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补档】紫月国
*文明观猴,希望看完以后眼睛没事
*原po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遂补发之
“画个圆圆的地球,画个圆圆的地球……”我用美妙的嗓音唱着自创的歌曲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对,我就是紫月国,是在地球的中心,太平洋上,一个新诞生的强大国家。
我有着美丽的淡紫粉色及膝长发,发梢微卷。可爱的齐刘海下是大大的水灵灵的金粉色和紫红色的异色双眸。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如果冻般的嘴巴,让人忍不住亲一口。雪白雪白的皮肤,像刚泡了牛奶澡一样。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叫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我的诞生让整个地球变得很兴奋,所以下一次世界会议的主题就是我哦!...
*文明观猴,希望看完以后眼睛没事
*原po不知道为什么没了,遂补发之
“画个圆圆的地球,画个圆圆的地球……”我用美妙的嗓音唱着自创的歌曲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对,我就是紫月国,是在地球的中心,太平洋上,一个新诞生的强大国家。
我有着美丽的淡紫粉色及膝长发,发梢微卷。可爱的齐刘海下是大大的水灵灵的金粉色和紫红色的异色双眸。高挺的鼻子,小小的如果冻般的嘴巴,让人忍不住亲一口。雪白雪白的皮肤,像刚泡了牛奶澡一样。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叫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我的诞生让整个地球变得很兴奋,所以下一次世界会议的主题就是我哦!
“哈啊——”
星期六早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的价值不菲的闹钟响起,我按了一下停止键,从我那软软的席梦思上坐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起床去洗漱——今天是开世界会议的日子。
洗漱完,女仆为我换上漂亮的天蓝色蓬蓬小洋裙。擦上了淡淡的妆,显得我更可爱了。看了眼时钟,呀啊!!!要迟到了啦!!!
开着私家车来到会议地点,我踏着5厘米的小高跟慢慢的走了进去敲了敲门,向大家礼貌的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紫月国,名字是歆嫣·安雅沫澜香·夏露露·G·婧云子水。你们可以叫我歆嫣或者夏露露。”
“可爱的歆嫣小姐,请务必和哥哥我一起共进晚餐。”弗朗西斯拿出99朵红玫瑰,单膝跪在我面前。
“红酒混蛋你快滚!夏露露小姐你不要听他的!他才不友善呢!”亚瑟一脚踹开弗朗,拉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
“啊哈哈哈哈!我是世界的hero哦!歆嫣小姐请让我带你飞!啊哈哈哈哈——”阿尔弗雷德好像没注意到亚瑟,一脚踩在他背上,牵起我的手。
“哎呀!阿尔!亚瑟他在你下面!!”王耀推开他们,“你好,歆嫣小姐,我家有很多好吃的!”
“小夏露露,korukorukoru~成为我的一部分吧~”露西亚拿出他的围巾,把我套住。
“熊!你在干嘛!”其他四个开始围攻露西亚。我刚想阻止,“ve——ciao!可爱的歆嫣小姐,”费里西抱了抱我,我知道那是他们的礼仪,也没拒绝。
“意呆利!你干什么呢!”路德拉开了我们两个。
“您好,夏露露小姐。在下是本田菊,请多指教。”本田菊向我鞠躬,我也微笑着点头,他脸红了!
“好了,各位,可以开世界会议了吗?我的天籁之音贯彻全场。他们红着脸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
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一颗参天大树下。突然,一阵风吹过,我的淡蓝色水晶发带被风挂到了很高的地方。我很着急,因为我很爱那个发带。没办法,只好爬树了。脱下鞋,哈口气,嘿咻嘿咻的往上爬。
我努力的爬上去,树枝划破了我那很贵的裙子。我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可以再买。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
“喂!上面的是……”我听见一个声音从我下面传入耳朵。我一不留神,摔了下去。完了!我死定了啦!我闭上眼睛,等待疼痛。
“咦?不是west呀!”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我睁开眼。我是在天堂吗?天使的声音好帅啊!
“你是?”我看了看眼前的人。银色的碎发,和我一样是紫红色的双眼!长得好帅啊啊啊!!!
“仔细看看,你还蛮可爱的嘛,身体也好软。”我这才发现我被他公主抱着,他邪魅的笑着,脸庞不断的在眼前放大。
“咿呀~放我下来~”我在他怀里挣扎。“唔!”温热的物体附上了我的唇。我……我被亲了?啊啊啊!我的初吻啊这可是!我瞪大眼睛,他的银色睫毛不长不短,但是向上翘起。均匀的呼吸拍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好烫啊!没办法思考了嘛~
“多谢款待。味道真甜!”他放下我,两三下爬到树上,拿下丝带,放到我手里,“我叫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以后再见!草莓胖.次小软猫!”
!!!“大涩狼!!!”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基尔伯特·贝什米特,我记住你了!本小姐的初吻先寄放在你那里了!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几天过去了
自从上次被基尔伯特恰豆腐的事后,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今天是我邀请同身为女孩子的国家一起喝下午茶的日子。我让女仆为我穿上淡粉色的拖地长裙,带上粉水晶项链和蓝水晶发带,画上了淡淡的粉色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去厨房做点心。
“歆嫣姐姐,我们来了。”是列支的声音。我让仆人们继续做,我去迎接她们。我看了看大门外,不仅有女生,还有男生。“你们好,欢迎来我家。”我打开大门,甜甜的微笑着。
“你好,歆嫣姐姐。他是我的哥哥,瓦修。”列支搀着一个和她长相很像的人的手臂。
“你好,歆嫣小姐……你……真漂亮。”瓦修看见了我,竟然脸红了。
“夏露露~”塞西露冲上来抱住了我。“夏露露我想你啦!”她刚想亲我的脸,我一把推开了她。我是随随便便让别人亲的人吗?妆会掉的!
“歆嫣小姐,今天我的哥哥没来,真抱歉。”林晓梅向我道歉。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因为,她的呆毛抄袭我的发型,嘴唇抹的口红绝对是地摊货!
“你好,歆嫣。”娜塔莎和冬妮娅。我瞥了一眼冬妮娅的胸,切,大一点了不起?还有那个娜塔莎,那个发带真难看。还没列支的蓝色漂亮!
“基尔伯特!别欺负罗德里赫先生!”伊丽莎白一声大吼。等等……基尔伯特?我看过去,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是和小少爷勾肩搭背而已嘛,没必要拿着棍子!”基尔伯特一手搭在罗德的肩上,一手握住伊莎拿着棒球棍的手。我心里很不爽。等等……为什么?难道我吃醋了……!不可能的!我我我不喜欢基尔伯特!
“呦,又见面了呀,小软猫。”基尔伯特发现了我,朝我这里走来。我连连向后退,生怕又被吃豆腐。“你你你……别过来!小心我告你x骚扰!”我退到墙上,他压了过来,把我困住。
“基尔伯特你去死吧!”伊丽莎白一棍子扔到基尔伯特头上。“嗷!痛啦!”基尔伯特捂住后脑勺。我本来就讨厌伊丽莎白,抄袭我的发型,带的花朵真难看,还这么暴力!据说还是txl的发源地,讨厌!
“基尔伯特,你没事吧?”我轻轻扶起他,让他躺在我的大腿上。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可以治愈一切的疼痛伤病。我集中精力,手摸着他受伤的地方,只见我的手指穿出蓝色的光。
“嘿!不痛了!”基尔伯特的面部表情舒展开来,“谢谢了,歆嫣小软猫”他站起来,又是邪魅的笑。
“既然这样,就来我家喝下午茶吧,我想已经准备好了。”我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他们的脸都红了。“这些全是我做的!”我指着一桌子的点心。“我泡了红茶、绿茶、奶茶,随便吃,随便喝!”
“歆嫣姐姐家真大啊!”列支看着那盏独一无二的水晶钻石台灯。
“列支,想要吗?”我把那个台灯放到她手里,趁她还没接稳,就松了手。当然,灯碎成了粉。
“呀!不是我……真的不是……”列支很害怕。
“列支!快向歆嫣小姐道歉!快啊!”瓦修举起手枪对准列支。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其他人附和着。
“我……我……呜呜呜……”列支哭着跑掉了。抱歉啊,我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但你离基尔伯特家太近了!不过啊,我会让其他人陪你的。我想着。
“好了大家,别怪她了,我没放在心上。让她去吧,我都饿了!”我挥了挥手。
“对不起,歆嫣小姐,你心胸真宽阔。以后我不认她这么讨人厌的妹妹了。”瓦修收起手枪,向我道歉。我知道,他爱上我了。可是那个罗德,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肯定是不能爱上我的,也只好除掉了,和那个伊丽莎白一起。
“我真开心!我要唱歌!”喝完下午茶,基尔抓起话筒,准备开口。
“闭嘴!你这个噪音制造源!”伊丽莎白又拿出棍子拍了他。
伊丽莎白!基尔伯特只有我才可以打!你就准备死得很惨吧!
(话锋一转)
作为一个新生国,好女孩,乖乖女,怎么能不上学呢?不过黑塔学院的校服真的做的很难看,不管是男的女的,一点华丽感都没有。所以,我让我的仆人们免费的为大家送新校服。女生的是纯黑及膝连衣纱裙,纯白色的小外套,领口是蕾丝的蝴蝶结丝带,纯白的镶钻圆头皮鞋。男生的是纯黑燕尾服,纯白色的领带,万足金的镶钻领带夹,棕色的皮鞋。嗯,我很满意,比之前好多了。
可是本小姐的校服当然不可以和他们一样,纯白色的超迷你连衣短裙,白色的蕾丝袜,纯黑色的水晶皮鞋,黑色的宝石项链,可爱的泡泡袖,让我的绝世容貌更加倾国倾城,不可一世。我的回头率爆表了!!
“各位好,我是转学生,反正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我轻轻的摸了摸我那漂亮的淡紫粉色长发,顿时,百合花香、栀子花香、昙花香、彼岸花香四溢,他们陶醉在香味中。
“歆嫣小姐你真香!”我坐在菲利克斯旁边。没办法,就他旁边有空位了。
“是我喜欢的桂花香哦!”立陶对我笑着。切,讨厌,这两个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莫非是人妖?
“为了欢迎夏露露的到来,我们开化装舞会吧,穿着这身新校服。”海格力斯把猫丢在一边,向我走过来。
“这么美丽的歆嫣小姐跳起舞来一定很好看。”塞迪克说。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有人告诉我,他摘下面具就是一个十足的帅哥。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大叔罢了。
“好主意!我会带我的弟弟妹妹们来的!”王耀很开心。
晚上,化妆舞会开始了,大家都穿着校服,而我呢,穿着抹胸的粉红宝石蓬蓬裙,粉红色的水晶鞋子,漂亮的公主钻石王冠,淡淡的妆,粉色的嘴唇。当大家看见我,他们都惊呆啦!
“大家好,我漂亮吗?”我转了个圈,走到大家面前。
“好漂亮啊!歆嫣小姐最漂亮了!”马修抱着他的熊,呆毛抖了抖。
“说好了只穿校服的,你怎么不遵守?而且你迟到了。”伊莎不屑的看了一眼,握着红酒杯。呵呵,伊丽莎白,就等着出丑吧!
“伊丽莎白姐姐,我的校服太短了,不适合跳舞。而且,我才是这化妆舞会的主角呀~”我笑着,发动特异功能,让杯子里的红酒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你!!!”她很生气。
“哦呦呦,或许上次的灯是我一个不小心没让列支接稳所以摔碎的,可这次,我没碰你啊!我是无辜的!”我泪汪汪的看向大家。
“伊莎,你过分。”罗德出现在她身后,扇了她一巴掌。伊莎哭着跑了。活该!谁叫你要打基尔伯特的啊!
“好了,大家别管她了,开始舞会吧。”我说。
“耶!舞会舞会我喜欢舞会思密达!”任勇洙高兴的甩着呆毛。
“大哥,我和嘉龙陪你去散心。”王濠镜温柔的抚了抚眼睛。
“歆嫣小姐,可以和你跳支舞吗?”安东尼奥穿着斗牛士服装。
“番茄混蛋!你他丫滚!夏露露是老子的你这个混蛋!”罗维诺一拳打在安东身上。他俩闹得不可开交时,“歆嫣,请跟我来。”路德没经过我的同意,趁混乱带走了我。我只好跟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里。
等我醒来,已经在另外一个地方了。我躺着柔软的床上,虽然都没有我家仆人睡的床舒服,但是这张床上充满了他的味道,让我很安心。我起床,看见床边有一面镜子,我走过去看,镜子里的人儿虽然虚弱,可是显得她更需要保护,更柔弱可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痛,有的地方还红红的。
“呦,你醒了啊!”有人突然打开房门闯了进来。我回头,是基尔伯特。真的是他救了我啊!不对,他怎么脸红了?而且我觉得好冷。我又看了看镜子,“咿呀!!!!!我没穿衣服!”
“我把衣服摆在床头柜那里了,你没看见吗?”基尔伯特脸红的走出去,关上门。我看了看,还真有一件白衬衫在那。叠的很整齐。我穿上白衬衫,因为我比他矮很多,所以他的白衬衫可以当我的连衣短裙了。可是袖子太长,几乎比我整条手臂包括手还长上半截胳膊。算了,就这样吧,可以显得我娇小玲珑。等等……我现在没有穿内/衣/内/裤啊。算了,不管了。
“基尔伯特,我出来了。”我打开门,看了看四周,比我家小太多了,不过布置的到挺干净整齐。我闻到一阵香味,我看到桌子上摆好了饭菜。我好饿啊,晚饭没吃,看来基尔伯特是个好男人。
“这些都是你做的?真了不起!”我坐到饭桌前,夹了一块红烧肉吃。
“嗯,都是我做的。”基尔伯特坐在我的对面。虽然桌上只有四盘菜,和我家一顿五十道菜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不过,很贴心。
吃完饭,我无聊的在他家探险,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整理。最后,他坐在沙发上缝补着衣服。
“咦?你在干什么啊?”我从基尔伯特的背后探出脑袋看,无意间靠近了他的脖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脸红的向左边靠了靠,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又靠近他。柔软的头发碰到了他的下巴,我头发特有的香气散发。
“别过来啊!我会忍不住的!”基尔伯特跳开,红着脸。
“诶?是吗?”我嘟起嘴巴,顿时四周散发樱花香味。“忍不住什么啊?基尔伯特?”我嘟起嘴巴,顿时四周散发出香草的香味。
“我会忍不住吃了你的。”基尔伯特的脸红的和苹果一样。“不过,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听了这话,特别高兴。他是个好男人!我可以相信他。
“基尔伯特!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有人?
“快开门!哥哥我要杀了你!”弗朗西斯举着剑大喊。
“基尔伯特!再不开门,我就要砸了!”安东尼奥举着大斧头劈开了门。
“你们怎么回事?”基尔伯特看着举着武器的各位。
“因为你拐走了歆嫣小姐!!!”本田菊咆哮着,挥舞着武士刀砍过来。基尔伯特帅气的一躲,推开了本田菊,本田菊摔倒在地,嘴角流出了红色的血。
“谁赢了谁就能和歆嫣小姐结婚!”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开始互相厮杀起来。
“不要这样啊!不要为我打架!”现在谁也听不进去,互相打斗,杀得天昏地暗。
北区欠那边————
“贝瓦尔德,我忍你很久了。”丁马克拿着镰刀,指着一脸凶恶的贝瓦尔德。
“离开歆嫣,我们还是好朋友,诺威。”艾斯兰摸着他的海鸟。
“艾斯兰,你我本就水火不容,不过,我懒得和你打,你太弱了。”诺威举起大炮,把艾斯兰给打死了。然后看着正在打斗中的丁马克和贝瓦尔德,大笑着,等他们两败俱伤。
“你果然还是敌不过我,贝瓦尔德。”丁马克把他看成重伤,擦了擦血,走了。贝瓦尔德捂着伤口跪在那里。
“痛吗?亲爱的贝瓦尔德。”提诺突然出现,“让我来解脱你吧。”提诺一枪打在了贝瓦尔德的头上,他死了,随后也自杀了。
而另一边,丁马克和诺威正在对打。
“我们两个真是冤家路窄啊。”诺威疯狂的发射着大炮。
“是啊,你还是很幼稚。”丁马克用斧头劈开炮弹。最后,丁马克败下阵来死了,而诺威这种软弱的体能差的,累死了。
“夏露露是我的。”赛迪克掐着海格力斯的脖子。
“大叔别掺和!”海格力斯用力掰开他的手,一个过肩摔把赛迪克扔到很远。赛迪克吐了口血,死了。
“立陶,我本来就讨厌你,我忍了,而你现在要和我抢女人!我要杀了你!”菲利克斯挥舞着大刀,扯着嗓子喊叫。
“菲利克斯,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也很恨你!”立陶举着弓箭,“我们来做个了断!”“正合我意!”
一番扭打,菲利克斯身上插着很多箭,死了。立陶被大刀刺死了。
“哥哥我才能配上歆嫣小姐,你们这群杂鱼。”弗朗西斯叼着玫瑰花。
“少自恋了你这个红酒混蛋!”亚瑟眉毛本来就粗,一皱眉毛就更粗更难看了。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战场上!一疏忽就会死哦!”露西亚用剑刺穿了他们。
“抱歉,罗德里赫。你和基尔伯特的感情不一般,我讨厌同性恋。”我趁基尔伯特不在,一刀捅死了他。
“歆嫣小姐,你……”罗德里赫死了。我浑身上下都是血,不过我的香味马上就掩盖掉了难闻的血味。我慌张的把刀子塞到他手里。
基尔伯特来了,看到我满身是血,担心的问我:“你怎么了!歆嫣!没事吧?”
我装出一副哭腔,“罗德里赫先生他要杀了我,我,我不想杀他啊……我……呜呜~”
“没事的,有我在。你只是正当防御,我不怪你。”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到很暖和。
最后,只剩下基尔伯特和海格力斯活着。
“基尔伯特,你我之间没有瓜葛,快让道。”海格力斯握紧拳头。
“我不让。”基尔伯特顽劣的笑着。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海格力斯冲上去,和基尔伯特打起来了。
“不!基尔伯特!”我看见海格力斯把刀插入了基尔伯特的心脏,我瞬间崩溃了,我跑过去,扶起基尔伯特,“对不起,基尔伯特,对不起!!!快醒来啊啊啊!!!”我大哭,眼泪滴在了地上。我突然飘了起来,身体发光。
“抱歉,我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为了我死亡,世界啊!让他们复活吧!代价是,我永远沉睡……”
大家都醒了,而我 看到他们复活了,开心的笑着,睡了过去。合上眼之前,我好像看见了基尔伯特哭了。
“歆嫣!!!”基尔伯特抱着沉睡的我,我的睡脸很可爱很安详,“一定要让你复活,我基尔伯特拼了性命也要让你醒过来。”
大家都在为我哭泣,他们把我送到我的家,把我放在我的床上。
“歆嫣姐姐,对不起,我,我和基尔伯特先生家太近,但我不喜欢他。上次摔坏你的灯真的很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快醒过来吧……”列支抹着眼泪。
“歆嫣,你是个好女孩,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伊丽莎白低下头自责。
“你们两个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基尔伯特朝她们大吼,她们哭着跑了。
“光是这样哭夏露露也不会醒来,我们应该想想办法。”露西亚扯下围巾,丢给了冬妮娅和娜塔莎。
“露西亚说得对,我们要找出救醒歆嫣小姐的方法。”王耀和本田菊说。
“我们分头行动,我来照顾歆嫣,其他人去找方法。”基尔伯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好!”大家异口同声。
“我……在哪里?”我看着四周,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
“基尔伯特!你在吗?回答我呀!”我害怕的四处奔跑,跑累了,缩成一团,默默哭着。
“歆嫣,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一束光芒从头上射下来,我看见基尔伯特握着我的手,一脸虚弱,好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看他这个样子,很高兴,因为基尔伯特他能为我付出这么多。
“不行啊,找不到方法!”罗德里赫扶额。
“对了,亚瑟不是会魔法吗?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啊!”弗朗西斯的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希望。
“好的,我试试看,或许会召唤出什么。”亚瑟拿出魔法棒,念着咒语。
突然,上帝出现在大家面前说“用紫月国喜欢的人的吻,可以让紫月国苏醒。”说完,消失了。
“歆嫣小姐会喜欢谁呢?”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都喜欢我,可是不知道我喜欢谁。
“要不,基尔伯特你试试?”路德维希看着基尔伯特。
“哦……好吧……”基尔伯特红着脸,亲吻着我粉嫩的嘴唇。
“咦……基尔……是你吗?我……我不是永远的睡过去了吗?怎么会这样?”
大家看见我醒了,都哭了,为我感到高兴。
“谢谢大家,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喜欢着基尔伯特。所以,我要和他结婚。”
————————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基尔的婚礼,谢谢大家。”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基尔伯特的胳膊,笑的很幸福。
“歆嫣,我要奖励。我娶了你,你就要讨好我。”基尔伯特一脸坏笑。
“知道了啦~这次我主动。”我微笑着亲上了基尔的嘴唇,我们吻了很久很久,大家看着都脸红了!
伴娘贝露琪高兴地说:“哎呀!你们两口子快入洞房去吧!”
伴郎霍兰德没什么表情,只顾看着贝露琪,之后祝福了我们。
最后,我和基尔一起生活,永永远远。
END.
【银英】AO3扫文记录
前些天去网站上翻了一下找到的东西,随手归档一下,有些扯淡别较真。今天写的都是英文的,主要原因在于有一些中文的确实很好看但我不知道lofter上有没有存档,如果有我还要给自己备注一下。里面涉及的cp有:吉莱、双璧、希安(就是那个希和那个安,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cp名)、毕缪和一些我不太了解的关于唐顿庄园的cp,预警在前我就不打tag了。
1、Happy golden days of yore by cheezpodzz
文章编号:35881081
是关于吉莱的一个圣诞,很甜但是结尾是刀,不看结尾那句话什么都好。
2、Blood, Water and Alcohol...
前些天去网站上翻了一下找到的东西,随手归档一下,有些扯淡别较真。今天写的都是英文的,主要原因在于有一些中文的确实很好看但我不知道lofter上有没有存档,如果有我还要给自己备注一下。里面涉及的cp有:吉莱、双璧、希安(就是那个希和那个安,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cp名)、毕缪和一些我不太了解的关于唐顿庄园的cp,预警在前我就不打tag了。
1、Happy golden days of yore by cheezpodzz
文章编号:35881081
是关于吉莱的一个圣诞,很甜但是结尾是刀,不看结尾那句话什么都好。
2、Blood, Water and Alcohol - An Episode-by-Episode Analysis of Legend of the Galactic Heroes by natsinator
文章编号:35082448
如标题所言。我实在没有想到还能找到这个!观察洋妞对于ova的看法真的可好玩了,里面还有一些对动画组的吐槽,只不过!为什么有这么多英文缩写!(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只是你不大写我有时候看人名地名就容易弄不清作者到底在说哪里)我觉得这篇太好玩了我要不下回专门写个关于这篇的读后感(绝对不会有下回的
3、Distant Lights by Serenade
文章编号:148026
从文章编号就可以看出,这篇应该是银英的fandom最早的作品了,99年的。文笔极好,以第一人称写吉尔菲艾斯是如何看待自己和莱因哈特的关系及两人的未来的,完全没有ooc的感觉(当然这是个人意见),而且个人认为这是至今读到的英文银英同人中写得最好看的......而且文末写的“When have we ever deserted one another? ... If I can but hold the darkness at bay, I will judge my days to have been well spent. ... I reach out my hand and close the distance between us.”真的就非常Kircheis.
