自己不仅是手，连带着脸都回温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懒和尚看的道了声佛号，“你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是什么麻烦事？”

 

时光嘿嘿傻笑了两声说：“我哪里有事麻烦您啊，就是一点小问题还要师傅解答一下。”

 

时光自认为严谨地重复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俞亮时不时补充一点遗漏的细节。

 

“师傅，麻烦您费心帮忙出个主意了。”俞亮说。

 

“我能有什么主意啊？你们讲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事，还要我出主意，”懒和尚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过不去，那兴许是有人不想过去呢。”

 

“唉呀，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时光企图耍赖。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这个故事里又是个什么角色啊？你怎么对这小子的事这么上心。”懒和尚无视时光问而俞亮。

 

“因为俞亮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时光抢答，“对吧，俞亮？”

 

俞亮点点头，又拉着时光的胳膊站起来，“我明白了师傅，谢谢您。”他冲懒和尚微鞠一躬，懒和尚回了个礼，只有时光还在云里雾里。

 

“什么，明白什么了？”他任由俞亮牵着手往门外走去。俞亮悄声说等会再告诉你。

 

干完芸豆师父安排的工作，回到客房已经快到午夜。

 

“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时光盘腿坐在床上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没听师傅说吗？过不去是因为不想过去，”俞亮边整理床铺边说：“我之前一直认为所谓的触发条件，它可能是一句话一件事或者某个动作，是一些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我忘记了，触发条件也可能是‘心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俞亮坐在自己的床边看向时光，“现在想想为什么不可能呢？反正事情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通了。”

 

时光摸了摸下巴，“嘶，也就是说，因为有人不想让今天结束，而这个人的意志真的影响到了时间，或者是影响到了我的时间，所以我才被困在今天？”他一拍大腿，“谁啊！这么缺德！”

 

俞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可能是你身边的人吧。”

 

时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要先从自己身边人入手，挨个排查，揪出害自己被困的真凶。他裹好自己的小被子打了个喷嚏，“我有个主意，群发短信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今年特别想实现的愿望怎么样？”

 

“怎么了，冷吗？我再去要一床被子吧。”俞亮看着裹成球的时光说道。

 

“不用了吧，这个点师傅们都睡了，不去打扰他们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觉得很聪明。”俞亮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被子，“真的不用吗？要不要一起盖？”

 

“这不好吧？这床这么小，睡在一起会不会把它压坏啊。”时光边说边往墙角挪了又挪，在身边留下可以再容纳一个人的空间，眼巴巴地看着俞亮。

 

俞亮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抱着被子也躺了上去。小床跟宿舍铁架床一般大小，睡一人没问题，两人就开始挤了，平躺着难免会胳膊叠胳膊，为了避免出现打架的情况，侧面睡最为稳妥。

 

两人同时翻了个身，面对面在黑暗中大眼瞪大眼。距离之近，时光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俞亮的鼻息，他僵硬地转了个身，发现这样的姿势下两个人靠的更近了，几乎可以说是贴在一起。多了床被子多了个人的好处一下就体现出来了，时光觉得自己不仅不冷，甚至可以说是燥热，他贴近了墙企图降温，又把胳膊伸出被子想给自己扇扇风，可惜挥了没两下又被俞亮一把抓住塞了回去。

 

“时光，”俞亮在背后开了口，“等到了明天，我是不是又会忘记这一切？”

 

“嗯…嗯，对，”时光想摸摸自己的脖子，俞亮说话时热气喷在上面挺难受的，他刚想抬手发现自己胳膊还被俞亮攥着，吓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没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就在时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俞亮说那你记得起床之后先来找我。他好像回了什么话，又好像没有。

 

……

 

时光这次在梦中看的更加清晰了，他往前走，发现举灯之人正是俞亮。

 

他讨厌这个梦，讨厌这种天地寂寥无依无靠的感觉，可在他以为行至末路之际，俞亮出现了，时光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怪不得古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俞亮在，他如同天光乍现万物回春般欣喜。他喊俞亮的名字，俞亮没有回应，时光急了，他伸手往前跑，没几步又失去了意识。

 

5.

 

【大家有没有今天必须实现的愿望，不实现就过不了年的那种。】

 

即使是除夕，也有那么些个赖床赖不到九点半的，时光不一会儿就得到了几个回复。

 

有人问怎么你要充当愿望使者吗？有人说希望2007最后一天能找到女朋友，有人说家人朋友平平安安就好，有人遗憾自己没能拿下三个头衔战。

 

三个头衔？你怕不是在做梦，时光狠戳键盘回了句我看你们统统在痴心妄想。

 

而时光希望明天一早醒来不用再喝粥，连着喝了快两周的白粥，时光整个人都像是一团行走的米水混合物。

 

“妈，你现在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赶紧长大，不要再让我操心。”

 

时光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成熟了，虽然跟俞亮比可能稍显幼稚了一点，但跟岳智比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时光编了要去给独身一人的俞亮送温暖的谎话出了门，他坐上去酒吧的公交，准备给白川老师打个电话。时光看到通讯录时才反应过来，就算方绪的手机不能用了，那俞亮的手机总能用吧，找个能来接人的共友也不难。再说了，俞亮也不是没有白川联系方式的人，干嘛非让自己打电话。时光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俞亮竟然把不想收拾的烂摊子丢给自己，他在心里狠狠给俞亮记了一笔，一切只待秋后算账。

 

方绪前言不搭后语地向俞亮控诉白川对自己的恶行，醉鬼说话相当意识流，俞亮听了没几句就开始走神。俞亮想时光现在在干嘛，为什么没回自己的短信，是因为自己擅自改时间所以他生气了吗，可以时光的没心没肺程度是万不该对这点小事生气的。他又想时光生气也不会憋着，他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恶，时光像聪明的小猪，又像勇往直前的小狗。他想自己出门前没下完的棋，想客厅里时光非要买下的奄奄一息的热带鱼。

 

方绪一把拍在了俞亮的肩膀上，“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千万不要谈恋爱，谈恋爱太苦了。”

 

爱是海市蜃楼，爱情是空中楼阁。

 

“你呀，就安安心心地跟时光下棋，不要去想其他的。”方绪又拍了拍俞亮的肩膀，“你也不要想着去告诉时光，不然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未来，知道吗？”

 

俞亮应付似的胡乱点了两下头，方绪又喊了一声：“知道了吗！”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告诉时光！”

 

时光就是这时推门进来的，他话听了个尾音，“什么不告诉时光？你们有什么小秘密？”

 

俞亮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如同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行吗？”时光没过多纠结，反正俞亮问题已经够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晃了晃方绪说：“我刚刚给白川老师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就来接你，你就在这哪都不要去。”

 

方绪一把抱住了吧台，“不行，我不能见他，我不跟他走！”

 

时光觉得奇怪，这人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时光哪儿知道喝醉的人能一杯酒换一个想法呢。他没管对方再说什么，低头道了声抱歉，从方绪一边口袋掏出了车钥匙。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俞亮手里。

 

“来不及解释了，快，开车带我走。”时光一把抓过俞亮的胳膊带着人向外走去。

 

俞亮一头雾水，但还是选择顺着时光往外去。他对时光有一种不假思索的信任，倒也不是信任时光这个人，从他的角度来看，时光有诸多坑死人的不靠谱，他信任的是对方再怎么不靠谱，出发点也绝对是出于朴素的好心。

 

“往前开，我们去洪河家。”

 

时光在路上重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昨天猜来的结果。

 

“那这件事——”

 

“没有告诉别人！只告诉了你。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才想找你一起解决问题。”时光见他犹豫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看到俞亮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舒展了一些，上次可能是因为偶然，但这次对方又想问同样的问题，这只能说明俞亮真的很在乎这一点。时光觉得俞亮在这一点上像个小孩，一定要确认自己是对方最好的朋友才肯罢休，有点幼稚有点可爱，又有点让人受用。

 

“然后呢？问题的关键在洪河？”

 

“不是，昨晚不是说循环的原因可能跟身边人有关吗？我想挨个开始排查。”时光指着翻开的笔记本内页说，“洪河今天下午会跟林灿吵架，第一次循环时我说过，让洪河早点承认错误，不要把事情拖到2008。所以这次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他们吵架，或者让他们和好。”

 

俞亮想转头看看他的笔记本，又被时光一伸手把脸推了回去，“好好开车。”时光屈指敲了敲仪表台。

 

俩人叩响了洪河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她自称是邻居。他们从阿姨口中得知，洪河参加了社区志愿者招募，一早就跟着大家一起去铲除周边积雪了，故此拜托邻居们来轮流照看父亲一会。

 

洪河手机关机，阿姨也不知道铲雪队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两人只好先在洪河家等着。

 

洪河父亲病情最近有转好的迹象，虽然话还是说不清楚，但可以借助工具自己走动，时光带俞亮过去打过招呼。

 

看着病床上的中年人时光有些感慨，前段时间弈江湖宿舍三人组聚餐时洪河提起过，林灿和林厉老师都有想让洪河重回职业棋坛的打算，可洪河想要再等等看，他还没有做好回归的准备。职业棋手的巅峰时期并不算长，错过一年算一年，时光和沈一朗也觉得洪河是时候回来了，直到最后洪河也只是说再等等吧。

 

时光听过一种说法，说无论哪个领域，人的分布都是呈金字塔型的，越往上走人越少，围棋也不例外。时光不敢说自己是职业棋手内的佼佼者，但随着往前走，身边可以并肩前行的人也越来越少。从四剑客到奕江湖再到现在，身边棋艺卓绝之人有增无减，可能算作朋友的却寥寥无几。

 

俞亮对时光随手乱写七扭八拐的笔记忍无可忍，刚想抱怨两句扭头发现时光正看着自己发呆，手还机械式地往嘴里塞着橘子。

 

俞亮生怕他给自己噎死，“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俞亮，你知道吗？第一次循环的时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想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是可以占据彼此人生全部的人。”

 

俞亮有些紧张又有些费解地问：“什么意思？”

 

时光抓了两把头发，“哎呀，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可以与我共度余生，那我想让对方参与我全部的人生，不止是日常生活，还有围棋。”

 

“那这么说，对方也要是职业棋手？”

 

时光点了两下头，“应该是吧？我之前都没考虑过这些。”他坐直了身子拍了一下俞亮的胳膊，“都怪你！好端端的提什么恋爱，烦死了。”

 

俞亮有点委屈，又不是他跟时光谈起的这个话题，虽然大家都是俞亮，但彼俞亮非此俞亮。他摸了摸被时光拍过的胳膊，不知道存在于哪个时空的自己竟然已经跟时光谈过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了，一想到这里，俞亮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时光看着俞亮一言不发还心神恍惚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烦。对于时光来讲，抛开时间循环困境，眼下的日子就是他最想过的生活。俞亮是目前为止时光遇到过最合拍的人，他可以融入时光的世界，就好像他们天生就是被一分为二的拼图。可这块最为嵌合的拼图突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要问起爱情话题。

 

如果俞亮恋爱了，那他是不是就要搬出去住，没人再给自己准备晚餐，也没人能跟自己一起玩无聊的游戏，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是俞亮最信任的人了。时光越想越委屈，他伸出拳头又砸了一下俞亮的肩膀。

 

俞亮一把抓住时光作恶的拳头，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个趔趄，时光刚想发作，只听哐当一声铁门被撞了开来，一团黑色的人影从两人面前一闪而过直奔洪河卧室。

 

没一会人影又“飘”了出来，来人正是洪河洪少侠本虾，他看到沙发上还“纠缠”在一块的俞亮时光瞪大了双眼，“你们两个在别人家里行什么不轨之事呢？”

 

洪河一抬手，“罢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快把手机给我。”他伸手，“快，我手机冻关机了，我得赶紧给灿灿回个电话。”

 

时光忙不迭坐好，又摸出手机递给洪河。洪河接过就要往卧室跑，时光“哎”了两声没留住人，只好在客厅冲他喊：“你好好说话，别惹林灿生气！”

 

洪河没回话，时光耸耸肩对俞亮说：“算了，儿大不中留。”

 

俞亮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就开心，他缕了两把时光蹭乱的头发，捧着他圆鼓鼓的脑袋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俞亮这人平时板着脸时挺严肃，偶尔一皱眉能迷倒一片小姑娘，就算是笑，嘴角的幅度不不会太大，抿唇也能表达心情不错的意思，所以极少人知道俞亮也能笑的露出虎牙，而时光今天就体验了一把极少数人的感觉。时光眨了眨眼，俞亮在离他不到十五厘米的距离内竟然使用了露齿笑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冬日睡前俞亮小火慢煮的牛奶，翻滚着冒出一个又一个香甜的小气泡。

 

沸腾的牛奶小光一时手足无措心跳加速，“我我我，我怎么了！”他一把推开俞亮，“你离我远点！”

 

时光同手同脚走回沙发，他抚着还在不受控制的心脏唾弃自己，怎么就会被俞亮帅到呢？

 

俞亮被莫名其妙的吼了一嗓子，人看上去不仅不气反倒有些愉悦，他施施然坐到时光身边，只觉得身旁的时光更像个鹌鹑了。

 

洪河又脚步虚浮地飘了回来，他往单人沙发一躺，眼光木然地看着挨在一起的俞亮时光，哀嚎一声捂住了脸。

 

“时光啊，你可真是个乌鸦嘴，灿灿跟我吵架了。”

 

“嘿，还赖上我了，哥们告诉你，你这架是命中注定要吵的。快说说，怎么回事啊？”一碰见八卦，时光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6.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起因是林灿联系不到人着急了，先是数落了洪河一番，又开始翻旧账，中间说了什么不记得了，最后又兜兜转转说回失联。她说外面天气这么差你出现意外怎么办，又说你之前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人也联系不上，说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也替我考虑考虑啊。最后她说，跟你在一起只觉得让人伤心，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会吧。

 

“我愣是没插进去话，你说我这算不算被吵架了？”最后洪河下了结论。

 

时光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这都什么啊？这算什么事？这也能吵起来？”

 

俞亮难得开了口，“洪河，这不是一件小事，林灿担心你，她或许气的不是你，是看着你身处困境而无能为力的自己。”

 

洪河犹豫地说:“我知道她是担心我才这么说的，可是，可是我不是回她电话了吗，怎么还要跟我急呢？”

 

因为喜欢，所以会心生怜惜，会看不得对方受一点苦，如果这点苦能与她分担就罢了。无法与他人分担的苦，只会让对方觉得无能无力，这点无能为力被放大之后，也就成了她自己的苦。

 

时光听了个一知半解，“女孩子……心思敏感？”

 

俞亮摇摇头，“是爱让人变的敏感。”

 

洪河倒是若有所思，俞亮接着说，“你想一下，如果现在是林灿隔三差五要去深山老林做调研，你联系不到人，不知道她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或许摔伤了，但你帮不了她，你是什么心情？”

 

“那我……”洪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光左瞧瞧右看看，一拍大腿嚷声道：“唉呀，虽然我不懂，但林灿现在应该很伤心。快去登门道歉，不然想一个架吵两年吗？”时光冲俞亮一摊手，“把车钥匙给我。”

 

方绪的车钥匙转了两圈又到了洪河手里，时光推着洪河出门，说好兄弟这都是应该的，洪河说笨蛋，你等我先拿手机。

 

三人在小区门口作别，车给了洪河，两人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铲雪队清理的很认真，路中央只剩一层薄冰，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需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时光紧挨着俞亮走在沥青路一侧，他想着俞亮说的话，爱让人变敏感。

 

“我本来以为找到爱的人已经够不容易了，没想到维持爱情更不容易，俞亮，不要恋爱。”

 

“我什么时候说要恋爱了？”俞亮哭笑不得，他今天已经听到两个人劝他不要谈恋爱，方绪作为过来人尚有一点说服力，可时光这个小傻子又有什么立场劝人不要谈恋爱。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时光嘟囔了两句，又嘿嘿笑了起来，他撞了撞俞亮的肩膀，“跟我回家过年吧。”

 

俞亮也笑了起来，他说：“时光，你知道林灿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吗？因为之前洪河决定不下棋时没有跟她讲，事后也没有跟她商量。洪河有只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可对于林灿来说，这种完全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俞亮转过身看着时光说：“时光，被隔绝在外令人伤心。所以这次我很开心你选择与我共同承担，即使我还没法帮你解决问题，但你仍然选择相信我，我真的很开心。”仿佛怕自己不够真诚，俞亮又强调了一遍开心这个词。

 

他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时光突然想到了某一年生日便宜师哥送给自己的一盒琉璃棋子，说是什么仿隋代古物，时光看过就塞到随便哪个箱子里。他现在看着俞亮的眼睛又没由来的想到了那盒不知所踪的棋子，漂亮通透，光落在其上都会被反射进心里。

 

“快走吧，晚了该没公交了。”时光抓了抓头发，这人真讨厌，老是打自己接不住的直球。

 

春节的年货占用了不止一个房间，家里再没有多余的另一张床。俞亮拦住了时光妈妈要收拾客房的手，说自己可以跟时光睡一间屋子。

 

时光的爱床不比兰因寺苦修的小床大到哪里去，但多少可以转的开身。时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闭眼就是俞亮的一双翦水秋瞳，睁眼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一张脸。

 

爱让人变得敏感，时光面对感情时是个充满钝感力的人，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心思活络过，他捂着胸口想，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再怎么睡不着，到了时间也会自动进入梦境。时光这次看到梦中的俞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大厦将倾未倾时，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受折磨，他企图力挽狂澜，狂澜只连用了两个开心就水漫金山一般给大厦连地基都冲没了。时光城池失守，却有种尘埃落定拨云见雾的轻松。

 

身边狂风肆虐催着时光向前，他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来。

 

时光席地而坐，他对面前的俞亮说，今天累了，明天再去找你好不好。梦中的俞亮没有回话，时光闭上了眼睛。

 

7.

 

“时光，时光，这都几点了，该起床了。”卧室房门被敲了两下，“快点起床，一会吃了饭再睡。”

 

时光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坐起了身，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昨晚的自我拷问现在还萦绕在耳边，喜欢俞亮是个大问题，仅次于春兰杯的大问题。

 

时光用一个晚上接受了自己喜欢俞亮的事实，不过就是一个俞亮而已，世上喜欢俞亮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他一个不多。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对方不喜欢自己才是大问题，巧了，时光一锤床板，俞亮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嘛！

 

被当做床板锤的俞亮此时正对着酒柜发呆，他一只手托下巴，一只手握住口袋里的手机，他在等时光回短信的一声震动。

 

不过俞亮没想到的是，短信没等来，倒是把人等来了。时光一阵风一样旋进了酒吧，他径直走到方绪身边，夺过对方手里的酒瓶，挑了个干净杯子倒了半杯一口气喝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俞亮和方绪一时被惊住还没来得急做反应。

 

时光拉开方绪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方绪不动声色把酒瓶顺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

 

“失恋了。”

 

时光说的轻松，听的两个人心里各自掀起了惊涛骇浪。

 

俞亮攥紧了拳头，失恋两个字像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世上无时无刻无人不在失恋，方绪扯着他喊失恋了也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遇上别人，俞亮只会说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时光不是别人，他不是什么芳草，是自己眼皮子底下温室里最好的一株白菜。现在这棵白菜说失恋了，那他何时有了喜欢的人，那人是谁，俞亮一问三不知。

 

方绪酒醒了一半，他看看时光，又看看俞亮，只剩个瓶底的麦芽色液体匀了三杯。“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方绪一人面前推了一杯酒，“今天起，我们就是失恋阵线联盟。”

 

俞亮侧头去看隔了一个人的时光，对方用门牙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杯沿，“时光，你怎么找过来的？”

 

“随便找了家店，推门就看见你们了，巧了吗这不是。”还没开口时光又觉得解释多余了起来，他挑了个一听就是在骗人的鬼话来糊弄。

 

俞亮摇摇头，“胡说。”但他没打算追问，时光想说自然会说，就像他那个失恋对象，明明跟自己朝夕相处，却还藏得住的失恋对象。

 

“绪哥，你有没有今天要实现的愿望？”失恋是一回事，找到回去的路才是正经事，回去之后好好打天元战，说不定情场失意后真的能棋场得意。

 

方绪没回话，时光又问：“有没有特别后悔的事，想着，要是能重来就好了，要是我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

 

那事情可多了去了，远到蹉跎迷茫的那几年，近到最近和白川哪哪都不对的关系。

 

方绪叹了口气，“有啊，要是能重来，我希望你白川老师能忘了我。”

 

一句话像筷子捅穿了藕节，时光一节通节节通，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想着方绪身边有一两年没见到漂亮女孩了，他失的哪门子的恋，合着这恋爱对象竟然是白川。

 

“你……被白川老师甩了？”时光试探道。

 

方绪西子捧心状，这也太伤人了。方绪追人倒是追了很久，可这地下恋情不过也才维系了区区两个月，实属短命。

 

“为啥——”

 

“别问。”

 

俞亮话说晚了，方绪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一顿乱说，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不过就是一个原因——我觉得他不爱我嘛。

 

男人自信起来，对方看自己一眼都是他对我情根深种，可若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小到他不让我去接他下班，不介绍自己给他的朋友，甚至不愿在致谢名单把我写在第一位，都会成为不爱的佐证。

 

“我想通了，反正一开始就是我死缠烂打他才同意跟我在一起的，他不爱我就算了，是我一直在勉强。”

 

“也不对吧，依我对白川老师的了解，他不爱你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你。”

 

“真的吗？”

 

“真的，你就是当局者迷，不然你打电话叫他过来当面对峙。”时光一拍桌子。

 

方绪没胆量真的打电话，他开始转移话题，“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失恋了？”

 

俞亮眼看着时光气势突然就弱了下去，不知道是刚才的半杯酒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心底那一点焦虑，他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时光。

 

“那还不是……他不爱我嘛。”