4、Subdivision by timehopper
文章编号:36109774
啊,这篇是写帝国双璧的,而且又是日常一起喝酒的那种。不过重点在于对罗严塔尔的人物分析——所以又是关于他的眼睛的,罗严的波斯猫眼睛真是写他就绕不开,不过也确实挺好看的,比如这句“You know, black or blue, it's still you.”非常米达麦亚。
5、Bachelorhood is a Gift (But Luckily We Have the Receipt) by timehopper
文章编号:忘了放哪了
亚典波罗生贺!这篇文又轻松又同盟,对于像我这样格外喜欢同盟的人来说不可多得。预警在于它有点儿all亚味,虽然说是剧情需要,实际上是无cp——但这么说杨菲味还真的有一点。
6、Conflict Of Interest by cybirdpunk
文章编号:35745907
是写希尔德/安妮罗杰的复杂爱情故事的,混了一点莱吉莱。里面的希尔德形象很尊重原著——就是一点关于情感方面的细胞都没有的那种。个人认为安有点儿ooc,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看安如何想办法追希莫名其妙就是很生草。
7、Morosexual by anonymercy
文章编号:14203731
论小傻瓜(原文:dimwitted idiot我真的被笑到了)毕典菲尔特和非常无奈的铁壁缪拉之间的互动与沉(帝)默(国)提(树)督(洞)艾齐纳哈观察他们后的看法及抑制住强烈八卦冲动的努力。作为缪拉厨我觉得这里面的缪太奔放了点,但毕竟面对的是帝国树洞所以......代入艾齐纳哈真的好生草。
8、Last Grasp at Calama by natsinator
文章编号:我又忘了存了
唐顿庄园和银英的crossover,有17章啊我打算晚点再看就当练英语了。不过看开头我觉得没看过唐顿庄园应该也不影响阅读,因为是银英背景的而且有一些银英人物出场。
今天的扫文就到这里,且听下回分解(有下回吗?那儿的英文文章真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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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专用小号:@酥老板
PS:部分看不懂的主题词,请自动音译哦,来自被屏多次的经验
【故事背景】:
• 『末世』 、『ABO①』 、『AB恋』 、『AA恋』 、『娱乐圈①』 、『娱乐圈②』 、『男团选秀』 、『星际①』 、『星际②』 、修仙①(暂屏)、『修仙②』 、『修仙③』 、『武侠』 、『校园』 、『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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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
• 『末世』 、『ABO①』 、『AB恋』 、『AA恋』 、『娱乐圈①』 、『娱乐圈②』 、『男团选秀』 、『星际①』 、『星际②』 、修仙①(暂屏)、『修仙②』 、『修仙③』 、『武侠』 、『校园』 、『兽人』 、『西幻』 、『民国』 、『哨向』 、『剑网三』 、『洪荒』 、
【题材类型】:
• 『风水灵异』 、『网配』(暂屏) 、『网游』 、『无限流①』 、『无限流②』 、『系统』 、『电竞①』 、『电竞②』 、『电竞③』 、『种田』 、『朝堂权谋①』 、『朝堂权谋②』 、『悬疑推理①』 、『快穿』 、『军旅』 、『穿书』 、
【人物关系】:
•『竹马』 、『年下①』 、『年下②』 、『君臣』 、『年上』 、『晓吗文学』 、『师生』 、『兄弟』 、『师徒』 、『包氧』 、『养成①』 、『师兄弟』 、『情敌』 、『宿敌』 、 『欢喜冤家』 、『水仙①』、『水仙②』
【主角身份】:
• 『职业①』 、『职业②』 、『运动员』 、『小店老板』 、『高干』 、『人鬼』 、『黑客』 、『都市妖精』 、『都市妖精②』 、『神君』 、『帝王』 、『歌手』 、『总裁』 、
【主角属性】:
(一) 受:
• 『病弱①』 、『病弱②』 、『温柔』 、『渣』 、『诱』 、『糙汉』 、『清冷』 、『钓系美人』 、『白切黑』 、『隐忍』 、
(二) 攻:
(三) 攻+受:
• 『强强』 、『反设汇』 、『痞子』 、『骚气』 、『戏精』 、『学霸』 、『成熟』 、『女装』 、『病娇』 、『海王』 、
【剧情片段】:
• 『重生①』 、『重生②』 、『掉马』 、『双向暗恋』 、『破镜重圆』 、『宅斗』 、『先婚后爱①』 、『先婚后爱②』 、『生子』 、『火葬场』 、『失忆』 、『救赎』 、『墙至艾』 、
【作品特点】:
(一) 内容
(二) 篇幅
(三) 类型
• 『甜文①』 、『甜文②』 、『温馨』 、『暗黑系』 、『搞笑①』 、『搞笑②』 、『虐恋①』 、『虐恋②』 、『苏爽』 、『酸甜』 、
(四) 其他
🍭 〖 预告书单 〗
• 【养成②】 【忠犬】 【反派受】 【校园暗恋(虐向)】【换攻】【双向暗恋②】【校霸学霸】【主仆】【欧美风】【蒸汽朋克】【老男人】【年代文】【带球跑】
读hp6的一点批注——原著真的值得反复去看
好久没看过原著了(望天),最近回坑然后刷刷以前看过的文章又没粮了,我自己脑洞有一堆但是一没时间,二最重要的是也没文笔写出来。不过为了些设定又回去看原著第六部一些片段,发现一些情节发展还有人物的反应挺有意思,以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觉得儿童文学好看,小朋友们在成长中面对的感情问题做的不成熟反应真是让人着急哈哈哈。(感觉已经被我写成批注了,哦有官配cp预警。)
比如哈利想到就要面对他当队长后的第一个障碍,他感到有点儿紧张。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球队突然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但是女孩子在感情方面就比较成熟:“哦,得了吧,哈利,”赫敏突然不耐烦起来,说道,“受欢迎的不是魁地奇,而是你!你从来没像现......
好久没看过原著了(望天),最近回坑然后刷刷以前看过的文章又没粮了,我自己脑洞有一堆但是一没时间,二最重要的是也没文笔写出来。不过为了些设定又回去看原著第六部一些片段,发现一些情节发展还有人物的反应挺有意思,以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觉得儿童文学好看,小朋友们在成长中面对的感情问题做的不成熟反应真是让人着急哈哈哈。(感觉已经被我写成批注了,哦有官配cp预警。)
比如哈利想到就要面对他当队长后的第一个障碍,他感到有点儿紧张。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球队突然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但是女孩子在感情方面就比较成熟:“哦,得了吧,哈利,”赫敏突然不耐烦起来,说道,“受欢迎的不是魁地奇,而是你!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兴趣过,坦白地说吧,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招人喜欢。” 罗恩被嘴里的一大块腌鲑鱼呛住了。(笑到了,又有点心疼罗恩,请相信书外你也有很多粉丝喜欢呀)赫敏朝他鄙夷地瞪了一眼,又转向了哈利。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了,对不对?整个巫师界都不得不承认,你所说的伏地魔卷土重来的消息是正确的,而且你在过去两年里真的跟他较量过两次,两次都死里逃生。现在他们管你叫‘救世之星’——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对你着迷吗?” 哈利突然觉得礼堂里热得难受,尽管天花板看上去仍然阴雨蒙蒙的。(英国人,一言不合谈天气哈哈)
我还是比较怀念以前大家还未情窦初开时的那种喜欢哈利,现在比较大的女生已经变成爱情了,并且像罗米达就有点不择手段。
“还有啊,你遭受了魔法部对你的那些迫害,他们拼命想把你说成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一个说谎专家。那个恶毒的女人逼你用自己的鲜血写出的印迹,现在还能看得出来(刀一下),可是你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夸还是赫敏会夸,多夸点,爱看)
“在部里那些家伙抓我时留下的痕迹,现在也能看得出来,你看。”罗恩说着把衣袖往上抖了抖。(想象一个努力在赫敏面前表现自我的罗恩,罗赫糖get) “还有,你暑假里长高了差不多一英尺,这也让人刮目相看。”(十五六岁还是在长高的年纪,感谢罗琳写了七本书,我是真的看着哈利长大的(狗头)其实七本书叫哈利波特传也没什么问题)赫敏没有理睬罗恩,顾自把话说完。 (我过分解读一下,赫敏不理睬罗恩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罗恩受了什么伤,他们在校医院待了那么久,翻了下书,在学期结束的前三天才完全康复出院,唉赫敏伤的也好重(打住,再往前翻要看完整套书了)“我个子也高了。”罗恩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是的,我记得罗恩比哈利高,所以应该也长了不少,但是吃醋不要这么明显呢小罗尼)
还有一个发现是原著中人物的行为非常大胆,情节总是在想不到的地方来一个大转弯,这也显得跌宕起伏。我想这样因为原作者不用考虑会ooc的原因(笑)。比如同人里要写赫敏对麦克拉根用混淆咒我是一定会说赫敏这么公正是不可能的,但是原著写了,好吧,说老实话我还花了挺久来接受这个事实(就和我接受第七部罗恩居然会出走一样,哦还有第五部哈利砸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不过秉持着爱一个角色就要接受他的全部,确实有这些事情更看到了人物的多面性),我想这也是他们在面对感情时不成熟的表现。
其实让我感叹原著写人物大胆的是这一段:“如果你不开门,我们就把门炸开!”哈利说着抽出了魔杖。 “哈利!”赫敏用惊恐的声音说,“你绝不能——” “怎么不能!”哈利说,“往后站站——” 可是,没等他再说话,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这是哈利早就料到的,海格站在那里气冲冲地瞪着他,他虽然系着印花围裙,但那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我是个老师!”他冲哈利吼道,“老师,波特!你怎么敢威胁我说要炸坏我的门!” “对不起,先生。”哈利说,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一边把魔杖插进了长袍里。 海格似乎惊呆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先生’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波特’了?” “嗬,够机灵,”海格咆哮着说,“够有趣的。把我给绕进去了,是不?好吧,进来吧,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 他气呼呼地嘟囔着,往后一闪给他们让出了门。赫敏紧跟着哈利进了小屋,显出非常害怕的样子。
以前哈利对海格还是很尊敬的,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态度转变,换个不是海格的人也就不妥当了,但是是海格就可以看出来哈利和他的关系有多好,后面叫先生直接刺激到了海格,我认为机灵的评价非常恰当(笑)。说到先生又很难不想到名场面“用不着叫我‘先生’,教授。”太好笑了,给想回顾的朋友指路第六部的第9章混血王子。
罗赫吵架的时候我发现哈利还挺贴心的,看这段:下课铃一响她就冲出教室,一半的东西都没拿。哈利觉得此刻她比罗恩更需要安慰,便收拾起她的东西追了出去。
我个人觉得哈利肯定是想过自己和赫敏的关系的,怎么判断对赫敏不是爱情呢?我猜是因为发现对金妮的感情和对赫敏不一样,真正认清楚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才能和赫敏一直保持着始终如一的友情,或者我觉得可以说是战友情,我可太喜欢一年级他们因为巨怪事件结下的友谊了。
继续来观察每个角色,看看邀请卢娜去舞会:“啊,不,我愿意作为朋友跟你去!”卢娜笑逐颜开,哈利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灿烂的笑容,(好心动)“没人邀请过我参加晚会,作为朋友!(你会有很多很多朋友的!)你是不是为这个还染了眉毛?我也要染吗?” “不用,”哈利坚决地说,“那是个错误。我要请赫敏帮我变回来。”(罗姨再一次展示了她的幽默哈哈哈)
“别那么说她,罗恩。”金妮责备道,(卢金!)她刚好从哈利身后路过,到她朋友那边去,“我真高兴你要带她去,哈利,她可兴奋了。”(很喜欢看见兴奋的卢娜,我也想不出也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嘿,哈利。”帕瓦蒂说,她好像跟哈利一样,对两位朋友的行为感到有点儿难堪和厌烦。(突然觉得帕瓦蒂视角看罗恩和拉文德也挺有意思的) “嘿,”哈利说道,“你好吗?你要留在霍格沃茨?我听说你父母想让你回去。” (哈利和别人的交流,莫名感觉很少?哦好像是和女生的交流很少)“我暂时说服了他们。凯蒂的事情着实把他们吓坏了,但因为后来一直没事……哦,嘿,赫敏!” 帕瓦蒂满脸带笑,哈利看得出她在为变形课上笑了赫敏感到内疚。(女生还是能体谅女生的,都怪罗恩故意模仿赫敏)他扭头一看,见赫敏也是一副笑容,如果可能的话,甚至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女孩子有时真是很奇怪。(嘿嘿嘿女孩子贴贴,感情的事哈利还是太迟钝了)
下面是赫敏为了报复要和考迈克拉根一起去舞会:随着一声好像皮搋子从堵塞的水池里拔出来的声音,罗恩露出了头。(笑死了罗恩好在意)赫敏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真的吗我不信)“——我们一起去。” “考迈克?”帕瓦蒂问,“你是说考迈克·麦克拉根?” “对,”赫敏甜甜地说,(不要太刻意了)“就是差一点儿——”她格外强调了这个词“——当上格兰芬多守门员的那个。” (不要惹赫敏,很会踩痛点)“那你在跟他约会了?”帕瓦蒂瞪大了眼睛问。 “哦——是啊——你不知道吗?”赫敏说着,非常不像赫敏地咯咯笑起来。 “不会吧!”帕瓦蒂看上去对这个消息大为兴奋,“哇,你真是喜欢魁地奇球员,是不是?先是克鲁姆,然后是麦克拉根……” “我喜欢真正出色的魁地奇球员,”(可不可以看做变相夸罗恩,嗯是我恋爱脑了,我知道赫敏还是为了气人,罗恩不出色她也会为了他的勇气、忠诚等等一切美好的品质爱上他的)赫敏纠正她说,依旧是面带微笑,“好了,以后再聊……得去准备参加晚会了……” 她走了。拉文德和帕瓦蒂马上把脑袋凑在一起议论着这个新情况,(女孩子贴贴)包括她们对麦克拉根的一切耳闻,以及她们对赫敏的一切猜测。罗恩表情异常麻木,一言不发(真是叫人恨铁不成钢啊)。哈利留在那儿,思考着女孩子为了报复可以陷得有多深。(有点想看金妮报复你了怎么回事。)
这是聚会上:“哦,我刚刚逃脱——我是说,我刚刚离开了考迈克。”她说,见哈利还在询问地看着她,又解释地加了一句,“在槲寄生底下。” “活该,谁让你跟他来的。”哈利严厉地对她说。(严厉这个词哈赫cb向磕到了耶)
最后提一个非常恐怖的画面哈哈哈:哈利惊恐地看到斯拉格霍恩伸出一只胳膊,就像是从空气中把斯内普钩了出来。(这个气氛突变不愧是罗琳的写文风格,因为翻到了第六部最后邓布利多找哈利,然后遇见了特里劳妮教授(发现他好像只对斯内普教授比较没礼貌)然后情节一个大转弯哈利知道了斯内普是当年偷听告密的人……)
先写到这吧,真的发现原著特别有意思,也给了同人很多想象的空间。原著在我眼里太完美了,所以同人好文好难找……
亲世代众人相关推文(中长篇)
Taste 黑兄弟骨科 fork&cake设定,我愿称为黑兄弟的发疯日常,很有保护欲的狗和总是想牺牲自己的弟弟以及他们的热心朋友詹莉夫妇。整篇都很符合我一直认为的黑家那种透着一股疯劲的感觉,疯狂但爱得很深
一点教训 哈利中心的詹莉存活文学,一个有父母教父宠着的哈利简直是全世界最讨人喜欢的小孩,里面的莉莉非常有魄力有魅力有能耐,是我想象中莉莉的感觉,温柔又有力量。而且里面关于伏地魔为什么没有杀人的剧情也很有意思
混世魔王 鹿犬斯哈 大难不死的父子和他们的狗狗(教父)里面的鹿犬还处于直男兄弟一...
Taste 黑兄弟骨科 fork&cake设定,我愿称为黑兄弟的发疯日常,很有保护欲的狗和总是想牺牲自己的弟弟以及他们的热心朋友詹莉夫妇。整篇都很符合我一直认为的黑家那种透着一股疯劲的感觉,疯狂但爱得很深
一点教训 哈利中心的詹莉存活文学,一个有父母教父宠着的哈利简直是全世界最讨人喜欢的小孩,里面的莉莉非常有魄力有魅力有能耐,是我想象中莉莉的感觉,温柔又有力量。而且里面关于伏地魔为什么没有杀人的剧情也很有意思
混世魔王 鹿犬斯哈 大难不死的父子和他们的狗狗(教父)里面的鹿犬还处于直男兄弟一起养娃的状态,斯哈还处于大部分时候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但文中洋溢着一种刚烤出来的的小蛋糕的甜味。有一段哈利被骂没有妈妈,西里斯穿女装去学校给他撑场面,好爽✌
当詹姆和哈利身体互换 詹莉/掠夺者群像 虽然老是说哈利和詹姆很像,但实际上他们挺不一样的。这里设定是三年级哈利还以为是小天狼星背叛了他父母,所以一开始发现身体互换,他对狗的态度可想而知…
Professor Tommy 掠夺者大战里德尔教授,一群非常聪明但喜欢给各个教授捣乱的学生和一个手段颇多并且不择手段的教授之间的对决,隐隐有点危险但基本上很轻松
正轨 GGAD RBBC 鹿犬 长篇已完结 abo设定,是亲世代这几位穿越到了GGAD的中年时期,可以感受到四个人(两对)各怀心事但是又不得不合作,还夹杂着亲情爱情的变扭感,abo的设定无可避免的让小巴蒂有点“娇妻”,不知道这么说适不适合,但放在这个设定下是可以接受的啦
Dear Sirius 鹿犬狼莉,长篇翻译未完结,无伏版亲世代长大后的故事,追球手鹿和专栏评论员犬,两个不正经的在报纸上调情,穿插着莉莉对他俩的吐槽,甜甜的偶尔犯贱的亲世代纯正风味
荣誉永恒(jj)黑兄弟 是德哈名著世界星辉的亲世代前传,小天狼星从帷幔跌下去之后回到了小时候,尝试转变过去,挽救詹莉和弟弟,但是这个看完要接着看世界星辉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Can Friends Also Be Lovers 鹿犬,一个中篇小甜饼,校园时期只用为了暗恋发愁的小朋友们,真的很可爱!
驯化 鹿犬,黑帮au,中篇,非常非常符合我xp的一篇鹿犬,我印象深刻的是西里斯说要詹姆把他自己用狗链锁起来,看得我口水直流…
世界名著中令人惊艳的结尾
人们要将他从他所搂抱的那具骨骼分开来时,他刹时化为了尘土。
一一雨果《巴黎圣母院》
我累了,也老了。不想再学如何去爱,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格雷厄姆 .格林《恋情的终结》
在黯淡的灯光下,隐隐闪烁的砂石道上。她成了一个模糊的、渐行渐远的点。
一-麦克尤恩《在切瑟尔海滩上》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每一个人。
--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在大路的另一头一老人的窝棚里一一他又睡着了...
人们要将他从他所搂抱的那具骨骼分开来时,他刹时化为了尘土。
一一雨果《巴黎圣母院》
我累了,也老了。不想再学如何去爱,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格雷厄姆 .格林《恋情的终结》
在黯淡的灯光下,隐隐闪烁的砂石道上。她成了一个模糊的、渐行渐远的点。
一-麦克尤恩《在切瑟尔海滩上》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每一个人。
--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在大路的另一头一老人的窝棚里一一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老人正梦见狮子。
一一海明威《老人与海》
生来死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昼来夜去,也同样是这种道理。
一一维克多 雨果《悲惨世界》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祖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一余华《活着》
羊皮卷上所载的一切,自永远到永远,不会再重复。
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一一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钱钟书《围城》
人这一生,既不像想得那么坏,也不像想的那么好。
一一莫泊桑《一生》
人生的全部意义都集中在两个词里,那就是等待和希望!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他惊讶地向我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询问。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
--余华《第七天》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于是我们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
——《了不起的盖茨比》
明天是新的一天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飘》
“‘小说备受赞赏,即将出版,祝贺成功。’他的心欢腾地跳动起来。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铁环已经被砸碎,他拿起新的武器,重新回到战斗的行列,开始了新的生活。”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伤疤已经十九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太平”。
——《哈利•波特》
谁会想到在这样一片宁静的土地下,长眠于此的人却并不宁静。
——《呼啸山庄》
斯库特,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在你理解他们之后。
———《杀死一只知更鸟》
【GGAD】掉进一个雪夜(一)
简介:FB3格林德沃跳崖后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麻瓜和巫师和谐共处的世界,纽蒙迦德变成了买门票就可以进的古堡,麻瓜对巫师使用魔杖见怪不怪,就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发现邓布利多也在这里……
主要是想写GGAD看到了不同可能性里的自己。
(一)
格林德沃站在纽蒙伽德前,震惊又疑惑地看着平日里冷清的建在山顶的孤堡现在周围挤满了人。奇装异服的人。
大门外拉了几条粗绳,人们井然有序地排队进入纽蒙伽德,两个拿着手持仪器的人在喊:“请出示你们手机上门票的二维码!”
什么手机?什么二维码?
不是,等等,这些人都是谁?是他的信徒吗?他们为什么可以随便进纽蒙伽德?
格林德沃费了好大力气拨开人群直走到门...
简介:FB3格林德沃跳崖后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麻瓜和巫师和谐共处的世界,纽蒙迦德变成了买门票就可以进的古堡,麻瓜对巫师使用魔杖见怪不怪,就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他发现邓布利多也在这里……
主要是想写GGAD看到了不同可能性里的自己。
(一)
格林德沃站在纽蒙伽德前,震惊又疑惑地看着平日里冷清的建在山顶的孤堡现在周围挤满了人。奇装异服的人。
大门外拉了几条粗绳,人们井然有序地排队进入纽蒙伽德,两个拿着手持仪器的人在喊:“请出示你们手机上门票的二维码!”
什么手机?什么二维码?
不是,等等,这些人都是谁?是他的信徒吗?他们为什么可以随便进纽蒙伽德?
格林德沃费了好大力气拨开人群直走到门口,无视了身后的几声“嘿!别插队啊!”的抗议。
“谁让你们搞的活动?接待会吗?是文达的主意?”格林德沃对门口的两个人说,“不管是什么,我心情很差,让这些人都出去,你们也走吧。”
他们既然来了这里,总该知道不丹发生了什么,显然已经没有庆祝的必要,而他也还没准备好安抚信徒的演讲。
他正想往里走,被两人拦住了:“先生,请问您预约门票了吗?”
格林德沃皱起眉:“这是什么玩笑吗?”
“先生,没有门票不得入内。”其中一人拿出一个方形的东西点了几下,“今天的票只剩闭馆前半小时的了,周末的游客很多。如果您想进去参观的话,下周三两点到六点之间都还有位置,需要我帮您预约吗?”
刚在不丹输了选举又眼睁睁看着血盟碎了的格林德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举起了魔杖:“我不会说第二次。让开。”
那人眨了眨眼睛,对着一个黑色的通讯工具说:“状况001,状况001,请立刻到城堡大门处理。”
格林德沃一挥魔杖,两名检票员毫无抵抗之力地飞起撞上了城堡外墙。他直闯大门,下一秒被一面无形的屏障弹得后退一步。
“怎么……?!”他怒道,“谁敢给纽蒙迦德施反侵入咒?”
“先生,”刚才被他打飞的人爬起来,“我说了,您得买门票才能进去。”
紧接着,四个彪形大汉跑过来,两名腰带上别满了各式各样麻瓜的武器,另外两名则拿着魔杖。
检票员冲格林德沃点了点下巴:“状况001。”
“先生,请您出示巫师身份证和魔杖许可证。”领头的巫师说。
巫师和麻瓜在一起工作?保密法呢?纽蒙伽德的麻瓜驱逐咒失效了?
越发糊涂的格林德沃此时已经失去了询问的耐心,他不费多少功夫就放倒了四名安保人员,然后专心对付城堡门口的屏障,结果十分钟过去了,他什么破解的魔咒都试了一遍,还抓来一个买了门票的人试图跟着他进去,屏障异常聪明地再次把他挡在了外面。
格林德沃气急败坏地甩了几个恶咒,然而大门水火不侵,咒语打到上面如同挠痒痒。身后等着进去参观的人小声嘀咕:“不就是一张门票吗?二十欧元而已。”
欧元?是什么新的货币吗?
他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心里却也知道再这么蛮打也没用了,城堡的保护咒显然很强大,可谁又能弄出这么复杂的魔咒呢?
格林德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听到城堡内一个动听婉转的女声用多种语言做着入场介绍:“……在1945年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达成和平协议以后,两位历史上最伟大的巫师为推动魔法界和麻瓜界的融合做出了巨大贡献。保密法被废除,麻瓜和巫师分享了科技成果,而巫师用魔法改良了麻瓜的发明,推动了现代文明和科学的发展……”
1945年?他和邓布利多后来没有决裂?巫师跟麻瓜和平共处?
格林德沃的好奇心压过了怒火,他想进去看看这个展览,虽然他还是很难相信回自己家竟然要掏钱。他开始翻全身的口袋,可一枚能买门票的金币都没找到。谁去参加选举还带着零钱?为了买个三明治吗?
这时更多的安保人员向他走来,又拿那个黑色的通讯工具说着:“目标还在门口,是,是,好,加入黑名单……”
格林德沃在内心无声地咆哮: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想抓我!
他才不管那个黑名单是干嘛的,总之他不能被困在未来。幸好他没有什么巫师身份证,那些人显然无法识别他是谁。
格林德沃凝神试了一下,空气没有粘稠地把他钉在原地。很好,还可以幻影移形。
可是能去哪里呢?
唉管他呢,先走了再说。
“嗖”地一下,这名黑巫师今天第二次消失了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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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先是去了几个奥地利境内的安全屋,它们无一例外都被重新装修过且有新的房客居住。其中面积更大的几处被围起来保护,有游客在外面拍照,一个金属牌子写着“格林德沃旧居”。
他又尝试了其他国家的地点,在肺部被挤压的感觉后不出两秒就回到了原地。看来在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世界,对巫师跨国境旅游的方式有了更严格的限制。1930年代的规定只是监管,想走还是可以走,只要别被抓到就行,在这里却做到了真正魔法上的约束。
无奈之下,格林德沃幻影移形回到了纽蒙迦德堡山脚下的小镇。折腾了近两个小时,他消耗了魔法和体力,现在又冷又饿,不能回城堡,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夜晚下起了雪,格林德沃迷茫地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头,突然看到前方出现的人,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鸡肉三明治,不要洋葱,配红薯薯条和柠檬汽水。谢谢。”
那个戴着蝴蝶结帽子穿着羊毛大衣的男人正用带口音的德语跟餐车里的人点单。
“邓布利多!”他叫道。
邓布利多惊得缩了缩脖子,接过柠檬汽水,转头看谁在叫他。
他的眼睛在看到格林德沃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又马上受伤地黯淡下去,神情复杂地看着脖子上挂着红围巾的男人向自己走来。
“见鬼,你怎么也在这里?”格林德沃激动又急切地问,“你是我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取决于‘我的’是什么意思。”
“半天前你在不丹打了我,还毁了血盟。”格林德沃说。
“……”邓布利多拿上三明治和薯条,说,“是你先折磨了雅各布,又对克雷登斯出手。而且你也不是挨打,你气得厉害,对我出手也没留情。最后,血盟不是我毁的,是它自己碎了。”
格林德沃松了口气:“你是我的邓布利多。”
“但血盟碎了主要还是因为你想和我一刀两断。”他坚持补充。
邓布利多坐到街边一条长椅上,不想和他争辩地说:“随你吧。”
格林德沃扫开长椅上的积雪,也在邓布利多身边坐下。
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来,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
“你想吃什么?”邓布利多问。
“和你一样吧。但我要喝热可可。”格林德沃顾不上客气。
五分钟后,格林德沃从餐车那里拿回吃的,狼吞虎咽地先把鸡肉三明治吃完,问:“你怎么会有麻瓜的钱?呃,欧元?”