 

方绪发出了一声嗤笑，世上幸福的情侣各有各的幸福之处，除夕夜不幸的男人原因都很一致。

 

两个没有理智的伤心人又多开了一瓶酒，剩下一个俞亮趁着还有理智给白川打了通电话。

 

白川赶到酒吧时，三个人已经醉成一团，时光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唱着什么苦海翻起爱恨，俞亮正襟危坐两手打着拍子，方绪抱着酒瓶失声痛哭。他连哄带吓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人都搬到了车上，两个小孩这样肯定是不能回家见家长的，他只好把三人一起带回了家。

 

两杯蜂蜜姜茶下肚，酒算是醒了一半，俞亮迷迷糊糊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光。他伸手捏了下时光的脸，时光没醒，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可恨，忍不住又用力揉了两把。这下时光倒是睁眼了，他遵从本能给了俞亮一巴掌，两个人从沙发一起滚到了地下。

 

白川听着外面咚的一声，赶紧出来看了一眼。

 

“怎么了这是？”

 

“他欺负我！”时光一指俞亮，“他欺负我！他不喜欢我！”

 

“我怎么不喜欢你了，你这么会惹人生气，我要不喜欢你早就揍你了！”俞亮怒从中来。

 

时光只听着了个惹人生气，他嘴巴一憋就要哭。

 

“行了!”白川及时打断了两个幼稚鬼，他一手拎一个把两个人丢去了客房，“你们两个先睡一觉醒醒酒再说。”

 

喝醉了的人都很情绪化，时光委屈，俞亮更委屈，但他还是习惯性去道歉。

 

“对不起，别生气了。”

 

时光往床上一躺，“俞亮，我昨晚梦到你了，我梦见你被困在黑暗中，像个公主一样。”

 

俞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吗，那你有没有去救我？”

 

“没有，太凶险了，我都没有武器，没法救你。”

 

俞亮没有回话。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他过着普通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被困在了时间的诅咒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天的日子，不管过去多久，一觉醒来，还是今天。他想去破解诅咒，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做，于是他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去找大师，大师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他们一起踏上了破解诅咒的道路。

 

“可诅咒没有破除，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个人发现，自己好像在时间循环中爱上了他的朋友，于是，现在唯一的同盟也没了。他好孤独啊，他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告诉朋友自己喜欢他呢？”

 

“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

 

“至少应该试试，反正时间可以重启，就算告白失败，对方也不会记得不是吗？”俞亮想了想说，“虽然说他被困在了同一天，但真正没有明天的，其实是这个朋友对吧。”

 

“对啊，他不会记得，俞亮，你说他为什么不会记得呢？”时光话里有些哽咽。

 

“时光？”俞亮转过头发现时光在哭，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时光。

 

俞亮拉开他挡着眼睛的手，可又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对方，只好把人按在怀里。时光头埋进俞亮肩膀，他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

 

俞亮听得出他话里的隐喻，他不知道时光故事里的朋友是谁，但时光一定很爱他。他拍着时光的后背想，是啊，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

 

时光哭了多久俞亮就给他靠了多久，等时光冷静过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俞亮怀里，太近了，他后退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时光脑袋低低的，他不愿俞亮看到自己哭过的样子，这时候倒是无端矜持起来。

 

俞亮扯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脸，“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他把时光塞进被子里，临走又被人扯住了衣服。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我有招人喜欢的优点吗？”

 

“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俞亮握住他的手指，换了个开玩笑的语气，“所以说，如果勇者时光再次梦见我，要记得去救我。”

 

时光听不少人说过类似的话，老师说这小孩空有一身胆量，褚嬴说小光要知耻而后勇，粉丝说时光老师最是有勇有谋。现在俞亮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最勇敢的人，不该连告白都不敢。

 

窗外放起了烟花，辞旧迎新的火光里，是有人困在过去的又一天。

 

8.

 

勇者时光企图以一个帅气的姿势来拯救公主俞亮，逆风如刀割，现实是他只能在黑暗中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向俞亮，像极了在旷野中撒了欢乱跑的小动物。小动物赤手空拳徒有一腔孤勇，说好了要救你，那就一步不能退。

 

身无长物，爱你的心是我唯一的武器。

 

他铁了心地向前，滚了两圈之后终于握住了俞亮的手腕，手贴上去的瞬间掌心传来一片刺痛，时光随即醒了过来。

 

时光甩了甩手，前一天就不该熬夜，这样今天还能早点起。他有点长远的忧虑，这样下去，养成了习惯怎么办。

 

“妈，我出去一会，晚上再回家。”

 

“干嘛去？”

 

“约会！”

 

时光挑了件俞亮同色系外套，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出了门。

 

他给白川老师打了通电话要他速去酒吧抓人，想了想又叮嘱一句，没事要多说我爱你，情圣也需要安全感。

 

方绪还沉浸在小女儿情态中，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一句脏话挂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抢了白。

 

“绪哥，我已经给白川老师打电话了，劝你不要抵抗，乖乖束手就擒。现在，把你车钥匙给我。”时光理直气壮的探出手。

 

俞亮噗嗤一声笑出来，“时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会再跟你说。”时光勾了两下手指，“快点，白川老师马上就来接你，你用不到的。”

 

“师兄，你就给他吧。”俞亮在一旁帮腔。

 

没用的师弟，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方绪气哼哼的交了车钥匙。

 

时光说要带着俞亮去助人为乐，他看看时间，想了想洪河给他念叨的铲雪队行进路线图，一路指挥俞亮在离洪河家几条街外的街道里找到了人。

 

“洪河！”时光隔着人群中气十足地大喊，“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手机关机了？”

 

洪河被喊的一头雾水，他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无法开机。

 

时光拉着俞亮挤到洪河身边说：“林灿没找到你人，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她要担心死了，你快给人回个电话，用我手机，好好跟人说话啊。”

 

俞亮挑了下眉，用眼神质问时光，怎么就林灿打电话过来了？不是你在路上给林灿打的电话吗？时光耸了耸肩，做好事嘛。

 

林灿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洪河一脸沮丧地挂了电话，“灿灿不理我了。”

 

时光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把方绪的车钥匙往洪河手里一塞说：“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只是不理你了，你要是再晚半个小时才回电话，林灿可就要跟你分手了。现在，马上开车去林老师家，好好跟林灿谈谈，知道了吗？”

 

洪河一脸犹豫，“那这里……” 

 

“铲雪的任务就交给我和小俞老师吧。”时光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俞亮。

 

洪河说了句好兄弟，没有忸怩地转身就走。

 

俞亮拿着时光从口袋里掏出的厚手套说道：“你拉我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要做义工。”

 

“那你会拒绝吗？”时光眨眨眼。

 

这倒不会，不仅不会，还得承担起时光负责的区域。时光这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在学校道场干过值日和被罚扫除的活，其他时候能活得下去就不会管环境是否整洁。他东一铲西一铲，一遍下来跟没打扫过也没什么区别。俞亮认命的跟在后面替他清理残雪。

 

铲雪队进入了收尾阶段，这条街打扫完，就算是任务完成了。时光掐着表，刚好半个小时，怎么这一个人换成了两个人，效率也没有比之前的高呀，是不是俞亮偷懒了？时光挠头不解。

 

交还完铲雪工具，拒绝了一路闲扯的大哥要送两人回家的好意，时光和俞亮走在了铲雪队的末尾。

 

“俞亮，不如今天就跟我回家过年吧。”

 

“也不是不可以。”俞亮皱了皱鼻子来掩饰自己藏不住的笑意。

 

时光倒是笑出了声，他说，这么勉强啊，那你别去了。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一点光落在灰黑色的枝丫，堆叠其上的积雪竟也有了丝融化的迹象，这样的冬日雪景下，却也有人不识情趣在你来我往的拌嘴。

 

时光妈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子说要出门约会，害得自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时光回家，约会对象没见到，只见到了俞亮。她早就该知道是这小崽子又在胡说八道，自己儿子要是有俞亮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今天就是跟俞亮约会去了？”

 

“你跟阿姨说我们去约会？”

 

时光被两人闹了个脸红，他哪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被妈妈记住了，只好一边矢口否认一边推着俞亮往自己卧室走。

 

“我妈就知道瞎说，别管她。”时光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他把折叠小桌从墙边拖出，支好，又把棋盘棋子摆了上去，“来陪我复个盘。”

 

黑白棋子依次摆放，正是客厅里棋桌上俞亮未走完的棋局。

 

“怎么样，眼熟吗？”时光语气有些小得意。

 

“你回去过？怎么没跟我说？”

 

“你不是也没跟我说？在哪儿不是一个人住，为什么不回自己家？”时光用力按下一颗黑子，大有点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

 

俞亮捏不准时光是不是真的在介意，他只好如实作答，“我习惯了，再说了……”这里能离你近一些。

 

话说一半没再继续，白子贴着黑子落了下去，与时光之前的预判有些许偏差。棋盘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即使再了解你的对手，也不可能完美预测对方每个落子点。时光边下棋边分心去想俞亮没说完的话，“说什么？你最好坦白，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

 

时光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那好吧，换个问题，你今天约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俞亮没有回答，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但沉默一定会让时光更加生气，俞亮决定反咬一口，“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酒吧的？还有师兄的事，洪河的事，又是怎么知道的？时光，你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我。” 

 

“打个赌吧俞亮，就赌这盘棋，谁输了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许说谎。”

 

时光占着不大不小的优势，俞亮不是比赛当天的对手，他比对方更了解自己，也更难缠。可时光也没多少心理负担，毕竟已是赌上一切的状态，赢了就由自己再进一步，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内情本来也是要告知俞亮的。

 

如此一对比俞亮压力更大一点，他有自己开不了口的小心思。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对面端坐，如同过去的每一场，和未来的每一晚。一任远远近近的有情无情，都无主地飘蓬的风里雪里。*

 

不过多时，两颗白子被轻轻放在棋盘上，“我输了。”俞亮深叹一口气。

 

俞亮输了，时光倒是紧张了起来，他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时光咳嗽两声，“俞亮，你……想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这是当初俞亮抛给他的问题，此刻他控制不住的又抛了过去。

 

紧张，这也是俞亮观察时光唯一的发现。时光双手攥拳放在膝盖上，他肩膀微耸，眼观鼻鼻观心。什么情况下，人才会用这样的状态，去问另一个人对伴侣的要求呢？俞亮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摸到了乱成一团的线头。

 

“我喜欢勇敢，围棋下的好的人。”

 

爱情如战争，时光被迫拿出了在围棋上的洞察力。这不是一个常见的会拿来修饰另一半的形容词，一般人被问到这种问题，答案逃不出几个范畴，外貌，譬如漂亮，性格，譬如温柔，品格，譬如善良。可极少人会回答勇敢，更遑论围棋下的好，这样确定的描述，除非对方意有所指。

 

时光以己度人，他在尚未意识到自己喜欢俞亮时，给未来的伴侣框定了要求，直到上一次循环结束时光才意识到，这要求框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俞亮。他是先确定了俞亮，才按照对方的模样绘制了一副朦胧的画像。

 

“俞亮，你觉得……”时光觉得自己声音在抖，“你觉得，我是一个勇敢的人吗？”

 

勇敢的人不会手抖，不会冒冷汗，不会仅仅是告白就会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俞亮呆愣在原处，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仅仅是一瞬间，他问：“时光，这是什么意思？”

 

时光急了，“就是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男朋友！俞亮你真是个傻子！”

 

傻子手比脑快，他越过棋桌捧住时光的脸直直地吻了下去。

 

棋子撒了一地，黑白交错，叮叮当当。

 

俞亮的睫毛是扑簌簌的落雪，雪从天上来，飘到时光的脸上。

 

可是好痛啊，时光有些生气，有人说初吻是柠檬味的，有人说初吻是加了奶油的鸡尾酒，时光只感到俞亮莽莽撞撞的唇齿硌的自己嘴巴痛。他双手搭在俞亮肩头把人一把推开，“你撞到我的嘴巴了！而且你还没答应做我男朋友，怎么能亲我。”

 

俞亮手指在时光下唇擦过一轮，“对不起，我重新问一遍，男朋友，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不行，你要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想想……”

 

9.

 

北斗杯结束已经是五月份的事情，春末转夏，再次回到方圆只觉得暖风阵阵。方圆绿化以花为主，五月份菊花桃已然开过，俞亮为没能跟时光一起在花下走一走感到遗憾。

 

俞亮斜倚在门框看时光收拾东西，从集训起，到赛前出国时光都没再回过家。他走前从俞亮家收拾了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回国后箱子跟人一起打包回了他的小出租屋。

 

庆功宴喝了一轮又一轮，队里，亲戚，朋友，他们说着同样的话，恭喜声不绝于耳，他险些溺死在人群里。直到某天时光打来电话，他说，俞亮，我是不是还有本书在你那儿？

 

何止是书，还有笔，保温杯，某件冬装。他们整整齐齐的摆在俞亮衣柜最下层的收纳箱。俞亮以为时光就此忘了，时光没说，他也就没提。现在时光说我要去收拾东西，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什么时候都行，什么时候都能为你留出空档。

 

时光有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俞亮想起公共论坛对时光的称呼，小猪。时光起初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他垮着脸捏着肚子哼哼唧唧地说，俞亮，他们是嫌我胖还是嫌我不聪明啊？

 

俞亮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猪很聪明的，猪的智商也很高。光标停留在网页上奶黄小猪包的配图，小猪，他心里泛起一丝柔情。

 

现在这个圆滚滚的后脑勺背对着自己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自言自语，头发跟着一晃一晃的。俞亮想说找不到可以不找了，留在这里也挺好，你留下也挺好。

 

时光按部就班的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又压着线上了一年高中。俞亮不一样，他从小开始学围棋，身边的对手从小孩迅速变成了大人，在时光身上受挫后，又一人奔赴人生地不熟的韩国，可以说他的社会化教育远没有时光来的成功。

 

异国他乡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他闷在棋院下棋，听老师讲着各种问题，死活，手筋，官子，可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情。他不知道怎样去处理那些无处安放的酸涩的感情，只好把它压入心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光抱着箱子走出卧室，他气喘吁吁地往沙发一坐，说俞亮我想喝橙汁。

 

俞亮递上一杯橙汁，他说：“时光，一会跟我下盘棋吧。”围棋像是某种脆弱又坚固的联结，把他跟时光捆在一起。它坚固在只要还有围棋，他们就绝不会走散，又脆弱在他似乎与时光只有围棋。俞亮想和时光去做一些与围棋无关的事情，比如他真正想说的，不是和我下棋，而是，想踩着春天的尾巴和你出门走一走。

 

俞亮正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无师自通了什么是爱情。

 

“师兄，怎么才能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俞亮皱着眉头一脸忧愁，“邀请他一起合租怎么样。”

 

方绪手里的棋子吓得在地板上翻了两圈，先不说俞亮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单是一起合租这一条就过于大胆。“邀请女孩一起住可能会被人当成流氓。”方绪好心提醒。

 

“谁说是女孩了，时光是男孩。”

 

方绪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镇定过后还是认命的给对方物色起合适的合租地点。

 

俞亮的邀请很顺利，方绪答应为他选房子和保守秘密的代价是给白川的少儿围棋启蒙书整理棋谱。俞亮棋谱整理的头昏脑涨，突然听到时光喊他，他说我想把棋桌放到窗户下面。

 

时光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俞亮，他眼底似有两条暗河，清波荡漾，有那么一瞬间俞亮觉得，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

 

爱是付出更是索取，索取令人贪心，那点欲望不满足于只被锁在心底，时间与贪念共长。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

 

2006年无风无波的过去了，2007年也很快就要被甩在身后。

 

岁末，方圆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雪，骤降的气温把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好像马路上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了起来，只有时光穿着鹅黄色的长款羽绒服，瑟瑟发抖地捏雪球，快乐的与隔壁中学体育课的小男生不相上下。

 

他像一团火，一团四处流窜作案，誓要把俞亮上下都点燃的流火。俞亮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把窗台上的鱼缸搬回置物柜，他想问这团火愿不愿意套上他的玻璃灯罩，他想在房租到期之前试着表白一次。

 

短信是自己头脑一热发出去的，人是真的想见，怂是真的怂。方绪耍酒疯时俞亮有一丝庆幸，庆幸有了一个可以拖延死期的理由，不过一会又开始惶恐，怕不回短信的时光会生气，又焦虑自己还有没有时间赶在见面之前回家换件干净衣服。

 

俞亮给自己背地里判下死刑，他自觉敏锐，左右分析不出时光日常起居中有心悦于他的种种迹象。按照原计划，不管是告白过后时光拒绝，还是自己临时反悔没有告白，年后他都会搬出合租公寓，恢复普通朋友的身份，绝不越雷池一步。

 

可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扛着断头台的时光没出现，命运给了他一个带着天使光环的时光。时光的告白是个意外，没有铺垫不讲道理，一如当年他的出现，计划外的计划，不讲棋形的棋局。

 

现在意外一脸严肃地问自己，“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俞亮答不出，爱情是积少成多的神话，写不出化学方程式的奇怪反应，他说不好哪里是变量。他愿意千百次地剖析自己的围棋，也不愿为一场看似无疾而终的暗恋去复盘一次。所以俞亮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回国后再见到你时，也可能是你在弈江湖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你不下棋的那段时间，我意识到了自己很爱你。”

 

时光脸红得很，“那是不是无论我今天什么时候跟你告白，你都会答应做我男朋友？”

 

“当然啦，我——”

 

俞亮话没有说出口就被时光回吻了过来，不是柠檬，不是鸡尾酒，是奶黄馅。

 

冬日可爱。

 

10.

 

2008年2月6日，星期三，除夕。天选倒霉蛋时光在这个日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爱情，爱情告诉他，自己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属于他，于是倒霉蛋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对抗2月6日的勇气。时光心里的小人穿上了铠甲，他对着不存在实体的命运拳打脚踢，像暴风雨中横眉竖眼的雨燕，大喊着我不怕你，再来几次也无所谓，说好了要在天元战把俞亮打的落花流水，拼死也会结束这该死的循环。

 

时光翻箱倒柜扒拉出了江雪明送的仙女棒，他缠着俞亮——他的新晋一日限定男友，蹲在墙根下看小烟花。隔着明灭的烟与火，俞亮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真奇怪，时光想，他上次有这样的感觉时，总觉的俞亮随时会消失，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对方。他蹭了蹭俞亮的肩膀说:“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表白吧？”

 

俞亮点点头，时光继续说：“那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怎么办？”

 

“我会离你远一点，其实直到你告白之前，我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不告诉你是我一个人享受暗恋的痛苦，告诉你之后呢，可能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时光把仙女棒按灭在雪地里，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俞亮的头。俞亮预先看到一个必败的结果，仍义无反顾的决定奔赴向前，雨萧萧，路迢迢，时光认为，俞亮才是大无畏之人。

 

“你的秘密呢？你的秘密还没有告诉我。”

 

“这个嘛，等明天我再告诉你。”时光没给俞亮反驳的机会，他如同土匪强抢民女一样在俞亮脸上狠嘬了一口转身就跑，仓皇逃窜途中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俞亮被时光这副狼狈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恨不得把他团成一团揣兜里走，也就被时光把问题又糊弄了过去。俞亮看看头上并不存在的星空，那就明天再说吧，明日何其多。

 

春晚对于时光是演了近两周的老番，对俞亮来说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男友能引起自己的兴趣，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在妈妈视线范围内的一亩三分地里眉来眼去，没一会就借口切磋棋艺回了房间。

 

卿卿我我是真，切磋棋艺是真，大老师说恋爱是围棋一生之敌也是真。小情侣眼里有棋心里无棋，下的一步更比一步差。时光嘿嘿一笑，“你说咱们把这个棋谱整理给白川老师怎么样，就取名作时光俞亮巅峰对决。”

 

巅峰对决没决出胜负，两人隔着棋桌左手握右手，黏黏糊糊让人看了直呼侮辱围棋。两根指头互相戳来戳去又戳到了床上，时光看着俞亮近在咫尺的侧脸心猿意马，只好默念色即是空空既是色，之前怎么没发现俞亮嘴巴还挺色的，想着想着眼前一黑。

 

俞亮拿被子把两个人罩了个正着，黑暗中与时光交换了一个亲吻，不同于第一次的莽撞，第二次的纯情，他吻得认真又深入，时光心跳如擂鼓。缺氧让人晕乎乎又傻兮兮，俞亮把迷迷瞪瞪的时光从被子里刨出来。

 

“好了，早点睡，明天不是要早起吗。”

 

时光在俞亮一声叠一声温柔的晚安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他恍惚中想到自己看过的某部电影，女主固定每天失忆男主固定每天告白一次。不过如此，我也可以，时光仗着俞亮对自己过早的喜欢开始飘飘然。而且，如果和尚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没猜错，循环马上就要结束了。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时光睁眼之前先横过胳膊，身边空无一人，说不失落是假的。时光给自己打了一夜的气，等真正摸到冰凉的床单，还是不可遏制沉下了情绪。雪地里俞亮说会离自己远一点时，时光兀地想到了第一次循环最后俞亮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当时有一种强烈的，会失去这个人的预感。时光贪恋与俞亮闲聊的日子，他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时光一直忽略的莫名情愫渐渐明了，他觉得真相也昭然若揭。

 

失望的情绪不断延长，时光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敲门声照旧响起，咚咚，“时光，醒了吗？”

 

不对！时光瞪大双眼，不对！这不是妈妈的声音，这是……俞亮。

 

时光猛地拉开卧室门，俞亮一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一手托着盘包子，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时光说：“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太薄了。”

 

“你怎么会在这？”

 

“你睡傻了？不是你昨天邀请我来过年的吗？”

 

时光好像真的傻了，俞亮看他肢体僵硬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今天是几号？”

 

“2月7号啊，大年初一。”俞亮有点担忧时光的精神状态，他放下包子想去拉时光的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时光这样说着哆哆嗦嗦地抱住俞亮，手越收越紧，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止不住泣音。

 

俞亮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做噩梦了？”

 

时光闷闷地嗯了一声，俞亮就着被抱住的姿势把人带进了房间，他背后抵住房门，开始轻声安慰时光，直到怀里的人不再抽泣。

 

“好了好了。”俞亮怕他闷死在自己肩膀，“抬头让我看看。”

 

“不行，有点丢人。”话是这么说，手还是乖乖松开了。

 

俞亮在他哭肿的眼皮上落下两个吻，“不丢人，很可爱。”

 

这下轮到时光脸红了，“那什么，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一会还要去拜年，去晚了爷爷又得唠叨我。”

 

晨间新闻播报着气温回升的消息，旷日持久的大雪终将结束，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春风将会在数月后重返这座城市，时光眯着眼睛看太阳，或许到那时，我应该约俞亮去赏赏春光。

 

“2008，2008是怎样的呢？”

 

“不管怎样，我总会陪着你。”

 

“还有，说好要告诉我的秘密呢？”

 

“这个啊，我想想，这是一个关于时间循环中时光王子如何拯救公主俞亮的故事……”

 

 

 

 —END—

 

 

 

 

 

 

 

 

 

 

 

*《雪中》,覃子豪

*新华社

*第三人称视角

*私设同性🉑婚🉑孕，亮光隐婚生子

*幻想带娃文学

*脑洞产物，ooc致歉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教了我cp的孩子。

————————————————

 

 

 

 

 

Day1.