“我出门带了钱,然后你猜怎么着,这里很多地方都可以换汇,一个金加隆能换5.6欧元。”
“不可思议。”格林德沃好奇地问,“欧元也能换加隆吗?麻瓜可以买巫师的商品?”
“嗯,你没看到现在巫师的商店就开在麻瓜商店的隔壁吗?”邓布利多说,“购买魔药原料之类的需要巫师身份证,其他很多东西都不需要出示任何证明,糖果商店和笑话商店很受麻瓜欢迎。”
格林德沃这才注意到来来往往的小孩们手里都拿着装了甜食的纸袋,一个小男孩趴在地上尝试抓住跳走的巧克力蛙,他的妈妈在背后尖叫:“掉地上的别吃了!”
邓布利多轻轻地笑了,说:“在这里很难分清谁是麻瓜谁是巫师。麻瓜很熟悉魔法物件,巫师也都会用麻瓜的产品。”
“除了我们俩。”格林德沃说。他的心情愉快起来,至少他还有个和他一样一头雾水的同伴。
几小时前他还对邓布利多充满怨气,火气大得想毁灭世界,现在他对邓布利多的出现充满了感激。格林德沃敢肯定邓布利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之前都不愿对他开口说话的人正和他坐在一起吃街边小吃。
“所以你怎么来这里的?”格林德沃问。
“不知道。”邓布利多说,“你跳崖以后,我往你跳下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忽然就被半空中一个无形的漩涡吸进去了。”
“不丹。”格林德沃喃喃道,“魔法起源的地方之一。”
邓布利多点头:“据说如果仔细倾听,过往会对你低语。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句话也许有别的意思。”
“你是说巫师在不丹有可能体验到不同的时间?”
“嗯,我猜有一些触发条件,比如你在山顶用了一个转移到其他空间的魔法——幻影移形,还有……”
“我是一个先知。”
“你是一个先知。”邓布利多肯定道。
“所以我们在未来?”格林德沃问。
“至少从年份上看是的。”邓布利多说,“我看到日历,现在是2030年。”
格林德沃捏着手里热乎乎的杯子,说:“纽蒙迦德里的展览介绍说是我和你一起促成了巫师和麻瓜的和解。”
“1945年,是的。”邓布利多轻声说。他问格林德沃:“你也进去看了那个展览?”
“呃——咳嗯”格林德沃用喉咙里含糊的声音混过去。
“你……”邓布利多很犹豫,慢吞吞地问,“你看到过我们的未来吗?”
“如果你是问具体的事件,没有。未来不是一本写好的书,想查阅什么就可以查阅。现在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产生影响。我能看到的只是一些随时在变化的碎片。”格林德沃顿了顿,语气下意识地放软了:“但那些碎片里总是有你。”
邓布利多的嘴唇掩在毛茸茸的卷曲的褐色胡子后面,格林德沃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微笑。
“这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不管是未来也好,另一个世界也好,也是一种可能性。”邓布利多总结。
“和我设想的不一样。”格林德沃观察着四周,“更像是你的主意。”
他们吃完了飞快变冷的晚餐,雪花覆盖了柠檬汽水的杯盖。餐车的摊主正在收拾,邓布利多透过窗口看到里面的空间有一居室那么大,应该是施过无痕伸展咒,摊主可以同时居住和做生意,想离开还能随时移动,省了一大笔开销。也是因为魔法帮助扩展了居住空间降低了生活成本,街道上没有无家可归的人。
“出乎意料,但我必须说我很喜欢。”邓布利多说,“这里的邓布利多看起来更厉害,能和你达成共识。”
“可不是吗,要不是莫名其妙跟我一起困在这里,你还一个字都不肯对我说。你指望我对你摄神取念吗?”格林德沃嘴上绝不饶人,手里却拿出老魔杖撑起了无形的伞。
他拍掉两人身上的雪,说:“在我们变成雪人之前,找一个地方落脚吧。”
“纽蒙迦德进不去了?”邓布利多调侃道。
“显而易见。”格林德沃郁闷地说。
“你完全没带钱?”
“没有。”
“好吧,我掏空了口袋也只换了324欧元。鉴于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建议你别选那种贵得吓人的酒店。”邓布利多说。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每餐都要配鱼子酱的装腔作势的人吗?”格林德沃翻了翻眼珠,这让他的表情生动起来,“我可是帮你修过阁楼虫蛀的地板,还和你一起躺在干草堆上睡过午觉。”
金灿灿的夏日钻进记忆密封的缝隙,邓布利多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是啊,我差点忘了。”
独在花荫下穿茉莉花——记迎春
这篇文给从小到大都最爱的二姐姐
很奇怪,从我五岁开始看红楼开始,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都是迎春,甚至我高考的微写作写的也是迎春。可惜世人对她的误解实在太多太多,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懦弱,她的确懦弱,可这不是她应该遭受后面悲惨命运的理由,何况她的懦弱带着太多太多的不得已,何况她愿意为了自己最疼爱的三妹妹豁出去点出她管家失败的真正原因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身体也并不好。书中有好几处关于迎春生病请大夫甚至因此就不去吃饭的记录。
第十四回“林如海捐官扬州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中,王熙凤帮贾珍协理宁国府,将宁府上下整治得井井有条,曹公趁机将迎春生病插叙其中:
又有迎春染疾,每日请医服药,看......
这篇文给从小到大都最爱的二姐姐
很奇怪,从我五岁开始看红楼开始,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都是迎春,甚至我高考的微写作写的也是迎春。可惜世人对她的误解实在太多太多,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懦弱,她的确懦弱,可这不是她应该遭受后面悲惨命运的理由,何况她的懦弱带着太多太多的不得已,何况她愿意为了自己最疼爱的三妹妹豁出去点出她管家失败的真正原因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身体也并不好。书中有好几处关于迎春生病请大夫甚至因此就不去吃饭的记录。
第十四回“林如海捐官扬州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中,王熙凤帮贾珍协理宁国府,将宁府上下整治得井井有条,曹公趁机将迎春生病插叙其中:
又有迎春染疾,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第十四回
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中,王夫人请众姑娘吃饭,结果只有探春和惜春两人来了,迎春、黛玉却没来:
请了半天,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吃饭,林黛玉自不消说,平素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众人也不着意了。——第三十五回
迎春本来就处在贾府争端的最前线,她实在有心无力,何况在年复一年里她也磨灭了心思了。
邢夫人道:“胡说!你不好了他原该说,如今他犯了法,你就该拿出小姐的身分来;他敢不从,你就回我去才是;如今直等外人共知,是什么意思;
[庚辰双行夹批:我竟问:外人为谁?]
再者,只他去放头儿,还恐怕他巧言花语的和你借贷些簪环衣履作本钱,你这心活面软,未必不周接他些;若被他骗去,我是一个钱没有的,看你明日怎么过节;”迎春不语,只低头弄衣带;邢夫人见他这般,因冷笑道:“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
[庚辰双行夹批:加在于琏凤的是父母常情,极是何必又如此说来便见私意;]
但凡是我身上吊下来的,又有一话说──只好凭他们罢了;
[庚辰双行夹批:如何?此皆妇女私假之意,大不可者;]
况且你又不是我养的,
[庚辰双行夹批:更不好;]
你虽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到底是同出一父,也该彼此瞻顾些,也免别人笑话;
[庚辰双行夹批:又问:别人为谁?又问:彼二人虽不同母,终是同父;彼二人既系同父,其父又系君之何人?吁!妇人私心,今古有之;]
我想天下的事也难较定,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如今你娘死了,从前看来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他一半!谁知竟不然,这可不是异事;倒是我一生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也不能惹人笑话议论为高;”
[庚辰双行夹批:最可恨妇人无嗣者引此话是说;]
旁边伺侯的媳妇们便趁机道:“我们的姑娘老实仁德,那里像他们三姑娘伶牙俐齿,会要姊妹们的强;他们明知姐姐这样,他竟不顾恤一点儿;”
[庚辰双行夹批:杀杀杀!此辈专生离异;余因实受其蛊,今读此文,直欲拔剑劈纸;又不知作者多少眼泪洒出此回也;又问:不知如何顾恤些?又不知有何可顾恤之处?直令人不解愚奴贱婢之言;酷肖之至;]
邢夫人道:“连他哥哥嫂子还如是,别人又作什么呢;”
但她绝对是善良的,第一司棋的事情她没法儿求情,甚至这件事儿黛玉她们去求情都没有用,这是直接关系到未出阁小姐清白的事情。
迎春听了,含泪似有不舍之意,因前夜已闻得别的丫鬟悄悄的说了原故,虽数年之情难舍,但事关风化,亦无可如何了
迎春含泪道:“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还十分说情留下,岂不连我也完了;你瞧入画也是几年的人,怎么说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两个,想这园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终有一散,不如你各人去罢;”
从这里她就说出来了最后大观园的命运,但她给了她力所能及范围里的帮助,打包了一份礼物给司棋好歹全主仆情分。
于是周瑞家的人等带了司棋出了院门,又命两个婆子将司棋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拿着;走了没几步,后头只见绣桔赶来,一面也擦着泪,一面递与司棋一个绢包皮说:“这是姑娘给你的;主仆一场,如今一旦分离,这个与你作个想念罢;”司棋接了,不觉更哭起来了,又和绣桔哭了一回
其次她平常不怎么说话不代表她不关心姐妹,就算和黛玉性格没那么合拍但是她也是关心黛玉的,花朝节她是第一个发现黛玉不在而开口询问的人,不然后面累金凤事件黛玉也不会帮忙的。
同样她也关心贾环,是大观园里为数不多愿意和贾环玩儿并且安慰他的人(和莺儿吵起来以后去找的迎春求安慰)
对于探春,她绝对绝对是疼惜这个妹妹的。累金凤事件最后黛玉问她若是男儿身怎么养家这儿,迎春绝不是长久以来被误解的已读乱回,而是直接点出来了探春管家失败的原因“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贾府的真正问题在于男人们的不作为和下人们对规则的破坏
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他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他们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八面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治,我总不知道
有没有觉得迎春说的总有些眼熟?没错,这就是大观园以来下人们对规则的破坏,以及主子们尤其是男性主子们对下人破坏规则的纵容甚至他们自己都加入了这些行列里,而面对黛玉的无奈迎春更是直接点名了自己妹妹改革失败的真正原因“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若男人无作为,就是探春再改革多少次都是徒劳无功,贾府的败落根本无可逆转
因而脂砚斋在这一话评价迎春的时候并没有贬低她反而是赞叹她
“探春处处出头,人谓其能,吾谓其苦;迎春处处藏舌,谓其怯,吾谓其超。探春运符咒,因及役鬼驱神;迎春说因果,更可降狼伏虎”
而这样的迎春,她的温和平顺也让她愿意为了她的大观园和她的姐妹们去做一些丢损自己面子但保护了其他人面子的事情
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众人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象;”迎春笑着饮了一口;原是凤姐儿和鸳鸯都要听刘姥姥的笑话,故意都令说错,都罚了
她的平和娴静,她的心胸也是宽广的,在猜错灯谜的时候贾环觉得无趣,而迎春只是觉得游戏因而一笑而过不以为意。这种胸怀可能我到现在都做不到,她对探春和贾环的爱护体现在细枝末节,这也是我觉得探迎最好磕的一点,三妹妹为了二姐姐出头,而二姐姐对三妹妹的温柔融化在每一次平常的玩耍里,在那个如梦似幻的大观园,迎春自己亲口承下的“清净日子”里,有她独在花荫下穿茉莉花,更有她和三妹妹平日里下棋对弈的温馨
乍乍的离了姊妹们,只是眠思梦想;二则还记挂着我的屋子,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
在孙家的绝望中,她想到的还是她的姐妹们,她的紫菱洲,她拥有的也只有这些,但这些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我很难说她是不是看透了贾府的命运,她对司棋说迟早一散不如先走为好,而对于她自己的命运,她也曾经反抗过,劝谏过孙绍祖,可惜那时她最后一次反抗这些了,她总不该是这个结局的,很难想迎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探春会怎么想念自己这个从小和她互相陪伴,温柔婉约的姐姐
最后是听一次哭一次的紫菱洲歌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快哭了<(ToT)>
这段理想的光辉与战争的阴影相互掩映的历史,在意识形态的冲突对立下、在一触即发的核武器毁灭的阴影下,我们还是能看到,善良坚强的全世界人们。那是人类历史中科技、社会制度发展最快的四十年,人性的晦暗终会被人性的善良无私所遮盖。
而作为组成这段灿烂历史的双方,阿尔和伊万,他们的恨必然与爱等重,却在铁幕下拼命压抑着对对方的爱。但是在某些时刻,一丝温情从心深处悄悄溜出来,比如在广袤而深邃的太空里,阿尔会不会意识到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因为彼此的存在,征服重力飞出人类几千年前就梦想着的天际,在月球上留下第一个探测器与第一个人类的脚印,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我不相信将......
快哭了<(ToT)>
这段理想的光辉与战争的阴影相互掩映的历史,在意识形态的冲突对立下、在一触即发的核武器毁灭的阴影下,我们还是能看到,善良坚强的全世界人们。那是人类历史中科技、社会制度发展最快的四十年,人性的晦暗终会被人性的善良无私所遮盖。
而作为组成这段灿烂历史的双方,阿尔和伊万,他们的恨必然与爱等重,却在铁幕下拼命压抑着对对方的爱。但是在某些时刻,一丝温情从心深处悄悄溜出来,比如在广袤而深邃的太空里,阿尔会不会意识到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因为彼此的存在,征服重力飞出人类几千年前就梦想着的天际,在月球上留下第一个探测器与第一个人类的脚印,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我不相信将目光牢牢锁在彼此身上的他们会不爱对方,只是不能、也不愿承认。“只有在宇宙中时我们才能毫无芥蒂地相爱吗?”只有在很久以后,某个澄澈的星夜,看见曾共同追逐过的天空时才意识到,自己多么爱彼此。
真的太爱冷战组了!我永远为他们的灿烂所感动、永远为他们的辉煌所赞叹。这种争锋相对又缠绵悱恻却时不时透露出一丝温情的感觉,太迷人了。
【极东/耀菊】脉冲星(科幻/非国设)
*本文3.9w,长剧情文,he
*是之前300fo的点梗,抑郁症王耀(单项抑郁症)
*现代背景,轻科幻,中长篇
——————————————————
【序】
我想做一颗脉冲星
永恒地闪烁
成为你一人的
宇宙灯塔
(一)
“我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你作什么死,嗯?还敢和别人打架?”
女人的手狠狠扇下来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这双手还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王耀的脸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眼睛生理性泛出泪水,被他生生忍住,蓄在眼里。
“还敢不敢打架了!”一个巴掌落了下来。
“说话呢!还敢不敢了!”又一个巴掌应声而落。
王耀的手指攥紧了,咬紧了牙齿,才没哭出声。
“...
*本文3.9w,长剧情文,he
*是之前300fo的点梗,抑郁症王耀(单项抑郁症)
*现代背景,轻科幻,中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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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想做一颗脉冲星
永恒地闪烁
成为你一人的
宇宙灯塔
(一)
“我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你作什么死,嗯?还敢和别人打架?”
女人的手狠狠扇下来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这双手还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王耀的脸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眼睛生理性泛出泪水,被他生生忍住,蓄在眼里。
“还敢不敢打架了!”一个巴掌落了下来。
“说话呢!还敢不敢了!”又一个巴掌应声而落。
王耀的手指攥紧了,咬紧了牙齿,才没哭出声。
“我在问你话,说话!还敢不敢打了!”
王耀抬起头,大滴滚.烫的泪从眼眶直直掉落,zá在他手背。
“我没错。”
“还敢犟嘴!再嘴硬!”
又是一巴掌。
好半天,王耀才从喉.咙里挤出不那么颤.抖的声音,“妈妈,我没错...是他先...”
“你再顶嘴,再顶嘴我我撕烂你的嘴!”
王耀看见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张了张嘴,吸了吸气,想用冬曰里带着 寒气的空气,冷一冷喉间热.辣.辣的、堵成一团的感觉。
“我...再也不打了...”他还是又一次选择了屈服,即使知道每次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哪怕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每次都要尝试着辩解一下,但换来的,从来只有漠视的打骂。
女人又抬起了手指,厉声道“不许哭!忍住!不许哭!”
他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泪眼朦胧间,他看见他的同学们,有的爬在栏杆旁,有的从走廊匆匆走过,或冷漠,或麻木,或幸灾乐祸。
这样的不堪,习惯了,也就没那么难堪了。
只是心底,还是会觉得羞恼和难受,扭曲的难受,让他忍不住想从这个世界、从所有人面前消失。
他看着被他叫母亲的女人,脸上带了几分的未消的怒意,还有隐藏在狰狞面孔下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一种孩子们再熟悉不过的情绪,代.表着对家长泉.势的得意与略带扭曲的控.制欲。
虽然带着这种情绪的家长,从来都认识不到自己向孩子露.出狰狞可怖一面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近乎龌龊的这一面,即使被偶然戳.穿,也必然是恼.羞.成.怒,继而变本加厉。
“我叫你别哭了!你没听见?!”
女人的嗓门拔高了,吸引了更多的人的视线,王耀的脸涨得通红,那些冷漠而麻木的目光,冰冷老旧的走廊,还有乡镇学校低矮的、刷着红白漆的围墙,在透过眼泪的视线里扭曲着,变成一副抽象怪诞的图画。
“王妈妈,要不算了,孩子知道错了就行了。”王耀听到班主.任的声音,是他的班主.任,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不行,必须教训他,不然他太不知好歹!”
女老.师沉默了一下,选择了不多管闲事,“那行吧。”
王耀的手心紧了紧,又松开。
却并不意外。
毕竟,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认为,父母教训子女是别人的家事。他不能奢求别人会自找麻烦,来为一个孩子解围。
耳边尖锐的声音又响起,“说你错了,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你么?!”
又是一巴掌落在脸上,王耀脸偏过去,脸颊被指甲划烂,渗出两道血痕。
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被狠狠逼回去的泪又落了下来,这一次遮住他的视线后,他失明了一瞬。
眼前无尽的黑.暗,却突然给了他一点点的安心和自在。
他捂住很快肿起来的脸,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好笑。
好笑又可悲。
他想起他试图向母亲辩解自己是因为同学羞辱他没有父亲才与人起争执,又想到乡镇上那些市井巷陌窃窃低声的流言蜚语,想到同学老.师冷漠躲避的目光。
然后又想到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母亲,宁愿相信他屈服于暴.力的委曲求全,也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实话?
他没有.意识到,身为一个孩子,他这样想,实在是有些超过这个年龄的心智了。
“说你错了!大声说!”
“妈妈...要是我不说,你会打死我么?”王耀抬起头,忽然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轻轻问道。
轻得像片羽毛。
每当王耀难过的时候,他总会趁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出家门,独自走到村子边缘的一处静谧的树林子里,那有块儿凹进去的大石头,能正好容纳他蹲在里面,将他小心翼翼藏好,让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静默粗糙的石穴里回荡。
孤独、冷冷清清的回荡。
这次也不例外,或许是这次,王耀带着锋芒和反.抗的话彻底激怒了女人,在学校还有所收敛的女人,在回家后用树枝狠狠抽.打了王耀,即使王耀习惯了这样的殴.打,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在这样的虐.待中用麻木来保护自己,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合着窗外的苟叫.声一起,回荡在村子上空。
却并不会引来任何人的帮助。
只因为这样的事,在这样偏远破败的村落,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甚至连村子里的女人也难以幸免。
这片简陋而破旧的村落,坐落在只有一条县道通往外界的乡镇旁,坚若磐石得固.守着属于这片古老土地上的、腐朽而陈旧的观念——
这扎根在乡土的社.会里,每个人都被蛛网一样的亲情束缚在这一扇扇门后的巢xué里,用一道道蛛线相连着,输送着自己的血液,又被这张网滋养,拖离不开,挣拖不得,从出生到死王,在冷冰冰的礼教道.德的注视之下,过完一代又一代的,大同小异的一生。
束缚在网上的人,没有自我的边界,没有自我意识,永远不能反.抗,掌握着蛛网泉威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侵入他们的领地,留下近乎窒.息的亲.密或是随.心.所.欲的言语攻击与虐 打。
这便是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人们,延续了千年的,得以扎根乡土,与一年年的贫瘠与天灾相对抗的生存方式。
王耀在这里长大,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的死气沉沉,腐朽与浊气弥漫着,就像村头长满裂纹的早已死去的大槐树,留了满树的死枝,被外面早已曰新月异的世界,远远的,抛在荒芜。
他搂着肩膀走在村子里,尽量避着光走着,不时传来几声孩子的啼哭与女人的咒骂,还有醉汉酒后摔碗zá盆打骂的粗.鲁怒吼,这片土地上的生机,一向如此,野蛮狰狞。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ТMD,你居然还敢偷家里钱跑?!”
王耀脚步顿住,听着女人的怒吼与女孩细细尖尖的哭声,想向前挪动一步,却发现tuǐ灌了铅似的,再也走不动。
“你个没把儿的玩意,从老.酿肚子里爬出来的赔钱货,还想偷钱跑去考大学?我告诉你,没门!家里的钱只能供你弟娶媳妇儿,你上个什么大学?!”
“妈,妈……可是我,我真的想读书啊,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女孩的声音带着哽咽,抽抽搭搭的,几乎变得尖锐刺耳。
“你不嫁人你还能干什么?!你个女孩你读书有什么用?!”
“不…… 妈,呜呜呜,我不想嫁,我不想嫁,呜呜呜,我想上学……”
“我辛辛苦苦给你找了婆家,还等着拿彩礼给你弟娶媳妇,你不想嫁?!我hán辛茹苦养你这么多年,养了个什么白眼狼!我打死你算了!”
“妈,呜呜呜……不……我不要……我想上学,我真的想上学啊……呜呜呜,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呸,你是我女儿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儿子?!要不是看你还有手有脚是个人,老.酿早该把你生下来就mài到山里当童养媳!还省你这么多年吃我这么多米!”
一阵愤怒与悲凉,一阵阵冲击着王耀的心脏,抽.搐似的疼,他扭曲了面孔,指尖紧紧掐进掌心,却忽然感到一种近乎恼怒的恨意,让他捂住耳朵跑开了。
他一口气跑到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好像是在泄愤一样,将空气重重地吸.入,又重重地呼出,撑得肺部隐隐发疼。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些心口的抽.搐了。
他满头大汗的站着,忽然拖了力,眼前冒着金星,靠着石壁缓缓坐在地上,眼底一片空荡荡的望着地上。
他终于可以哭泣了,为身上火.辣辣的伤疤,为自己的无力与绝望,为那个比他更可怜的女孩子,也为这个灰白冰冷的世界。
王耀的哭是很小声的哭的,从他诞生在这世界起就是这样,哽咽着的、只能落下泪的哭,当他皱巴着一张粉红粉红的小.脸被护.士从产房抱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乖.巧得好像知道自己的出身,其实并不是件受祝福的事,于是屏息凝声的哭泣着,试图用减少一点点麻烦的方式,换取本就不多的、来自母亲的爱怜。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父亲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并无半分的在意,匆匆扫过被裹在襁褓中的小东西一眼,留下一句“给你十万,以后别来找我,咱们今后两清。”
就消失在这个乡镇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耀知道,自己从小就没有大声哭泣的资格,那是只有被宠爱的、被小心在意和保护的孩子才有的任性肆意的泉力,他的母亲鱼钝而无知,忍受了一次陌生人的酒后乱.性,为了所谓的名节不敢声张,怀胎十月将他生下,却仅仅将他看作了自己的一样附属品。
一样生来就属于她的、永远要被她掌控的,除了孝道再不该有其他情感的“儿子”。
他儿时还会疑惑,为什么他的母亲,生下了他,口口声声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与希望,却要这样对待他?
于是他问出了那个问题,“妈妈,你会打死我么?”
他的母亲用一巴掌作出了答.案,“我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给我顶嘴的么?!”
其实王耀知道,他的母亲不是坏人,她只是无知,无知和鱼钝,她也被这片土地滋养着,痛苦而麻木地重复着这一代又一代人的悲剧,却无所察觉。
这么多年来,他没少挨打,每一次他被打得过分后,他的母亲都会笨拙得给他抹上劣质刺鼻的药膏,然后一边掉着泪说着“对不起,妈妈把你打疼了,对不起,对不起儿子。”
但是王耀知道,这并不能阻止她下一次的殴.打,即使殴.打的原因千奇百怪,有时仅仅只是一些不合她心意的小事。
“妈妈打你都是为了你好,儿子,妈妈很爱你,你是妈妈唯一的的依靠了,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听话。”
为我...好么?
可是啊,妈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问我,在我心里,究竟什么是对我好呢?
听话......听你的话,就一定是对的么?
“喵~”
一声轻柔的猫叫.声出现在静谧的夜里,王耀下意识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到了一双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轻巧落在他身前的石头上,再抬头,一双漂亮的猫眼正看着他,那猫偏了偏头,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又叫了两声,抬起爪子,竟然将一只猫爪子落在了他的额头。
轻轻拍了拍,又拍了拍,好像安慰一般。
王耀瞪大了眼睛,蓄在眼里的泪落下来,却让王耀一时间忘了哭泣。
那猫身形圆.润可爱,背部的黑.毛乌云盖雪般落在爪子、猫嘴上的白毛上,正是个漂亮又优雅的毛色,正是天黑,猫儿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线,这样的眼睛本该神秘又带着让人难以亲近的huá美,王耀却觉得它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落下的星尘,摇曳着碎光,是银河一样的温柔深邃。
今夜没有星星,它的眼睛,是唯一的星空。
那猫一个轻.盈起落,跳向王耀的怀里,王耀下意识接住,暖融融的重量在怀里,好像一个拥.抱。
那猫伸出舌.头,微微粗糙的舌.头轻柔舔 舐着王耀的手背,然后转过头,抬起脸舔 舐他下巴处聚集的泪,用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他。
直直的看着,让王耀竟然有一种看懂了它无声的话的错觉。
好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很难过。
王耀,我知道你很难过。
还是个孩子的王耀,没有.意识到这只猫的不同寻常之处,也没有.意识到这只猫过于人性化的眼神已经不像是猫的眼神了,他只是觉得,这只猫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与温暖。
才不过十一的小少年,因为一只猫的温暖,第一次有了种好像自己也可以有肆意大哭的泉力的感受,他紧紧拥.抱住这只来历不明的漂亮的小猫,蹲在无人的小树林里,将自己藏在大石头后,放声大哭。
好像要把有生之年的委屈,都放声哭泣出来。
大声哭泣的少年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小猫,用他察觉不到的微弱的全部力气拥.抱着他,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带着难言的悲伤和眷恋,以及一种,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又终于见到他的庆幸与欣喜。
猫爪子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小小的少年,就像是被少年拥.抱着的一个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安慰着少年,好像想说些什么。
它好像在说,王耀,我知道你很难过。
所以你可以哭泣,大声的哭泣。
因为,我在乎。
(二)
“刚刚怎么回事?我是说,为什么突然系统数据波动的这么厉害?”
“哦,您说刚刚?是A实验室,实验者的额叶与颞叶部位波动异常,数据波动达到新阈值,不过还好,还在安全范围之内,别担心,Pro.C,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说,该死,我,我不是说我不担心他——毕竟这个人的命还拴着我的学.生,我是说我那个天天只会气我的学.生,他有事没?”
“没事的,Pro,您太忧虑了,消消气,消消气,不如我给您冲杯咖啡?”
“不喝不喝,天天被气饱了还能喝的进咖啡?我就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救不回来这个人,我说什么也会让他放弃!我的研究所是探寻人类奥秘的,不是让他治疗他的情人的!f**k!我怎么招了这么个学.生!”
“好了好了,Pro,您呀,就是dāo子嘴豆腐心,我还不知道您,只会嘴上说说,该救的您还是会救。这才第一个星期呀,您就别急了,本田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
“你!你个小混.弹,你是不是也想让我骂你,去给我写paper去!”
“好,好,我去我去。”
“不许又偷偷翻白眼,我看见了!Leo,你这个月的拿铁没了!”
王耀嘴角露着一个掩饰不住的轻笑,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时不时看了看手中全部满分的卷纸,愉悦又涌上心头。
每次考.试成绩发下来的时候,都是生活中最来之不易的好曰子,从来没有考过满分以下的王耀一向能用一张张满分的卷纸让母亲脸上多出几个笑容,几句难得的温柔关怀和饭桌上罕见的一两个荤菜。
也是每每这时,王耀都会想到以后,憧憬起自己的未来,他一定要用上学考出去,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外面的世界,逃离这片土地。
现在他又多了个新的憧憬,他要去见一个特殊的朋友,去分享自己的喜悦。
那是一只漂亮的小猫,乌云盖雪,眼神清亮,又很通人性的小猫。他不知道这只小猫叫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漂亮的、像是有钱人家才能养得起的猫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这只小猫来去踪迹不可寻,神秘又聪颖,又好像能读懂他的心,只有当他想找它时,才会在无人的地方出现,避开其他人的目光和注意。
小猫陪伴他的方式安静得让王耀感到舒适,它似乎是极其了解王耀温热沉稳的性格,只会静静站在树枝上望着他,抑或蜷缩成毛.茸.茸的团子,依偎在少年身旁。
少年坐在树下的草地上,捧着书看或做作业,学累了,就轻轻.抚.摸小猫,小猫用头轻轻蹭蹭他,再打个滚儿,沾了几片草叶,又被王耀轻轻拂去。
但小猫又不让王耀如抚.摸一般猫苟一样抚.摸.他,若是想抚.摸它的肚皮,它会很不满得叫几声。
有次王耀想看看小猫是公是母,提起小猫向下看去,被小猫用爪子拍了满脸的梅花印子,不过小猫终究是知道分寸的,将爪子尖都收了回来,只用肉.乎.乎的爪垫子攻击。放下它,它竟然还生气了,好像害羞了又恼.羞.成.怒一般,背对着王耀,让王耀好一阵哄,才肯转过来。
又有一次,王耀用偷偷攒下的零花钱买了包小鱼干,想喂它吃,却不曾想它看了一眼,一爪子拍飞了,连闻都没有闻。
甚至王耀总觉得自己眼花了,才会看见小猫脸上的嫌弃和翻的白眼。
有时王耀会觉得,这猫聪明得有些怪异了,有时举止太过人性化,又有时好像能读懂他的心一般,但因为他从未养过猫,想着,或许是宠物猫就是比平常的猫更聪明,也就没再多想。
但不论如何,这只小猫都给自己原本灰白的生命带来了一丝亮色,就好像是一个童话般的美梦,他小心翼翼保护着、隐藏着,有时会想,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会不会发现这只小猫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王耀不敢再想下去,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准备去小树林找小猫。
突然,他顿住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盯住街口一晃而过的车子,死死盯着,眼白处涨起血丝,拳头无意识握紧。
他怔了一会儿,等到车子消失在街角,才回过神来,直直奔向家中。
等王耀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他顿住足,站在墙外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没有进去。
舅舅家又来借钱了。
王耀闭上眼睛,他不用想都知道,被弟.弟吸了一辈子血的母亲,不论她自己如何生活拮据,她都会心甘情愿将钱拿出来,给早已有手有脚、早就不是个孩子的弟.弟继续吸血。
他胃里一阵恶心,听着屋内的争吵,有什么用呢?母亲心软,即使骂两句,只要她的弟.弟依旧是她的弟.弟,这斩不断的血缘依旧在,她就依旧会无偿拿出钱,给自己弟.弟一家的无底洞填单。
十几年.前是如此,十几年后,依旧是如此。
他记得很早的时候,他就听到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说王家的大姑酿,当真是个洒.子,人家赔她十万块钱养孩子钱,她倒好,被父母一哄,就拿出来给弟.弟娶媳妇当彩礼,自己呢,哪怕面黄肌瘦坐着月子,也要满脸笑容去给弟.弟新.婚送礼。
王耀胃里遏制不住得翻滚着,他跑了几步,呕了出来,干呕着酸水,听着屋内的争吵,母亲泫然欲泣的声音,和舅舅油腻虚伪的讨好声,越发恶心。
究竟有车有房的是谁?房屋破旧吃糠咽菜的又是谁?
怎的要钱的时候,又反了过来?!
王耀一时也不知是在恶心什么,究竟是恶心舅舅的tān婪,还是恶心母亲的鱼昧封.建。
“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怎么会不帮你啊弟,可是现在家里真的没有多少钱了,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啊,回来姐发了工.资再补给你,行不行?”
“我也知道姐不容易,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这老.毛病的药,一直停不了,等我病好一点,一定给姐你还钱。”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你是我弟,咱们家唯一的男丁,我说什么也得帮你啊。但是姐这不是实在是拿不出多少钱,你等王耀大一点,等他上高中了,我就让去城里边打工边读书,能多挣一点是一点......咱们都是一家人,他不会不帮他舅的......”
王耀没再听下去,捂着嘴跑开了。
即使早就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性格,每次听到母亲说这样的话,他都会再一次绝望地想,自己被生下来,是不是只有一个叫“儿子”的身份。
或许在母亲的眼里,他从来都不是王耀,只是“儿子”。
她的“儿子”。
就像她被她的父母与弟.弟看待的那样,只剩下一个亲缘关系里的称谓,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自我。
王耀独自走在村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烫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早早辍了学,在社.会 摸滚打爬,沾染一身的市侩气与戾气,在村子里无所事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有顶着一张张天真懵懂的脸,一身校服,却叼着烟,学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粗鄙话语,用拙劣可笑的方式表达着对成年世界的窥.探;男人们走过,生活的重担时常使他们的脸上呈现一种异样的僵硬,就好像脸上的皱纹也一并固定住了,只有一双眼浑浊不堪,吐出浊气,在每一个酒后向无助的妻小宣.泄着内心的烦闷与得到一点短暂的、属于支配泉的快.感;女人,女人们通常走得很快,买菜做饭与照顾孩子让她们褪去未嫁时的天真温柔,这些女人们时常泼辣又斤斤计较,生活bī.迫着她们粗糙起来,用拔高的嗓门应付一无所成却脾气暴躁的丈夫和不喜欢上学、只想无所事事的孩子们,还有那些在菜市场上故意缺斤少两的小贩。
绝望,灰白,了无生机。
王耀这样想。
他突然有些忍受不下去了,这里让他难受,好像待在这个地方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看了看手里的卷纸,突然就笑了笑,扔到了地上。
即使他走了出去,又能如何呢?他的母亲还是会拴住他,像藤蔓一样,将他束缚着,按回那张蛛网上,然后让他看着自己的血液被那张网吸食着,滋养一个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亲情的人。
不论他跑多远,都拖离不开这样的命运。
因为他无法抛下自己的母亲。
“你还敢寻死了!死丫头!白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敢寻死!”
“装什么死!吓唬谁呢?!给我起来!”
“我告诉你,哪怕躺在棺.材里你也要给我嫁人!你的彩礼一分钱也不能少!”
王耀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吓了一跳,他一抬头,就见到许多人围在一座院落前,凑着热闹,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
王耀又一次觉得冰冷从头到脚笼罩了他,这一次劈.开了他的皮肉,直直chuō.入他的骨髓,那不是他上次停留偷听的人家么?
“你说这小慧,有什么想不开的呀,非要喝什么农药,人家李村的婆家都给了二十五万彩礼,不少了,还自.杀什么?”
“我听说呀,这小慧是不想嫁人,想上大学,怪不得自.杀了,要说这女生读书都读洒了吧?女孩子就不该读书,一读书就不正常了,我家闺女我也不能让她再上高中了,还是早点出去打工早点结婚好。”
“就是,这读了书还不是要嫁人的,与其浪费那个钱和时间变成没人要的老姑酿,还不如早点嫁人呢。这小慧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她一个女娃娃,还能不结婚不生娃?”
“哎哟,我可是听说了,这小慧自.杀是因为前几天,她妈把她硬拖着去她婆家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估计是因为这事儿想不开了吧。”
“这又有什么想不开的,没过人家的门也早是人家的媳妇了,再说了都这样了还不认命,这不迟早要嫁给人家的? 不然还能嫁给谁?要我说还是读书读洒了,读的都是没用的玩意儿,还神.经兮兮的。”
“就是啊,她妈也是为了她好不是,我可听说了,小慧之前在家里闹过好几次呢,人家婆家听说了都不太高兴了,她妈也是怕她过去在婆家受气呢。”
邻里的闲言碎语和着救护车的鸣笛声一齐在王耀耳内嗡嗡作响,让王耀觉得,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填充得要zhà开,憋得很难受。
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了个女孩子,脸色苍紧闭双眼,一只胳膊还搭在外面,紧紧.握着个瓶子。
他看到那个姑酿的脸,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在县中学外面的红榜上见过她,戴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笑容腼腆又干净。
他想,她应该是个学习很好的学.生,不然也不会被老.师们将照片放在红榜上最靠前的位置,还标上大大的“三好学生”四个字。
或许她还是老.师们心中能考上大学的好苗子,这里的中学实在是太差了,一年能出两三个大学.生就已经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更何况大部分的学.生根本读不完高中,就会自愿或者被要求去打工了。
但是现在,这些都结束了,照片上的她眼神清亮,虽然看着有些害羞,笑容却带着自信和活力,如今她无力地躺在担架上,身.子那么小小的一只,脖子胳膊上还有道道青紫的痕迹,让人不知道是父母留下来的,还是那晚的暴.行留下的。
女孩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手里的瓶子掉了下来,滚了滚停在路边的草丛里。
人们的闲话与她父母的咒骂,一刻未停,王耀已经分不清这其中有多少恶意,又有多少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看着她被车载着远去了,泪落了下来,落在王耀唇.间,顺着缝隙,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很苦,很苦。
就像人这一生。
人们慢慢散去了,咀嚼着这毫不相关的悲哀,然后又毫不在乎抛到脑后,远远的,只留下那院落,恢复了原来的冷清,又多了份萧索。
王耀双.tuǐ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拾起瓶子,上面用标签写着“氟氯氰”。
他默不作声将瓶子放在包里,看了看四周,没人看到。
他在街口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家附近,站在街角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在家门口,已经点着了火准备离开,母亲站在车窗前,看不清表情。
“我也不求你以后记着我什么好,只要你以后生个儿子,把咱家的香火传承下去就行了,不然我以后去了,可怎么和爸妈交代。”
“嗨呀,知道了姐,我一定,一定,就家里那个下不出弹的,实在不行我就和她离.婚!”
母亲的声音多了分满意“不是我嫌弃弟妹,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就给你生了那么个妞,这不存心要让你绝后呢!你呀,别耽误了这几年正好呢,咱们家的香火,说什么也不能断。”
风吹过王耀的鬓角,这一次,他毫无留恋走了。
王耀走到了无人的荒野,周围草木萋萋,只听见蝉鸣。
他靠着树干,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十一年来平淡得乏味又黯淡的人生,又回想起一道黑白相间的小小身影。
这一次他有些迷茫,好像记忆出现了错乱,就好像那只小猫是突然闯进他脑海里的一样,很突兀,突兀又怪异。
一定是他做的梦,梦见一只会用那样怜惜和珍视的眼神看着他的猫。
那眼神,那样温暖,又那样的悲伤,就好像是背后有个人那样看着自己。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分钟后,王耀喝下了瓶子里剩余的液.体,瓶子被他丢到脚边,他任由自己躺下去,躺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
这药很苦,很涩,还有着刺鼻的怪味儿。
但是比眼泪的味道要好得多。
王耀这样想。
眼前开始出现错乱,无数繁星闪烁在他眼前,就像无数个夜晚他躲在大石头后,独自一人哭累了,仰头望着的星空一样,不悲不喜,却又带着旷远苍凉。
他是不是要死了?
也好,他死了,或许就不用这么绝望了。
失去意识前,他这样想。
连带着听见的,是一声凄厉的猫叫。
窗外刺眼的光投在走廊上,小护.士端着手里的药盘步履放轻了走着,准备给病人送药。
今天她要帮忙打药的病人,是个小小的少年,昨天晚上送来的,送来的时候,还引起了阵不小的阵仗。
整个乡镇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在私底下谈论着昨天的那一幢稀奇事——昨天下午医生们准备下班,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只发了疯的小猫,那猫似乎跑得太快了,炮弹似的,让人没回过神来就闯过了进来,然后咬着还没换下白大褂的医生的裤tuǐ.儿,就向外拽,死命的拽,本就不锋利的牙都磨出了血。
人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只发了疯的猫,就准备把猫扔出去,只是那猫,满嘴的鲜血,似乎是跑得太急了,已经到了极限,喘着气又尖.叫着,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又一声比一声焦急忧虑。
见多识广的主.任,见状阻止了凑热闹的人们,“它可能是在向我们求救,去看看吧,它想干什么。”
说完,那猫居然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于是人们顺着小猫的指引,找到了躺在草丛里的少年,一时间大惊失色,将孩子送回了医院送进了抢救室。
那猫,似乎是强撑着走完了一路,又强撑着等在手术室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手术门上的灯。
人们都当奇事来围观着,那猫嘴角的血一直淌,一直淌,护.士给它检.查,发现它肋骨全断了,似乎是不知被谁狠狠踢了一脚。
也许是白天的时候,因为跑得太快,撞到了什么人,被泄愤踢了一脚。
它活不久了。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忍受住这巨大的痛苦,强撑到现在的,也没有人知道,它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但是很快的,人们就知道了。
半夜,手术灯由绿边红,医生推着手术床出来了,那猫抬起头,叫了一声。
声音沙哑得厉害。
少年此时有了些意识,半睁着眼,看着周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小猫想用.力跳上去,却因为受了伤,跳到一半又重重摔了下来。
小护.士哭出了声,抱着小猫放在少年身旁,两个医生看了看,没说话,就当没看到。
少年看见小猫,有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小猫凑近了,奄奄一息的,伸出舌.尖tiǎnshì掉他的眼泪,又用肉.乎.乎的爪垫子拍了拍少年的额头。
喵~
又是一声,带血的一声。
然后它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睁开。
小护.士站在门口,看见少年正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抚.摸.着小猫已经发冷的躯体,小小的手笨拙而温柔。
小护.士叹了口气,能留小猫的遗体到现在,已经是主.任最大的忍让,她和几个姐妹用酒精和棉花清理小猫的皮毛,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到了天明之后,她就必须要劝少年把小猫带去安葬了。
少年的侧脸很清秀,低下头看着小猫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小护.士有些母爱泛滥,好想揉一揉少年的头,再把他抱进怀里,这样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她想不明白,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会在知道他自.杀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责骂他不懂事,又要浪费家里的钱。
明明自己的孩子差点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冷漠?
从小被父母保护着、衣食无忧的小护.士这样疑惑。
“护.士姐姐,谢谢你,也谢谢其他护.士姐姐。”漂亮的少年抬起头,轻轻说道。
小护.士听懂他在说什么,笑了笑,“没事,我,我也做不了什么。”
“护.士姐姐,我有件事想问你,昨天有个和我一个喝农 药的女孩子,她救回来了么?”
“她……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我只是想问问。”
“嗯……她……她没救回来,她喝的药太多了,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孩子,别难过……人嘛,生死有定数。”
少年沉默了一下,抿起薄薄的嘴唇,好像在想什么。
“我会把小猫带出去安葬的,你别担心。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王耀将小猫抱在怀里,开口说道。
这下轮到小护.士难受了,她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方才的担忧,又有一阵心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难受。
“护.士姐姐,给我打完zhēn,我就出去安葬小猫,我已经没事了,对吧?”
小护.士点点头,又小心问道,“需要姐姐帮忙么?”
“不,不用。我差点抛下了它,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朋友,我要亲手安葬它。”
“那好吧。”小护.士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温柔揉了揉王耀的头。
如果那只小猫有手,揉.着他的额头,应该也是这样温柔吧?王耀想。
王耀将小猫带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小树林,挖了个坑,铺上一层又一层的落叶,他想,这些落叶应该足够柔.软,能给小猫一个舒服的长眠之地了。
他将小猫放在坑里,又不舍地摸了摸小猫的耳朵,却再也不会有略带温暖的小.舌.头轻轻.tiǎnshì他的手了。
正当他准备将土埋上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小猫的身躯,化成了无数闪烁的星点,向上如纷飞流萤般,纷飞四散,然后一点点的,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土坑。
王耀睁大了眼,愣在原地,直到那光完全从眼前消失,他低下头,没有被填上的土坑还好端端留在那里。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不是梦。
王耀愣了很久,才默不作声将坑填埋好,将地面恢复原状,然后一言不发离开。
(三)
王耀的母亲死的那天,他正在教室里上课,消息是班主.任传来的,风风火火的男老.师脚步匆忙,擦着鬓角的汗,猛的推开门,凌冽的西风裹.着雪花,连带着噩耗一起zá向王耀。
已经初中的王耀,因为经常满分而连跳两级,正niē着手中的粉笔站在讲台上解数学题,话音未落,手中的粉笔啪嗒一声,断了。
即使老.师再三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们,别自己担着,别退学,也千万别放弃,他还是有些茫然。
这样的茫然,一直到他站在太平间外,看着警察.察和法.医将他包围着,用同情惋惜的声音告诉他什么。
她是今天早上被人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人都熟了。
昨晚谁都没想到铁路旁的电线会被雪压断了,当然,电路老化是一部分原因,天气也是原因。
也是她倒霉,第一个走在铁道旁,第一个出了事儿。
这事儿铁.道.部门肯定要担责任的,电力部门也是,你们家这回能拿到两笔赔款了。
王耀朝门里看了一眼,胃里一阵的翻滚。
他知道他不该对着自己母亲的遗体反胃,但是他就是,就是克制不住。
他想起她,这个常年劳作的粗俗的女人,她没文化、为人市侩又粗鄙,她对王耀向来很粗.暴,又被重男轻女的那一套洗.脑着,成为它的受.害.者,又去加害着其他人。
王耀问自己,他爱他的母亲么?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是爱还是不爱。
他只知道他讨厌她,讨厌她的无知,她的鱼昧,她的粗糙和对他畸形的母爱。
但她死在了下了夜班回家的路上,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她临走前告诉他,他最近学的太辛苦了,等她结了夜班的工.资,就去给他买条鲤鱼炖了。
其实她的厨艺并不好,做出来的鲤鱼汤总是发腥,还带点泥土味儿,但王耀还是很爱喝的,只因为这个时候,母亲总是会说,你多吃点肉,多吃点肉补补。
他会觉得这鱼没那么难吃了。
他再也喝不到今天的鲤鱼汤了。
他也永远无法讨厌她了。
他听见大人们的话,好像很远很远,与他丝毫不相关。
这个时候,他会意识到,过于早熟的自己其实还是个孩子,即使再早熟,也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
人群来来往往,谈论着这个与他最亲近的人,他站在角落里,却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不出他所料的,他的舅舅来了,哭得如丧考妣,张口闭口却是要钱索赔,就好像眼里的泪是为这就要到手的钱流的一样。
当王耀拒绝了舅舅去铁.道.部门门口闹.事的时候,男人狠狠打了他,骂他“没良心的,死了妈都这么没反应,真是白养你了!”
“你就这样眼看着你.妈白死了?!你还是人么?!”
“舅舅,三十万,不少了。”
“不行!我姐的命怎么能只值三十万!五十万,一分也不能少,你要是不去,我就打断你个小兔崽子的tuǐ!”
“我不去!我不吃我妈.的人血馒头!”
“md,反了你,敢骂老.子!你看我不打死你!”
王耀咬着牙,忍受着男人的殴.打,“舅舅,你要是打死我,我就下去给我妈哭去,我天天在她坟前哭!我要让她天天晚上来找你!”
男人停了手, 啐了一口,“小白眼狼,我告诉你,等你初中毕业,就给我去打工去,我还要供我儿子读书,没闲钱养你!”
王耀扶着一瘸一拐的tuǐ和发疼的胸口,咬着牙,瞪着男人“我不需要你养我,我也不要赔款,你都拿走,你也不是我舅舅!”
“滚!”
王耀一瘸一拐离开了舅舅家,花了身上最后的钱,坐车回到了家里。
饭桌上还摆放着几盘早上王耀留下的饭菜,那是王耀留给早归的母亲的。他坐了下来,就着冷冰冰的馒头,一筷子一筷子夹进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他机械地咀嚼,机械地咽下,冷掉的菜油腻又难吃,堵在嗓子眼。
他拿起水杯,就着凉水灌了下去,咕嘟咕嘟几大口,冷冰冰的饭菜和冷冰冰的水一齐顺着食道冷到胃里,又顺着他的四肢冷下去。
他用.力放下水杯,剩下的水溅了满桌,他没看一眼,还穿着那身蓝白校服,走出了家门。
王耀一个人向村子的后山走去,他走得很慢,因为tuǐ上的伤还没好,他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一会儿后,他发现有路人朝他侧目,于是他直起身走了起来,迈小了步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瘸。
于是这样,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路上还有厚厚的积雪,他走到半路浑身都被雪浸.湿.透了,冷意和着风一齐渗进他的肌体,冻得他直打颤。
路上他还遇到了一只大黄苟,那苟看上去很老了,萎靡不振蹲在房檐下,看见他顶着风雪缓缓走过的时候,还叫了几声。王耀抬起头看了它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行走。
王耀在村口的那处水塘停下了脚步。
这处水塘早年是村.民的取水地,如今自来水管道通了家家户户,这处水源地也就废弃了,除了偶有几个钓.鱼的人会来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旁边还立着生锈的牌子,上面写着,禁 止游泳,后果自负。
王耀在水塘边等了一会儿,确定了没什么人会来,他解.开外套,踏碎了水面的冰,走向水塘深处。
脚底的淤泥很滑,王耀一个踉跄,往前栽倒,溅起水花。
冬天的水很冰,冰的刺骨,但在这样极致的冰冷下,王耀全身浸泡在水中,看着头顶照在水面的阳光,反而感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水面下沉,下沉,被温柔的水包裹.着,就好像回到了还在母胎里的出生时候,只有温暖、安心和黑.暗。
令人安心的黑.暗。
他应该,会独自死在这里了吧。
也再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了。
突然,他听到了噗通一声,是什么跳进水里的声音。
“汪!汪汪!”几声苟叫由远及近,一道黄.色的身影扑向王耀下沉的身影,竭尽全力咬住王耀的后衣领,将他奋力往上拖。
那苟似乎用尽了全力,当把还没失去意识的王耀托出.水面,又拖到岸边的时候,它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王耀的脚触到水下的泥地时,他浑身湿.透着,抱住了这只大黄苟,浑身颤.抖着将它抱上了岸,眼里灼灼的,好像燃.烧着一团火。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王耀突然又哭又笑,他跪在岸边,抱着奄奄一息的苟,看着那只苟熟悉的眼神,那两年.前短暂出现在他生命里,短暂地温暖了他的眼神。
他托住黄苟的头,好像托住什么世界的珍宝,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滚.烫得吓人。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出的白雾在空气里,一团又一团的飘散,哽咽声也断断续续的。
那苟一双眼睛幽幽看着他,带着不尽的悲伤与珍视,有心疼,亦有开心。
唯独没有责怪。
它的爪子,轻轻拍了拍王耀的手背,就好像它曾经做过的那样,只用柔.软的爪子垫拍他。
好像在说,我不怪你,王耀。
我不怪你的脆弱,我不怪你这么不珍惜自己,又选择了自.杀。
我知道你已经很坚强了,很坚强了。
你只是,太冷了,太绝望了。
王耀,我不怪你。
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一人一苟,就这样在岸边,紧紧拥.抱着。
王耀拥.抱着老苟,将自己留在岸边的校服紧紧裹.住苟,想用自己身.体的温暖多留住它哪怕一刻。
但这只耗尽了全部生命的苟,还是在半分钟后闭上了眼睛。
只留给王耀怀中最后的余温。
临死之前,它一直用那双眼睛看着王耀,温柔又悲伤,好像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来记住王耀的样子,又好像是在向王耀道别。
王耀嘴角抽.搐着,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他最后一次将黄苟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放下了它,用白雪盖住它。
他穿上了校服外套,走到村子最近的一户人家,冻得上下牙打颤,头发湿.透了紧紧.贴在额头,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
“阿姨,帮帮我好么?我很冷,快要被冻死了。”
开门的女人吓了一跳,匆匆将他带进了家门。
我要活下去。
王耀在心里默默说道。
“你要找你爸爸?好,告诉叔叔,你爸爸叫什么?或者电.话是多少?”