 

我是个刚上任的小学老师，就职于十三中附小。

 

今天，我将迎来我的第一批孩子们，特意画了个妆，期待!

 

不过听在方圆幼儿园教书的学姐说，她们园的混世小魔王升到我班里了，让我买好保险，带够极速救心丸，自求多福。

 

有丶孩怕。

 

秉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神，我问她这小魔王做过什么大事，她居然不告诉我，只给我一个不可说的表情。

 

靠，有必要搞这么神秘吗？

 

 

 

 

 

把教室打扫了一遍，时间到了七点，我站到门口迎接孩子们。

 

大部分孩子都是爸妈拉着小手进来的，有几个还在哭鼻子。

 

于是一个抓着小背头，自己背着小书包，穿着小风衣，蹬着小皮鞋，一脸冷酷走进来的小男孩显得格外突出。

 

啧啧啧，这孩子不简单啊，长大以后必成少女寝室聊天的中心话题。

 

而且这身段，这气质，这模样，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摸着下巴思考，脑子里墙头的身影一个个闪过，最后停在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人上——俞亮。

 

emm，想多了想多了，人俞亮九段女朋友都没得，哪来这么大个孩子？

 

我晃晃脑子，试图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甩出去。

 

 

 

 

七点三十分，101班正式到齐。

 

我让小朋友们上台做个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一下。

 

孩子认生，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当第一个。

 

教室一片安静。

 

我尴尬地和45双小眼睛对视，脚趾差点挖出一套两室一厅。

 

这个时候，那个小酷盖，带着耀眼的光环走来了!

 

我露出来欣慰的微笑，不愧是和俞亮长得像的娃儿，做事就是靠谱!

 

只见小俞亮很有范地清了清喉咙道：“我叫俞煊光，俞煊光的俞，俞煊光的煊，俞煊光的光。喜欢奥特曼和四驱车，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www他简直是玛丽苏小说男主幼年版吧!

 

如果忽略他一嘴儿天津煎饼果子味儿的话……

 

浪漫韩剧瞬间变成相声专场，天知道我憋笑憋的有多辛苦！

 

他mua的还得让下面的小孩儿们别笑，给俞煊光小朋友鼓掌。

 

 

 

不管怎么说，有了俞煊光小朋友的良好示范，孩子们渐渐放开了手脚，一个个踊跃上台。

 

等自我介绍完，小半个小时也就过去了，我翻看备课本，看看下面要干什么，俞煊光小朋友就举手了：

 

“老师!现在是不是要选班干部了？”

 

我看了眼备课本上的step2开学寄语和step8班干部选举，觉得孩子有这个积极性挺不错的，不能打击他，就点头微笑同意了：“对的，俞煊光同学你想要竞选什么职位吗？”

 

“嗯，我要当班长!”

 

俞煊光同学的话语掷地有声，不用我说全班响起了掌声。

 

哦豁，真看不出来俞同学那么有志向，不过他落落大方有胆量能活跃气氛，确实是个班长的好人选。

 

虽然我很满意，但还是要例行问了下还有没有人想和俞煊光竞争下的。

 

结果是没有。

 

于是俞煊光同学正式成为101班第一任班长。

 

 

 

俞煊光同学荣获班长头衔后并不着急坐下，而是问道：“老师，班长是不是和你一样厉害啊，他们都得听我的？”

 

我心里暗笑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官迷思想了吗，太好玩了，作为好老师，我肯定要满足下小孩的虚荣心啊，于是我点头说是。

 

“好的。”俞煊光得到认证，咧开个灿烂的笑容，“我宣布——现在下课！”

 

然后就打头阵冲出教室门，其他孩子愣了一秒，立刻欢呼地跟着窜出去。

 

？？？是我错过什么剧情了吗？怎么就都跑了？

 

可怜我为了正式穿了双高跟鞋，跑都跑不起来，只能含泪脱鞋拎着追——

 

今日十三中附小奇观：妙龄女老师光着脚到处抓乱窜的小萝卜丁。

 

 

 

他mua的我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收回前面对俞煊光的一切赞美，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小孩儿像俞亮！一点都不像！俞亮那么沉稳，怎么会生出个这么胆大包天的熊孩子？

 

 

后来，和学姐诉苦，我才得知，俞煊光，就是那个混世魔王！

 

我恨！我怎么就被他天使般的外表迷惑了没发现他其实就是个小恶魔呢？

 

 

 

 

事后，我从小花园揪着俞煊光的衣领回到了班级，里面是刚刚被抓回来的其他孩子，就差他一个了。

 

我黑着脸剥夺了俞煊光二十分钟前才获得的班长职位，什么step都不进行了，光训这帮孩子就训到吃中午饭，我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小学不是法外之地。

 

就是我原本树立的温柔老师人设第一天就崩塌了，www我真好惨一女的。

 

本来还想叫俞煊光他家长来一趟的，但我念着刚开学就叫家长有点不合适，就罚他打扫卫生一个星期。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地过去了。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

 

我累了，毁灭吧。

 

 

 

 

……

 

 

 

 

 

 

Day7.

 

一个星期了，我当俞煊光班主任一星期了。

 

真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_╥)

 

这一个星期，俞煊光用他的实际行动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小魔王，我终于理解了学姐的叮嘱是多么贴心，因为真的一不小心就被气的心脏病发作了。

 

先是星期二，数学老师说他在课桌里玩四驱车，没收，他下午思品课又摸出来一辆。

 

然后星期三，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号召小朋友们把炸鱼都留着，给花园的流浪猫吃，搞得花坛旁边堆起一座炸鱼小山，教导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处理一下。

 

我当时还在睡午觉，懵着被主任亲切地问候了一番……

 

俞煊光在哪？看我不削这小兔崽子一顿！

 

最后，炸鱼事件以我盯着俞煊光扫完了所有小鱼收场。

 

 

 

再接下来星期四，围棋社团老师说他死活不碰棋子。我把他叫来问他不下棋为什么选围棋社。

 

他委委屈屈地捏衣角：“我爸把我申请书抢走给我填的呀，我想报模型社团来着。”

 

……OK，这事儿不算他的锅。

 

我心累地和围棋老师沟通了一下，把这小兔崽子转到了模型社。

 

俞煊光知道之后欢天喜地，扑过来亲了我一口：“谢谢老师！”

 

u1s1，当时有被治愈到，这小孩子乖的时候真的让人有看到小天使感jio。

 

 

 

总结下来，这小孩让人又爱又恨，像他上课总干别的事，但又不会影响别人，从来没有急过眼，不说一句脏话，对女孩子都是很绅士，遇事很积极，对万物保有好奇和同情。

 

小错误不断，让人啼笑皆非。但欺负同学，偷窃说谎这些原则上的大错一件也没有。

 

他就像一个误入人类世界的小幼崽，不懂任何规则，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有时候真的要被他气的吐血，但也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把他保护的这么好？

 

挺羡慕的。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有点喜欢上这份职业了。

 

 

（补：真的挺好奇小崽子爸爸妈妈是什么样人的，小崽子穿的每天都不一样，要不是第一天那种韩剧欧巴风的，要不是五彩斑斓彩虹童装风，太分裂了吧。。。）

 

 

 

 

 

……

 

 

 

 

 

Day35

 

教小孩拼音教了一个月给我教吐了。

 

阿波次的有这么难吗？！

 

出乎意料俞煊光学得蛮快的，基本教一遍都会了，而且问了其他科老师都说这娃上课虽然睡觉开小差，但小测试都全班前几这样。

 

懂了，又是一个学神，我一点都不嫉妒🙂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

 

 

 

 

Day65.

 

我解放了哈哈哈哈，开始教写字了！

 

为了庆祝，给崽子们布置了篇作文——《我的妈妈》。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俞煊光下课跑到我办公室问我没有妈妈怎么办。

 

啊这？小煊同学是单亲家庭的嘛？我真的没想到。

 

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在说中午饭吃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有点酸涩，这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描淡写，平时还这么乐呵的？

 

再联系到他两个月了，每次放学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来接，而他永远只有一辆车接他……

 

越看越觉得他像个没人疼的小可怜了，心我心中汹涌的母爱瞬间被激发。

 

呜呜呜，小煊同学对不起，老师以前不知道你的情况，对你凶巴巴的，以后老师一定会好好呵护你的！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抚摸着俞煊光的小脑袋，轻声道：“好孩子，没关系的，没有妈妈，我们还可以写爸爸。”

 

“哦。”俞煊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决定他写无论怎么样，都把他的作文当成范文！

 

让老师弥补你的爱吧，俞煊光同学！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要温暖我的学生！

 

 

 

 

……

 

 

 

Day67.

 

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早下决定的。

 

给你们欣赏一下俞煊光的大作——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长的很高，又pang又shou。（？？？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又胖又瘦的？）

        他很xi欢吃东西，总是要抢我的ling食吃，好讨厌！但他有时候对我很好，记得有一次下雨天，我发sao了（是shao！不要乱拼，会出事故的啊喂！），爸爸很着急，要背着我找医院，我很感动。可是我说：“爸爸，我们有家ting医生啊。”爸爸meng了，说对哦，唉，见笑了，我爸爸平时没有这么sha的，都是太担心我了。（老师有点想打你……）

        这就是我的爸爸，我很爱他！

 

好家伙，我看完直接好家伙。这玩意儿你让我怎么当着全班的面念？宣扬万恶的资本主义吗？

 

看开头以为只是一篇普普通通的雨中求医，没想到竟是凡尔赛文学，失敬失敬🙏🏻

 

那什么，小煊同学，我也挺爱你爸爸的，介意我当你妈妈吗？

 

总之，读范文一事不了了之。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日常想暴富。

 

 

 

 

……

 

 

 

 

Day88.

 

气死了气死了，俞煊光今天问我最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搞得他感觉自己做错事了，求我给他个痛快。

 

他就不懂我的温柔吗？终究是错付了

 

 

 

 

……

 

 

 

 

Day110.

 

今天俞煊光和隔壁班学生打架了。

 

他一个人对五个人，我到的时候小孩的额头已经破了，满头满脸都是血，我心都要碎了。

 

其他人都是围观，没一个帮小孩的。

 

我们班的人呢？不管谁对谁错都先把人拉开啊！怎么看着自己班的人被打！？

 

哦对，现在这节是音乐课，都去音乐教室了。

 

我心像被放到火上煎烤，一刻都站不住，冲上去像老母鸡一样把我家小鸡仔护住。

 

当时场面太混乱，我都忘了谁说了什么，只记得小孩一看见我来了就开始嚎啕大哭。

 

哭哭哭，打架的时候这么凶，现在知道哭了。

 

 

 

这件事性质非常严重，已经变成流血事件了，绝不可能简单处理。

 

 

 

 

 

 

我把俞煊光送到医务室，他已经哭累睡摘了。

 

校医检查了一下，除了额头上的伤口，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至于内伤，要送去医院检查才知道。

 

我心沉了下去。

 

第一次拨打了那串存在手机里很久的电话号：“喂？是俞煊光爸爸吗？”

 

之前无数次被小兔崽子气到想叫家长，每次都放弃了，现在终于叫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爸爸，他把孩子拜托给我，我却没照顾好他。

 

 

……

 

 

回到办公室，对方的家长先一步来了。

 

他们气势汹汹地站成一排，吵吵嚷嚷，指指点点地要讨个说法，孩子们缩在家长背后撒泼：

 

“我们家孩子说了，是什么俞煊光先动手的！”“我们涛涛的门牙被那坏小子打掉了一颗，你们学校必须负责！”“俞煊光不是什么好孩子吧，上次把学校电闸都关了……”“呜呜呜，妈妈我好痛！”

 

教导主任在旁边赔不是，不时拿出手帕擦汗：“各位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学校一定会负责的……”

 

隔壁班班主任是个中年大妈，早就看不惯俞煊光的调皮了，冷眼看我走进来，刻薄道：“哟，来了？早就说让你别护着那小坏蛋了，早晚惹出事来。喏，现在就是了。”

 

硬了，拳头硬了，要不是我尊老爱幼，我直接一巴掌呼她脸上。

 

 

 

 

那些家长听到我是俞煊光的班主任，哗啦啦全围了过来，眼神不善。

 

看得我火气蹭蹭往上冒，他老母亲的，我可不是教导主任和稀泥的性子，不就对撕吗？老娘怕你们几个，今天老娘我饭碗丢了，我也得护着我家俞煊光！

 

“我们班俞煊光同学怎么就坏小孩了，他就是比平常孩子好动了一些，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你们以多欺少还有理了？……”

 

……

 

 

woc，吵不过了！我战斗力真的挺厉害的，但架不住对方都是久经沙场的伯伯阿姨们啊！

 

不是，我方队友呢，西伯利亚这时候都得飞回来了吧！我撑不住了！

 

当我内心狂呼俞爸爸之时，办公室的门啪一声被人踹开了。

 

（好像刚刚进来的时候怕被偷窥我锁了门来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吸引，在众人注视下，先是一条大长腿伸了进来，然后六个平均180+面色不愉的西装男人鱼贯而入。

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又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出场绝绝子！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点播一首《乱世巨星》。

 

我瞬间一改颓势，挺直腰杆迎上前去：“你们是俞煊光的家……俞亮九段？！”

woc，我眼睛没出问题吧，旁边依次是时光九段，方绪九段，白川五段，洪河七段，沈一朗八段。

 

 

 

 

我人傻了，真的。我六个墙头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离我只有三步远！！！

 

 

 

俞亮朝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那群刚刚还咄咄逼人现在噤若寒蝉的家长：

 

“我是俞煊光的父亲，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聊。”

 

 

那气场，一个字：直接A爆了好吧！

接下来的事就挺无聊了，因为结局很明显，俞亮时光一行单方面吊打对面。

 

真相挺乌鸡鲅鱼的，果然是对方先挑的事：那五个小孩的老大喜欢一个小姑娘，结果下姑娘喜欢俞煊光，然后他们又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俞煊光是有钱人的私生子，趁俞煊光肚子疼一个人留在教室去挑衅他。

 

本来俞煊光不想理他们的，但是他们骂俞煊光是女.表子生的，是没人要的杂种，他这才不顾一切扑上去干架。

 

挺不可思议的，这是从七岁孩童嘴里说出来的话。

 

最后商讨结果是对方负全责，赔偿孩子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五个人下周一在国旗下道歉，各写万字检讨（不准用拼音）

 

 

 

 

唉，没想到我们小煊同学居然是因为长的帅打架的，颜值太高有时候也是种负担啊！╮( •́ω•̀ )╭

 

 

……

 

 

我想了想还是捡几条精彩发言记录一下——

 

俞亮：“你们在现场吗？……不在？那请把嘴闭上。”

 

方绪：“聊法律行啊，我公司的律师挺多的，你们想和哪个聊？”

 

洪河：“欸，你这教导主任怎么当的？什么叫俞煊光先动手也有错，他们这群小兔崽子不惹事有今天这出儿吗？必须他们全责。”

 

时光：“哪个骂我儿子的？你是吧，你爸爸呢？（甩耳光）他是小孩我不好动手，你作为父亲没教好儿子，我来替你上堂课，什么叫子债父偿！”

 

 时光九段扇巴掌的时候我当场喊了个好字出来，真的太爽了！总算出了心里一口恶气。然后所有人都诡异地看向了我……啊这，脚趾你该工作了。

等等，时光九段是的说“我儿子”吧？

？？？俞煊光不是俞亮九段儿子吗？

我小小的眼睛充满大大的疑惑，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

事情解决，各方各回各家，各打各娃。时光俞亮也起身告辞。

我最后还是没忍住；“那什么，俞亮九段时光九段……你们…谁是俞煊光爸爸啊？”

他们听后，相视一笑。

 

 时光：“我是煊煊的爸爸。”

俞亮：“我是煊煊的父亲，经常听煊煊提起您，多谢您对他的招料。”

语罢，两人手牵手走了出去。

！！！

果然！

我这个猪脑子居然忘了现在同性也可婚可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俞煊光说他没有妈妈，因为他有两个爸爸啊，怪不得他长得那么像俞亮，性格又截然不同，感情是像时光！还有衣服风格也说的通了。

一切的一切竟然早就有迹可循！

甚至俞煊光这个名字，俞煊光俞煊光，不就是俞亮喜欢时光吗！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嗑的cp成真了。

我和他们的孩子相处了四个月，居然现在才发现，我有罪，我不配当cpf😖

……

Day124.

要放寒假了，和孩子们待了那么久，要二十多天不见，还怪难受的。

特别是俞煊光那小破孩。

唉，羡慕他可和我cp一起过年www。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干满一学期了。

……

Day145.

大年三十，孤寡少女只能一个人吃外卖看春晚，我好惨_(:* ｣∠)_

零点的时候突然门被敲响了。

谁啊？这么晚不在家里待着敲我门几个意思？

……woc，不会是鬼吧？

我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脑子里出现以前看到各种恐怖片……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我犹豫了半刻要不要接，最后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没接。

两分钟后铃声停了，我刚松了口气，又响了，我的神经再次紧绷

……

 

 重复了四五次，铃声如约响起，我这暴脾气忍不了了，是鬼我也认了。

接通后，俞·不干净的东西·煊·鬼光的大嗓门串了出来:“老师老师你干嘛呢？不接电话！”

我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口:“你又干嘛呢？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说新年快乐呀！老师新年快乐~”

小孩子糯糯的小奶音听得我心尖颤颤的，刚刚的怒气烟消云散，还算这小子念着我，没白疼他。

我刚想回礼，那头俞煊光的声音变得有点飘:“老师等等哦，我让爸爸也给你拜年！”

两秒后——“xx老师新年快乐（by时光），新年快乐 （by俞亮）。”

！！！这是什么新年福利，是我不付费可以听到的吗？

我太幸福，有哪个cpf拥有蒸煮全家的新春祝福吗？有吗？

之后一直和俞煊光小朋友聊天，亮光没有再出现过，但我已经圆满了。

“老师，我往你家寄了个快递，你记得拿，我爸喊我睡觉了，拜拜！”

 

结束通话，我光速下床，跑到门口果然放着个纸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厚厚一本家庭相册，封面还贴着张小纸条：

 [老师，我知道你喜欢我的两个爸爸，我看见你的手机屏幕啦！不要太感谢我~]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我太快乐了！

（小声bb：相册里🈶婚纱照！🈶亲亲！）

 

 

 

—end—

前世执念，今生来解。双穿越，欢乐向甜文。

第六章 再见了！

 

      这三个月以来，梁帝有三次突然想找太子，一次想下棋，一次是议事，一次是想再聊聊儿子的终身大事，而东宫那边三次都回禀，太子不在。梁帝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再拎来几个宫人细细追问，才知道太子最近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去一次钱塘。

     “兰因寺不是建好了么，怎么还去钱塘？”梁帝把纳闷说给身边的老内侍。

     “这……”

     “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可是知道什么，快说！”梁帝敲了敲桌案，老内侍赶紧跪下。

     “呃……有宫人瞧见，殿下自打从钱塘回来，常会看着院里的银杏树出神，时而怅惘，时而微笑。有大胆的上前询问殿下为何看银杏。殿下只说，无事，喜欢而已。”

     “银杏？没听说阿弘以前喜欢银杏啊。”在梁帝的记忆里，太子从小德行兼备，严于律己，除了下棋，再未流露过什么私下喜好，“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咳，陛下千万息怒……宫人们猜，殿下如此，皆因在钱塘遇到了意中人，因银杏定情……”

     “什么？”梁帝一惊。

     “都是底下的人胡乱传闻，当不得真！老奴定会严加管束，叫他们闭嘴！”

     “不过……”梁帝抚须思索，“倒可以派靠得住的人去趟钱塘，把此事查清。”

     “老奴领命。”

     深秋时分，钱塘湖边。

     蔡妙文带着小红站在码头边，朝湖中一艘大船挥手高呼：“喂！我在这里！”

     船上人显然听到了呼喊，大船悠悠靠岸，蔡妙文高兴地上了船。

     码头不远处，两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走来，正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中书令之女怎么上了太子殿下的船？”

     “你看清楚了？中书令之女为何扮成士子到此处来？”

     “肯定不会错，我在宫里见过。”

     “再看看。”