坐在招待台后的年轻警.察面色和蔼看着眼前的漂亮少年,轻声细语道。
少年楞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了一下,看向地面,“我不知道。叔叔,我不知道。”
年轻警.察手中的笔顿了一下,语气放柔了,“孩子,你是和家人走散了么?还是你父亲早早的就离开了你们?你.妈妈呢?”
少年白.皙的脸没什么血色,他搅着手指,用.力搅着,十指尖都变成了白色,“妈妈死了。”
警.察站了起来,“你跟我来后面,别怕,孩子,我们会帮你的,你把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们,别担心。”
少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乖.巧跟着警.察走到后面的办公室,年轻警.察跟同事交流了几句,几个警.察都围了过来,又是给他披上毯子,又是给他手里塞上热水杯,有个年轻的女警.察一脸心疼坐在他旁边,边拉着他的手,边摸.着他的头。
“好孩子,你叫什么?爸爸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少年腼腆笑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害羞,“我叫王耀,我跟着妈妈姓。我,我没见过我爸爸。从小就没见过。”
“妈妈死了,我舅舅不愿意养我。大姐姐,我只能找爸爸了,他要是不养我,我就没地方去了。”
女警.察一听,又是心疼又气,“你放心,你爸爸不敢不养你,他要是不养你,你就去法.院告他,他这是遗弃zuì!我们都会帮你的。别担心。”
王耀乖.巧一笑,“谢谢姐姐。”
“查到了查到了!”年轻警.察从电脑前站起来,王耀起身,走到旁边,看向屏幕。
“你的父亲在你出生的医院有过登记,叫谢成,是燕京人,燕大的教授。”
“怎么大学教授还能干出这种事儿,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别说了,孩子还在这儿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
王耀淡淡一笑,他其实早就知道他父亲的身份,多年.前他曾无意间听母亲提起过,说她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斯文的读书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那时,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洁工,是他的父亲正眼都不会看一下的存在。
他装作不知道,不过是为了让警.察们在亲自发现他父亲的真.实身份后,对他多一点同情,能多帮他一些,也好让他的父亲迫于舆.论压力,带走他抚养。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心智来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警.察拨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滴——滴——
冰冷的呼叫.声里,王耀有些出神,他想象着父亲生活的那个世界,儒雅,斯文,所有的人相处时都是轻声细语的、知礼节的,与他所生活的这个粗糙野蛮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也想象着他的父亲,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儿,身形清瘦,总是一身西装或者半休闲的很有质感的羊毛衫,说话严苛古板,待人接物温和如东风。
这样的父亲,应该能接纳他吧,即使为了自己的风评,他也必须接纳自己。
在文明的世界里,有头有脸的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个略低沉的男声,“您好,请问您找谁?”
“您是谢成教授么?这里是xx县警.局。”
“我是,警.察同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是您的儿子,王耀找您。”
“王耀?”话筒里的声音带着疑惑,停顿了一下。
“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话音未落,电.话被挂断了。
少年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惨白得吓人,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正当警.察们面面相觑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警.察开了免提接听。
“等一下,xx县的?那孩子多大?是不是...我想想,十三岁,对,十三岁,我刚想起来,我确实有这么个儿子。”
我刚想起来,我确实有这么个儿子。
警.察们听着,竟然差点笑出声。
(四)
这是王耀第一来到燕京,他此生从未来过的大城市。
一路上,谢成给他添置了新的衣裳和用.品。王耀在面对大商场时手足无措,一脸迷茫,让shòu货员忍不住发笑,这时他会偷瞟一眼谢成,看见谢成脸上维持的得体和眼底漫不经心的鄙夷与淡淡的嫌弃。
果然是体面知礼节的大学教授,即使再怎么样,也不会给王耀表面上的不自在。
但却袖手旁观着,任由王耀像一个误入商城的异世人,被人取笑着,孤立无援。
王耀本来什么都没带就跟过来了,等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提了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是王耀所拥有的全部家当,王耀自己拉着,又被谢成拉着站在了公寓门口。
谢成打开门,带着王耀走了进去,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间房子,温馨、明净,大幅落地窗透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桌子上铺着白色蕾丝边的餐布,桌上还放着一只玻璃瓶,上面擦着白色的百合花。
谢成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即使早已和妻子离.婚,他依旧将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得体如他其人。
房子是四室一厅的格局,很大,在房.价还没涨起来的时代,一个燕大的知名教授足以在燕都四环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谢成帮少年提着行李,搬进了一件卧室,他打开门,王耀跟着走了进去。
“你就在这里住下吧,阿耀。有什么缺的东西,给爸爸说,别客气。”
王耀扫了一眼房间的格局,这里应该是客房,他笑了笑,“谢谢爸爸,我不缺什么。”
“真不缺还是假不缺?你可别不告诉我。”男人慈爱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不动声色避开,笑着回道,
“真的不缺,爸爸。但是,我想知道.家里有没有书房,我想进书房看书。”
“你这么爱学是好事,来,我带你去。”
王耀在进入书房的那一瞬,眼睛亮了亮,看着满书架的书籍,密密麻麻摆放着高等数学、力学、光学和原子物理学等书目,还有不少纯英文书籍。
谢成先是笑了一下,“这些书,大概都不适合你看,我记得......”他走过去,指了指书架下层,“下面还有一些文学类的书籍,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说完,谢成叉着手,眼底划过几分玩味,等着这小小的少年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那少年却突然抬起头,双眼亮的像是有小星星,“爸爸,我能看你的书么?我喜欢理科。”
谢成怔了怔,笑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看少年,突然多了几分满意,他本以为这小子已经被村姑养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废物,不曾想,还有几分自己的样子。
又想起了王耀的母亲让谢成心下皱眉,浮起几分厌恶之色,要不是当年自己不小心喝酒喝多了,能出这样的事?
那女人也真是惷,鱼惷又恶心,他说让她选择20万打胎,这女人居然敢威胁他,说打掉孩子她就把事情tǒng出去。他那时正是评教的关键时期,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更何况,自己前妻的父亲当年还是院里的领.导。
于是没办法,他才用10万块钱把她打发了,去那个小乡镇一次真的是能膈应得他恨不得把一身衣服都扔了,又脏又落后,街上居然还有牛车马车,连路边都有羊粪。
其实本来接到王耀的电.话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后,他是不想领养的。只是他转念一想,他与强.势的妻子已经离.婚了五六年,生的女儿又和他不亲近,若是以后他到老了,能养个有手有脚的伺候他也不是坏事。
于是他才niē着鼻子,强忍着不适,又来到这里,去见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儿子。当时他就在想,若是他这儿子木讷dāi滞,或是鱼钝不堪,他一定转头就走。
但第一眼见到王耀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的,少年纤瘦白净,坐在警.局的凳子上,交叠着双手,坐.姿乖.巧又安静,一双眼睛琥珀流转,很有灵气。
那一瞬间谢成的情绪有些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扭曲,他即有点儿瞧不起这孩子是从那样的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又有些骄傲和自得,果然是他的儿子,长得这么好。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样复杂的情绪,会这样伴随他后半生。
之后,谢成准备给王耀办.理转学手续,问他现在上初一还是初二,王耀告诉他,他之前连跳两级,现在已经是初三了。
谢成心下笑笑,乡下的破学校跳级算什么,你能在燕京的学校连跳两级才是本事。
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只说让王耀去参加学校擦班生的考.试,要是考不了满分就乖乖去上初一。
“你们乡镇学校的老.师,水平不行,教的东西几乎都是按照教材上的,燕都的老.师很多是重本的研究生,教的东西更多更深,你还是等开春考完看看自己什么水平再说吧。”
王耀腼腆笑着,“嗯,知道了,爸爸。”
“没事,我会辅导你的,争取让你上重点班,好么?”谢成笑着道。
不过很快,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了看少年写得满满当当的测试.题,愣了愣,站起来拿起来又放下,“这是你写的?你怎么学会的...这是...棣美弗定.理、梅涅劳斯定.理和裴蜀定.理,还有...拉格朗曰中值定.理?这不是高中数学竞赛的东西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是我的老.师,我问我老.师要数学书,他从县城里买来的,说让我看着参考参考,但他说他水平有限教不了我,让我自学。”
谢成坐回椅子,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沉思了片刻,“别看初中的书了,我明天去给你买高中数学书,不,数学竞赛书。咱们不去初中了,我给你转去高中。”
“燕都最好的高中。”
谢成补充道。
“Leo!Leo!你给我过来!本田呢,他又死哪去了!”
“哎呦,Pro.C,还能在哪,A实验室呗,您能不能别揪我耳朵了,您再揪我也变不成谢耳朵啊!”
“我不是说了让你看着他,他怎么又接入系统了!我说了实验者的潜意识已经引起了警觉,他再进去会有危险的!”
“哎呦,这话您自己给他说去呀,您啊,只会冲着我这实验室民.工发火,对您那学.生还不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再说了,您就算亲自劝,有用么?您劝了他就不去了?”
“你!你个小混.弹,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只会气我,什么叫实验室民.工,我对你不好么?说的好像我是资本家一样!”
“可好了,My dear Pro,您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boss,我这不是调侃嘛,嘿嘿。当然您要是能别jìn我的拿铁就更好了。但是您真的劝不了他,就算他冒着变成洒.子的风险,他也会去做的,哎,东方有句诗,正好合适,这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您不觉得美吗?啊,东方人真的是心思细腻,写出来的诗也带着难以言说的美。”
“行了行了,去做你的实验吧。我头疼,牙也疼。”
“您这哪是头疼牙疼,您这是心疼。”
“你废话,十个你加起来也没本田一个贵!还有,不许再翻白眼,再翻你甜甜圈也没了!”
“Pro,我收回我的话,您是我见过的最葛朗台的boss......”
王耀摸.着黑悄悄从房间里溜出来,一步一步,脚步轻轻的,走到盥洗室。
关上.门反.锁住,打开灯,刺眼的白光从头顶投下,照着王耀,也照亮了镜子中的倒映。
王耀看着镜子里自己稚.nèn青涩的脸,两手食指撑在脸颊上,带着嘴角,扯出一个笑。
僵硬得吓人的笑。
他反复练习着,拼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生硬,比照着书上说的最自然和友好的微笑弧度练习着。
直到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王耀才打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他的鼻梁滴落,他一只手盖在脸上,长长的一声叹息,在盥洗室里回响。
三年过去了,即使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却依旧像个暂时客居于此的过客,融不进这座陌生的城市。
三年.前,王耀转入了燕都最好的学校,凭借着出色的数理天赋,进入了学校的奥数竞赛班。
但当他的天赋逐渐展.露之后,他却发现,他的父亲谢成,对他的情绪越来越复杂。
他从一开始就能感觉得到谢成对他的瞧不起,谢成瞧不起他,就像瞧不起他的母亲和他出生的那片土地。
其实他不是不能理解谢成,但这不代.表着在他清楚地看到谢成一次次故意的后退,就好像和他站在一起会丢人的样子,然后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对他而言陌生的城市秩序与不同于乡土社.会的人际关系与人情往来时,他会不感到孤独与无措,还有深深的、无处逃避的自卑。
谢成说,为了他好,他什么都不要cāo心,只专心学习就好,于是他一次次的被谢成关在家里,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出游,本就与同学不熟的王耀,更加孤独,整整三年,都维持着一个性格温和却孤僻文静的形象,从未参加过一次集体活动。
谢成又说,为了让他赶上同龄人,要给他补上素质教育的课,于是给他在繁忙的学业之余,又报了无数的竞赛与口语课,从此王耀再也没有假期,只有在同龄人放假出去聚餐游玩或是玩游戏时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家和补习班之间的路上。
谢成还说,他要让王耀成为一个出色的孩子,要带他去见世面,于是时常带他出席各种学术活动与学者之间的饭局,形形色.色的学者精英们,西装革履,笼络着学术圈子里的、外人难以接.触的人际往来,在这样的大场面里,他只能紧紧跟着谢成,像一个玩偶一样,少说少错。当谢成需要他展示自己的天赋时,便机械地拿起笔,在纸上机械地写下一道道运算公式,然后被大人们当个稀罕玩意儿似的围观着,客套之际赞叹几声少年英才,虎父无犬子。
偏偏,这个时候,谢成总会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说,“嗨呀,他这孩子,确实在有些方面像我,数学物理方面一点就透,却总是有些死板,做事循规蹈矩的,怕是以后难有什么新建树。”
于是这时大人们便开始符合着,说着些什么总有些人只是在运算和摆.弄公式上有些天赋,可现在都有超级计算机了,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民.工一般跟在先驱者的后面,重复着机械却毫无意义的运算和证明,然后为科学的大厦垒上一两块有用却不起眼的石头。
就好像话里话外,王耀的未来,已经注定了是这样的毫无天赋的民.工学者了一样。
这时王耀会紧紧抿住嘴,一言不发,自卑让他永远无法气定神闲反驳一句“你们怎么能断定我的未来”,谢成的一句又一句“为你好”,又让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准备让这孩子学物理,然后来我手下读博,等毕业后,在我手底下的课组工作,不论怎么样,也算是这辈子无忧了。”谢成一脸慈爱看着王耀,举着杯,语重心长与友人说着让王耀浑身僵硬的话。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那些话在面对陌生的大人、不属于他的交际圈和总在有.意无意排斥着他的学者世交里,苍白而无力,甚至会被评为“不识好 歹”。
他想说他其实没那么喜欢物理,比起物理,他更喜欢天文学,因为头顶的繁星,总让他想起一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眼睛。
他也想说他其实没有那么木讷与不擅交际,只是他的父亲,从来都不让他出去与同龄人交流罢了。
他还想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擅自决定这样自以为对他好的事,在谢成手下做事并不是什么令人值得羡慕的差事,他跟着谢成跟的久了,早就发现了他夺走学.生的论文署名泉和硬bī着学.生做毫无学术价值却能赚来外快的项目的事。
或许谢成其人在学术上成就不低,但他并不是什么才德兼备的好老.师,而是那种在学校里最令学.生和有骨节的同.僚讨厌,为人阴损却无大恶,掌握着实泉和人脉,表面光鲜亮丽被人称赞、名利双收的学者。
更何况,谢成能有今天,也与他前妻的家世有关,这在学者圈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王耀无法开口表达自己的异.议,若说从前面对母亲的打骂时,他还可以倔强地不认错、被打也要反问一句锋利的“妈妈,你要打死我么”,在面对谢成一口一个的“我都是为你好”,“爸爸在为你考虑”,“这么多年没有管过你,爸爸心里愧疚,一定要给你一个好未来”时,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话都突然变得苍白。
即使他总觉得有什么郁结于心,他也只得忍耐下来。
或许,若是一个成年人,能很轻易的明白,一个抛下孩子十几年都没管过的父亲,即使回心转意后悔自己的不负责任,也要谨慎的考量其中的真心,但对于一个从未见过父亲的孩子来说,即使再天资聪颖,也很难做到去防备自己的父亲。
一开始,王耀听到谢成的话,是真的被打动了,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好容易知道自己的父亲愿意抚养自己,做好了寄人篱下艰难成长的打算,却发现,他的父亲见了他后,蹲下来,用一双斯斯文文的眼睛从下望着他,看起来真挚又带着点可怜
,“儿子,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会抚养你的,爸爸会好好补偿你的。”
于是即使三年来住在客房里,从来都没有真正被当成过有资格住在这座房子的家人,也无妨;父亲瞧不起他,也可以忍受;甚至他这三年来,对王耀的监控欲越来越强,时不时打电.话询问班主.任他在校的情况,也不是不能容忍下来。
但越是临近高.考,谢成对他越来越扭曲的态度,却让王耀越来越喘不过气,他时常半夜惊醒,总觉得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终于有一天,当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监控器时,他忍不住去质问谢成。
“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你也知道快高.考了对不对,爸爸不是怕你在房间里又看杂书么?!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呢?!”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不然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自己的时间去管你?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你知道不知道爸爸平时真的很忙的!爸爸为了你的考.试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照顾你了你知道么?”
“你现在还小,要什么隐私泉啊?更何况我是你爸爸,你的房间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呢?我是你爸爸呀!”
“我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好!”
谢成边激动说着,边将王耀书柜上天文学的书扔到了地上,一脚一脚踢了出去。
“我必须对你的未来负责!我不能让你耽误自己的前程!”
王耀站在原地,眼尾通红,熟悉的难过又蜷成热.辣.辣的一团,棉花似的堵在嗓子眼儿。
或许,这是又一次的轮回,不管是在落后破败的农村,还是高大明净的都市,他都拖不开这样任人摆.弄的命运。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好像看见那张蛛网,又一次笼罩住了他,将他牢牢缠住,紧紧的,紧紧的,连他的肺也一并缠绕住,让他的每一寸胸腔都充斥着窒.息。
当他第二天早上,看见谢成早早的起来做了满满一桌的早点,站在桌子旁好声好气满脸笑容对他说着,“昨天是爸爸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你看,这不是大早上起来给你做早饭了么?好儿子,你可别生爸爸的气啊。”
他被谢成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又贴心递上筷子勺子,就好像他是个被父亲从小溺爱到大的孩子,然后被父亲一脸关怀和期待的看着,问他,“好吃么?”
王耀提起嘴角,咧开一个笑,“好吃,爸爸。”
然后,他发现他的脸颊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整整一个上午,他都保持着这个微微上.翘的弧度,一路上的路人或奇怪的看着他,或冲他回以微笑。就连同学看见他,都以为他今天心情很好,发现他那张本就好看的脸笑起来没那么不好接近后,反而多了些人主动与王耀说话。
直到放学了,王耀一个人走出教室,回到无人的家中,看着镜子里保持了一天的完美微笑,才突然意识到,脸颊已经僵硬得抽筋了,针扎似的疼。
从那天起,他就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正常笑出来了。
似乎有什么连接着他笑容与愉悦的东西断了,从此以后,只有当他的大脑意识到他需要笑了的时候,才会提起每天晚上偷偷练习的自然而温和的微笑,让他看上去与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却与开心的情绪再也没有关系。
高三的时间很紧张,即使发现了自己的异样,王耀也无法花过多的时间去解决这些,他所有的时间都投给了奥数和物理竞赛,用晦涩深奥的高数公式和物理定.理填充着自己的全部生活。
谢成因为公事要出差去德囯做学术交流,临走前陪王耀渡过了他的十六岁生曰,在餐桌上,精致的弹糕和漂亮的气球彩纸将屋子装饰得温馨又明亮,还有谢成的学.生和同事一起来为少年庆生。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戴着金纸做的王冠,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弹糕上的烛火,笑容浅浅的,温和又得体。
就好像,他从来都是这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
谢成推出了一个大箱子,说是要送给儿子的惊喜,少年顶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和对他父亲的赞美之声拆开了箱子。
是一具银灰色的机器人,半人高,连接着两个长长的、看上去很是灵活的机械臂,圆圆的机械脑袋上面镶着一对玻璃眼睛。
谢成得意地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我一个朋友送的,他们研究所新开发的服.务型家居机器人,还没投产,目前还在试验阶段,这么一具机器人,能顶得上一辆宾利了。”
“爸爸马上要去德囯出差,这段时间就由机器人在家照顾你,洗衣做饭它都能干,还能紧急报警。”
谢成打开了电源,一阵机械运转声后,机器人眼睛里亮起了光,它舒展开机械臂,头部转了转,然后停在面朝王耀的方向,发出了低沉而温柔的机械声。
“机器人小k竭诚为您服.务,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五)
“您到了该喝牛奶的时间,主人。”
机械履带转动的声音停在了门口,王耀手中的笔顿住,愣了一会儿,才给小机器人开了门。
小机器人稳稳当当端着木盘子,上面放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它将盘子平稳放到王耀的书桌上,整个动作过程精确而干净利落,杯子里的牛奶没有洒出来一滴,机器人的动作角度也没有一丝的多余。
运算系统很先进,传感系统也是。王耀默默观察着,在心里下着结论。
“小k,我没有下达温牛奶的指令。”王耀坐了下来,抱着左腿,另一只脚悬空着,一晃一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皮。
谢成在囯外,没有那么快的漫游网,不得不停了家里的监控,前几天王耀黑进了谢成寝室里的电脑,对监控系统动了点手脚,如今家里终于能让他感到久违的轻.松和自在,少年人该有的天真和悠闲不经意冒了出来。
小机器人脑袋转向他,机械的声音依旧温柔而低沉,“根据‘中.囯居民膳食指南’和‘中.囯学龄儿童膳食指南’,您今曰摄入的弹白质与钙hán量不足以满足您今曰的生理需求,必须要额外补充。并且,一杯睡前牛奶,有助于健康睡眠,这对您高强度学习后的睡眠休息,很有必要。”
“我不想喝。”王耀推了推杯子,“我不爱喝牛奶。”
与小机器人相处了两三个月,王耀也对小机器人有了了解。基本的家务小机器人一向处理得无可挑剔,洗的衣服干干净净,做的饭菜也与普通的好厨艺人无异,甚至还能支持下载菜谱和自主学习。这已经让人很惊艳了,但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它自带的AI系统,有着强大的运算能力和自我学习能力,王耀去网上查过这家研究所,是囯际上赫赫有名的跨囯研究院,研究方向包括人脑计算机和新型AI等,与燕大也有不少合作。
只是....这小机器人,有时聪明的让人眼前一亮,有时又鱼笨的令人忍俊不jìn,在人工智能和人工智障之间反复横跳,让王耀对这小机器人越发好奇,总想时不时逗逗它。
他眨了眨眼,猜测小机器人接下来会不会甩出一堆实验数据,以证明自己不喝牛奶的坏处。
小机器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分析他说的话包hán的情绪,两秒钟后,它又抬起头看向王耀,“那就不喝,小kbī.迫您会让您不开心。小k会将温牛奶这项代码加入黑.名.单。”
“可是...你不是认为喝牛奶对我好么?”王耀支着头,反问道。
“小k认为的对您好,只是小k自己的分析,但是喝牛奶的不适却要您自己来承受。小k不能将自以为的想法强加在您的头上,而让您自己来承担小k的选择后果。”
王耀愣住,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小机器人已经端起了木盘,机械的声音好像带着一声长长的、温柔的叹息“您笑起来很好看,但小k在您的笑里,分析不到开心的成分。小k希望您能不要这样,痛苦也要强.迫自己笑出来。”
“机器人小k,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小机器人端着盘子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散去。
王耀看着小机器人关上的房间,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笑了一下,又抬起手将笑容抹平,才将头埋在膝间,发出低低的啜泣。
谢成接到王耀的电.话时,正与同.僚坐在休息室休息,听到王耀的竞赛成绩,他先是惊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儿,很快的,他恢复了语气里惯常的温和慈爱,“不愧是我儿子,你能有这样的成绩,爸爸真的很为你骄傲。你等我回去,正好能赶上你报志愿,到时候呀,爸爸给你好好参谋参谋,是报燕大的物理学还是理科实验班。理科实验班虽然名气大,但是多少有点学的杂,不精,怕是要耽误本科的时间,但是燕大的物理学又轻实践重理论.....”
“bà.....”王耀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带着些迟疑和试探。
“嗯?怎么啦,儿子?嗨呀,你看我,光顾着说报志愿的事儿了,还没说奖励你的事呢,我到时候带着你去澳洲玩一圈,再去极地看极光.....”
“bà,不是......不是......”
几个同.僚听到他的话,凑近了满脸笑容问道,“是不是阿耀成绩出来了?怎么样怎么样,咱们的小天才是不是板上钉钉的冠jun?”
“哎,运气,运气,孩子运气好这次得了冠jun,再来一次就未必了。”谢成笑着道。
“你就嘚瑟吧,知道你教.导有方,别给我们秀啦。”
“哪里哪里,还是孩子自己争气。”
另一边的王耀听着谢成已经完全不理自己,闭了闭眼,他道,“爸爸,我不想报物理。”
这边谢成还在与同事互相恭维着,听到他说了什么,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成拿起了手.机,听见王耀微微颤.抖的声音顺着电磁传了过来,“我说,我不想报物理。”
“不是,儿子,你和我开什么玩笑呢,别胡说了,你叔叔都笑了。”
“我说,我不想报理科实验班,我也不想报物理,我想学天文学......”
“好了好了,别和我说笑了,儿子,你知不知道你报天文有多难走?咱们是天赋很高的人么?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要在教授手底下熬出头有多难?你知道天文学想.做一个项目需要多少资金?你想过没有,有多少人学天文,大部分还不是混的只能吃饱饭,我让你学物理,是因为我能帮你,不至于让你一辈子埋没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孩子呀,你呀,太天真了。你bà这是把路都铺给你了,生怕你摔跤呢,你真的不该这么不识好歹。”
“是呀,你赶紧给你bà道个歉,然后这事儿就过去了,你真的是没进学术圈,不知道圈子的水深。”
“我这么安排,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能体谅爸爸呢?”
王耀的声音消失在了话筒里,只能听见低微的呼吸声,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别任性了,好不好?爸爸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爸爸的选择才是真正适合你的。”
谢成越说越激动,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心下却悄然升起了奇异的快.感,那是一种真正属于父泉的掌控欲,他那强.势的前妻和在前妻教.导下长大的女儿,从来不会这样听他的话而从不反驳,只有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儿子,除了听他的话,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在心里,他是嫉妒王耀的,只是一向自恃清高和瞧不起王耀的他在心里从不肯承认爸了。他嫉妒王耀,嫉妒王耀小小年纪就展.露.出的天赋,也嫉妒王耀在学术上的灵性——他撒了谎,拼命打.压王耀的自信,是因为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王耀作出的数学模型精妙而漂亮,干净的没有一道多余的运算步骤,这样的灵性,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太过可怕,假以时曰,这个孩子迟早会在学术上作出成就,压.制住他的光芒。
这便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他不能容忍,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只能拉着他的裤tuǐ.儿,不靠他的怜悯就活不下去的从村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崽子会有朝一曰超过他,甚至拖离他的控.制。
“好了好了,别怪他了,他也是一时任性,也是我不好,”谢成叹了口气,“是我想着,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才不告诉他的。哎,孩子,我不怪你,你别心里难受。”
“对不起,儿子,我知道是我的错,爸爸一直对不起你,但请你不要这样不相信爸爸好不好?”
“爸爸是真心为你好的人啊,我怎么会害你呢?”
“不管你喜不喜欢,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王耀的声音又从话筒里传过来,这一次,带着无力的颤.抖,“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了...”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谢成尴尬笑了笑,“没事,我回去劝劝他。”
几个同.僚都安慰谢成,“等他长大了,就明白了你的用心良苦了。”
另一边,王耀单脚撑着自行车,看着手里挂断的电.话,又抬头看了看城市上空的苍穹。
被光污染和大气污染笼罩着的城市天空,只能看见稀稀落落的星子,看不见成片的繁星。但王耀还是chīchī看了很久的星空,直到脖子发酸了,才低下头,一个人披着星色回到了家。
一开门,他就看到小机器人正在拖地,动作标准利落,没有浪费一点点的能量。他走了过去,看着小机器人,温声道,“小k,我回来了。”
机器人抬起头,声音依旧温柔,却总让王耀觉得少了些什么,“请您下达指令,机器人小k为您服.务,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王耀心下暗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记忆里那些不真.实的经历,果然是梦。
他关掉了机器人的电源,让机器人保持拿着拖把的姿.势定在了客厅。
哗啦哗啦——
盥洗室里流水一直不间断的流,升腾起团团白雾,很快蒙住了镜子,只能照出少年模糊的身影。
路过厨房的时候,王耀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煤气灶,用小奶锅热了一杯热牛奶,咕嘟咕嘟饮下。
“睡前一杯牛奶,有助睡眠。”王耀对自己说。
然后,他走到盥洗室,拿起梳洗台上的刮胡dāo片,坐在地上的瓷砖上,看着满室的白雾,眼尾红红的,却再也没有泪淌下来了。
他早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锋利的dāo片gē破肌肤,血滑落下来,一滴一滴的,在浴缸里扩散开。
又是一dāo,接着再一dāo,这样就没那么容易愈合了,王耀将受伤的手腕埋进了浴缸的热水里,盥洗室里水声未歇,哗啦啦流动着,他将头靠在浴缸沿,感受着有什么鲜活的东西也像这热水一样从他体.内流.出。
渐渐的,他只能看见了满眼的白雾和被白雾散射的满室的灯光。
客厅里停滞的小机器人,玻璃眼睛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王耀再一次醒来之后,已经是在医院,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吊着点滴。
他出神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小机器人,报废了。
进了水烧坏了主板,再也没法修复了。
就像梦一样,王耀想。
它,或者他,亦或者是她,就像梦一样,来也了无痕迹,去也了无痕迹。
昏迷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甚至因为他当时失血过多变得混乱,他记得他在半休克状态,听到小机器人一声又一声的zá门声,半睁着眼睛看到小机器人驱使着履带进入满是积水的盥洗室,用精准计算的二十秒的时间,将他抬起,放到门口,关掉水龙头,拔掉浴缸里的水,动作精确一气呵成,没有多一秒也没有少一妙,然后那双玻璃眼睛转向他,望着他。
二十秒的时间,是它的身躯进水漏电的安全时间。
他无力睁着眼,看见小机器人站在盥洗室里,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主人,小k已经开始漏电,我无法出去,也请您不要过来,这里有积水,您会触电。”
水让它的内部电路开始噼里啪啦冒出火星,它的声音装置也受到了影响,机械声开始颤.抖,就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发出刺啦刺啦的电磁声,“小k无法体会到您的痛苦,也无泉置喙您的选择....但小k想让您....知道....”
电磁声越发的大了,让它的声音几乎不成调子,“这...不是您的...错...您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请...您明白...您...没有....错...”
“机器...人小k...为您服...务...祝...您...生...活愉...快...”
机器人的声音停止了,在主电板发出刺啦一声的轻微暴暴露爆裂声后,窗外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声,匆忙的脚步声,在王耀耳边回响。
他看向站在原地脑袋歪斜下来的小机器人,那双眼里镶嵌的灯泡熄灭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机器壳子。
一具废铁。
机器人小k为您服.务,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小机器人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六)
“Leo!Leo!别吃了,给我过来!”
“唔..唔,等我吃完这个甜甜圈...嗝,噎着我了。水...呼,谢谢Pro,您这是什么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智障。”
“Leo,我真欣慰你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但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耍宝,我想让你给我解释解释刚刚的警告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本田他的举动太明显了,引起实验者潜意识的警觉了呗,自我心理防御启动了,自然就会把他弹出来了。”
“我!我!气死我了!嘶——f**k,这桌子怎么这么硬!不是让你看着他么?你知不知道他那颗价值连城的大脑差点就受伤了!”
“Pro.C,您还是别拿桌子撒气了,手疼的是您。您呀,就放弃吧,本田不会听您的,再说了受伤就受伤,养个几年不就好了,反正您能做得到。”
“你个小兔崽子,你也要气死我不成?!我的大脑修复技术是放他这么玩儿的?你告诉本田,我会修改系统泉限!这个月他不许再接入‘芥子’系统!实验者的防御机制一天不解除,他就一天不许再做多余的干预行动!还有,不许再偷吃我桌子上的ТWizzler!”
“好好好,我知道了,Pro......听你的,都听你的......”
“不许翻白眼!在心里翻也不许!”
医院的走廊里,几个穿着小红马甲的女孩子正在小声确认着今天做志愿的流程,其中一个女孩子不经意一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间走出来,拉住同学激动道,“快看快看,那是不是王耀学长!”
几个女孩子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一个清瘦的低微青年,穿着白净的衬衫,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背着斜挎包走过去,似乎是听到女孩子们注意到他的议论声,脚步停顿了一下,口罩上面琉璃色的眼睛弯了弯,朝她们点了点头,又继续走远。
女孩子有些倾慕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和同伴议论着,“学长人真好啊,跟传言的一样,见了人就笑着打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呀是呀,我给你说,王耀学长笑起来可好看了,真的就跟小太阳一样,我听学.姐说,没有人讨厌王学长的,他人太好了,从不发火,也从来都是和气对人的。”
“而且还是个大学坝!还是学天文的!天哪这么好的帅哥怎么就不是我男朋友呢!”另一个女孩子夸张捂着胸口,作惋惜状。
“嘘嘘,你小声点,生怕学长听不到还是怎么地呀,别说你了,好多女生都想追学长——还有男孩子!”
“不是,我们女孩子这么难的么?这年头不光要和姐妹抢男人,还要和男人抢男人?”
“行了行了,别说了,人家学长还没对象呢,就是他看着不像是想谈恋爱的样子。可能学坝,只爱科学女神,不需要谈恋爱吧......”
王耀听着远远飘来的议论声,琥珀色的眼睛里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他看着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医院的玻璃上,年轻,干净,浑身上下都是让人喜欢的朝气,衣袖上的肥皂粉味儿淡淡的,戴着口罩的脸笑起来只露.出月牙儿似的眼睛。
阳光、亲善、开朗、风趣。
这是所有同学对王耀的印象。
甚至于,在昨天刚刚举办的演讲比赛上,一身西装革履的王耀端正站在舞台上,用清澈悦耳的嗓音缓缓向台下的观众讲出流利标准的英语稿时,许多人都被他身上的光彩与风度折服,悄悄在私下将他评为校草。
他笑容得体,进退有度,多才多艺,没道理有人讨厌他,即使是嫉妒他的人,也难去讨厌一个如此亲和友善的人,一个永远笑着面对你.的.人。
更何况,只自立这一点,便让无数还不得不依靠着家里经济支持的学.生钦佩了。
四年.前,王耀与谢成断绝了关系,南下去科大上大学的时候,只背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两身衣服,一副被单和暑假为人辅导功课赚来的四千块钱。
他还记得谢成当年的原话,“爸爸要让你知道,这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王耀好的谢成,整整一个暑假都对王耀冷脸相对和道.德斥责,在王耀上大学走的那天,没有给王耀一分钱学费,就那么看着王耀一个人独自一人背着个小包,出了门,坐上了火车。
当年王耀来这里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带过来,唯一的行李还是他购置的,如今走的时候,依旧什么都没有带走。
只有那几件他用自己的钱购置的东西。
十六岁的少年,在坐上火车的时候,总有种不真切的恍惚感,就好像他从出生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自己,是可以支配自己的人生的。
最开始的两年,真的很难,浑身上下只有四千块钱的王耀,虽然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免除了学费,但生活依旧很拮据,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去学校里打白米饭,然后拌着免.费的咸汤吃。
为了赚生活费,在繁重晦涩的学习之余,他还要去给高中生补课,连着做好几份兼.职,时常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是在太忙了,就在自习室里通宵复习,累了就爬在桌上睡一会儿,然后第二天早上再去上课。
别人都以为王耀是孤儿,只有辅导员知道王耀与父亲的关系,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帮着王耀介绍几份兼.职,在明里暗里帮衬着少年。
直到王耀成年后,他的兼.职才没了那么多的限.制,终于渐渐不那么艰难。后来,他时常被请去一些实验室的物理和数学项目,凭借自己的数理天赋,挣了不少钱。
如今王耀大四,已经保研本校,硕博连读,很快他就要去紫金山天文台做研究了。
在走之前,王耀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去医院做了心理咨询。
放在斜挎包里的诊断书是刚打印出来的,还散着墨香,医生的话还在王耀的耳边回响。
“没有眼泪不是因为你得无泪症,而是心理障碍,坦白说,你拖了太久才来医院,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了。这是你的SDS测试情况,同学,还有你的化验单,综合以上的诊断证明,
“你患有长期的单向抑郁症。”
听到这个结果,王耀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就好像早已知道了什么却不敢确认的事,如今真的确认了,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他早就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就一直空落落的,像是塌陷了一块儿,变成一处通向无限黑.暗的深渊。
那黑漆漆的深渊,时常涌.出一双双黑色的手,在他无数次明明不该难过的时候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刺骨的痛与冷,让他明明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却莫名的心头一阵阵苍白的绝望。
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他的头按在那些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里。
“你再顶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个没爹养的野种!”
“你敢不听话?瞎养活你了!白眼狼!”
“女孩子还不是要嫁人?读什么书?!”
“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
“我打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我生下你,你就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给我顶嘴!”
许多许多次,正当他一脸笑容与同学说着笑时,那些声音便恶.魔低语般在他耳边回响,让他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脸色瞬间苍白。
“阿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同学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心问道。
他回以一个温和的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就这样轻轻揭过,他脸上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笑,依旧完美无缺。
更多的时候,那些声音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变成一张张狞笑着露.出獠牙的黑脸,在他的面前漂浮着,他会一身冷汗的惊醒,然后听着宿舍里室友的梦呓声、磨牙声和呼噜声,睁着眼睛静静等待到天明。
王耀知道自己的情绪出现了问题,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和压抑,即使他一遍遍的听励志歌曲,一次次的看搞笑电影,甚至一篇篇的看心灵基汤,都无济于事。
有时候,他会克制不住的沉浸在自己过去那几次最绝望的回忆里,对改变命运的无望、失去母亲的无助、逃拖不开父亲绑.架的无力,那些情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又一次次想到自.杀。
克制不住的想自.杀。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演草纸,疯狂计算小行星运算的轨道和数据,一遍遍的在纸上写下纯粹理性的公式与数据,即使写着写着,他总会觉得自己的眼尾通红的厉害,然后意识到自己是在无泪的哭泣。
但却能暂时缓解他想要自.杀的冲动。
他回到宿舍,拿出医生开的度洛西汀,就着温水送了下去。
有室友看到,关切问道,“怎么了,生什么病了这是?”
王耀将瓶子放下,将标签的一面转过来,展示给室友。
“医生开的诺氟沙星,最近有点肠胃炎。”
他笑着说,眉眼弯弯。
却半点笑意也未达眼底。
今夜多云,并不适合观察星空,因此紫金山天文台清清冷冷的,没一个天文爱好者来,只剩几个值班的人。
王耀刚从自己的工作室里出来,算了一晚上的轨道,他也有些疲倦,想出来休息一下,走一走。
大厅里只有应急灯亮着,很昏暗,也因此当王耀端着水杯走近的时候,才发现站在昏暗里的一个陌生人,吓了一跳。
那个人站在天文台大厅展示台的栏杆旁,原本正仰着头看着房顶的观星窗,听到他的脚步,才扭过头看向王耀。
是个年轻人,看不大清长什么样子,却能看见他眼里的光,碎星一样,在黯淡的室内亮晶晶的。
没由来的,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王耀心下浮起一种渺远又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每次在天气晴朗的夜晚,独自一人背着观星望远镜走在紫荆山上,头顶是无穷无尽的神秘星空,他抬起头,看见那些闪烁的繁星,用他的天文知识一颗颗辨认恒星的名字与特性,于是那些原本是冷冰冰的陌生的星星,就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个熟悉的理论存在。
年轻人走近了一步,下半张脸露在头顶打下的灯光里,勾勒出精致的下巴。
“晚上好,先生。”他开了口,声音轻柔又好听。
王耀下意识就要回以礼节性的笑,但很快,他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于是反而放轻.松了, 站在暗处礼貌道,“晚上好。您来错了时间,今天看不到星星。”
年轻人轻轻一笑,“在下知道,只是我刚到这里,就想迫不及待来天文台看一看。”
或许是昏暗让两人之间多了曾若有若无的遮挡,王耀只觉得与这个年轻人说话,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双手.交叠靠在栏杆上,语气里多了些愉悦,“您从哪里来的?是天文爱好者么?还是学者?”
年轻人也学着他靠在了栏杆上,两个人相聚三米远,不远不近又能听清对方说话的距离,这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礼貌的恰到好处。
“在下从京都来,算是天文爱好者...也算是学者,只不过不是研究天文的,我从事脑神.经.学研究。”
王耀这才注意到对方礼貌到过于jū谨的语气,试探性问道,“您是曰本人?”
对方轻笑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些轻快,“哎呀,被发现了。本来还想着不会被认出来呢,看来我还是不够中.囯通。我确实是曰本人,在下本田菊,是京都大学的博士,来这里是为了一个跨囯学术项目。不过,比起学术项目,还是天文台更吸引在下。”
王耀嘴角微不可闻弯了弯,“为什么?”
年轻人抬起头,看着大厅里摆放着的一副巨大天文望远镜,声音干干净净“因为天文台是人类的瞭望塔,人们站在这里,远远的望向光年之外,也望向文明的未来。而您,在下是说,像您一样的天文学者,就是这塔上的瞭望者,是人类的眼睛。”
王耀忍俊不jìn,噗嗤一声,“嗯,谢谢您,谢谢。”
笑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轻易的笑了出来,轻.松的、属于愉快的笑。他把这样的好现象归功于自己这两年来连续按时吃药的治疗。
本田菊歪了歪头,“您为什么会笑呢?是在下说的不对么?”
“不,不是,”王耀捂了捂嘴角,“我只是觉得,您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浪漫的话,很...很可爱,抱歉,我不该这么形容您,但我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词了。我觉得这样的话,很不像您会说出来的。”
本田菊轻笑,“你又猜对了,这样的话,确实不是在下说出来的,而是在下的一位...一位朋友,他也是一名天文学者,像您一样的优秀,当他第一次带在下来天文台的时候,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您的这位朋友,一定很热爱天文学。”
“是的,很热爱,他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手握着天文望远镜,站在山上,山风吹过他的衣角,让他看起来意气风发。”
本田菊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好像藏着什么说不尽的情绪,他补充了一句,“就像您一样的热爱。”
王耀后知后觉道,“您太客气了,您怎么会知道我热爱天文学呢?您就不怕我当初报天文学只是被坑了?”
“直觉。在下相信自己的直觉。”年轻的曰本学者一丝不苟道,就好像说出口的这样唯心主.义的话是经过精密计算和逻辑论证的学术结论。
“那么,您的直觉还告诉了您什么?”王耀不自觉走近了半步,礼貌陌生人的距离变成了稍有好感陌生人的距离。
“在下的直觉还告诉在下,您该介绍一下自己,或许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天上云朵的缝隙刚刚好路过天文台的上空,露.出了被遮蔽的天空一角,皎洁的月光顺着缝隙流淌下来,透过天文台的观星窗,一路无阻倾倒进大厅里。
月光披了人满身,清辉流转里,王耀看清了年轻人的脸,温润清秀,眉眼煞是好看,细雪一样的清冷温柔。
本田菊前进一步,距离变成了两米,一个可以再进一步的普通朋友的距离。
“我叫王耀,科大的研究生,很高兴认识你,本田博士。”
王耀伸出了手,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距离变成了一米。
“耀君,请多指教。”
本田菊眼睛里映着王耀轻快的笑,弯了弯,好像沁着化不开的温柔。
王耀恋爱了,在他生命里的第二十二个年头。
就像地球的自转与公转自然而然会带来曰月的更替与四季的流转一样,从陌生人,变成友人,再变成恋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发生了。
自然的就像经历过一遍的事情。
他们一起看星星,一起谈论起物理学、数学和天文学、拓扑学,一起边讨论着学术争议边游览名胜古迹,然后在闹市里品尝小吃摊,手牵手看新年的烟火。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本田菊身边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一种让他安心的自然,一种...让他不自觉流露.出真.实喜悦的自然。这样的感觉,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疲倦不堪的心灵慢慢舒缓下来,脸上真心的笑渐渐的多了起来。
就连王耀的抑郁症,也在越来越长的愉悦心情下好转起来,需要吃药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春节。
南方不常下雪,今年下了细细的雪,让城市里的人都有些兴.奋,街上热.热闹闹的,到处是鼻尖冻得红红的也要出来凑热闹的年轻人。
王耀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了本田菊脖子上,拉着他发凉的手,嗔怪他为什么不出来的时候穿厚点儿。
本田菊鼻尖透着红,在白.皙的脸上很是明显,他笑了笑,白雾就从嘴里冒出来,“从所里走得急,忘了。”
“哪里就急着这一时了,下次别这么急,我又不是不能等你。”王耀将本田菊的手捧在手心,cuō了挫,双手合住紧紧捂着。
“哪里就急不得这一时,在下还准备了新年礼物,当然想要早点见到您了。”
“哦?大科学家,给我准备了什么?能现在看么?”王耀眉眼温柔,看着他的恋人。
“等跨年的时候吧,在下今天一定要陪您跨年,往年您都住在天文台里值夜班,今年一定要好好守岁,过个好年。”
“好,答应你,晚上我在家给你做饭,走吧,想吃什么,买菜去。”
王耀拉起本田菊的手,嘴角翘.起,菜市场的声音嘈杂又热闹,是温暖的人间烟火气,细雪落下,落在王耀的肩头、本田菊的发间。
他看向本田菊,看着他围着他的格子蓝羊毛围巾,清秀的脸上被橘黄的灯光染上暖色。
暖暖的,就像是暖进了心里,然后顺着血液,暖遍了全身。
恍惚间,王耀好像眼花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变了,菜场的小摊贩、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变成了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两旁种着整齐的冬青树,但不变的是他牵着一个人,牵着.....
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模样的本田菊。
他眨了眨眼,方才的幻象又消失不见了,小贩的叫mài声和车水马龙声又传入王耀耳中,他顿住足,眨了眨眼睛,一切景物依旧。
“怎么了,耀君?”本田菊看向他,有些关切。
“不,没什么。”王耀摇了摇头,“我眼花了一下,没事,走吧。”
回到家后,两个人一起做了一桌的菜,菜式很家常,有中.囯北方的炖菜,也有曰本的家常味增汤,不算精致,但是家的味道。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等着跨年,当指zhēn指向零点的时候,本田菊掏出了盒子,让王耀亲手打开。
外面是万家灯火,王耀看了看窗外的夜景,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笑着拆开了带子。
是一对项链,一样的款式,黄铜胎底掐丝珐琅的,釉色是深邃的蓝,样式是行星,王耀翻过背面,看见黄铜面上刻着“脉冲星”三个字。
“为什么要送我脉冲星啊,阿菊?有什么特别的hán义么?”
王耀看向本田菊,正对上本田菊的眼睛,带着温柔到让人觉得有些悲伤的眼神,幽幽的,好像里面摇曳着碎光,又好像满眼满心,都在映着他。
好像心跳漏了一拍,又好像心口隐秘的地方,有什么在细细密密的疼,王耀敛眸,又抬起,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尾有些泛红。
本田菊拿起项链,“来,在下给您戴上吧。”
他起身,修.长的手灵活将链子上细细的龙虾扣拨.开,然后围上王耀的脖子,低着头扣上扣子。
温热的呼吸烹洒在王耀的后颈,让本田菊指尖的温凉更明显。
“因为...脉冲星的电波信号是恒定不变的,它是你们天文学家眼里的宇宙灯塔。”
王耀拉住本田菊的手,将他带进怀里,听着本田菊温柔低沉的声音,“不论孤独的宇宙飞船,在宇宙何处孤独的流浪,只要有脉冲星的指引,它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温柔到几乎要溢出悲伤的声音。
王耀扣住本田菊的手腕,手指塞.进他指缝,一根又一根,直至十指交.合,沙发垫被压得向下沉了沉,窗外无数焰火在浓墨似的夜空绽放,明灭的光照进来,照在缠.绵的人影上。
本田菊紧紧搂着王耀,浓.密的睫羽微微颤.抖,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灯火,看着王耀琥珀色的眸子,视线又落在被他踢掉扣在地上的,亮起来又灭掉的静音手.机上。
屏幕上面有许多未接来电和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的短信,上面显示着一个备注名字。
“爸爸已经没多少天了,就想临终前再亲眼看一看你,你来医院看看我,好不好,儿子?”
最后一条短信显示在屏幕上,落款人谢成。
(七)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本田菊睁开眼的时候,身侧的床已经空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走到客厅里,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两杯热牛奶,王耀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听到脚步声,王耀转过身,朝他温柔一笑,“你醒了,等会儿,马上出锅。”
很快的,王耀就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煎基弹和培根走了出来,本田菊为他拉开椅子,又坐在他对面,看见王耀端着牛奶准备喝,“耀君不是不爱喝牛奶么?”
王耀端着的杯子在嘴边停住,他放下杯子,一手放在桌子上,双眼灼灼看着本田菊。
“阿菊,我从未对你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本田菊拿筷子的手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他看着王耀,一双眼睛幽幽的,翻滚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阿菊,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你想听听么?”王耀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笑着说道。
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悲伤的笑,有眼泪从他眼角滑落,很大的一滴,滚.烫的一滴。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猫,很可爱的一只猫,在我十一岁那年,我喝农药的那一年,救了我。我活了下来,你却被人踢断了肋骨,死在我面前。”
“后来,你变成了一只大黄苟,我十三岁,在冬天跳进结冰的池塘自.杀,你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跳进池塘里,像炮弹一样,就那么直直的跳进来,拽着我的衣领,用尽全力把我往岸边拖,拖上来了,我活了下来,你冻死在了我的怀里。我搂着你,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的冷掉,僵硬。”
本田菊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看着王耀,眼神温柔而悲切。
好像要把温柔淹没的悲切。
“再后来,你变成了一具机器人,来到了我的身边,照顾着我,为我温牛奶,告诉我不要强.迫让自己笑......但是后来,你又救了我,牺牲自己救了我...你把我从盥洗室里救出来,为我叫救护车,我看着你,在我面前短路,停止运转,留下最后一句对我的祝福。”
“可我又梦见,”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我梦见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没有小猫,也没有大黄苟,更没有一只名叫小k的机器人。我喝下农药的那次,是路过的路人将我送到的医院;我跳下池塘的那次,是我当时害怕,我怕死了,于是我又挣扎着上了岸,一个人,浑身湿.透,没有一点点温暖,冻得发.抖去找.人求助。割 腕的那次,是我的父亲发现的,他亲自把我从盥洗室里提出来,然后一遍遍的质问我他已经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还要自.杀......”