     两人登上泊在岸边的渔船，撑杆划走，做撒网捕鱼状，离大船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蔡妙文上了船，径直跑进舱室。

     时光正在倒茶，“会稽好玩吗？”

     “好玩！那鉴湖特别美！叫你去，你还不去！”她又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直说得口干舌燥，端起一杯茶咕咚灌下，“阿兄，我先歇会，下午吃饭再叫我。”

     “好，”时光笑着点头，起身离开，掩上舱门。

     蔡妙文瞬间收起笑意，叹了口气。

     “三娘，我瞧二公子的精神又差了些。”小红在旁边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幅丧气样啊！他前几日跟我说，希望我一直快乐，继续做想做的事。”蔡妙文正经说着这些话，望着时光离开的方向，“起码他走时，别让他担心我。”

     时光来到甲板，望向岸边，茂盛的银杏林已是一片金黄。到底哪棵树才是那棵老银杏的小时候呢？他真有点好奇。湖上的风有些凉，吹落了银杏叶，又钻透他的衣衫，催出几声咳嗽。

     肩膀一暖，一件大氅披到他身上。

     “你又在找那棵树？”俞亮来到他身旁。

     “它能证明我们来过啊。”时光哈哈一笑，又咳了两声，“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突然有点舍不得这儿。”

     俞亮转到时光面前，为他系好大氅衣带，“这次跟褚嬴好好告别。”

     “嗯，拖着拖着，说不定又成不告而别，可我真不喜欢说那些话。”时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这次告别，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俞亮把时光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那就永远记在心里。”

     远处湖面上，那艘渔船忽然颠簸起来，一人猛拍另外一人的大腿，激动不已，“他们抱了！”

     “看到了看到了！太子殿下来钱塘，果然是为避人耳目来幽会啊！”

     “咱们赶紧回宫复命！”

     两日后，快马两骑奔至建康宫。梁帝看着案头奏报，呆了半晌。

     “上次皇后不是问过，他说不喜欢蔡妙文吗？怎么隔了大半年，就你情我愿起来了？也不跟朕提一声，是不好意思吗？还跑去钱塘看银杏，在外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老内侍伺候在旁，不敢吱声。

     梁帝又一拍桌案，“把蔡真叫来！”

     “遵旨。”老内侍赶紧退下。

     匆匆赶来的中书令蔡真还没来得及擦汗，刚跪下行礼，却听圣意传来。

     “就近选个日子，赶紧把此事定下。”

     “啊？”

     等梁帝亲自把事情说了一遍，一无所知的中书令，半晌说不出话来。

     远在钱塘的年轻人们，还不知道建康城里老父亲们的震惊，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一道圣旨，一封家书，几乎同时到达钱塘。

     “太子娶妻，关乎国之根本，不可再延。济阳蔡氏，才貌俱佳，贤德温婉，可堪良配。召太子即刻回宫，议定婚期。”

     老内侍笑呵呵走上前，把圣旨交给跪在地上的太子，“皇上已与蔡中书对过生辰八字，纳彩，纳吉，纳征之礼都已完成，就等着殿下回宫择定婚期了。”

     俞亮震惊得脑海一片空白，“怎么就……”

     “殿下，皇上这次遂了殿下的意，您可得尽早回去谢恩呐。”

     “不是……”

     “呵呵呵，殿下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那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另一边，蔡妙文正对着二兄愤慨地念家书。

     “你兄妹二人，一人说要去躲清静，一人说要去陪二兄休养，我本放心应允，万未料到，尔竟于钱塘闹出这等事！”蔡妙文抖了抖信纸，“阿兄，怎么办！被宫里人看到的明明是你！”

     “但皇上指婚的是你……”时光突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蔡家兄妹两人……

     “我不管！我才不当太子妃，太子殿下整日嘘寒问暖的人又不是我！”

     “那……跟父亲说清楚？”

     “你疯了？六礼都弄完了一大半，现在让父亲跟皇上说认错人？不会的，他就算摁着我的头出嫁，也不会去说。”蔡妙文长吁一口气，上前握住时光的手，无比郑重地说道：“阿兄，你嫁吧。”

     时光差点没站稳。

     当天回避了外人，蔡妙文在俞亮和时光面前，把她所想说得掏心掏肺，“殿下，阿兄，我若不知道你们的事，说不定就认了这命。可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怎么可能去当太子妃，我宁愿抗旨，也不做这种事！”

     这一点上，时光甚至有些佩服这个妹妹。

     “要不然，我和阿兄交换身份。等婚仪完成后，殿下便向外公布太子妃重病抱恙。只要阿兄不抛头露面，外人便察觉不出来。万一实在瞒不住，殿下便跟皇上和娘娘说实话吧。那时候皇上也不能怎么样，更不会公开责罚爹爹，否则就等于把这事宣扬出来，皇上也要面子啊。”

     三人都心知肚明，蔡妙文没说出口的话是……蔡彦州剩下的时日不多了，就算与太子成婚，也过不了几天假扮的日子……

     俞亮在沉默，时光问她，“那你呢？”

     蔡妙文嫣然一笑，“天大地大，我继续去看想看的风光，何时尽兴何时归。再过段时间，我再回来跟爹爹和大兄说清楚。”

     “何时尽兴何时归。”时光笑了笑，比起在宫中困守一生，这更是小妹想要的生活吧。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万一将来……你们会受责罚，那你们现在，还敢这么做吗？”

     俞亮和时光没有立马回答。他们知道，这决定不只关乎自己，更关系到原本的太子和蔡彦州。他俩到时一走，留下原主一脸茫然，还得承受责难，这可不地道。

     不过，无论他们怎样决定，都得即刻返回建康。而这次回建康之后，只怕再难轻易出门。接驾的车马就等在别馆门口，俞亮吩咐他们再等半日。

     无名棋舍里，褚嬴一边斟茶，一边默默听时光说的故事。直到此时，时光才彻底说清原身和太子的牵绊，并说了他们自己的纠结。

     褚嬴停下动作，给他俩一人端一杯茶，随后仰起头，回忆起许久许久之前，“记得格泽曜日发生的瞬间，我心中正怀着无比强烈的怨愤和遗憾。还未曾追寻到神之一手，却要这般不堪地结束一生。懊恼着，怨愤着，忽然一团白光闪过。也许是神明听到了我的声音，便又给了我那么漫长的时间。”

     俞亮和时光静静听着他说。

     “你们的到来，想必就源于太子和蔡彦州那一刻的所愿所想，人之将死，定然在遗憾他们还未做到的事，甚至是他们自己终其一生，也做不到的事情。”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两人异口同声。

     时光忍住咳嗽，摇着俞亮的手臂，“如果我依然选蔡彦州本来的选择，那我还来干嘛！上天让我来，就是要我做他不敢做的事吧！”

     俞亮点头，“也许，也是让我做太子殿下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褚嬴眼带笑意，摇起折扇，“你俩大婚之日，我一定到建康城与百姓一起观礼。”

     “咳咳……说什么呢……”时光的脸有点红，“褚嬴……但我这次回建康……”

     “知道，你出不来了嘛。”

     时光双手垂在膝上，渐渐捏紧，他的话，越说越慢，“我现在也感觉到了，身体里在不停流逝的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走……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候的心情……”

     俞亮看着时光，握住他的手。

     “小光，没关系。”褚嬴温柔笑着，看着他们两人，“与人相逢，终有聚散。知道彼此甚好，足够。”

     本来还正常的时光，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红了眼圈，说不出别的话来。

     俞亮望向褚嬴，极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褚老师。”

     褚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竹林远处的湖，眼里流淌出无限眷念，“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你们陪我走了一段终身难忘的路，我永远记得。”

     时光抹了一把眼角，起身走到褚嬴身后，“按南梁风俗，我还欠你一个礼。”

     褚嬴疑惑转身。

     却见时光跪下叩首，三拜三叩，一丝不苟，“先生在上，弟子顿首。我以前从没叫你一声老师，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老师。”

     褚嬴微微一笑。

     那天他们相伴离去，褚嬴没有送出门，却在窗边久久看着他们一步一回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一个月后，太子大婚，天下同庆。

     接嫁婚车游行了大半个建康城，街巷边看热闹的百姓人头攒动。时光想找一找，答应来观礼的褚嬴到底站在哪里。刚撩开车帘，百姓们爆发出更大声的哄闹，人挤人，根本看不清楚。他不得不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下车，进宫，大典，拜礼，时光本就觉得身体疲乏，等这冗长的一套仪式终于完成，他都快累晕过去了。还好坚持到暮色深沉，他终于可以坐到东宫寝殿里放松下来。

     宫人们守在门口，随时等候吩咐。

     时光赶紧脱了把他累得够呛的一身华服，一头冠饰，倚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

     宫宴未散，太子还没回来。

     时光等得无聊，在寝殿里四下转悠，再吃吃案上的瓜果点心。

     太子寝殿墙边，是一长排直通房顶的书架，时光不禁啧啧感叹。原本的太子不过十九岁，就看了比许多人一辈子看得都多的书。哦不对，他还去庙里守孝了三年，看来这些都是十六岁前看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顺着书架上下打量，随手翻书。这太子才十几岁，书旁批语的口气就已经格外老成，稳重得像三四十岁的人。

     翻着翻着，他的目光落在最底层。如果不是眼熟，时光一定不会在意角落里这个不起眼的盒子。只是蔡彦州的书房里，也有个十分相似的盒子。

     时光心下生奇，把盒子搬了出来。手一摸，一层灰，看来好几年不曾动过了。打开，里面同样是厚厚一叠棋谱。

     原本减轻许多的心头闷痛，忽然又起。

     时光把棋谱拿出来，一页页打开。

     同样是相隔许多年的纸张，有些已经老旧泛黄。同样是从幼稚到流畅的笔迹，只是这些棋谱的弈者，换了人。

     ——臣今次执黑，逆势艰辛获胜，呈上此谱，请殿下一阅。

     ——若孤执白，卿不可胜。

     ——莫逞口舌之利，不如改日一试。

     时光噗嗤一笑，在蔡彦州面前，这太子还挺傲娇，这才像少年人嘛。

     ——十日之内，连胜十场，此局最得意，送殿下一阅。

     ——此言当真？若不止十日，哪局最得意？

     ——唯与殿下弈局，平生最得意。

     啧，被甜齁到了啊。时光笑着摇头，一直翻到最后一张，这却是一张空白的棋谱刊印纸，只有字迹，不见记谱。

     ——既已开口不再相见，为何辗转反侧，刻骨难忘。此生不得不停步，不得不放手。许愿苍天，若后世有缘再见，孤绝不放手，绝不负他。

     心脏忽然就猛烈地疼起来，时光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眼泪无法克制地流出来，但分明不是他想哭。随着眼泪流淌，积郁在心底深处的执念，在快速的瓦解消逝。

     “时光！”背后有人疾步赶来，俞亮回来了，把时光扶起。

     时光反手抓紧俞亮的手，摇头，“我好难受……我恐怕……再坚持不了了……”

     俞亮的头突然嗡嗡炸疼，他赶紧甩头，“太子殿下……”

     时光喘着气，继续艰难说着：“蔡彦州，你看到了吗……你别再误会他把你当什么宠臣，也别难受了……太子喜欢你，尊重你，想见你啊……其实你明知道不可靠近他，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他，对吧……我感觉得到，你跟我一样，靠近他时明明很心痛，却很快乐，对吧……我马上要走了，你听我说……”

     他的气息越发虚弱，躺进俞亮怀中。俞亮忍着头疼，紧紧扶着时光。

     “我叫时光，他叫俞亮……我们原本天差地别，是我想让他看见我，所以拼命追赶他……追着追着，他便看着我回头走来了……真的好难，好难啊，我真的拼尽全力，才终于站到他身边……还好他一直拉着我没放手……如果我俩任何一个，哪怕后退一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幸亏他从没放弃，我也没有……你学学我……”

     同样感觉到体力流逝得越来越快，俞亮也在旁边说道：“殿下，我跟你一样，很喜欢他。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慢慢发觉，我很想让他站在我身边，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千年之后天地广阔，就算有束缚，也可以尽力争一争。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时光抓紧俞亮的手，忍着巨大的痛楚，“最后一句……勇敢点儿！他值得！”

     “殿下，人可以不完美。”

     忽然白光闪耀。

     跪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缓缓睁开眼。

     “咳咳咳……”蔡彦州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太子殿下的怀里，“殿下？”

     “彦州？”太子眼中迸出喜悦，却又猛然察觉不对劲，“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殿下……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做了许多本不敢做的事情，后来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我也是，彦州你别说话，我去找医官来……”

     “别找了，我撑不了多久了。我听到有人告诉我，要勇敢些……”

     太子俯身凑近，蔡彦州在他耳边轻语，“殿下不如抱我到床上。”

     太子浑身一僵，与他对视，终是下定决心，双手将蔡彦州抱起，走向卧榻。

     红烛暖帐，锦被丝枕。

     蔡彦州躺在榻上，伸手环住太子的脖颈，轻轻说道：“殿下是大梁太子，唯独被我坏了规矩。今生就只好放肆这一次，遂了我的心愿。以后，殿下依然是大梁最好的太子。”

     太子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眸露温柔，俯身低头。

     蔡彦州闭上眼睛。

     愿我们，后世相逢，得偿所愿。

     一夜天光，晨曦透过窗楹洒向屋内，俞亮睁开眼睛，面前仍是刚收拾好杂物的新家。他坐起身，俞亮克星的锦旗还挂在对面的卧室墙上。凭空多出的许多记忆，让他的脑子一时乱乱的。

     身旁的时光也睁开眼，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哈欠。

     “时光……我昨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俞亮还在恍惚。

     时光侧身压着被子，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我也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俞亮啊。”

     “嗯？”

     “谢谢你。”时光突然说道。

     俞亮噗嗤一笑，“怎么正经成这样，不客气？”

     “怎么办，做完梦我发现，我真是好爱你啊。”时光一直一直望着。

     “那能怎么办，继续坚持吧，反正我也爱你。”俞亮突然意识到时光的反常，俯身靠近，“在你梦里，是不是一靠近我，就很难受？”

     “嗯呐……你怎么知道！等等，我经历的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现在我靠近，你还难受么？”

     “不难受……”

     俞亮笑了，俯身欺上，“时光，今天去买对戒指吧。”

    “嗯……啊！”

（全文完）

如果还喜欢这篇文，请大声告诉我吧，谢谢！

*村长儿子亮x大白鹅光

*没有细节只为了撒糖的乡村爱情

*4k+，一发完

 

又名半个馒头引发的惨案

随便写写，ooc就o吧快乐就完事

 

01

方圆村人人都知道村长家的儿子有一只大白鹅。

 

大白鹅喂的好，长得壮实跑的也快，羽毛绵密浑身雪白，随便往一般的鹅群里一放都有着鹤立鸡群的效果。

 

大白鹅最擅长帮村长家赶鸭子，见到哪个不守规矩乱跑的就上嘴啄，俨然一个合格的赶鸭人。一个都不丢的赶到村西的池塘里，再一个都不落的带回来。

 

大白鹅以前也是只一手就能捧起的小白鹅，是村长儿子俞亮一手带大的，去哪里都要一摇一摆的跟着，寸步不离还会讨一个抱。

 

大白鹅哪都好，就是有两个问题。

 

性格有点虎，以及发不出鹅叫。

 

 

02

大白鹅虎成了村民口中的一方路霸，常常溜出来晃荡在村路上，大摇大摆的讨吃的。除此之外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见到一个没见过的小野花都要上去啄两口。

 

“时光！你又随便跑出来做什么！”俞亮只好戴着草帽顺着出来找，跟找孩子一样，“一会中暑了怎么办！”

 

大白鹅才不怕他呢，扇扇翅膀别过头继续往前走。

 

“再不回来下午就别跟着我上山去了！”

 

大白鹅还在装听不懂，冲下田里啄了杂草又吐出来，还拿屁股冲着他，态度嚣张。

 

“今天的晚饭没有你的份了！”俞亮是真的有点生气，扔下这句话就往回走。

 

时光终于听了话，扑腾两下从田埂里爬上来，追着他的背影跑，生怕自己今晚吃不上宣乎的大热馒头。

 

 

03

鹅吃大馒头吗，鹅不吃。

 

但既然时光发不出鹅叫，那他这只鹅就不是普通的鹅。

 

村长儿子最大的秘密就在于此，大白鹅在天黑以后会变成一个带着点奶膘的少年，是少年喜欢吃馒头。

 

他探头探脑的扒在门框边上瞅着土灶台呢。柴火噼里啪啦烧的正旺，锅盖上呜呜呜的吐着热气，锅里面蒸的指定就是大馒头了。

 

“俞亮，”时光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扯着嗓子喊他，“什么时候蒸好啊！我饿了！”

 

“才刚上锅没两分钟，你急什么，”俞亮在里面削黄瓜呢，两根青青的黄瓜被削的要多秃有多秃，“你去取两个鸡蛋来。”

 

时光哦了一声，跻着拖鞋去鸡窝里摸了两个蛋给他，回来后干脆就站在旁边看他手起刀落，把可怜的黄瓜切成一片一片的。

 

 

04

村长这两天不在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时光左盼右盼今晚也只盼到半个馒头，这是对于中午乱跑行为的惩罚。

 

他一口馒头一口黄瓜鸡蛋汤，呼噜呼噜的很快就吃个底朝天，放下碗的时候对面的俞亮还在不紧不慢的吃汤里的黄瓜片。

 

“我还想吃半个，”时光眼角一耷，叼着勺子不满意了，“没饱。”

 

“锅里还有汤。”

 

“我要吃馒头！”

 

“没有了。”

 

“明明还剩下半个！”

 

“那是拿来喂鸡的，”俞亮拿起汤勺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下次你再不听劝，半个都没有。”

 

给鸡不给鹅，过分！

 

 

05

时光气了一个晚上，气的睡觉难得没往俞亮怀里滚，天一亮又把自己气成了大白鹅。

 

大白鹅不情不愿的挪下了炕，自己一头扎进水盆里就算是洗了把脸，找都不找俞亮在哪里，自己啄了啄打开鸭棚，放鸭子去了。

 

俞亮家一共有八只大鸭子，时光在心里给他们从老一叫到老八，每天早上他都要带它们去村西的池塘里游泳叨小鱼吃。

 

鸭子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挥着翅膀昂首挺胸的赶，哪只出队了就要挨啄，可以说是十分严格了。

 

赶早路过的村民见怪不怪，正在地里用草杆编环的秦美姐看到了他，还顺手给他的脖子上套上一个。

 

时光有点高兴起来了，他觉得好看！在田埂上走远了还一直拧过头扑扇两下表示感谢。

 

到达目的地后八只鸭子一个个扑通扑通的像下水饺一样自觉下水。粼粼的水面把岸上时光的心也勾走了，他也想下去游一游。

 

 

05

到晌午了都还没有见到时光回来，连带着失踪的还有那八只大鸭子。

 

俞亮拧着眉头给棚里几只毛茸茸啾啾直叫的鸭宝宝放了粮，眼见着太阳越爬越高，锁好门就出去找。

 

他顺着村路往西边找，绿油油的菜地和硬邦邦的黄土上都望不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影。俞亮只好见一个村民就问一个，问他们今天早上有没有见到自己的鹅。

 

连问了几个都没问到，倒是凭借着正正板板干干净净的模样惹的热心肠的阿婆直往他怀里塞东西。

 

“小亮？”秦美从自家牛棚里走出来，恰巧碰到了路过的俞亮，“大中午的你怎么在外面？吃饭了吗？”

 

“秦美姐，”见到熟人的俞亮笑了笑，怀里抱着两个土豆四根玉米，腾出手来擦擦自己下巴上的汗珠，“我出来找时光的，你今天见到他了吗？”

 

“呀我一大早见他赶鸭子去了，”她一听也有点慌，“没回来吗？不会是丢了吧。”

 

这鹅可是俞亮的心头肉啊！虽然平日里没给过好脸色，但瞅那白到发光的羽毛也不难看出俞亮私下里有多宝贝他了。

 

 

06

两个人赶到池塘边的时候只看见了水里灰不溜秋的老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还有被放在岸上的草环。

 

鸭子一只不少，鹅却少了一只。

 

“别是自己跑丢了吧？”秦美拾了根木棍，帮着他把八只鸭子赶上岸来。

 

“不会的，”俞亮眉头紧锁，摇摇头，“他胆子没有那么大，只认得村里的路，八成是被人抱走了。”

 

八只傻鸭子大概也是感觉到气氛紧张，乖乖的按照秦美的指挥在田埂上站成了一排，“小亮你去问问村西口的老伯，说不定他知道。”

 

“那这......”