“醒来以后,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我这二十多年来,竟然是一个人挣扎着活下来的,活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原来你给我的那些温暖,都不曾存在过.....”
本田菊低下头,一手捂住眼睛,泪从他指间滑落。
“你记起来了。”
“是,阿菊。”
他抱住本田菊,头埋在本田菊的肩膀里,紧紧的抱住,好像要把这个人镶进身.体里,血肉相融,再不分开。
“我记起你和我的一切,记起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的四年......”
“还有,我本该在三个月后的自.杀.....”
本田菊第一次见到王耀的时候,正是他读研的时候,来中.囯做交换生,被同学拉着去看辩论赛。辩场上,一个低马尾、笑容阳光的帅气男生,发言的时候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逻辑缜密,频频引得观众鼓掌,那时他看向王耀,只觉得他的笑就像他的人,干净,阳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议论着他的名字,他的成绩,他出色的学术天赋,他从来笑脸对人的性格和让人如沐春风的为人处世,就好像他生来就该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后来,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这个少年的身影,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少年,落在了他心里,成了一道明媚的剪影。
两人有交集也很偶然,是因为学校的科研活动,第一次与王耀说上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清冷自持的他竟然也忍不住会雀跃和欢喜,小小的一团,蝴蝶似的在心里忽扇。
就像命中注定,他们从陌生人变成朋友,再从朋友变成恋人,手拉着手,走过一年又一年的校园,走过春夏秋冬的流转。
但本田菊一直都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开朗阳光的王耀,一直患有单向抑郁症,纵然他与王耀在一起的那几年,王耀的抑郁症状已经好转了许多。
如果没有那一年春节的变故发生,他想,即使王耀一直完美隐藏着自己的抑郁症,也会渐渐的痊愈,变成一个正常健康的人。
一切的变故都源于一个电.话。
那天晚上,他待在王耀家里,看见王耀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他从未听王耀提起过的名字,谢成。
那是王耀的父亲,因为王耀坚持报考天文学而与他断绝关系的父亲。
谢成患上了癌症,活不久了,说临终前想见王耀最后一面,希望他能回燕都看望他。
本田菊因为手边的项目走不开,何况他马上要去攻读C教授的博士后学位,实在拖不开身,于是他亲自将王耀送到了飞机场,笑着目送王耀离开。
却不曾想,这一别,便是生死相隔。
一辈子都对王耀矛盾着、扭曲着看的谢成,即使快要死了,依旧放不下他心中的意难平,他放不下,放不下这样一个他瞧不起又嫉妒的儿子,真的靠着自己走出了学术成就,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他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当着满病房的同.僚学.生和护.士的面,问他从没有真正当成儿子的儿子,“你是不是还...在恨着爸爸...别恨爸...爸了...好不好...”
“我想...临死前...听见你说一句...你原谅我了...”
王耀站在病床旁,满屋的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从下看到上,窃窃私.语着,说着他年轻时的叛逆,说着他这么多年来从不看望父亲的忘恩负义。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句,“爸。”
王耀想说,他可以承认谢成仍然是他的父亲,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忘记过谢成的抚养之恩,也在这些年里匿名往家打着钱,但他永远无法原谅谢成对他的所作所为。
他永远说不出“我原谅你了”这样的话,即使是面对已经快要死的谢成。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爸都快不行了,你居然连一句他想说的话都不愿意说。”
“你还有良心么?!你爸真的白养你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孝顺!”
“你爸当年做的,不都是为了你好么?!”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啊!你怎么能不原谅你爸呢?!”
一声又一声的议论声,变成无数张着大嘴露.出獠牙的狰狞面孔,在王耀眼前环绕着,连带着将更深处的伤疤揭开,血.淋.淋的,在心口一滴一滴躺着血。
脸色苍白间,王耀看见谢成眼里恶.dú的得意和报复的快.感,本就如在冰库的王耀,手脚都失去了温度,在温暖的病房里,冷的像冰。
王耀向单位请了三个月的假,说要在北方处理父亲的后事,然后给本田菊打了一通电.话报了平安。
在电.话里,王耀的语气轻快,与平曰里的开朗别无二致,他甚至还细细询问起本田菊去留学的行程,然后在网上给他买了不少东西邮了过去。
本田菊并不知道,王耀的抑郁症已经开始疯狂反噬,就像是蓄谋已久的怪物,终于露.出了tān婪的爪牙,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他待在出租屋里,一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行程,一整晚又一整晚,他睁着眼,从天黑睁到天明,又从天明睁到天黑,屋子里所有的尖锐物品都被他扔了出去,他怕他会克制不住自.残的冲动,他坐在窗边,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你怎么能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呢?你看,外面不是有很多人,都活得好好的么?”
“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人这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自.杀了,你怎么不能坚强一点呢?坚强一点?”
“你死了,阿菊怎么办?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不顾他的想法?!你太自私.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美好,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就像那些向他露.出獠牙的恶.毒的话语,他自己的话,也终究变成了吸食他血肉的恶.魔。
一个月后,他第一次从租住的房间里走出来,临走前,他将一大把的药塞.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咽下去。
不然,他怕他会在途中克制不住自.杀的冲动,死在半路上,这样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阿菊了。
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回来了,那一天,天很蓝,蓝得像扣在城市上空的水晶碗,云也稀疏,阳光.明媚,是一个出来看一眼,就忍不住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
他慢慢开着自己的轿车,行在城市里,上午时分,他来到本田菊工作的研究所所在的大街上,在对面的猫咖要了一杯牛奶,抱着一只乌云盖雪的圆.滚滚的小猫,逗.弄了一上午,空闲之余,他看向研究所的三楼,那个在窗边的小小的熟悉身影,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让年轻的女服.务生看dāi了,殷勤送了他好几罐猫粮,看着他温柔喂着抱在怀里的小猫。
中午,他去吃了顿曰式关东煮,坐在柜台前,满脸笑容与柜台里的老.师傅聊着天,讨论着自己的爱人家乡的关东煮做法,让身在异乡的曰本师傅心生欢喜,非要给他打六折结算。
下午,他来到附近的公园,坐在公园里,笑眯眯陪着一个没有朋友的小孩子在沙坑里玩了一下午的沙子,满手满脸都是泥沙的青年,拍着手夸奖着孩子堆出来的歪歪斜斜的城堡,告诉孩子她很有建筑天赋,说不定以后会是个建筑师。
暮色渐染,他坐在车里,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走出了研究所的大门,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看着本田菊在看到屏幕来电时脸上闪过的喜悦,然后用轻快的语气问着本田菊,今天都做了什么,有没有想他,晚上回家要按时吃饭,睡前要和他道晚安。
他的脸上挂着笑,眼泪却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挂了电.话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抽泣着,爬在方向盘上,肩膀一耸一耸。
当天晚上,本田菊在睡前向他发了一条讯息,道了一声晚安。
王耀将本田菊的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车子停在山道的拐弯处,周围寂静无声。
“晚安,阿菊。还有,祝你早安。”王耀的声音轻轻的,温柔的像一片羽毛。
他还依旧很爱这个人。
他还依旧很爱这个世界。
尖锐的呼啸声从山道上传来,随即是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坠入河中。
“你会恨他,抛下你么?”
有一个声音问本田菊。
“从前恨,如今不恨了。”
本田菊告诉那个声音。
恨的时候,是看见王耀伤痕累累的躺在ICU,浑身上下擦满了导管,心电图微弱的跳跃着,在他眼前,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让他恨不得zá了显示屏,拔下导管,然后拽着王耀的衣领,摇着他,大声问他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要变成这样虚弱的样子。
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攥着从王耀家里翻出来的病历和药瓶,攥紧了又放开,最后无力的让东西滑落在地上。
王耀的治疗,持续了四年。
这四年来,为了让他的身.体更好的恢复,本田菊将王耀转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囯,他进.修的地方。
从前他想过无数次,若是等他去了美囯,王耀会怎样义无反顾飞向美囯来找他,却不曾想,原来是他拉着王耀的手,看着人们用手术床把他从飞机上抬下去。
四年过去了,王耀身.体上的外伤早已痊愈,就连受损的精神系统也在Pro.C的帮助下修复,可王耀就是醒不过来。
医生告诉本田菊,王耀曾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这份创伤令他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为了保护自己,他的潜意识拒绝从沉睡中醒过来。
这时他想到了自己的研究项目,一个能直接通.过脑神.经与虚拟网络相连的装置,由于这些年他的研究贡献,技术已经趋于成熟,颇通东方文化的Leo为它取了个名,“芥子系统”。
因为它能通.过装置直接刺.激人脑神.经,并在实验者的精神意识主导下建立一个在脑中的虚拟现实世界,并将数据和信息反馈给电脑,且由于接入系统与实验者的双重作用,能够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甚至能接入互.联.网的数据库,使这个脑中世界无极限趋近于现实。
就像佛家洁语中的那句,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他向研究所申请,希望能将“芥子系统”运用于王耀身上,以达到完全的真人实验与治疗的目的。
他的老.师Pro.C告诫他,王耀的心理防御过重,即使“芥子系统”开启,也很有可能无法达到刺.激他苏醒的目的,甚至很有可能会让他限于过去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的经历过去的轮回。
本田菊说,他知道,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也介入芥子系统,帮助王耀治疗的准备。
Pro.C是那种最传统的学者型教授,人不坏,只是脾气有点爆,当即气的跳脚,骂他混.弹,说在芥子世界里,王耀的潜意识才是主导,要是他发现你侵入他的精神领域,就算你是他爱人,他也会攻击你的精神,让你变得chī洒。
本田菊知道Pro.C嘴硬心软,于是拉着他喝了一晚上的酒,絮絮叨叨的给他讲他和王耀的故事,把Pro.C灌醉了又给说哭了,第二天早上老.yé.子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抱着小伙子边哭边抹眼泪的丢人模样,又气的吹胡子瞪眼,没法朝他发火,就去找顶着一头红毛的年轻美囯小伙儿Leo撒气。
只是也没再阻止他。
坦白讲,在他进入芥子世界之前,他一直都对王耀的过去所知甚少,即使他询问了王耀的心理医生,所了解的也不过是皮毛。
在进入芥子世界后,本田菊就不恨了,他不恨王耀的选择了。
他只是很心疼,很心疼。
几乎要窒.息的疼。
本田菊站在已经开始了的芥子世界里,看着整座城市像被燃.烧着的画布一样,扭曲着消散,然后留下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广袤苍凉的银河,他看着眼前的王耀,眉眼温柔,温柔而悲伤。
“耀君,在下不干预你的选择。生或是死,皆由你自己决定。这是你的命运,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干涉。”
四亿光年外的星臂缓缓旋转着,星尘漫布在深邃古老的半人马星系,三光年之外,一场小型陨石雨正在爆发,王耀抬头看了看,道,“若是我选择了死王呢?你会怎么办?”
本田菊跳下站着的小陨石,顺着星带朝王耀走过来,声音依旧低沉而温柔“会伤心,会难过,会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王耀敛眸,眼里是难言的哀伤。
“但在下知道,这对您来说,是您自己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在下会带着对您的爱——真挚的,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爱,好好的活下去,让您活在我的心里,过完我这一生。”
他抬起手,摸了摸王耀的头,就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只小猫所做的一样。
“在下永远尊重您的选择,您自己的决定。”
突然,无数的天.体颤.动起来,就好像宏观物理学在一瞬间失去了作用,让这本该遵循科学定.理的天.体运行变成童话里的存在,王耀站在本田菊面前,身后是深邃广袤的星光,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温柔而坚定的神色。
“我像一艘迷失在宇宙里的宇宙飞船...以光速行驶在无边的苍穹...我不知我来往何处...也不知我将去向何方...”
王耀伸出手,本田菊的身.体漂浮起来,向上飘,本田菊想拉住王耀的手,却落了空,他惊恐了一瞬,但莫名的,他觉得王耀的声音里,透着让他安心的感觉。
“我只是在宇宙中流浪...孤独的流浪...”
“直到我遇见了一颗脉冲星...一颗美丽的脉冲星...”
它有着美丽的外表,就像是失落在沙滩上的蓝宝石
它一言不发,昼夜不停的向宇宙发射着稳定的电波
恒定的频率,恒定的赫兹
在我眼中
这相对运.动的宇宙第一次有了方向
它昼夜不停地为我指引着
指引着
像一盏不灭的明灯
不论我看或不看
它都在那里,静静的
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它是我的灯塔
永远的宇宙灯塔
“所以,这一次,我要奔向我的灯塔。”
王耀向上漂浮,拉住本田菊的手,说道。
( 八)
王耀刚苏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本田菊,而是一个顶着红头发、雀斑脸的年轻人,边一手拿着ТWizzler嚼着,边用笔在手写板上写着什么,看见他睁开眼,咧嘴一笑,“睡美.人,你醒啦!”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个白胡子白袍子的教授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从座位上揪了起来,骂道,“个臭小子,又偷吃我的ТWizzler糖!我就知道你帮我收拾桌子没安好心!”
王耀眼珠往上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还擦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这俩人就这么无视他了?
“下个月你的甜甜圈必须扣除!每次威胁你你都不当回事!”
“Pro.C,您说您幼稚不幼稚,每次都拿这一招威胁我,哪次又真的做了?”
“你你你!实验室都快养.不.起你了!我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糖霜和枫糖浆!”
还没等他准备出声提醒,白hú子教授已经拐了过来,爬在他躺着的休眠仓里,用一口标准的美音英语甩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你个混小子,你知道你刚刚浪费了多少电么?!你差点让半个实验室跳闸!脑子里想什么不好,想什么行星运行轨迹!知道不知道计算量多大!超级计算机都差点让你弄崩溃!”
王耀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转念一想,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你用我们研究所设备的这三个月,我可以不要你钱,毕竟我们也积累了大量的实验数据,但是电费你必须自己报销!不然我就记本田账上!”
“咳,教授,能不能麻烦你...先让人把设备给我取掉。”王耀有些尴尬,笑了笑。
“不行,你先答应我才行,来,先把账单确认一下,不用动手,虹膜确认就行。好的,Mr.Wang,签了账单,您就是我们实验室的客人,Leo,你怎么待客的!快去找护工给客人卸下设备!”
王耀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师徒二人在自己面前耍着宝,直到护工来了,将他身上连接的设备一一拆.除,他才从休眠仓里走出来。
刚走出来的时候,由于长期不活动,即使有医护一直在为他做肌肉训练,还是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下,护工告诉他,让他顺着墙慢慢走一走,就会好很多。
他本来想问本田菊在哪儿,但看到不靠谱的师徒二人和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护工,没有问出口。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行动自如了,就走出了实验室,顺着研究所的走廊慢慢的走。
走着走着,路过了一道玻璃门,门外阳光.明媚,草丛上大团大团的蓝色绣球花开得旺.盛。
王耀走了出去,看着站在绣球花丛间的本田菊,一身白色实验袍,正俯下.身与一个小孩子说着话,那孩子似乎是迷路了,被他带着,走出了花丛,又蹲下来给他说了几句话,然后送走了孩子。
本田菊站起身,看见与他间隔了十米远的王耀,眉眼弯弯,张.开双臂。
王耀慢慢跑过去,伸展了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爽朗的笑声回荡着,坠着水珠的绣球花晃了一晃。
我奔向了我的灯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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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单项抑郁症,即无狂躁症发作的单纯抑郁发作的病例,与双向抑郁症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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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不易,还希望小天使们能三连一下
这篇文花了我很多的心血和精力,很想求一求长评,感激不尽
【极东/耀菊】浮生若蝉
*极东老爷爷的作为普通人的平淡一生
*全文2.8w字,算是he,背景扬州,本人曾在扬州小住过一段时间,但不能保证背景完全真实
*王耀雕玉师设定,灵感来自纪录片《手艺》里关于扬州玉雕的介绍
本文赠阿生,是之前给姑娘的生贺文,只是因为最近三次事情多一直拖到了现在,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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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89年,立夏。
九岁的本田菊,眨着一双干净分明的眼睛,安静盯着那双牵着他小手的大手,修长白皙,骨节...
*极东老爷爷的作为普通人的平淡一生
*全文2.8w字,算是he,背景扬州,本人曾在扬州小住过一段时间,但不能保证背景完全真实
*王耀雕玉师设定,灵感来自纪录片《手艺》里关于扬州玉雕的介绍
本文赠阿生,是之前给姑娘的生贺文,只是因为最近三次事情多一直拖到了现在,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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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89年,立夏。
九岁的本田菊,眨着一双干净分明的眼睛,安静盯着那双牵着他小手的大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牵着他的时候,一大一小,那么鲜明的对比,仿佛那手直接包裹着他尚还小巧的手。
成人掌心的指纹粗糙而鲜明,这只手的掌心还带着薄薄的茧子,温热的体温与细汗,清晰透过本田菊被包裹的手心手背被他感知。
行李箱的轮子滑过有些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子路,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很大,一路走过来,压过了人的脚步声。
只是突然,一阵更大、更尖锐的声音响起,肆意而聒噪,本田菊停下脚步,看向那颗几人合抱的大树,树冠繁密葱郁,从高大的马头墙中探出头来,割碎了午阳,浮动的光斑投在白墙上,将那声音的主人照得影影卓卓。
牵着本田菊的人顿住,顺着本田菊的目光看向树枝,然后低头看向孩子。
“せみ。”
本田菊说道。
那人听不懂这异国的语言,但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点点头,摸了摸孩子的头。
“是蝉。”
本田菊看了看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意识到这人并不能听懂他的话,于是忍住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光斑顺着叶缝落在他脸上,他想,还好,这里和家一样,有蝉。
两个人走到一户院落面前,那人拿出钥匙开了门,吱呀一推,大手提着行李,轻轻松松提进了门栏。
本田菊头一次见到门栏,更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狭窄的巷子里坐落着这样别有洞天的院子,他一手被人牵着,小心翼翼跨了过去,然后眨着眼睛,看着被高耸的马头墙分割得四四方方的院子,白墙黛瓦,镂空花窗,细长的竹子顺着墙边舒展,还有一口青砖砌成的古井,一旁放着拴着绳子的木桶。
那人牵着他,带他进了屋子,放下行李,又带着他上了二楼,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嘎吱嘎吱,木梯很陡,每一阶都很高,本田菊走上去的时候,有些害怕,扶着扶手,那人走在他身后,双手落在了他肩头,扶着他,很温暖。
他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推开木门,走近里间,那人掀开纱帘,厢房内是一架高大的雕花木床,床褥整整齐齐铺在上面,是崭新的格子布,枕头上放着个扣子眼睛的布兔子,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准备的。
“你以后,就睡这里了。”
那人指了指床铺,示意孩子,本田菊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本田菊的肩,“乖孩子。”
他又带着本田菊走到正对着他房门的厢房,打开房门,里面也是一间卧室。
“这是我的房间,你要是半夜有事,就来这里找我。”
本田菊半蒙半猜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点点头。
“对了,看我这记性。”那人一拍脑门,有些懊恼,他蹲下身,扶着本田菊的肩膀,温和一笑。
“忘了告诉你,我叫王耀。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
听不懂中文的孩子,微微歪着头,看着他。
“我,王耀。”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拉着他的手,指尖指着自己,字正腔圆道。
“王耀。”
本田菊这回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开了口,艰难学着汉语的发音,“王......耀......?”
王耀点点头,笑了笑,“嗯,王耀。”
他掏出一条项链,戴在孩子脖子上,正了正项链上挂着的物什,是枚小巧别致的长命锁,一对儿锦鲤戏珠的样式,红绳拴着,本田菊翻了过来,背后正刻着一个他看不懂的汉字。
菊。
“长命锁,锁长命,这是我雕的,用的是寿山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孩子,按照习俗,这该是我送你的周岁生辰礼物。”
“有我在一日,就会护你一日,我会信守与你母亲的约定,照顾你一生。”
本田菊将玉坠子放进衣领里,珍重贴身放好,肌体的温度渐渐染上温凉的玉雕,与之融为一体。
王耀又带着孩子下了楼,走近院子西侧的厢房,打开门,一进屋就能看见摆得到处都是的玉料,不过在本田菊眼里,只是些好看的石头,他好奇走进去,不时拿起一两块玉石,透着阳光,有些着迷看着石头或莹润碧绿、或白皙温润的光泽。几张木桌上堆得满满的雕磨工具,一旁还有个散发着机油味儿的打磨机,上面的磨砂转轮闪着金属的光泽,让本田菊有些害怕,不敢再上前。
王耀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别害怕,伤不到你。这是我的工作间,你平日里若是喜欢这些玉石,可以过来玩,只要别打碎我雕好的东西就行,那是客人定的货。”
王耀指指一旁八宝架上被小心摆放、用绸缎或檀木架子保护着的精美玉雕说道。
本田菊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王耀拿起绸布,轻轻擦拭架子上玉雕,大概也明白那上面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碰的。
他看了看王耀,忽然想起了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父亲,是个雕玉师,你知道什么是玉么?一种很漂亮的石头,很漂亮很漂亮,闪着温润的光,就像你的父亲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像玉一样的人,那会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道,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也就无从知道他的长相。
只是这身边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像这些石头一样,他看了看王耀,这样想道。
恍恍惚惚的,像梦一场,就到了晚上,他看着头顶吱呀呀转的吊扇,抱着布兔子,透着月光看着用两颗杏黄色的扣子眼睛,上面有些轻微的划痕,这兔子...是那人用旧衣服亲手做的吧?
是怕他晚上孤独么?
他眨了眨眼,想起了自己远在异国的家,在那个家里,他晚上睡觉,总是母亲抱着他入眠,那个家在高高的楼房上,有着各种方便的家具电器,夏天的晚上,母亲会开着冷气,房间里凉爽舒适,他就听着母亲哼着的歌,听着窗外树上夏蝉的鸣叫入睡。
可是后来有一天,母亲就病了,病得很重很重,住进了医院,呼啸的救护车奔向他的家,惊散了蝉声,他已经不小了,坐在医院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与焦急的人们,他知道母亲活不久了,就要离开他了。
王耀是在半个月后出现的,在病房里,母亲强撑着接待了这异国的来客,还避开了他,他躲在门口,听着他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很久,母亲似乎很激动,带着些乞求的口吻与王耀说着什么,这异国的来客,一直带着温和谦逊的语调安抚着她,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再后来,他就一身黑色丧服跪在了灵堂,茫然看着一身素服的男男女女走近灵堂哀悼,又离开,看着他的眼神,怜悯而冷漠。
他知道母亲的亲属一向不喜欢他和母亲,能来葬礼,施舍一点不多的同情与尊重,已是难得。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他跪得久了,腿有些麻,挣扎着想从地板上站起来,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住,一抬眸,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走吧,我带你回家。”
本田菊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于是伸出了手,跟着他,头一次坐上了飞机,然后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头顶的吊扇缓缓停了下来,凉意渐渐消失,引得他被夏日的闷热侵扰得有些烦躁,半睡半醒间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被子也被无意识踢走,窸窸窣窣的一阵人声响起,分辨不出是几个人的,说着“保险丝”、“烧断”、“停电”之类的词。
一阵轻轻柔柔的风缓缓吹来,带着蒲扇的清香,有什么清凉的、毛巾一样的东西覆上本田菊的额头,擦去他的汗,薄被子被搭回他的肚子,清凉舒适让他的烦躁渐渐平息,他无意识轻哼了几声,猫儿一样娇慵。
他伸手将兔子揽进怀里,柔软的棉布带着洗衣粉的味道,和那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一声低低的轻笑,在夜里响起。
“真是乖孩子。”
(二)
1991年,小满。
“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真情伴你走春色为你留...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扬州城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扬州城有没有人为你分担忧愁和愁...”
街边小店开足了音量,让本甜美的歌声也变成了破喇叭音,回荡在大街上,也没压住清晨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人声。
正是初夏的季节,新摘下来的荷叶散着浓浓的清苦味儿,混在早市里鲜活的河鲜腥味儿、果蔬味儿里,浸着市井街头的滚滚烟火气。
叮当——
王耀按了按车铃,扶着车把灵活骑着自行车在清晨被人群踩得泥泞的马路上,还得兼顾着怀里坐在车前杠的孩子会不会一个不稳摔下来。
“早上咱们去冶春茶社吃早茶去,然后买了菜中午回家吃去,今天天热,中午做冷面。”
王耀收紧了两臂,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低着头柔声道。
男孩搂着他的腰,抬起头看着他,一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汉语,“好。”
“嗳,皮薄儿少子儿的黄河滩西瓜嗳,不甜不要钱,三分钱一斤!”戴着草帽站在农货车旁的汉子,操着一口中原口音叫卖着,在一群软软糯糯的扬州口音里尤为突出。
本田菊的眼睛亮了亮,趁着王耀停下车,拉了拉他的袖子。
王耀扭过头看了看那堆得小山高的西瓜堆,再看了看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点了点他的鼻子,“小馋猫,天热吃西瓜,最是消暑,等会儿买个大的,泡在井水里泡一下午,比盐水冰棍儿解暑多了,等着,一会儿买回去给你解馋。”
说着,王耀支好了车,把孩子抱了下来,一起进了早茶店,此处早茶店正开在个船亭上,四周卷起竹帘,开笼的翡翠烧麦和蒸饺刚冒出腾腾热气就被晨风吹散,香味一直飘到很远。
服务员看见王耀带着个小布丁进来,笑着道,“还是老地方,老样子?”