 

“快去吧，我帮你把鸭子赶回去，东西也给我。”

 

俞亮怀里的土豆玉米也被拿走了，“行，那麻烦秦美姐了。”

 

“不麻烦赶紧去，万一真被人捉去炖了就麻烦了！”

 

 

07

一问还真问到了。

 

住在村西口的老大伯还真看到上午有人开着个拖拉机从这块经过，拖拉机上还五花大绑了个大胖鹅。

 

开拖拉机的应该是隔壁村的，虽然头发看起来有点花白，但应该是个年轻人。

 

俞亮借了大伯的二八自行车，顺着方向蹬着去找了。

 

幸好两个村的距离不算太远，走路也就半小时。可俞亮心里着急，十来分钟也嫌长，他是真的怕时光被人浇了开水拔了毛，或者是到了晚上变成人以后被当成妖魔鬼怪给活埋了。

 

老自行车咯噔咯噔的进了村，俞亮又开始挨家挨户的找，一不小心还能再碰到看他顺眼的阿婆拉着他问东问西。

 

不是他不愿意陪老人家解闷，主要是他赶时间。

 

他终于赶在太阳往西落之前找到了。那户人家的大门没关，俞亮只瞟了一眼就认出了栓在水井边的鹅。

 

大白鹅像打了霜的茄子，身上的毛还乱糟糟的，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08

“时光！”俞亮停好了车，清清干哑的嗓子就在门口喊他。

 

听见熟悉声音的时光一下就有了反应，挥着翅膀迈着方步就要一深一浅的往他这边跑，只不过没跑两步就被脚上拴着的绳子扯住了。

 

大白鹅张着嘴，要是能嘎嘎叫想必这会能把左邻右舍全叫过来看热闹。

 

“谁啊，”屋里察觉到动静的人撩起帘子出来了，看看突然变得活蹦乱跳的鹅，又看看门口的俞亮，有点不耐烦的问，“干什么的？”

 

“这是我家的鹅。”俞亮看着他的态度，顿时心生不满，把礼貌二字都丢到脑后了。

 

“你家的？老子捉的就是老子的！”这人大概是觉得俞亮看上去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没放在眼里，“再说你不能空口无凭啊，怎么证明是你的？”

 

俞亮一点也不发怵，“他左翅膀下面有三根灰色的毛，你掀开看看就知道了。”

 

 

09

穆清春不是故意要偷鹅的，因为湖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鹅，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太晃眼了。

 

再说谁家放鹅只放一只的啊，这不是闲出屁来了吗！

 

他捉的也辛苦，这鹅劲挺大的能扑腾，脾气又倔，直拿嘴啄他，还怪疼的。要不是他识水性这架势估摸着能把他干水里去。

 

一人一鹅累的够呛，不过四个爪子的还是比两个爪子厉害，两个爪子的那个累的只能喘气了，四个爪子的还能走路。

 

穆清春抓着他的脖子给他捆了捆，觉得这鹅太难抓了，宰了怎么也要一顿吃完。

 

结果忙活了半天是还是别人家的。他摁住这只鹅掀开翅膀一看，下面果真有三根灰色的毛，不仔细点看还看不到。

 

“你这鹅怎么养的，养这么好？虽然是个哑的，”毕竟理亏在先，他也只好给鹅松绑，“看我也折腾了老大一圈，传授点经验总可以吧。”

 

可俞亮真没有经验，他能随便说是亲亲抱抱和大馒头喂大的吗？

 

“镇上有个大美鹅技术培训学校，”他想了想，“还不错，你去问问？”

 

 

10

时光终于得救了，他缩在自行车前框里一动也不动，缩着脖子心里那股委屈劲就涌了上来。

 

吓死了，他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俞亮了。

 

俞亮载着他又咯噔咯噔骑回了村西口，跟老伯道了谢又讨了口水，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要完全下山了。

 

他们继续往家走。大白鹅走一段就垂下头挠挠自己的羽毛，挠完又赶紧跑两步再亦步亦趋的跟上俞亮，没一会又要停下来挠挠。

 

他觉得身上痒。天色暗的很快，怕是赶不到家门口了。

 

俞亮不可能不注意到，他干脆停了下来，找口井打点水给时光冲冲脚又擦擦肚子，抱起来往土坡的背面去了。

 

刚一坐定大白鹅就忍不住了，嘭的变了样，白花花的鹅毛跟下雪似的往下落了一地。少年跨坐在他的腿上，头也埋在他的颈间，又是委屈又是闷闷不乐。

 

“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俞亮将他摆正，就着还没完全暗下去的天光开始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11

缺胳膊少腿倒不至于，就是把脖子勒惨了。

 

时光的脖子上青一道紫一道，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攥的是有多紧。

 

“疼不疼？”俞亮叹口气，手指头摸了摸，也不敢使劲去碰。

 

时光嘴巴撅撅不说话，倒是摇了摇头，身体又像一坨棉花一样塌在了他的身上。

 

“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他过了半天才闷闷的出声，“那个王八羔子说要拿我做铁锅炖大鹅！还要贴饼蘸汤！”

 

俞亮拍着他的背，哄哄他一颗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不怕，没事了。下次出门前跟我说一声，别一声不吭的就消失。”

 

“还不是因为你拿我的半个馒头喂鸡！”说到这时光就毛了，一拳锤在他的肩上，“俞亮你是人吗！给鸡吃让我饿着！”

 

“还不是因为你大中午又乱跑！”

 

“中午的事跟晚饭又有什么关系！”

 

“你小点声！”不甘反击的俞亮一手揪住了他的上下嘴皮子，“一会把人全嚷过来了！”

 

 

12

时光说不出话了，鼻孔哼哧一出气，只能在嗓子眼里呜噜呜噜的骂他。

 

“昨天太阳那么大鸡都不出笼，你往外面跑什么跑！”俞亮接着训他，“鸡都比你聪明！”

 

“你才比鸡蠢！”摆脱掉物理控制的时光压着嗓子继续输出，坚决不在气势上认输。

 

他不认输，可是他的肚子认输，咕噜一声响，气氛不尬住都难。

 

“差不多行了，回家吃饭，”俞亮又把他扶起来，主动给他垫台阶，“找了你一下午，我也没吃。”

 

天暗了下去，临近的屋子已经亮起了灯，时不时传来两声狗叫。

 

“......你亲我一下这事就翻篇，”时光倔着要赖在他身上，就是不起身。

 

自家养大的鹅俞亮当然摸得清他的脾气，只是一提这事就会不由的紧张。他盯了一会时光有些干裂却依旧柔软的嘴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为了不让他莫名其妙的跟一群只会咯咯哒鸡吃醋。

 

 

13

他们摸着小道一深一浅的继续往前。

 

“......我有点走不动了。”时光跟在后面，拽拽他的胳膊。他一到晚上就会有点弱视，走的艰难。

 

不是他的问题，是所有鹅都是这样的。

 

听他这么一说的俞亮又停了，转过身来看他，“要不我背你？这样快一点。”

 

说罢他还真的在时光跟前半蹲了下来。时光也只能愣愣的哦一声，听话的爬上了他的背。

 

“俞亮我们回去吃什么啊？”时光晃晃自己的脚，凑上前去问他，“有馒头吃吗？”

 

“家里没馒头了，明天一早带你去集市上买。”

 

“那好吧，”他又低沉下去，“那烧土豆可以吗？”

 

“可以，回去把土豆削了就给你做。”

 

“明天去集市的话我可以买糖葫芦吗？”

 

“可以，不过就一根，不能买多。”

 

顺着寂静的玉米地，少年背着他喜欢的人回了家。

 

至于那八只鸭子有没有回家，赶鸭人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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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知识，鹅不能跑太快，不然会摔个狗啃泥

写了鸟写了猫写了鹅写了蝙蝠，还能再写点什么呢

 

(亮光古代衍生，光视角，第一人称，略ooc，韬晦小皇帝光✖️痴情小官亮）

　　今日上朝早，寡人不由得有些困，户部侍郎周邈还在报呈一些无关紧要的收支，虽不爱听，可寡人也不好打断他，所以此时权且忍下哈欠，眼中渐渐泛上水汽来。

　　“圣上，宫中近去年的用度颇费，仅购入宫人的用项就比往年先帝在时多出四千六百五十两……”

　　又是先帝！寡人无声翻了个白眼，坐直身子看他还能放出什么厥词来。这帮旧臣时不时就要抬出先帝来压寡人，不为别的，只因寡人是先帝的野儿子。

　　对，“野”是字面意思，寡人的生母是名身份微贱的女医官，当年偶承天恩生下了寡人，如果不是后来先帝他老人家膝下荒凉，唯一的太子又大胆逼宫造反，恐怕寡人至今还是个没名分的野儿子。

　　万民皆以圣上为君父，称颂贤明，可在寡人看，先帝这样的混账父亲，实在很称不上明君。

　　视线闲闲扫过阶下百官，寡人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奇怪，往日除了有本奏报的大臣，这些臣子们都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连模样都看不清楚模，这样直勾勾盯过来的，他还是头一个。

　　他的视线，寡人有些难以形容，不光直勾勾的不眨眼，还有些，赤裸裸？

　　户部侍郎还在絮絮：“臣等常思先帝宏德，时刻躬省自身，陛下也应……”

　　“大胆！”寡人怒从心头起，抬臂猛拍扶手，同时怒喝一声。

　　户部侍郎应声跪下，竖着笏板不敢抬头，其余诸臣也扑簌簌地跪倒一片。

　　寡人没有接着说话，方才动作大了些，冠冕上的十二旒玉珠噼里啪啦砸在脸上，现下有些疼得慌。

　　缓过这一阵痛，寡人示意内侍官上前扶起周邈，同时温言向台下众臣道：“众爱卿莫要惶恐，且平身吧。”

　　寡人头一次动这天子之怒，没想到竟如此管用，嘴角不由得带了一丝笑意，挥手向末位那小官道：“你，上前来。”

　　那小官刚扶着膝从地上站起来，听寡人亲口传召，容色大大地震惊，躬身持着笏板行至御阶前，一撩官袍，扑通，又跪下了。

　　寡人无奈扶额，向下觑着他伏地的身影问道：“方才周卿奏报时，你在阶下直视寡人，僭越非常，是为哪般啊？”

　　那小官身子略顿了顿，似要抬头，又不敢抬头，良久颤声道：“下官失仪，罪当万死，然失仪之由，实不敢言于陛下。”

　　这话说的，好像寡人多不近人情似的，坐直身子清清嗓，寡人对他道：“无妨，你且说吧，寡人免你的失仪之罪。”

　　那小官犹豫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寡人：“臣出身南亳小地，初登大雅，得见圣上尊容，窃，窃慕陛下之姣也。”

　　朝堂四下，静寂非常，唯有那句“窃慕陛下之姣”盘旋在梁柱间……

　　这？这！这！寡人的脸霎时红了起来，也不顾什么君无戏言了，一拍扶手，重重喝道：“来人啊！给寡人杀了他！”

　　这人最终没有杀成，白丞相在午膳时分特特入宫来劝说寡人。

　　彼时寡人正与太后谈论早间朝堂闹剧，太后自先帝殡天后便一直郁郁，听完寡人讲述，难得露了些喜色，带笑摇着头又给寡人盛了一碗汤来。

　　澄黄的汤水在碧玉碗中微微荡漾，应该是一早便吊起的高汤，寡人恭敬地伸手接了，正待饮下，忽有內侍来报，说白丞相有事要与寡人商议，现下人已在弘文堂，这倒奇了，寡人不日前刚准了白丞相的休沐，按理讲他返京最早也要到廿七，这么急急入宫来，定有因由。

　　思及此，寡人缓缓放下那盅汤水，倾身向太后请示：“母后，白丞相有要事启禀，儿臣不便让他久等。”

　　太后点点头，抬手招过我那内侍官：“福贵，陛下劳于案牍，思量费神，这夜明砂滚肝汤最是醒神明目，于陛下康健十分有益，午后务必服侍陛下再用一些。”

　　太后待寡人一向体贴，寡人心中很感激，不过此刻着急见丞相，寡人不好多做逗留，道一声“儿臣告退”，起身向太后一礼，匆匆出了慈安殿。

　　“参见陛下。”白丞相见了寡人，依旧是礼数做足。

　　寡人熟门熟路地扶起他，撩袍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白丞相不是出城调养了吗？怎的回来的这么快，难不成听到什么消息了？”

　　“陛下恕罪，有些事情，臣不想听，也会有人说与臣知道。”

　　寡人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袍边，向丞相道：“那人敢色寡人，朝堂之上众臣之前大放厥词，死不足惜。”

　　白丞相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复开口道：“听说早朝时周侍郎报呈了许多用项，还劝陛下要以先帝为鉴？”

　　寡人被他戳中了痛处，扁了扁嘴道：“那周思远一口一个先帝的来打寡人的脸，偏偏寡人还不能说些什么……”

　　“所以就拉了旁人敲山震虎？”白丞相似乎很不赞成寡人的做法，摇头大感失望。

　　寡人笑了笑，腆腆地道：“白相知寡人也。”

　　白丞相拿寡人没什么办法，片刻后道：“拒欲不道，恶爱不祥啊陛下，况且这人是动不得的。”

　　动不得？寡人颇疑惑地看向丞相。

　　丞相接过寡人的惑意，抄手望向窗外，淡淡道：“他是南亳大儒俞晓暘之子。”

　　俞晓暘？寡人心里着实一惊，那还真是杀不得，不过既是俞晓暘之子，又怎会如此轻浮？难不成和寡人一样是个野儿子？

　　思及此，寡人低头笑笑，片刻后正色对丞相道：“正是，恶爱不祥，寡人受教了。”

　　这人在天色蒙蒙擦黑时从大理寺提出来被送进了宫里，有些话，寡人要亲自说与他。

　　刚入秋，晚间风还是有些凉，那小官被除了公服，此刻仅着中衣跪伏在冰凉的地砖上，寡人看着便替他害冷。

　　托着下巴轻咳了一声，寡人开口对他道：“抬起头来。”

　　小官闻言微微一颤，缓缓抬起了头，姿态很是乖顺恭谦，寡人一早便屏退了宫人，这时候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便很放心地细细去看他相貌。

　　宫烛明亮，和光温柔地扑打在小官脸上，倒衬得他面如润玉眉如剑，半阖的一双眸子也如墨染般黑亮，这人，生得很好看。

　　好看归好看，寡人也没打算看他一晚上，坐直了身子开口问他：“你叫什么？”

　　那小官抬眼看向寡人，目光中带着些诚惶诚恐的意味：“下官姓俞，单名一个亮字。”

　　寡人点了点头，接着问他：“俞卿表字为何？”

　　俞亮闻言立刻伏下身去，重重磕了几记头，那咚咚的撞击声，听得寡人直心慌，面上也有些不快，不过问个字号，怎么又磕上了？

　　寡人叹口气起身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垫住了他额头：“莫要磕了，寡人这玄青砖一枚可抵数金，倘砸坏了，周侍郎又要发牢骚啦。”

　　被这么一碰，俞亮果然不动了，寡人扶着他额头托起他的俊脸来，和和气气地道：“不必如此惊惶，你只说你字什么？”

　　俞亮呆呆地看了寡人片刻，小心开口道：“下官贱字冲撞陛下圣讳，不宜……”

　　寡人笑得更和气：“无碍，寡人恕你的冲撞之罪。”

　　“下官，字，字慕光。”

　　“……”

　　若能得空到民间去，寡人真想去卜一卜姻缘，薅着那月老的胡子问他是不是给寡人错搭了红线。

　　这样的人，寡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喊內侍进来再关他一次，温言同他聊了几句，便放他出宫了。

　　许是历过生死，看开了的缘故，那俞慕光对寡人却愈发地僭越。寡人上朝时只要一扫视下头，十有八九能对上他那双黑眼睛，虽不含情，却添脉脉，看得寡人颇不自在。

　　不过白丞相说了嘛，恶爱不祥，寡人也只好受着了，况且这话的前一句，寡人也喜欢，叫做拒欲不道。

　　入冬以来，政务颇繁忙，不光要解决上年南亳大寒的流民问题，北边的仓国余孽也开始纯纯欲动。

　　方将军的奏报经各路驿站快马发回西京，上书，贼军频频骚扰我国边境小镇，劫掠百姓，无恶不作，然狡诈异常，并不与我军正面交锋，见到我军旗帜便望风而逃，据点也没有定处，十分难清剿。

　　“诸爱卿有何良策啊？”寡人沉声向下方众臣问道。

　　这奏报来得突然，兵部李尚书又今日告了假，是以后排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有主意的。

　　平时劝诫寡人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话多，这时候怎的都哑巴啦？寡人心中冷笑一声。

　　“启禀陛下。”出言这人，是兵部的吴侍郎，他是寡人登基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为官才干稍逊，可胜在忠心。

　　“臣以为，那些仓国的边陲乱兵，不过乌合之众罢了，仓国自三十年前被先帝率军灭国后，便苟延残喘于北原，虽有兴风作浪之心，但大势已去，不足为惧，我军只需加强守备即可，无需在此事上劳兵动将。”

　　说得倒是有理，如果能不提先帝，寡人就更认同他的看法了。

　　“吴卿言之有理。”寡人淡淡点了点头。

　　“陛下，臣有一言！”这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方才议论沸反的朝堂，霎时安静下来，大臣们的目光也纷纷投在发声者的身上。

　　又是这小子！寡人扶额暗叹，虽然距他在朝上明目张胆地冒犯寡人已经过去了数月，可听到他有话要讲，寡人这心里难免惴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强笑一声，寡人对他道：“俞卿啊，请讲。”

　　“陛下，臣以为祸患起于忽微，而去疾莫如去尽，仓国余党在我亳国北境作乱已近十数年，并与境外匪寇有所勾连，乃至今日劫掠城镇，扰民安宁。”他的品级低，每逢朝参时往往排在最末，几乎站出殿外去，可现下立于百官之前，朗声正色，却没有丝毫惧意。

　　他抬头向寡人深深看了一眼，接着说下去：“兵者，当伺时而动，动则威，威则可震慑北境贼兵，保边民太平，贼兵既是游击扰民，我军也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作战时分成小队即可，我亳国儿郎勇武骁健，擐甲执锐，何愁不破贼兵？”

　　这时日光从殿外照进来，笼在俞亮周身，愈发衬得他身如玉树，风骨傲岸，显出国为民的士子本色来，俊逸超然得叫人移不开眼。

　　寡人琢磨，这当中大约有他本就英俊的缘故。

　　收回一瞬绮思，寡人含笑道：“俞卿所言甚是，畏威方能怀德，寡人非尚武之君，可要除边患，务求一个‘尽’字！”

　　“陛下三思！”

　　“陛下慎重！”

　　百官闻言，扑扑通通又跪倒一片，忠心劝谏，合着用不用兵倒在其次，都在这等着等拦寡人呢！

　　寡人拂袖沉声道：“此事无需多言，白相，吴卿，俞卿留下，退朝！”

　　清剿仓国贼兵的诏令加急发往北境，不过两月便见成效，方将军轻骑三百直捣黄龙，取了仓国头领布韫的首级，着实为亳国立下大功一件，寡人欣喜，顶着周邈和一众言官的死谏，往边境拨去数万银帛，许他犒赏三军，又让他趁着年节返京述职，寡人要封他作我亳国的北境侯。

　　眼下正当年节时分，又无甚大事要理，除夕这日下起小雪来，寡人忽然起了下棋的兴致，便命富贵出宫，召了一人前来作陪。

　　“下官俞亮，参见陛下。”

　　他进殿时，寡人正巧剥完一颗橘子，未除白络顺手递给了他，轻声道：“平身吧。”

　　他双手接过橘子起身一礼，规规矩矩地与寡人对坐，将那橘子收进了袖中，寡人见状不由得有些好奇，轻敲棋案，调笑问他：“怎的不吃？难不成要拿回家里种树？”

　　许是寡人今日实在温和，俞亮也没了平日的小心乖觉，他笑着抬头，神色认真道：“这金橘是陛下赏赐，臣若妄用，难免辜负圣恩，臣想把它留着。”

　　寡人听了他这话，一时失笑，看来老天爷实在公平，俞亮处理起政务来有条不紊，朝堂上和那帮老臣唇枪舌战也不落下风，现下竟为了个橘子发痴，实在是……

　　存了逗弄他的心思，寡人开口许诺：“一只橘子算什么，你这局若赢了寡人，寡人剥它十个给你吃。”

　　寡人话音刚落，只见俞亮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身子也坐得笔挺，紧盯着棋盘向寡人道：“分先吧陛下。”

　　寡人讶异了一瞬，很快跟上俞亮步调，他的棋力不弱，平日里便能与寡人下个来回，现下莫名地认真起来，技艺只怕更胜平日，寡人需得小心了。

　　这盘棋双方既然都亮真章，必然下得长久，收官时天色已晚，寡人胜了他一子半，橘子自然是不必剥了。

　　俞亮看上去颇失落，却不敢说什么，垂着脑袋夸寡人道：“陛下天纵英明，棋力远胜于臣，臣，心悦诚服。”

　　寡人瞧他低着头郁郁的，夸也不是好夸，干脆又剥了橘子，扯下一片橘瓣，隔着棋桌递到他嘴边：“这橘子寡人还没来得及吃，你替寡人尝尝酸甜。”

　　南亳的贡橘，自然没有酸的道理，更不需要人来试尝，不过寡人在这个雪天，忽然地有些心软，想去哄一哄这个心有杂念，输棋懊恼的小官。

　　寡人清楚，这当中，大约有他生得英俊的缘故。

　　(全文共两篇，月底更下篇，祝朋友们生活愉快)

害，一整天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耽搁了时间，又没写文，所以照例给大家补个很随便的童话。

虽然很长但我也不知道写了个啥，名字比内容有意思，内容依然有点夹带私货。

俞亮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穿过一朵又一朵厚厚的云层，手环忽地亮了亮，他知道自己抵达目的地了。

俞亮站定，将手里的婴儿轻轻地放下，小小的婴儿从云层掉下去，像一片落叶一般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凡间，降落下了一个妇人的腹部。

“哟，俞亮，每日指标，你现在才完成啊？”穆清春在一旁抱着胳膊气势汹汹地瞧着他。

俞亮轻轻收起刚刚抱婴儿用的包被，淡淡地扫了穆清春一眼：“我这是在加班。”

俞亮说完就转身离开，穆清春开始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叨叨：“你怎么就是业绩第一呢？你怎么就是我们天使小组组长呢？你有本事跟我比一次啊，我们看看谁完成任务最快啊！”

俞亮很想回一句，快不代表做得好，但是他知道这种人越理会越事儿多，便默默一个转身，打开了地狱之门。

他最近实在是有些烦躁，因为投胎的婴儿越来越多。

俞亮今天在轮回台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好多孩子，甚至是一群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他无法去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是遭受了什么，才来到天上的。

送着越来越多的孩子投胎转世，俞亮的心情便越来越沉重，面对着各种经受残忍折磨而逝去的小生命，他需要尽可能的去保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

经常有人说，俞亮应该去地狱做死神。因为他每天面对着那些哀求他，哭嚎着说自己不想转世投胎的灵魂，俞亮总是面无表情，轻轻地却也是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入轮回台，化为一个懵懂婴儿。

因为穆清春太过吵闹，俞亮为了躲他便来到了地狱。

地狱与天堂不同，天堂是一片死寂的白，地狱是无比丰富的黑。

虽然放眼过去一片暗沉色彩，但是这里热热闹闹的，各种奇怪的生物吵吵嚷嚷的，魔鬼和死神们甚至还围在一张木桌前打着牌。

“哟，大天使又来了啊？”周围有死神同他打招呼。

俞亮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

不远处，有个黑袍子死神躺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怀里抱着镰刀，打着盹。

俞亮喜欢没事儿在地狱走一走，虽然天堂有个聒噪的穆清春，这里有着聒噪的一群人，但至少魔鬼和死神都不爱和天使说话，毕竟神界规定了天堂和地狱的神职者各有着不同的负面情绪，规定强调着二者不能在一起。

想到这里，俞亮微微一怔，刚刚那个和自己打招呼的是谁？他调头看去，那个死神翘着二郎腿，正在和别个打牌，旁边一个魔鬼推搡了一下他：“洪河，你快点出牌啊，别磨磨蹭蹭的。”

洪河？自己印象里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他怎么认识自己还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就在俞亮发愣的时候，头顶上一把镰刀掉了起来，直接砸在俞亮脚上。

他痛得闷哼一声，蹲下去拿开了镰刀，树上很快就跳下来一个身影，连声说着抱歉。

是那个在树上睡觉的死神。

黑袍下面，是一张白净软乎乎的脸蛋，和他一样是少年模样。

“我叫时光，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伤到你了，幸好不是刀锋伤了你。”他说着，就去扒开了俞亮的白袜子查看伤势。

俞亮下意识就要缩回脚，但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随便动。

时光将俞亮扶着做到了一旁木墩子上，一看伤势，连连咂舌：“你说你这人，都砸肿了，你都不带哼一声的，是哑巴天使么？”

“这下明天没办法上班了。”俞亮皱皱眉头。

“我这儿有药，你就待在我这里吧……不是吧大兄弟，不上班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你看你这模样，跟要了你命一样。”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俞亮语气坚定地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可脚疼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哎哎，这样吧，明天我背着你上班行吧！”

第二天的时候，地狱之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从里面溜了出来。

时光披着黑袍，藏起自己的镰刀，小心翼翼找到了俞亮，然后背着他去到了轮回台。

这里有个小姑娘，正蜷缩着身子坐在轮回台边上，看见俞亮的时候，她羊角辫一颠一颠地跑向了俞亮，然后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哥哥。

被时光背着的俞亮，牵着小姑娘的手，轻轻将小姑娘推进轮回台。

时光走过去，一只手扶着俞亮，一只手抱起了小丫头变成的婴儿。

“她对你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时光问道。

“陌生人。”俞亮解释起来，“她身上遭遇了很不幸的事情，恰巧又生活在一个很封建的地方，父母听不下去那些风声，就将她亲手推入池塘里面伪造成意外，继而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种父母要男孩，你们竟然真的也给？”时光有些无法置信。

“可是如果再给他们女儿，他们依然会伤害的吧？”俞亮轻轻叹了一声气，“伤害她的人，还伤害了十五个女孩子，被判处了死刑。”

时光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死刑也太便宜这种人了吧？”

两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直走到了一片云层上，在俞亮的指挥下，时光轻轻地将女婴放了下去，松开手，看着小小的灵魂落入凡间。

完成过后，时光在一旁感慨道：“经常听见别人说，大天使是个很无情很冷漠的人，现在看来，传闻也不能信啊。”

“我只对孩子心软。”俞亮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婴儿包被，“从我手里送出的，都是懵懂而天真的婴儿，小孩子，总是没那么多心思，也没那么多麻烦。”

其实一开始大天使也是很心软的，但总是有一些人在轮回台前为了自己的私心去欺骗他，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公平公正……除了对孩子。

“既然你最重要的事儿完成了，那我带你去地狱玩吧。”时光说完，不待俞亮回答，就背着他进入了地狱之门。

来到地狱过后，时光将俞亮放了下来，不由分说给他披上了一个黑袍子，牵着他的手，往一扇光门里面一钻，眨眼间，两人就来到凡间。

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没有一人可以看见他俩。

穿着黑袍的俞亮，更加衬得皮肤白皙干净，一双眉眼精致且清冷，越看越像是一位真的死神。

“你带我来看什么？”俞亮不解地看向时光。

时光冲着前方努努嘴，原来人群的中间，是刑场。

罪犯很快就被执行了死刑，时光走过去，用手里镰刀勾出来了这个男人的灵魂。

“他犯了什么罪？”俞亮看着这人，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等下我让你看看咱们死神以及魔鬼们闲着的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吧！”时光用镰刀勾着的那个男人，还在背后嚷嚷着，要带自己去哪里。

回到地狱后，时光将男人灵魂往地上一扔，对着周围呼喊道：“兄弟们，新玩具来了哦！”

那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魔鬼揪了过去，往地上一摁，一屁股坐了上去：“玩什么啊，先给劳资当凳子，我要打最后一把牌。”

“有个刚死的小孩儿吵着要劳资陪他玩过家家，把这个玩意儿给劳资拖过去扮狗！”死神何嘉嘉骂骂咧咧走过来，将这男人拽了过去。

不远处，魔鬼江雪明小心地看了一眼这边，轻轻推了推身边抱着一口大锅的死神谷雨。

谷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何嘉嘉喊了一声：“江雪明说，她的新型毒药水需要有小白鼠帮忙实验，等下何嘉嘉玩完了记得送过来。”

那个男人听到这一切，完全傻眼了，俞亮也看的一脸茫然。

时光说：“这就是那个伤害了十五个孩子的男人。”

听到这里，俞亮才明白过来了一切，想起来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又看向那个男人被各种折磨的模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时光知道，这是俞亮一个心结，所以他才对那个孩子那般宽容，身为大天使的俞亮，每日面对着各种残忍的世事，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就由他这个死神，来去解开俞亮一个又一个心中郁结。

在此之后，时光常常会带俞亮来看一看那些来到地狱后被折磨被惩罚的坏人，俞亮在送孩子的路上显得越发轻松起来，心事少了很多，笑意多了很多。

很久很久以后，时光坐在俞亮身边问：“天使一百岁的时候，也是要退休去投胎的吧，而且肯定是会投胎到非常好的人家。”

“我现在不是很想退休了。”俞亮回头看向他，他俩肩并肩坐在云端，时光还在云彩边晃着腿。

他笑了笑：“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你和我，就像是两颗星星一般，我在天上，你在地下，各自去尽力救赎他人。”

“总会累的吧？我想去人间看了一看了，说不定人间，也正缺着两颗星星呢！”

俞亮不知道说什么，便抬手揉了揉时光的脑袋，时光伸出手笑嘻嘻地去揉开了俞亮习惯皱起来的眉头，两人闹得累了，时光往俞亮身上一靠，瞧着大白的天色说：“也许到了人间，你我才能真正在一起呢！”

明白过来时光这话的时候，俞亮正在进行最后一次送孩子的工作。

这是个小男孩，脸蛋嫩嫩软软的，胖乎乎的小手揪着俞亮不放，实在是太可爱了。

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工作，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太过可爱，俞亮忍不住将自己一直使用的那个包被，随着这个孩子，一起放到了人间。

他在云端注视了许久，看着那个孩子投胎到了一个也算是不错的人家，父亲虽然常年在外，但是母亲性格温和有礼，家里还有个很可爱的老顽童爷爷。

俞亮按照惯例打开地狱之门，可是这一次他却没能找到时光。

“时光……他去轮回台了啊，虽说死神没有年龄限制，但他说，他想和一个大天使在一起，可是天堂神职者和地狱神职者规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哟，你不会就是时光喜欢的那个大天使吧！”

何嘉嘉说完，后面洪河连忙上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对俞亮说：“大天使，时光给你留下了一句话，他希望能和你在人间，一起继续做星星。”

“祝你们终能相逢。”

“谢谢。”

俞亮推开地狱之门回到天堂之前，问洪河：“为什么你认识我？”

何嘉嘉扒开洪河的手，挑眉说道：“听过一句话没？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俞亮深深看了一眼地狱，继而转身离开，他卸下了一身疲惫，无比轻松地走向轮回台。

时光，这一次，换我来追寻你。

从小被当成姑娘养的俞亮×进京赶考的书生时光

褚嬴是红娘

（各种私设，疯狂ooc，有部分参照京剧红娘）

俞员外亡故，俞家上下到普救寺超度员外，却不想遭遇匪徒，被围困于普救寺之中，幸而得时光写信，召来旧友洪河洪少侠和沈一朗沈舵主，打退匪徒，众人获救。

退兵前，俞夫人觉得反正都是和尚，唯一一个外人还是个没有功名的书呆子，想来也是没什么真本事的，于是许下了退兵者可娶自家“女儿”。

退兵后，俞夫人自知自家“闺女”实为男儿之身，于是便反悔，婚约不作数，让二人结为兄妹。于是，时先生决定自己努力，夜会自己的大小姐。

深夜的“俞大小姐”院外，时光扒着墙头，正碰上俞亮的贴身“丫鬟”褚嬴，“红娘姐，红娘姐，俞亮在屋里吗！”说罢一个没留神，摔了下来。

屋里的俞夫人听到声响，问是怎么回事，红娘褚嬴喊了一声“回老夫人话，是墙上趴了条狗。”老夫人一听有狗，吓得赶紧回了自己屋里。

褚嬴拿着棋盘，拉着坐在地上揉着自己屁股的时光，“时先生，我拿着棋盘，遮着你的身子引你进去，你可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

（自行脑补叫张生的片段）

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小姐”闺房的时光，本以为俞亮会惊诧自己怎么会来，结果俞亮坐在桌边，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道“你来了，那正好陪我下盘棋吧”

时光满脑子黄色废料，那还有心思下棋，一局下来中盘就被杀的无力回天，时光投子认输，“不下了不下了，俞亮咱们聊聊天不好吗，我好不容易翻墙进来，咱俩就只下棋多没意思啊，聊会天吧。”

俞亮捏着帕子，轻笑一声，说道“那你随我来吧。”说罢两人进了里屋。

之后的故事吧，据褚红娘回忆，只听得屋内时光大叫一声“俞亮你是男的！你欺骗我感情！唔…”，再后来就是时光断断续续的哭声。

最后天将亮未亮时，时光从屋里走了出来，走路姿势好不奇怪，眼圈也是通红。，唉时光公子真是用情极深啊，被我们家“小姐”骗了感情竟哭了半宿，腿都哭瘸了。

PRODUCE 围棋101 ABO设定  背景2021

棋艺制作人们和导师共同选拔制 四轮淘汰赛 成团三人代表国家参加团体战

时光是被选角导演临时拉过去的，正和大老师下着棋呢，就被一个所谓的棋社投资方的好友带走了，人还糊里糊涂着，人家就拿出一份完完整整的合同。

选角导演姓王，说是爱奇艺斥重金打造的S级节目——围棋101，会有一百零一个围棋少年参加这个选秀，最终被选出来的五个天才棋手，将代表中国围棋参加世界围棋大赛。说得是一幅天花乱坠，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图景。

时光看一眼导演：“不去，我一个Omega多不方便，不得被人欺负。”导演一听就急了，哪里去找那么多定了段的围棋种子啊，这时光不仅是初段，长相也不错，哪能放过：“这性别的事情，我帮你弄。赢了比赛还有奖金呢。”

“不去，怎么都不去”时光拒绝得斩钉截铁，导演神秘兮兮比了个五，时光挑了一下眉毛：“五万？”导演摇摇头，笑了笑：“是五十万。”

第二天，简历上整整齐齐印了一行：时光初段 性别：男beta.

时光没上过综艺，长枪短炮怼在脸上的时候一阵恍惚。

宿舍早就被分好了，新室友看上去不错，一个叫洪河，另外一个叫沈一朗，一个alpha，一个beta。还有一个室友听说背景厉害得很，性子也傲，怎么都不肯住集体宿舍，导演组为了他还专门准备了一间宿舍，听说叫什么岳智。

第一天就是初棋艺展示。

诺大的录制点，整整齐齐金字塔一般摆了一百零一个座位，从上到下分别A到F级，聚光灯给足了面子，打的铺天盖地，场面异常震撼，洪河看着顶端那王的宝座一般的座位，咋了咋舌：“乖乖，你说谁能坐上那把椅子，那不就威风了，那可是代表我们年轻棋手顶尖水平，谁有本事敢往那座啊。”

时光在F层找了个最边上的椅子坐下：“谁爱坐谁坐呗，反正不是我。”洪河也在时光边上坐了下来，两人都紧张，哪个下棋得见过这种市面啊，数不清得摄像机，来来往往的导演们，亮得有些刺目的闪光灯，陌生感让两人都无所适从。

沈一朗倒是往上一层坐了，听说他学棋多年，棋风也稳，往上座倒也是意料之内。

棋手们陆陆续续也来的差不多了，突然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声，“他怎么会来！”天啊，他都可以当我老师了还来参加这个”。

“他不会真是来当导师的吧。”

太浮夸了，时光听着议论，以为自己来到了我是歌手的观众席里，这不会是导演组整的群演啊。这人谁啊，名号这么响，咋都认识他？因为坐的太偏了，也看不清楚个啥。

洪河难得激动了，推了一把时光:“居然是俞亮！俞晓阳九段的天才儿子，他这种人不得直接保送啊，这节目组厉害啊请到了他。”

时光一愣：“你说谁？”

“俞亮啊，俞亮你都不认识？”

时光一阵猛咳，气都差点要背过去。

如果我有罪，上帝会惩罚我，而不是让我遇到前男友。

洪河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了时光情绪不对头：“你认识俞亮？”

“认识啊，我前男友”

洪河刚喝到嘴里的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时光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雪天，俞亮递给了他一本厚厚的书，时光看过，是白子虬的棋谱，特意标好了页数行列，时光照着连完了，竟然是一个心字，懵了半晌，俞亮这人，啥意思啊？有话不会好好说，手机恰到好处的响了，俞亮的声音响在电话另一头：开窗。

打开窗，风把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时光伸出脑袋，俞亮果然战在他家楼下，他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大大的棋盘，时光的名字被写在了天元位置。

你是我的宇宙中心。

棋盘如同宇宙，而棋局的变化如宇宙星系浩渺无穷，星河流传，星云斗移，而天元，始终在一盘棋的正中心。

时光摸了一下脸，烫得惊人，看一眼天空，再看一眼雪，心里装了罐蜂蜜咕噜咕噜冒着泡就要溢出来，那一刻的时光觉着，下雪真好。

可是，春天到了，雪也化了。

时光拍了拍洪河的肩：“AB相恋，恶毒的豪门小叔子，五百万，懂？”

洪河脑子里《霸道俞总和他的千万小野猫》刚冒头，时光就补了一句：“都是开玩笑的，你别真信了昂。”

洪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想你小子也不会认识这等人中龙凤。”

俞亮还是时光熟悉的那种冰冷又傲气的样子，带着天然的疏离感，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聚光灯下，锋利得像一把剑。

洪河给时光唠着：“就俞亮这一段，节目组不得配个乱世巨星的bgm赚足噱头啊，估计还得来个踩点，配上大光圈和慢放，那围棋王子人设不就整出来了。”时光笑着锤了一下洪河：“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懂。”

俞亮出人意料没有往上走，而是朝着F区走去，走到洪河面前，伸出一只漂亮修长的手，嘴角带了一抹笑，倒是有点冰河解冻的意思：你好，我叫俞亮。

洪河还受宠若惊着，使劲和俞亮握了握手：鄙人洪河，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时光的头已经垂直下低180。

俞亮捂住了麦，看着头已经快低到地下的某人，单向地把时光的手扯了出来，时光吃痛地瞪了一眼俞亮，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见任何异常。

“你好，我叫俞亮”

时光心里都开始卷起惊涛骇浪，狂风暴雨，十级飓风了，镜头前也只能忍着，他才知道俞亮的手除了好看，握人也可以这么痛，主要还是好看。

呆滞回了句：你好。

俞亮声音忽然压得极低。

他说：“听说，选手里面没有Omega。”

时光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腺体上冲。

威胁我，俞亮你大爷。

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时光摊开手，一颗红红的旺仔牛奶糖。

时光之前下棋的时候老紧张，就有了个下棋之前吃糖的习惯，俞亮就习惯性的在包里常备着几颗奶糖。

他居然还留着这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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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小俞老师趁时光九段失忆，假装是他男朋友的故事  

白切黑的小俞老师 X 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直男小光

小甜饼，昨日脑洞产物，短篇（应该吧）

 

1

时光出了车祸。

 

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好些个人，欣喜又关切地抓着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驾崩了。

 

“怎么样，头还疼不疼？”时光妈妈最先开口问他。

 

“还有点吧，”时光皱了皱眉，疑惑道，“妈，这都谁啊？”

 

俞亮、洪河、沈一朗，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你这是不记得我们了？”洪河最先按捺不住，二十多年生活在现实社会，从未浸淫言情小说的直男头一次见活生生的失忆桥段，新鲜的不得了。

 

“我应该记得你们么？”被四双眼睛盯着，时光晃了晃空荡荡的智慧小脑袋，一阵晕眩钝痛，下一秒就痛呼出声。

 

 

2

“他这情况呀，应该是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脑子，所以导致的选择性失忆。看片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点淤血，保持心情舒畅，化掉了应该就没事了。”俞亮和时光妈妈坐在主治医生办公室，听见肯定的回答，心才放回肚子里。

 

俞亮：“那医生，大量用脑会影响他的恢复么，时光他是一个职业棋手，围棋对于脑力的要求非常高。”

 

“一般来说，建议还是不要过度用脑，不过失忆也不是失智，他脑子没什么大碍，合理范围内用脑肯定没问题，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你们家人和对象啊，平时可以注意一些。”

 

对象？

 

 

3

“诶我说，你是真失忆了？不应该啊，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么，你这棋力会不会也退步地厉害.....嘿我现在岂不是可以血虐你？好家伙，那连我都可以的话你之后的围甲可怎么办，还有幼狮赛、头衔战......”

 

时光看着眼前疯狂输出、带着一丝熟悉的陌生人，隐隐约约觉得记忆中好像是有一个堪比相声大师的人的存在。这密度这频率，感觉脑仁更疼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时光都被你吵吵得头更疼了，这事你急也没办法啊。”

 

温润，沉稳，细心体贴，这是时光对沈一朗的第一印象。

 

“什么比赛？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还有棋力可以退步？”时光的记忆停留在心理的那个影子重现前夕，在他的印象中，他正被何嘉嘉刁难着，为几天后的比赛而发愁，下不过是要被扔湖里的呀！

 

“你这是退化到几岁了呀，该不会连怎么下棋都忘了吧。”洪河戏谑的表情逐渐被时光过于真挚的疑惑分崩瓦解，他和沈一朗对视一眼，同时问道：“现在是几几年？”

 

“2003年啊！”

 

......

 

大眼瞪小眼，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听起来你们都会围棋啊？那能不能教教我，有没有办法让我速成？过两天我要下一盘棋，输了的话我朋友那围棋社场地没了不说，我还要被扔湖里。”听眼前这位相声大师一张嘴都是听不懂的比赛，应该是个厉害角色，时光赶紧顺杆子往上爬抱紧大腿，想着也许能帮他熬过眼前这一关。

 

......

 

很久以前隐约听时长老忆往昔峥嵘岁月时，好像听过这么一岔来着。

 

直男不看小说不看韩剧，哪里见过这场面，沈一朗和洪河第N次陷入深深地沉默无法自拔。

 

 

4

“现在是2008年？！我是职业棋手？我还拿了北斗杯冠军，和俞亮？！”小猪瞳孔地震。

 

“对啊。”

 

“......”

 

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沉浸在震惊中，时光看见挺拔凌厉的青年和他妈妈回到了病房。

 

所以这个剑眉星目，穿得跟走秀似的骚包，是俞亮？

 

上次见到他还是个哭的鼻涕泡都出来的小屁孩，这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长得这么帅？是他教自己下棋的么？还是那个六年都没再出现的人呢？

 

“时光，我知道你现在记忆很混乱，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一起克服的。”俞亮拨开洪河和沈一朗，坐到时光床边，握紧他的手，眼里溢出浓浓的深情。

 

可把大家给整楞了。

 

时光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俞亮，是俞亮对吧，是被自己搞哭的俞亮对吧，这怎么还握上手了呢？

 

俞老师钢铁手劲，时光挣扎未遂。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射到在座的每一个人，看到一个个都已经石化在了原地。

 

 

5

“你这，大老爷们的干嘛拉拉扯扯的？”求人不如求己，时光试图以插科打诨掩饰尴尬。

 

眼前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开始蓄起雾气，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无不诉说着委屈。小狗狗般的眼神，让时光瞬间自我代入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渣男。

 

这....不应该啊。

 

“小亮啊，阿姨知道你和小光同吃同睡关系好，可这，你老是告诉阿姨，你们...你和小光，这是？”

 

同吃同睡关系好？他和俞亮？！

 

俞亮放开了时光的手，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给时光妈妈鞠了个躬：“对不起阿姨，其实我和时光，早就在一起了，我喜欢了他好久，费了很大功夫才追上他，一直没告诉大家也是因为怕大家接受不了。可是这次车祸时光差点出大事，我真的，我太怕失去他了。现在他又失忆了，可能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能承受他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所以一时没控制住。”

 

.....

 

时光洪河沈一朗同款瞳孔十级地震。

 

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6

时光妈妈看着眼前根正苗红的俞亮，一时思绪万千。

 

早该看出来的，北斗杯之后两个人就以各种理由腻在一起，一起租了个房子说是要天天一起下棋，每次去看时光，不是碰上俞亮为这没啥自理能力的儿子做饭，就是俞亮帮他洗衣服。看看自己没心没肺的儿子，好像完全不觉得人家一围棋世家出来的金贵公子为他做牛做马有什么不对，饿了渴了困了都娇滴滴地和人家说，自己像个大爷一样等着人家来伺候，在家都不见他这么娇惯。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关系铁的好朋友，而是男男朋友么？

 

....刚经历了差点与孩子生离死别的事实，内心的接受程度被无限放大，陡然一听这本该是爆炸性的消息，时光妈妈第一反应竟是：倒是便宜了时光这臭小子了。

 

“行了，阿姨是过来人，你们这点小情小爱本来就瞒不住阿姨的眼睛。小亮你是个好孩子，时光就交给你了，阿姨相信你，会照顾好他的。”

 

就？接受了？俞亮根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虽然他有心挑选了这个时间点，就是想利用劫后余生的心情趁热打铁，还思考了一会要以什么样的答案面对一系列可能的拷问，结果时光妈妈自动脑补了所有情节？还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愧是时光的妈妈。

 

可一下缩小五岁的时光接受不了了呀！

 

这什么跟什么？俞亮是他男朋友，他妈妈还这么自然地把他交给了俞亮，这个事实比他这个臭棋篓子拿了世界冠军更特么离谱好么！

 

“不是，怎么就把我交给他了？凭什么啊，我一个大老爷们需要交给谁啊？”

 

时光气急，连忙争辩，还拉了拉陪他说了半天话的洪河和沈一朗，希望他们为自己说说话。然后俞亮标志性的委屈狗狗眼又精准地盯上了他。

 

......

 

渣男竟是我自己？

 

 

7

被时光行为暗示的洪河和沈一朗哪里敢说话，虽然这两显然是时光的朋友，但这些年俞亮为时光鞍前马后大家都看在眼里，啧啧称奇的时候，偶尔也不是没开过时光是俞亮小媳妇的玩笑，这不，一语成谶。

 

他们对这两人在谈恋爱这件事情是深信不疑的，虽在意料之外，但可谓绝对的情理之中啊，正中红心都没这么中。

 

想想俞亮数年如一日的体贴形象加上眼前委屈至极的深情，看看时光数年如一日的没心没肺加上眼前傻不愣登还失忆的现状.....

 

那果断站俞亮啊！

 

“时光啊，这些年俞亮是怎么对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你们没公开，但大家其实心里也几乎默认了你们的关系，你这一出事，阿姨和俞亮肯定是最着急的人，你现在可不能胡作非为，伤了人家的心啊。”

 

温温吞吞的沈一朗，每个字都说在了俞亮的心坎上！

 

以后再多送他几本书！俞亮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对啊，人俞亮对你这么好，你这说忘就忘，也忒不仗义了。”

 

？？？得，场上形势一目了然清晰可见，俞亮4:1完胜，渣男确实是他自己。

 

 

8

最终，时光被大家推着，跟着俞亮回了他们的“家”，颇有一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般的自我悲悯感。

 

“好吧我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事实，但，但你也知道我失忆了，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缓一缓？”时光试图讨价还价。

 

“嗯，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是时光，你能不能尝试重新接受我，一点一点来？”小俞老师用近乎哄骗的温柔语气，看着他的宝贝。

 

时光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直男，哪顶得住这个？

 

直男大杀器是什么：我喜欢你，你在我眼里独一无二，我超级在意你重你。

 

砰砰砰，全中。

 

时长老脸红了，腿软了，心思都被俞亮钓走了。

 

“嗯，我会的。”慎重地点了点头，正式拉开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帷幕。

 

俞亮慢慢地拉起时光的手，轻轻地挠了挠他肉肉的手心，穿过白嫩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扣。

 

“我可以抱你么？”俞亮轻声问。

 

？？？

 

......头疼，半分钟前刚答应了什么来着，在线等一个后悔药。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逼你，让你厌恶我。”逐渐掌握拿捏时光精髓后，俞亮可谓无师自通绿茶宝典。

 

......这是时光今天第N次产生自己是个渣男的错觉。

 

造孽啊。

 

“抱，抱吧”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时光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不就是一个拥抱么，平时和同学们打打闹闹的也没少拥抱，手都牵了，抱一下可不咋地。

 

大病初愈的时光面色还是异常的虚弱，俞亮动作轻柔，生怕多用一分力就揉坏了他的至宝。他把头埋在时光的颈窝，像个信徒般虔诚地祷告着时光停留在此刻。大概是从未如此放肆地宣泄自己浓郁的情感，俞亮心里压抑已久的贪婪魔鬼逐渐苏醒。还不够，只是这样远远不够，他还想要的更多。

 

“那现在，我能不能，吻你一下？”

 

！！！

 

又来了又来了，传说中的无敌狗狗眼攻击！

 

 

9

“我们以前，每天都会亲吻的，你很喜欢，说这是表达爱最日常的方式。”

 

？？？lsp竟是我自己 ？？？

 

“额...”

 

“你连最日常的亲吻，都不愿意了么？”以退为进心机亮。

 

......兄弟我哪里知道你的阈值这么高！接吻这种事情居然是最日常的么？

 

虽然但是，现在的他，可还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毛头小子！

 

“我冒昧地问一下，我们......”难以启齿.jpg，“进展到哪一步了？”总要知道上限在哪里叭！

 

垂眸低头，脸红微笑，欲语还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荡漾。

 

好一副，美人羞涩图！

 

好就好在特么的一切尽在未言中，未成曲调先有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我明白了，你别说了。”时光觉得自己真是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担，他现在真想掐着2008年的时光，给他来一段狗血淋头的无能狂怒，控诉他不讲义气丢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就跑。呵，也许对那个时光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烂摊子，那叫做美人如怀的齐人之福。

 

“那接吻还？”

 

这一趴还没过去呢？

 

“接吧。”放弃抵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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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隔壁《诱》的俞亮有这个小俞老师的一半，也不至于一章就被追平进度！

一发完 破镜文学 8K+

有私设 OOC预警

文笔拉胯 请勿深究

 

 

我只求他，岁岁平安。

 

 

机舱外天色灰蒙蒙的，一月底的寒风瑟瑟刺骨。时光一出舱门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飞机停在远机位，没有廊桥对接，前面的乘客正在排队上摆渡车，时光摸了摸被冻得微微泛红的鼻尖，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他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晚上9点10分，比之前预计的要晚一个小时。微信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小时前洪河发过来的微信，问他到了没有。

 

时光回了条刚下飞机过去，就熄灭屏幕，然后迅速把手缩进羽绒外套的口袋。他今天下午刚打完比赛，厚厚的长外套里面只穿了一套单薄考究的西装，这会儿风隔着西装裤钻进骨头里，时光望着前面一点点慢慢蠕动的队伍，生无可恋地吸了吸鼻子。

 

就该买头等舱。

 

二十分钟后，时光推着行李车出现在地下停车场，洪河正歪着身子窝在驾驶座里听电台。时光之前订的是比赛后最近的一班飞机，谁承想这次颁奖嘉宾致辞的时候没刹住车，愣是多扯了半个钟头，时光根本来不及换身衣服，一领完奖拿上行李箱就直奔机场，结果才刚过了安检，广播就通知航班延误，但行李已经托运了，想换衣服也没办法。现在远远地看过去，他这小金丝眼镜儿一戴，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行头，打扮的人模狗样，倒是颇有几分精英人士的感觉。

 

洪河帮他把行李塞进后备箱，时光一溜烟儿地钻进副驾驶，他把手凑到空调出风口上长吁了一口气。

 

总算得救了。

 

洪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一脚油门驶出停车场。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时光冻得发僵的关节慢慢缓了过来，他懒散地陷在座椅里，他这几天脑子一直高频转动，之后又在登机前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现下脑仁子都一突一突地疼，不过他刚才在飞机上囫囵地睡了一觉，这会儿新鲜劲儿还没过，倒是没什么睡意。他偏头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等红绿灯的当口，洪河从储物格里迅速捞了包奶香小饼干丢进时光怀里，让他赶紧垫补一口。时光拆开包装袋，往嘴里塞了满满一把。

 

“大意了，今天发飞机餐的时候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就随手点了一份，结果配菜里有青椒胡萝卜炒猪肝，这我能吃吗？我有痛风。”

 

洪河回了他一个白眼，“少来，你少在那儿为挑食找借口，痛什么风，不吃肝脏就不吃肝脏，怎么还造上谣了。”

 

时光瘪了瘪嘴，熄火缩回座椅里老老实实地啃饼干。洪河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口问了一句。

 

“拿了冠军，过两天哥几个给你庆祝庆祝？”

 

时光随口哦了一声，也没当回事，继续跟手里的小饼干作斗争。但当三天后，他跟洪河沈一朗一起推开KTV包厢的大门看见坐在角落独自看手机的俞亮时，时光生平第一次迫切地想要亲身实践量子力学，回到三天前行驶的车上，往那袋小饼干里下毒干掉自己。

 

洪河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地给了沈一朗一拐子。

 

“谁草拟的邀请名单？拖出去斩了。”

 

沈一朗绝望地戴上痛苦面具，天晓得事情为什么会往这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前天他订包厢的时候无意间被队友听见了，结果一个个的都吵着要来凑热闹，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传到了俞亮的耳朵里。他本来还满心以为俞亮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真的来，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俞亮。

 

时光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袖口精致的袖扣，目光不经意地略过俞亮，抬腿跨进包厢。点歌机旁边有两个小年轻在拿着麦鬼哭狼嚎，见他进门立刻停下并投来兴奋雀跃又崇拜的目光，时光认得他们，都是去年新定上段的初段棋手。他朝他们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拖着洪河随便拣了个地方坐下。

 

主角到场，气氛也慢慢到达顶峰，男男女女地围坐在桌子旁边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时光这人没架子，性格很好相处，两轮下来见他没什么包袱，几个小年轻也渐渐玩开了。转盘再一次指向时光，一群人闹哄哄地跟着起哄，围达打替补的那个小孩儿刚进队不久，年纪最小最会闹腾，他一拍桌子抛出了他的问题。

 

“时光老师，你刚刚说曾经有过心动的感觉，那我想问问，这个让你心动过的人，他在座吗？”

 

洪河眉心猛地一跳，空气突然凝固，桌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时光顿了几秒，然后将面前倒得满满的酒一饮而尽，他轻笑了一声，“小孩儿挺厉害啊。”

 

小替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乱地手足无措起来，时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洪河适时热起了场子，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混了过去。

 

时光从游戏桌上退了出来，他挪到旁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杯子还没拿起来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摁住了。

 

“少喝点。”

 

时光猝然抬眸，俞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机，坐在时光身边虚压着杯沿微微皱眉看他，他还是精致地像个王子，周围昏暗迷离的灯光无端地给他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时光错开了目光，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多少次看这张脸，他还是没法做到全身而退。

 

隔壁桌的游戏局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时光低下头，稳稳地夺回桌上的酒杯递到唇边，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俞亮，管好你自己。”

 

俞亮明显怔住了，时光尽量忽略掉他灼灼的眼神，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精顺着食道流进胃里，他莫名地感到一阵郁塞。

 

其实他们两个当初分手的时候很平静，既没有什么狗血的情节，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争吵。他们只是在一起走了太久，慢慢地都忘了彼此最初的模样，柴米油盐消磨掉了他们的棱角，于是时光将时光还给了时光，将俞亮还给了俞亮，他们都重新回到了起点，眺望这场时过境迁的爱情。

 

开始一段感情很容易，难的是如何维系。

 

时光觉得，江雪明女士的十六字箴言确实诚不欺他。

 

一群人酣畅淋漓地玩到半夜，时光之前酒量一直不太好，练了这么多年倒是长进了不少，不过今天许是喝得太急，临近散场的时候已经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俞亮从前台签完单回来就看见他安静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可能是酒气上涌的原因，他难受地扯开衬衫的领口，露出明晃晃的脖颈。俞亮叹了口气，用沈一朗的手机给白潇潇打了个电话，就架着时光出了门。

 

时光醉得厉害，一路上哼哼唧唧地说着些连不起来的胡话。俞亮拿他身上的钥匙开了门，把睡得昏昏沉沉地醉鬼抱进房间，时光身上浓浓的酒味缠绕着沐浴露淡淡的奶香味不断地拨弄着俞亮的心弦。

 

“俞亮……”

 

俞亮帮他盖被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愣了许久，然后轻轻敛眸，他伸手抚了抚时光凌乱的额发。

 

“还敢来招惹我。”

 

第二天早上，时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他花了六十秒重启大脑，紧接着在床头柜发现了一张俞亮留下的纸条，大意是给他煮了醒酒汤，让他起来之后别忘了喝。他在脑子里复盘了一圈昨晚的事，最后无力地扶额，一头扎进枕头里装死。

 

催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时光看了眼来电显示，冲电话那边的洪河痛苦地哀嚎。

 

“昨晚怎么是俞亮送我回来的！”

 

洪河这会儿刚拦了辆出租车，一手打电话一手去开车门，“大哥，我跟阿朗昨天晚上被那几个臭小子灌得烂醉如泥，还是潇潇来捡我们的，我早上还在他们家跟阿朗抢马桶吐呢，我哪儿还知道是谁送你回去的。”

 

“你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你不会也抱着他喊，俞亮老子要是跟你复合老子就是狗吧？”

 

时光一下一下用头撞着面前的白墙。

 

“我不知道。”

 

好在之后的几天都相安无事，他没有再遇见俞亮，他慢慢开始催眠自己，那天他酒品大爆发，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快要到春节了，时光之前拿了冠军，许厚特地批了他的假，不过时光这段时间被他妈妈勒令回家去住，为了躲避母亲大人的念叨，他每天下午都会溜溜达达地到训练室来转一圈，自己打会儿谱或者是指导指导新人。

 

廿九那天，时光照常捧着个保温杯，在训练室里瞎转悠，迎面碰上许厚拎着东街那家出了名的香酥鸭走进来。许厚见着时光，从怀里掏出一张门票递过去。

 

“上头派的福利，明天江边烟花大会的门票，我家里给我安排了新年七日相亲计划，门票就只能过继给你了，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别浪费了。”

 

时光顺手从塑料袋里捞了块鸭肉，他叼着香酥鸭接过门票，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许厚的肩膀。

 

“珍重。”

 

年三十晚上，时光家早早地就吃了年夜饭。爷爷年纪大了没打算守岁，吃完年夜饭同时光下了局棋就回房间去休息了，时光妈妈本来想边搓汤圆边看看春晚，结果医院突然来了急诊，一个电话就把她叫了回去，时光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想起许厚给的门票，套上外套打算出门去凑个热闹。

 

江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时光懒得去跟别人挤，远远地找了棵景观树靠着，反正天空这么大，站在哪儿都能看见烟花。

 

夜里降了温，江风像把刀子似的刮得时光脸都生疼，他揣着双臂发抖产热，心里万分想念家里热腾腾的菌菇鲜鸡汤和白菜猪肉馅儿饺子。但马上，他的手里就被塞入了一瓶温热的牛奶。

 

时光抬起头，看见穿得一身黑，都快要融进黑夜里的俞亮，时光站直了身子，在心里把许厚问候了八百遍。他抱着热牛奶抿了抿唇，干笑一声，五个指头缩在袖子里假装镇定地朝俞亮挥了挥手。

 

“好巧。”

 

俞亮没有说话，只是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时光，方绪今天晚上得回家去应付家庭聚会，临走前怕他在家无聊，留了张烟花大会的门票给他。他刚刚检票进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树下瑟瑟发抖，他想都没想便把手里出门前妈妈一定要他带着的那瓶热牛奶塞给了他。

 

照顾他好像成了习惯，他永远也改不了。

 

“那天晚上……”

 

“俞亮！”时光急急地打断了俞亮的话，他对着俞亮摇了摇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那天我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俞亮感到有些无奈，他轻咳了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时光松了口气，他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那就好。”

 

“可你为什么一直喊我的名字。”

 

烟花在上方的天空中炸开，前面的人潮响起一阵阵欢呼。时光的笑容消失在脸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向空中绚烂的烟花。

 

“俞亮，人人都说烟花夺目，可是烟花的璀璨只是刹那，等到焰火尽数冷却之后，落下来的只有丑陋的灰烬，感情也是这样。”

 

他回过头，花花绿绿的烟火映在俞亮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眼睛却漆黑得像口幽深的古井，他在里面看不见一丝光的影子。

 

“我是对你念念不忘，但我绝不回头。”

 

时光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他掸了掸身上蹭到的树上的灰尘，走出去了几步，又回身朝俞亮扬了扬手里的牛奶，露出一个极淡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

 

“谢谢你的热牛奶。”

 

大年初一，时光起了个大早，他老早就跟洪河约好了要一起去兰因寺烧头香。兰因寺隐藏在深山之中，少有香客来访。寺里一如既往的清静，只有寥寥几个同样结伴来烧香的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大殿里僧人们诵经的声音，时光买了一柱佛香，对着佛像虔诚地祈愿。

 

他为全家人求了平安，却又在祈福的名单上偷偷地加上了一个名字。

 

我在庙里为你求平安，别人都不知道，只有菩萨知道。

 

等洪河许完他那一长串的愿望，他们两个就跟着寺里打扫的小沙弥一道去了许愿树。来之前，洪河就神神秘秘地跟他说，之前几次去都没有发现，兰因寺有棵特别灵验的许愿树，听说活了上千年，非得拉着时光一起去挂个姻缘牌。

 

时光倒是无所谓什么姻缘牌，他买了个牌子认真地拿笔写好，交给小沙弥帮他挂到树上，转身瞄了眼洪河的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林灿的名字，时光失笑，他撞了撞洪河的肩膀。

 

“哎，你这求佛还不如求己。”

 

洪河嗤了一声，把写好的牌子递给小沙弥，“你懂什么，我这叫天算和人算双重保险，成功率能翻一番。”

 

时光笑着嘀咕了一句：“谬论。”

 

山上空气很好，他仰起脸，风从他的耳侧擦过，吹得满树的许愿牌清脆作响，有一缕阳光破开茂密的绿荫照下来，最后没入光秃的泥土。

 

“我给他求了平安。”

 

洪河收起笑容，他抬眼看向时光的侧脸，“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时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垂下眼帘，敛去眼底不明的晦暗，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目光，洪河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什么都不求。”

 

“我只求他，岁岁平安。”

 

时光望了一眼挂在树枝上的许愿牌，弯起嘴角，“我总觉得，他这样好的人，就应该岁岁平安。”

 

洪河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时光跟俞亮这么多年，他也算得上是半个见证者，要说完全不觉得可惜肯定是假的，但他明白，世间有很多感情，最终好像也只能这样无疾而终。

 

许愿树旁边有一个功德箱，时光他们捐了些香油钱，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启程下山，结果刚好遇到捻着佛珠晃悠过来的懒师父。

 

懒师父朝他们行了个礼，拿起空牌子旁边的签筒递到时光的面前，“抽支签吧。”

 

时光茫然地看着懒师父，懒师父冲着他晃了晃签筒，“试试。”

 

时光挑起眉，从签筒里抽了一根签。

 

下下签。

 

洪河在他身边啧了一声，暗叹这臭手。懒师父把签筒放回原来的地方，揣起双手。

 

“知道为什么会抽到下下签吗？”

 

时光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懒师父的神色看上去高深莫测，他轻笑了一声，微微往时光的方向倾了倾身。

 

“因为你主动选择了放弃。”

 

说完，他向两人行了个礼，晃晃悠悠地走远了，时光失神地盯着手里的签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签子插回签筒。

 

“走了。”

 

直到两个人化成两个远去的小黑点，穿着一身黑色的俞亮才从墙角边走出来。他今天本来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烧香的，结果父亲遇见方丈大师，聊了几句棋兴大发，同方丈下棋去了，让他自己一个人到处逛逛，想不到就遇见了来挂许愿牌的时光和洪河，怕两个人尴尬，他干脆躲在墙角边等着他们离开。

 

刚才挂牌子的小沙弥已经回去了，时光的牌子挂得不高，他抬高手一够就能拿下来。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正中间端端正正地写着俞亮的名字。他把牌子翻过来，背面只写了一句话。

 

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农历大年初三，正值公历的西方情人节。晚上七点，林灿站在电影院卖品部的旁边等洪河买爆米花，洪河先前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了张《你好，李焕英》的情侣座电影票，琢磨着今天晚上临门一脚抱得美人归。

 

洪河抱着一桶奶油味的爆米花跟在林灿后面，他在心里悄悄地盘算着如何看似不经意地牵上人女孩儿的小手，他的右手左右虚晃了几下跃跃欲试，刚打算乘胜出击，口袋里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时光。洪河暗骂了一句，接起电话，“你最好是有什么类似于你现在被绑架了，如果我不去救你，绑匪就会立刻撕票之类的大事儿。”

 

时光没理他，他正捧着份说明书仔细研究，时不时地比对着试试桌子上的按钮。

 

“洪河，你哪儿呢？快过来打麻将，我这儿机麻都弄好了，赶紧的，一缺三。”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光没得到洪河的回应，还以为是他的手机出了什么问题，放大声音冲着话筒的位置喊。

 

“喂喂喂？问你话呢，你说你这破手机，都用了四五年了，前两天摔得后盖都飞出去了，我早说了让你换吧，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打个电话都费劲。”

 

洪河将手机稍稍拿远，免得自己的耳朵再次受到荼毒。他生无可恋地目视前方，不远处的林灿还跟他做了个鬼脸。

 

“时光，你指定是有点儿毛病。”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光瞅了眼墙上的日历，“大年初三啊，怎么了？不会吧洪河，你这么传统？还得守早睡的规矩？”

 

洪河被气得鼻孔冒火，他跑到转角背对着林灿无奈地回答道：“大哥，今天情人节！我跟灿灿看电影呢，我差一点儿就牵上我们家灿灿的手了，全让你这个电话给破坏了。再说了，你那儿一缺三，就算我过去了，咱俩能干嘛？拿着麻将牌玩堆堆乐吗！”

 

时光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倒也不是不行，其实还可以玩连连看。”

 

洪河无语地朝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赶紧给我打住，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儿干，就收拾收拾出去狩猎爱情，这么大好的日子你一五好青年怎么能把生命荒废在麻将桌上。行了，我这儿到点得入场了，不跟你说了，你好自为之。”

 

时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撇了撇嘴。时间还早，他扫了一眼好友列表，估摸着今天大概也约不着人打麻将了，所以他打算接受洪河的建议出门逛逛。

 

外面天色有些阴沉，不过倒也没有扰到大家过节的兴致，时光深刻地感受到了浓厚的节日气氛，一路上好几对靠在一起抱着花亲亲我我的小情侣，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突兀。

 

好在他并不在乎，插兜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街上的商家都趁着情人节赶一波热度，纷纷在店门口摆出促销的小黑板。时光走进从前经常光顾的蛋糕店，对着橱窗里的奶油巧克力熔岩蛋糕出神。

 

以前跟俞亮在一起的时候，每年情人节就算再忙，俞亮也会抽空准备一顿充满仪式感的晚餐，再配上时光爱吃的这家店的奶油巧克力熔岩蛋糕当甜点。

 

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情人节，俞亮早一天在外省有一个研讨会，刚下飞机就直奔蛋糕店，当天方圆市罕见地下起了雪，俞亮提着蛋糕回到家的时候，头发上衣服上全都落满了晶莹的的雪花，时光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笑他傻，俞亮却温温柔柔地笑着说，你喜欢嘛。

 

后来他们分手了，时光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家蛋糕店。

 

俞亮是一个优秀的恋人，优秀到足以让他愿意花上一辈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继续爱他。

 

时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跟店员要了一块奶油巧克力熔岩蛋糕拿到前台结账。

 

“帅哥，今天蛋糕第二份半价哦。”

 

时光找付款码的手顿住了，他挑起眉，伸手比划了一下蛋糕的大小，朝店员点点头。

 

“拿吧，反正我一个人能吃两块儿。”

 

时光拎着两块小蛋糕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在距离单元门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俞亮拿着一束玫瑰花站在花坛旁边等他。

 

俞亮朝他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二十八分零六秒，我等你时间最短的一次。”

 

时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捏紧了手里装蛋糕的纸盒，“等我干嘛？”

 

俞亮把花凑到他的眼前，“不明显吗？”

 

“俞亮，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

 

“时光，”俞亮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你觉得，我们本该是什么样子的？功成名就之后孑然一身，还是没于人海子孙满堂？”

 

“俞亮……”

 

“我现在告诉你，一如既往地爱围棋和时光，就是俞亮本来该有的样子。我之前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时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抽身而出，我还能平安喜乐。”

 

时光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偷看我写的许愿牌？”

 

俞亮低声笑了，他抓住时光握紧拳头的左手，把玫瑰花塞进他的怀里。

 

“从来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怀念这段感情。”

 

俞亮抬起头，他湿漉漉的墨色眼睛向外贩卖着名为爱意的星光。

 

“时光，你说你绝不回头，那没关系，我来。”

 

阴沉的天空猛地破开天光，落日的余晖落在俞亮身上。时光沉默了半晌，哑然失笑，他向前跨了一步，连同细碎的光线一齐纳入俞亮的怀抱。

 

“你耍赖哦。”

 

俞亮摸摸时光毛茸茸的脑袋，“偶尔也可以用用盘外招的，”他顺手接过时光手里的蛋糕盒子，“这么长时间，你的口味怎么还是没变。”

 

时光蹭了蹭俞亮的肩膀，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然我能这么多年就栽在你一个人身上吗？”

 

候鸟秋日南飞，却在春日到来的第一秒，重新闯进了他的心里。

 

爱你的事，我将一如既往。

 

 

 

 

END

 

 

 

 

 

彩蛋：

 

正月十五元宵节，疫情原因，方圆市今年的灯会取消了，时光洪河方绪白潇潇闲着无聊凑了一桌打麻将。洪河这两天人逢喜事精神爽，打算在牌桌上也出出风头。

 

情人节那天看电影，他本以为挑了部剧情感人的片子，能趁机安慰一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林灿，紧接着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结果电影结束的时候，洪河自己嚎得比谁都大声，最后还是林灿支援了他半包餐巾纸。

 

出了电影院，他抽抽嗒嗒地跟林灿告白，本来他以为这次的表白计划就此泡汤了，谁承想林灿被他这幅憨憨的样子逗笑了，最终竟然答应了他的表白。

 

“二筒。”

 

时光眼疾手快，“吃！清一色，胡了。”

 

洪河啧了一声，他左手盘着核桃，臭了时光一句，“咱时老师情场得意，牌场也跟着得意啊。”

 

时光一开扇子，嘬了口龙井，“别不服气，不是我吹，我要是没去下围棋，方圆麻将队必有我的姓名。”

 

方绪点了根烟，“这是你翘了国青队训练去参加业余麻将比赛还拿了个银奖的理由吗？”

 

时光一口茶噎进气管里，猛烈地咳嗽起来。白潇潇没忍住，边笑边帮他拍背，并且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俞亮今天怎么没过来？”

 

方绪抽了口烟，往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前几天他被时光教唆，妄图把老师珍藏多年的那块榧木棋盘偷回时光这儿，结果被老师当场抓获，今天罚他搓一百个汤圆儿顶罪呢。”

 

洪河把手里的核桃往桌上一拍，“我早就说过了，时光这人儿从前就这样，看见俞亮就走不动道儿。说到这儿，咱就不得不多提上一嘴，之前不知道是哪个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洪河，咱俩好兄弟，单身一辈子一起走，老子绝对不可能跟俞亮那个家伙复合，谁跟他复合谁就是狗。”

 

时光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的麻将搓乱推进机麻中间的坑里。

 

“汪。”

 

“？”

 

时光看着慢慢升起来码好的麻将冷笑一声。

 

“为了俞亮狗就狗，谁要跟你做朋友。”

 

方绪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挑起眉毛哼笑一声，“漂亮。”

 

当天晚上，时光以百分之九十五的胜率，赚取了辛丑年的第一桶金，而永远的勇士洪河先生，最终以百分之百的败绩，屈辱地点开了转账界面。

 

 

 

 

 

彩蛋END

 

 

 

OOC属于我，HE

梗来自网剧《穿越火线》，超时空对话。6k字。

标题取自郝胡神文《浪费春光》，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

本文又名《时光拯救计划》，ps：tag里另一篇《时光拯救计划》反击文特别赞，也顺便安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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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暗。——罗曼·罗兰

1. 2016年2月9日

28岁的俞亮在下网棋时遇到一个奇怪的对手。

用户名是Akira，与他的账号同名。据他所知，围达围棋网注册是不允许同名存在的。是bug的存在还是怎么回事？他有点疑惑，好奇心驱使着他点击了“向他发起挑战”。

对方很快选择了“应战”。开局小目守角、中二挂角，白棋低夹…或许是双方都感觉到一丝异常，行至四五十手，二人都放慢了速度。

那是一种太过熟悉的感觉，对方棋力虽然明显不如自己，却对自己的棋路摸得一清二楚。

作为世界围棋积分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九段选手，棋路被人研究和模仿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可是对面的人与以往的对手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他总觉得从对方的棋里，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一局棋罢，对方中盘认输。

他在犹豫要不要发消息过去。对面的人已经向他发来了私信：“你好，您的棋风让我觉得特别熟悉，方便请教下您的姓名吗？”

俞亮想了想，打字过去：“我叫俞亮。”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对方的回复让俞亮一头雾水，他细想，这是他没有认证的小号，可能是对方以为他在冒充自己，便打字解释，“这是我平常下网棋的小号。”

“……”

“……您比我的棋艺高很多，但开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俞亮皱了皱眉，更加困惑：“我没有开玩笑。”

对方没有继续回复私信，而是向他发起了挑战。

俞亮执黑，对方执白。黑棋错小目守角，白棋跳补，黑棋跟上…两个人下得都很谨慎，白棋小心翼翼地开拓着空间，却被黑棋连环分断。

虽然撑到了官子，但白棋还是输了。此刻俞亮并没有复盘的心情，他被对方棋路里莫名的熟悉感牵引着，脑袋里的问号简直要冲破天际。

白棋认输后又发来了消息：“感谢指教。想必您已经知道我的名字？还是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俞亮，方圆市人。看您的坐标也是方圆市，不知道是否方便见面。”

俞亮盯着对方的消息，似乎在一瞬间握住了问题的关键钥匙，他迅速回复：“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对方给他发了一个问号，停顿了几秒，还是继续回复：“2006年2月9日。”

2006年2月9号？！俞亮瞬间懵了，旋即想到一个事实，心里如炸响一个闷雷，惊起翻涌的情绪瞬间将他包围。他缓缓挪过头，眼睛看了一眼床头相框里的照片，少年捧着北斗杯的奖杯在自己身旁笑靥如花。他几乎下意识相信了对方的话，没有细想这超时空的对话为什么会发生，会不会是一个笑话或骗局。

像是溺水已久的将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细小的稻草，他深深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平静了几秒钟后开始打字：“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2. 2006年2月9日

18岁的俞亮坐在围达G.C.训练室里发呆。

20分钟前，那个网名同样为“Akria”的人告诉他，自己是10年后的俞亮。

他再三和师兄确认围达围棋网无法同时存在两个同样的用户名，紧接着对方向他展示了一局棋。

这是去年北斗杯之前他与时光在时光爷爷家阁楼下的一盘棋。这盘棋的棋谱只有他和时光知道。他在看到这盘棋的瞬间几乎就相信了对方就是未来的俞亮。还未来得及细聊，屏幕那一端的俞亮就告诉他一个令他肝胆俱裂的消息。

“两天后，时光会约你在黑白问道下棋。下完棋后的第二天，他在去韩国交流的路上出了车祸。”

只要一想到这段话，他的心里就像是钝器砸中，沉重的疼痛让他无暇细想其他。他不敢想象时光从他的世界里离开，哪怕仅有万分之一这样的可能，都会让他感觉如坠深渊。

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距离2月12日还有几天，他完全有机会避免车祸的发生。他翻出手机，给时光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然而时光并未回复。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从北斗杯以后两个人就默契地一起搬出来住合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最近时光总是早出晚归，似乎在躲着自己，连短信电话也敷衍了事。

俞亮想了想，拨出了洪河的电话：“你好洪河，我是俞亮，你知道时光去哪了吗？”

“好，谢谢，我去棋院找他。”

俞亮抓起椅背后的大衣，向穆清春说了句“帮我跟师兄请个假”就离开了训练室。

棋院离围达G.C.只有一站地距离，现在正值春节假期，路上的行人车辆比平时要少很多，俞亮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回想起这段时间与时光一起打谱、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的日子。

明明都是那么细小琐碎的事情，却好像蒙着一层温暖的光，这样的生活是他在过去十八年未曾有过的体验。他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对于时光的关注，已经不再仅限于那张棋盘上。

假期里的棋院显得有些冷清，光秃秃的公示栏上孤零零地贴着一张公告。

“2006年春韩国道场学习交流学员预选名单公示（拟）：

时光初段、沈一朗初段、穆清春二段…………

最终名额将会在以上人员中选拔而出。”

方绪曾经多次明示暗示，他太容易被时光牵动情绪。他原本并不在意师兄的说法，时光是他在围棋这条路上同行的伙伴，是他此生唯一的对手。可是此刻，心里无名火升腾而起时，他还是不得不正视自己莫名的愤怒。

要去韩国学习为什么不和我说？俞亮咬着后槽牙，刚好看到一身白色羽绒服的时光一蹦一跳地从棋院大楼里出来。

“俞亮…你怎么在这……”时光看到俞亮站在公示名单前面脸黑如锅，有点心虚。

“我怎么在这？我如果不来看一眼，你是不是还想偷悄悄背着我去韩国？！”他实在生气，一不留神冲着时光吼了出来。

“你吼啥吼！我去学习进步碍着你了？！”时光一听也有点来气，梗着脖子吼了回去，又挠挠头有点委屈，“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要去啊……”

“那咱们不去韩国了好不好？”俞亮敏锐地捕捉到后半句话，一把拉住了时光的手，“时光，韩国的棋风我都了解，我可以给你讲。”

时光把手从俞亮手里抽了出来，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俞亮的错觉，他总感觉时光的脸有点红，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点羞涩：“谁要听你讲啊。”

“俞亮。”时光停了停，突然盯着俞亮的眼睛，语气认真，“后天早上我们去黑白问道下棋好不好？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两天后，时光会约你在黑白问道下棋。下完棋后的第二天，他在去韩国交流的路上出了车祸。俞亮心底一惊，时光的邀约与28岁的俞亮与自己说的内容完全一致，让他不得不相信后面的半句话。

“你怎么了？”时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不行吗？不行改天也可以。”

“好！”俞亮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说，“和你下棋可以，你现在就撤销去韩国交流的申请。”

“哎你这个人不讲理？”时光嘟着嘴，有点不满。

“时光，我求求你，不要去韩国好不好。”俞亮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哎呀好啦好啦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取消。”

3. 2016年2月10日

28岁的俞亮倚在解放北路的电线杆旁，呆呆地望着路边的台阶。

那里原本有一条深深的裂痕，是十年前那场车祸留下的烙印。

他已经24小时没有合眼了，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大脑维持在一个亢奋的状态。几个小时前，围达围棋网那一端的Akira（18岁的俞亮）告诉他，时光已经撤销了去韩国学习的申请。

而现在那条裂痕已经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蝴蝶轻轻煽动翅膀，改变了历史的进程，那场车祸不复存在。

是不是意味着，时光没事？动作已经领先大脑一步抬手打车。

“师傅，麻烦您，去方圆公墓。”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开始在远方蓊郁的山林上消磨最后的时光。整个墓地像是笼罩在一层金黄的薄纱下，显出难得的一点温度。

从方圆公墓的山下走到时光一共198个台阶。俞亮跌跌撞撞地奔向那条熟悉的路，只觉得每走一阶台阶，小腿都在微微发颤。

这条路他走了太多次，每年自己的生日、时光的生日、围甲联赛结束的日子、自己获得围棋奖项的日子……正如时光曾经调侃他，说他过的是围棋人生。黑白之间，这条路他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太孤独也太寂寞。

只有每次坐在墓前，看着墓碑里笑得灿烂的人时，他才能汲取到一丝慰藉。

196,197,198……心里陡然生出许多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俞亮咬了咬嘴唇，抬起了头。

那座墓碑依旧静静地立在那。上面的字再一次刺痛了俞亮：

挚友时光之墓（1989年9月-2006年2月13日）

“2月13日？！”俞亮盯着改变的日期愣了一下，眼前闪过星罗密布的光晕，脑子里突然有很多新的记忆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让他在瞬间头痛欲裂。

4. 2006年2月10日

18岁的俞亮站在时光家楼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躲着自己，时光这两天总是回自己家里吃饭。他已经从28岁的俞亮那里知道了上一次的计划失败，虽然没有去韩国，但是在第二天，时光便在去参加弈江湖训练营的出租车上与一辆卡车相撞，车毁人亡。

“小亮？你怎么来啦？”时光的母亲刚值完班回来，在自家楼下看到了来回踱步的俞亮。

“阿姨好，我找时光。”俞亮礼貌地点了点头。

“时光在家呢，走，跟我一起上楼。”时光的母亲真心觉得俞亮这孩子不错，人稳重又懂礼貌。

“妈！你可算回来了！”还没开门，就听到时光撒娇的声音。

“俞…俞亮？你怎么也来了？”时光看到母亲后面跟着的人，有点忐忑。

俞亮皱了皱眉，他不太明白时光脸上为什么有一种很心虚的表情，目光也总是在闪躲。

“对了，同事今天送了我两张方圆公园春节烟花的票，你们两个孩子刚好去玩吧。”时光的母亲帮俞亮倒了杯热水，将两张票放在了桌上。

“妈，我不去，外面多冷啊。”时光嘟着嘴，斜着眼瞟俞亮。

“谢谢阿姨，我…都可以。”俞亮只想和时光聊聊，在开启预言家视角的情况下，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避免车祸的发生。

“你都在家窝一天了，还不出去动动？”时光母亲拿起羽绒服塞到时光手里，“今晚回你家去住，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妈！你可真是我亲妈！”

方圆公园里已经挤满了观看烟花的人，俞亮打电话问了方绪，带着时光爬上了公园里一处较为僻静的观景台。

“时光，我们聊聊吧。”烟花秀还未开始，周围很安静，静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你为什么最近总躲着我？”

“我…我哪有啊？”时光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我是真的很忙。”

一声闷响紧跟着在远方响起，一串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在墨色的夜幕下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夜空瞬间被装饰得绚烂多姿。

“哇好漂亮！”时光忍不住感叹，“我还记得97年香港回归，当时也有很漂亮的烟花。好久没认真看过了。”

“97年……”俞亮低头笑了笑，“是你第一次和我下棋吗？”

时光有点恍惚，是啊，那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只是那两局棋，是褚嬴下的。

“对啊， 那个时候你就像个小老头似的。”时光撇了撇嘴，“现在也没怎么变。”

“没想到这么快就十年了。”俞亮没有理会时光的揶揄，他想起28岁俞亮的话，又道，“时光，我希望下一个十年，我们也可以继续一起下棋。”

时光愣了愣神，停顿了几秒，嘴角扯起一个微笑，“你还记得幼狮赛吗？”

俞亮点了点头。

璀璨的烟花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时光略显稚气的脸。明明已经是18岁的成年人，看上去却还像个孩子，尤其是眼里的真挚和热切。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离你好近，就快要追上你了。”时光声音有点闷，“可是被李春树打败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你现在已经追上来了。”俞亮连忙说，“你现在的实力有目共睹。”

时光摇了摇头：“我觉得还不够。明天让我们在黑白问道再来一局。”

“好。”俞亮说，“你是不是报名了弈江湖道场的培训训练营？”

“是啊，你怎么知道？”时光回，“上次你去当老师，这次轮到我啦。”

“可以……不去吗？”俞亮想了想，自己的要求好像有点过分，但他也不能明说原因。

“你干嘛啊，既不让我去韩国又不让我去训练营。”时光小声嘟囔，“我还没…呢，这就管上了。”

俞亮蹙眉，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只好临时说：“我爸的研讨会想邀请你一起来听。”

“啊，俞老师的研讨会啊！那我必须得来。”

5. 2016年2月11日

28岁的俞亮坐在棋盘前，这是一局十年来他无数次复盘的棋局。

这是他与时光下的最后一步棋。

十年前，他以半目优势赢了时光，明明是微小的差距，可对方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白问道。

明明已经不让他去韩国和训练营，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留住。

他自虐般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不断地循环着往日新闻里的内容：“2006年2月13日，时光初段不幸遭遇车祸去世。”

巨大的悲怆压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用力吸了吸鼻子，很深地吐了一口气，仿佛花光了所有力气一般，颤抖着手对着屏幕对面的Akira打下一句话：“既然无法逼岁月回头，求你在最后的时间里，告诉他，我爱他。”

那是多年前未能看清的情愫，是日积月累在岁月里酿成的烙印。

6. 2006年2月11日

“我输了。”时光看着星罗密布的棋盘，有些难过。他眼窝浅，沉默了几秒已经红了眼眶。

原本希望赢了这局棋就向俞亮表白，现在看来，自己和他还有着一段距离。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俞亮问。

“就……”时光撇过头去不看对方，含糊地说，“下次再说呗，我先走啦。”说完拎起书包就往外冲。

“时光！”俞亮提高了声量，他看到时光站住了脚步。

阳光下，穿着黄色连帽衫的少年挺拔而立。他曾经追逐过，也曾甩下过他，最后他们携手摘下北斗杯的荣耀。

围棋这条路是黑白的，可是少年带给自己不同的彩色世界。如果说在与28岁的俞亮对话前，自己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朦胧爱意还未成型，注定即将失去他的痛让这份爱在瞬间喷薄而出。

如果命定的结局早已写下，我也要与它斗到最后一刻。

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么最起码握住最后一秒。

“时光，我喜欢你。”少年一腔孤勇，终将一切诉之于口，“我希望不仅仅是你的对手和朋友，而是作为你的爱人，携手一生。”

2016年2月13日

28岁的俞亮枯坐在电脑前，痛苦到几乎麻木的感觉让他整个胃都有些痉挛，他慌乱地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

“俞亮，你没事吧？是不是吃坏了？”轻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俞亮猛然抬起头，还没辨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声音却愈发清晰。

“要不要给你买点药啊？”

俞亮回头，刚好对上时光关切的眼神。28岁的时光褪去一点婴儿肥，面庞轮廓更加清晰，金丝眼镜下的眼睛依旧澄澈明亮。

时光看着眼前错愕迷茫的人，担心俞亮是不是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抬手想帮他测测额头的温度，却被俞亮一把抱住。

“时光，我爱你。”俞亮声音带着哭腔，终于把一句埋在深处的话说了出来。

“哎呀我知道啦。”时光安慰似地拍了拍俞亮的背，“你18岁在黑白问道就表过白了！”

俞亮抬眼，身后书柜上罗列的奖杯和荣誉，已经从原来全部是自己名字，变成了他与时光各半。

他终于明白，爱是生命的火焰，是冲破一切阻碍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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