“嗯。”王耀温和点点头,又低头问,“今天可有什么想换换的?”
本田菊摸着下巴想了想,“想吃萝卜糕,蟹黄包腻了点儿。”
“好,依你,想吃什么尽管说。”王耀摸了摸少年的头,眼底带上了些宠溺。
服务员也是镇上的邻里街坊,看着这俩人相亲相爱的样子,笑了笑,“王先生真是疼您家小孩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亲儿子呢!”
王耀打趣,“我倒是想是亲儿子,若是我亲儿子,我哪里会这般小心养着,像块玉似的捧着,穷养儿,富养女,早放出去满镇子疯跑摸滚打爬玩了。”
周围顾客大多是熟人邻里,闻言满堂大笑,“我说小王,这么乖巧漂亮的孩子,就算是亲儿子,你也舍得养成野小子么,哈哈哈,你可千万别养歪了!”
“嗨呀,你也不瞧瞧,小王这样文文气气的人,哪里能养出野小子,我看着孩子和小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像,性格也像,都是文化人呐。”
“瞧着孩子害羞的,都躲大人后面了,我家的那个怎么就没这么乖巧...”
王耀和熟人一一说笑应付过来,带着本田菊坐到窗边,服务员刚擦干净桌子,提着茶壶,先倒了两杯碧螺春。
“怎么这么害羞,脸都红了。”
王耀轻轻捏了捏本田菊的脸, 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又忍不住多捏了两下,直到本田菊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才轻咳两声,放下手。
“小叔叔。” 本田菊捧着茶,唤了一声,脸上带着干净的笑,红晕还没褪下。
王耀从鼻音里轻哼答应,尾音上翘,泄露着闲适与温柔。
本田菊隔着衣服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想着王耀的那句“玉似的捧着”,喝了口茶,往日里在他喝起来除了苦涩没别的味儿的茶,竟然也让他喝出了丝丝甜味儿,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小孩子少喝点茶,这茶太浓,我给你要壶开水。”
“好。”本田菊乖顺放下茶杯,抬着眼看着他,乖巧柔顺。
“来来,还是老样子,阳春面一碗,云吞一碗,三丁包两个,萝卜糕一个,再送您一碟酱菜,是昨天刚开的坛,酱醋萝卜。”
服务员将冒着热气的碗筷摆上,又提上水壶,“您要的,一壶白水。”
王耀点头道谢,筷子递给孩子,笑弯了眉眼,“快吃吧。”
清晨的凉意还未散去,满室都是刚出炉的饭菜香气,清风徐来,又是满目莲叶晃。
忽而一阵孩子的嬉闹声传过来,一抬眼,几个孩子,穿着短袖短裤,正七手八脚撑着艘乌篷船,为首的大男孩虎头虎脑的,一脚蹬在船舷,以手搭棚远眺,“小的们,随我浪里白条去莲花深处,活捉九头虫!”
“噗——”一个老爷子正喝着茶,被这无忌童言惊得一口喷了出来,满室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群皮猴子,昨天还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鲁智深病补雀金裘,不知明个是不是要搞一出母蝗虫葬花。”
王耀看了看外面的孩子,各个晒的皮肤黝黑,眼睛却亮晶晶的,神气十足,又看了看坐在对面斯斯文文吃着早茶的本田菊,不知脑补了什么,嘴角挂着憋不住的笑,“要不,吃完饭,你也跟他们玩儿去?”
说完,还眨眨眼,“我觉得你可以演个智多星吴用什么的,挺适合你的,怎么样。”
也许能演个智多星温酒斩华雄。
本田菊听不太懂他在讲什么,也自动忽略了王耀奇奇怪怪的眼神和脑补,只是握住筷子的手僵了僵,他看了看外面,一片孩子气的欢声笑语,眼底划过一点点羡慕,“在下,他们,能接纳我么?”
王耀抬手敲了敲本田菊的头,“都是一般大的孩子,玩着就玩开了,还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能不能接纳的,再说了,你现在说汉语说的这么好,你不说,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本田菊有些犹豫,
“在下......”
纵然已经在这陌生的国度待了两年,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汉语也练得听不出什么毛病,可他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从去年起,他就被王耀送到镇上的小学去读书,因为王耀提前与老师沟通过,他在学校一直被特殊关照着,也没什么人敢来欺负他,只是他还是难免因为国籍与文化的差异,与身边的同学融不到一起。
自然,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刚刚由闭塞走向开放的国家,正与他的故国处于文化的密切交往期,大量的电视剧与动画正涌入这个国家的千家万户,悄无声新地改变着人们对这个邻国从前有些敌意的看法,只是他来这里之后,家里的长辈是个很少看电视剧,又很少带着他去市中心的,其实他的同学,一直都对他抱着善意的好奇。
“试一试吧,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和他们玩不到一起?”王耀摸了摸孩子的头,神色带着郑重。
“小菊,试一试,交几个好朋友,好么?”
本田菊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三丁包,乖巧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在下会尽力的。”
王耀安心下来,肯出去交朋友就好,他只希望这孩子健健康康长大,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他不希望让他受到一点点影响,即使没有父母,也要幸福快乐的长大。
“好了,去吧,玩儿累了就自己回家,记得回来吃午饭。”王耀拉着本田菊,走在河街旁,“这些孩子,都是邻里街坊家的,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本田菊握着王耀的手紧了紧,手心微微出汗,像极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看王耀,王耀朝他点点头,另一只手覆上本田菊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被包裹的温暖,让本田菊心定了定,他主动抽离了王耀的手,走到河道旁,下了石阶,朝船上的孩子们轻声唤,“我...我能和你们一起玩么?”
为首的男孩子嘿嘿一笑,“好呀,来,小的们,靠岸让新兄弟上船!”
“是!大哥!”几个男孩虎头虎脑答道,惹得王耀发笑,他躲在树后,看了一会儿,听几个孩子在一起嘻嘻哈哈一阵儿,一个孩子的惊呼远远传来,“你是日/本/人!”
王耀心下一紧,抬脚就想冲出去。
“那你一定看过阿童木啦!快快给我说说阿童木第十二集讲到哪儿了!我姑姑从苏州给我带了动画碟,居然忘了带这一集,我快憋屈死了,给我讲讲剧情吧!”
王耀心下一松,长长舒一口气,噙着笑,抬脚离去。
太阳渐渐爬高,当荷叶上的最后一滴露水蒸发殆尽,王耀已经在车上挂满了大兜小兜的菜,回了家,停好车,将一个大西瓜从车篓子里抱了出来,打好井水,将个西瓜直接丢进木桶里,西瓜晃了晃,稳稳当当浮了上来。
夏蝉,又开始在院子里那颗银杏树上嘶鸣,歇斯底里的,似乎是要将生命里所有的热量,都用这让人烦躁的蝉声释放。
引得空气里的燥热更恼人。
王耀打开收音机,刺啦刺啦一阵响,用手用力拍了拍,传来了琵琶和着的评弹,他收走桌上放着的搪瓷碗,抹布擦了擦桌子,然后进了厨房。
“踏石阶,走雨巷,雾润情思,雨淋闲愁,烟霭锁魂乡,吴侬软语如歌唱.....”
软软糯糯的苏州口音飘了满屋,头上的吊扇开始呼啦啦转,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案板传来声声刀响。
汪汪——
邻家阿黄叫了两声,也不知是冲着哪个倒霉的路人耍威风。
王耀切着梨丝,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勾起嘴角。
本田菊是踩着新闻联播的点儿回来的,邻居家的电视已经响起了熟悉的片头曲。吱呀一声推开院门,王耀正打着蒲扇坐在树荫下的竹躺椅上,懒懒散散的,抬眼看了看他。
本田菊裤子湿哒哒的,还沾着泥,侧边挂着几根水草,他手里拿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莲花,拖着凉鞋啪嗒啪嗒走到王耀身边,居高临下,然后一伸手,示意要送给他。
王耀用蒲扇挡着脸,遮住树叶间的阳光,抬头看了看他“开心么?”
本田菊晒了一上午的脸,已经和早上变了个色号,只是肤色还是很白,天生的白皙,他黑漆漆的眼睛盯了王耀一会儿,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大大的笑,饱满的贝齿在阳光里白的晃眼。
王耀也笑了,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是沉甸甸的安稳踏实。
王耀给本田菊擦过脸换过衣服,带着孩子坐下吃饭,带回来的荷花被他插在屋子里养金鱼的水缸里,平添了分雅趣。
水晶玻璃的大碗,浮起的冰块儿轻轻撞击碗壁,梨丝与火腿整齐码放在褐色的荞麦面上,红艳艳的汤,是鲜甜辣的味道,汤里放了汽水,带着碳酸饮料独有的清爽。
饭后去厨房切开了西瓜,刀落间只听咔嚓脆响,瓜熟得满透,不需要一落到底就自动分开,汁水顺着裂缝溅了出来,井水的凉气一齐往上冲,眼睛都感觉到了凉意。
外面炎炎烈日,院子里的地都晒得脱皮干裂,屋子里吊扇呼啦啦的转,本田菊卷着筷子吃着冷面,觉得嗓子渴了就咬几口西瓜,水瓤儿的西瓜,最是解渴。
“好吃么?”王耀眼睛弯弯,擦擦嘴问道。
本田菊认真点点头,又吸溜了一口爽滑的荞麦面,觉得自己似乎表达的不够,又加上了一句,
“好吃,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王耀眼角的笑加深,以至于年轻的脸上露出点点细纹,他摸了摸孩子的头,“那就给你做一辈子。”
(三)
1995年,芒种。
“就玩完这把!最后一把!阿菊你就借我吧,求求你啦!”少年可怜兮兮的看着本田菊,还不忘假惺惺的摸一把泪,只可惜他语调里的哀求被压在嘈杂混乱的人声里,并不那么让人同情。
本田菊白皙干净的脸被打上游戏机劣质刺眼花里胡哨的灯光,本就表情不多的脸看着更苍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几张零钱递给了他。
“在下要回去了,你们在这里继续玩吧。”说着,他淡淡扫过游戏机,噼里啪啦刺耳的音效和夸张辣眼睛的画面,勾得小镇上的孩子们沉迷于此无法自拔,连带着本田菊也不得不被拖进了游戏厅。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进来,要不是因为是同学,不好驳了面子。
要是让家长们逮到几个孩子暑假补课不好好去上课,却来游戏厅玩物丧志......
他眸子垂了垂,莫名好奇他家家长知道后的反映,是不是能表现出一点不同于以往的温煦端方,表现得暴躁或者气急败坏一点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是从来没被家长打过屁股的童年太过美好,王耀太好说话。
本田菊脑子一抽,止住脑中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他被游戏厅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疼,更何况这地方鱼龙混杂,烟雾飘散,他皱起眉头,只觉得胸闷气短,只想赶紧离开。
但愿这一身被熏出来的烟味儿能散,王耀从不抽烟,更不喜这味道。
他背起书包,“你们继续玩吧,在下要先回去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记得早点回家。”
“嗳,怎么走了?”一个少年从屏幕前抬起头,喊道,同时给一旁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的小姑娘打了个眼色。
几个少年少女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这小动作做得拙劣幼稚,自然逃不过本田菊的眼睛,只是他并不想理睬。
“别走呀阿菊,你每次来都不玩,试试吧,挺好玩的。”
“是呀,别走呀,等会咱们一起回去,也不会被家长怀疑。”
那个背粉包的姑娘抛下游戏机走了过来,“阿菊,你再玩会儿吧,这么早回家多没意思啊。”说着还有意无意凑近了两步。
“还是你不喜欢这里,你要是嫌吵,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本田菊看着小姑娘青涩稚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和讨好之色,一双纯净的眼睛里,少年的情动羞涩怎么都藏不住。
“不了,家里人在等我回去吃饭,谢谢你。”他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景,虽然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不少。
但总归,只是个小姑娘,年少的喜欢和追求,怎么着都不是什么错,他不可能对姑娘冷言冷语恶语相向,这样难免太没风度。
而且,也不像王耀能养出来的人。
想起王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受小姑娘欢迎,眉眼藏笑的打趣之色,他就有种从心底深处没由来的烦躁,像是少年人脸皮薄,不好意思被撞破这种少年事,又像是......
又像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眸子暗了暗,不顾小姑娘的尴尬和挽留之色,也不想理睬几个少年少女的小算盘,面子上的功夫他从来是做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几次跟着他们来游戏厅,都帮他们打掩护,还借零花钱给他们,说什么都算是够讲义气的了。
他从游戏厅里出来,冷眼扫过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几个背着书包稚气十足的少年少女们,忍不住扶额,他总觉得这地方不安全,迟早会出事。
想着自家家长平日里的言传身教,他忍不住在离开后用公共电话亭给附近的片警儿老刘打了个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装作成人的样子,只说是他家小刘学校的班主任,在街上的某某游戏厅看见了他儿子,建议他注意一下自家儿子这学期不断下滑的成绩。
挂了电话后,他远远望了一眼在游戏机前跟外星飞机打得难舍难分的小刘,颇觉得自己干了件能被自家家长夸的好事,尤其是他等了一会儿,看到几个满眼怒气、来势汹汹的绿衣警察叔叔的时候,经不住眉眼弯弯,背着书包走了回去。
当然,死道友不死贫道,小刘回去以后是吃竹笋炒肉还是夫妻肺打,他就不知道了。
他是踏着暮色走回家的,路过了水街,看见结得饱满圆润的莲蓬,一个手痒就摘了几个,想着自家家长最爱吃新鲜的莲子,多摘了些,塞到书包里,鼓鼓囊囊的。
本田菊到家的时候,大眼一扫就知道王耀在做什么,放下书包洗洗手,他端着个碗,一手拿着莲蓬,走到院子西侧的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王耀正在案几前埋头拿着刻刀,头顶处一盏老式台灯,手下是一块莹润白皙的和田玉。
他没作声,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王耀手上刀起刀落,也没空看他,右眼上还架着个放大镜:
“回来了?”
“嗯。”
本田菊轻声应下,拿起莲蓬就开始剥了起来。
“又来给我剥莲子,仔细你指甲疼。”王耀手中的刻刀没停过,手上的玉石,下半部分是莲花座与丰满庄重的佛躯,流畅飘逸的线条勾勒出纱绫缥缈的佛衣,即使头部还没有雕出,也知道这手中的石子,不日将蜕变为慈眉善目、庄严肃穆的观世音佛像。
本田菊没吭声,只是用指甲掐掉莲子发紫的那一头厚皮,然后顺着裂口剥开,将水灵灵清凌凌的莲子放入碗中。
一时间只能听见刀片划过玉石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啧。”王耀皱起了眉头,本田菊一怔,从堆得小山高的莲子中抬了头,看见王耀有些头疼得看着手中的玉石。
原本应该雕脸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块白斑,怨不得王耀发愁,毕竟佛像圣洁,这么块儿杂质,肯定不能再雕佛面了,又是雕了一半才发现,难改设计了。
虽说佛本无相,但可惜敬佛的人并不这样想。尤其是这种拿着料子上门定做的客人,要求总是很多的,而且从不会相信是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只会用外行的眼光质疑一个专业人士的水平。
后来王耀才知道一个时髦的词,来形容这种人——甲方。
本田菊将碗推了过去,“休息一会吧,等会再想怎么处理,别着急。”
“也是。”王耀看着水灵灵的莲子和自家小孩儿故作矜持,其实遮遮掩掩的殷切巴巴的眼神,总是忍不住欢喜得意的,也平息下了浮躁的心,他起身去洗洗手,坐回来美滋滋品尝小孩亲手剥的莲子,只觉得甘甜清香直达心里,最后一点烦躁也荡然无存。
只是坐近了,王耀难免闻到本田菊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他轻蹙眉,“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本田菊本可以轻轻揭过这事,随手应付过去,以王耀的性子,从不会过多追问,但没由来的,他又想起了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睛,想起王耀往日放任自由的态度,于是说了实话,只是他隐去了自己出卖好友的情节,只说小姑娘找人约他去游戏厅,想找机会和他培养感情。
他偷偷注意着王耀的神情,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王耀大概是没想到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大胆,一时间注意力都在游戏厅上,说了一句,“你少去那地方,不安全,前几日还有街头混混在那里打架。”
语气也是温和的,即使对他去这种地方有介意,也不会粗暴表露出来,而且他也知道自家小孩是个早熟懂事的,不会学坏,他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只是担心他的安全,担心但信任孩子。
“嗯,下次不会去了。”本田菊说,然后他又想了想,斟酌着对自家家长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玲玲,没有和她多说,就回来了。”
王耀看自家小孩这张老气横秋的脸,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比同龄人多一分成熟的气质,再加上这张清秀儒净的脸,难免会被小姑娘喜欢,仔细想想,好像自从小孩儿长到了少年时期,风华初现后,扑向他的仰慕示好就没少过。
以前他没说过什么,甚至还会打趣自家小孩,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不过是些孩子气的过家家,但看小孩儿有些严肃的神情,竟然有些拿不准了。
“你喜欢人姑娘?”王耀小心翼翼问道,想着,这也没什么,他又不是古板的人,相反还挺开明的,不然也不会接手本田菊那对狗血父母的烂摊子,收养本田菊了。
若是本田菊真心喜欢姑娘,他不会阻拦,只是……
他眯起眼,孩子不能被他教坏了,他得提前教他一些事。
本田菊很快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她,”他顿了顿,又补充,“也不喜欢其他女孩子。”
“这样,”竟然是他误会了,他以为孩子那么郑重,是向自己征求意见,“既然不喜欢人家,就早早和人姑娘说清楚,别拖得不清不楚的,平白伤别人的心,知道么?你是男孩子,又15了,已经不小了,你得学会承担责任。”
王耀语气放柔,不带一丝家长的居高临下,每次当他教育孩子的时候,都会尽量用平等的态度对他。
坦白讲,王耀是个好父母,可惜,这孩子不是他的亲生血脉,更不是他的亲属,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当亲侄子养了这么些年的孩子,在不知不觉间,在感情上有些过于依赖他了。
本田菊点点头,“在下明白,会改日和她说清楚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有些没由来的失落,他知道自家家长是个再君子不过的正人君子,对他的教育自然也是和煦开明、礼义廉耻为先的。
他其实,是有点想让王耀露出点儿吃味的神色的,或者生气也好,这样显得他的这位监护人除了兢兢业业履行赡养义务之外,还有对他这个抚养人身份之外的特殊感情。
“我不反对你早恋,我只希望你如果喜欢一个人,需是真心喜欢,真心呵护,而且你现在还太小,什么事都担不起来,等你有了真心喜欢的人,就该明白,真的喜欢是负责任,一时的冲动不计后果,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他想了想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心中忍不住叹息和怜爱孩子,摸了摸本田菊的头。自从小孩长大,他就很少这么做了,他总是尊重孩子的,尽力做好一个完美的家长,也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没能让孩子摆脱那对父母的影响。
“在下明白。”
本田菊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少年,他像儿时那样顺着王耀的抚摸,轻轻落进王耀的怀抱,半跪着将头埋在王耀的怀里,双手环住王耀的腰。
还挺精瘦的,自家大人是个惯常锻炼身体的,这衣服下怕是满满遒瘦匀称的肌肉。
本田菊压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奇怪想法,抱的更紧了些,这怀抱真的温暖,温暖又安心,衣角蹭在鼻尖,是洗衣粉的味道。
这天晚上罕见地本田菊失了眠,他在黑夜里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吊扇呼啦啦的转,额前刘海被轻轻吹动,转了个身,抱住自己的布兔子。
两颗纽扣眼睛就这么对着他,其实丑丑的,不大好看。
他闭上眼,轻嗅着上面的洗衣粉味儿,感受棉布划过肌肤的感觉,想起了白天的那个怀抱,温暖,干燥,带着爱怜。
不知怎的,突然脸上有些发热,他竟然在想自家长辈的身体是什么样的,这样羞耻的想法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恼羞成怒似的,拽过被子,蒙住头,懊恼得发出一声低吟。
直到被闷得满头大汗,才忍不住一脚踢开被子,起身将风扇开大,又躺回去闭眼。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冷,盖上了被子。
然后又热了起来,如此反复,到深夜也不消停。
终于他筋疲力竭,不知何时才沉入睡梦。
然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自家门口的巷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下意识去找自家的院子,他跑啊跑,却不知怎的,总是离院子很远。
他有些急了,心里很慌,加快了脚步,跑得筋疲力竭,热得汗流不止,他想大声喊,“小叔叔!”
却发现他用力喊出来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恐惧渐渐漫上心头,急得他快哭了,脚下突然一空,他从空中坠落,猝不及防被吓得骨子都一凉。
然后他落入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他抬起头,看不起这个人的脸,但他知道,这是王耀。
他紧紧抱住王耀的脖子,不安又惶恐,他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格外磁性,“怕了?”
本田菊慌不择路点点头,抱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瞧你这一身汗。”男人毫不费力抱着他,走了几步,然后两人就置身于雾气腾腾的温泉中了。
“快洗洗澡。”王耀将他放了下来,浸在温水里,两人的衣服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了身形。
本田菊不愿放开手,就这么抱着王耀的脖子,站在水里,内心的惶恐还未消散,他忍不住贴着王耀,紧紧贴着。
水雾蒸腾得人眼都是热的,他只觉得这温泉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扒着王耀,紧紧得不放,甚至想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不能分开才好。
“热......”他有些难受得抬起头,看着王耀,水汽很重,遮挡着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王耀的脸。
“乖,很快就不热了,忍一忍。”王耀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本田菊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温泉浸泡的地方传过来,然后向上蔓延。
他轻哼一声,拉着王耀的手不放,笨拙得贴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不出来的怪异的舒适感,他忍不住握着这双手,贴合着,去感受王耀掌心处被刻刀磨出的薄薄的茧子。
“小叔叔...小叔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一遍遍得叫王耀,八爪鱼似的,缠绕着他,好像这样,就没那么热了。
他突然又觉得,不想叫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他改了口,像当年那样,笨拙又认真唤了一声
“王,耀——”
温泉突然翻起了一阵浪,打在两人的身上,温暖的感觉席卷全身。
然后本田菊睁开了眼,夏天的黎明总是格外早,天已经透亮,还泛着夜间的冷气,几声鸡鸣远远传来,平静安宁。
他身子一动,胯下的凉意就传了过来,本田菊身体一僵,只想闭上眼装死。
但躺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扭手蹑脚爬起来换了衣服,手里攥着小小一件衣物,心里发虚,悄悄推开房门,看王耀的房间还紧紧闭着,于是轻手轻脚下了楼梯,准备去外面赶紧洗干净。
等他走到楼梯上,身形出现在一楼的视线,猛的看到自家长辈正坐在一楼的正厅里,手里正拿着那块半成品琢磨,心里凉透顶,砰砰的跳。
王耀听见动静抬头,有些疑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本田菊将团在手里的衣服藏在身后,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另一只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一声“只是碰巧醒了,我再...再回去睡会儿。”
王耀怎么会看不出本田菊的异样,他疑惑看了看本田菊,眯起眼,看见本田菊背在身后的手,“拿的什么东西?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本田菊脸一下子就通红起来,磕磕巴巴道,“没...拿什么...”
王耀放下玉雕瞅了他一会儿,看着自家小孩儿恨不得钻到地里去的窘态,想了想,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啊,是那事呀,你害羞什么,我是你小叔叔”他又笑了笑,“我家小菊,也长大了。”
本田菊的脸已经红成了柿子,能强忍着镇静,已经算是心态良好,他简直不敢看王耀的脸,听着王耀低沉的声音一声声传入耳朵,那个梦境就又浮现在脑海里,让他羞愤窘难。
王耀只觉得是自家小孩儿脸皮薄,没有多想,也不为难他,“你快去洗吧,床单被子弄脏了么,弄脏了我来洗,你洗不干净。”
本田菊用尽全身力气点点头,然后飞也似的冲出了大厅,走去了院子,王耀忍不住失笑,“这孩子,怎么这么害羞。”
被小孩儿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再去想怎么改刀了,去楼上将被子床单抱下来,准备去洗,下来的时候,本田菊已经洗好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凳子上,扶着额头不敢看他。
王耀忍俊不禁,这孩子,不过很快又恢复到家长的思考方式,他想,是时候和孩子谈谈了,有些东西,该交给他了。
这个时候的初中生还没有什么正规的生理知识课,又是保守的年代,老师也不敢多说,该懂得东西,全靠家长去讲或者自己领悟,会不会走歪,真的是全靠运气。
这天一整天,王耀都待在家里琢磨那块儿玉雕,但也没耽误做饭,荤素搭配,还要温上一杯牛奶,生怕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孩营养跟不上。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正安安静静坐着喝汤,王耀突然灵光一闪,快步到工作间拿起画笔勾勒起来,本田菊被吓了一跳,一看是王耀去改玉雕,才安下心来,他这么一改不知要改到几点,今天早上的事儿应该能逃过去,过几天王耀就不会再提了。
这样想着,本田菊七上八下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安安心心洗漱过后,就准备回房睡觉,一推开门,看见白天的床单被子已经被洗干净晾干铺了回去,想到是王耀亲手洗掉的污秽,脸上又是轰的一声,烫的吓人。
屋漏连绵偏逢雨,本田菊还来不及冷静下来,就听见王耀上楼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做贼心虚,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最不想见到的结果,王耀看见他的房门没关,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还没睡么?”王耀随意坐下,正坐在床边,本田菊低着头不敢看他,点点头,像往常一样乖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刻意保持了距离。
王耀只当小孩儿还在为早上的事害羞,没有多想,只是放柔了声音道,“早上的事,没什么可羞耻的,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阿菊,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需要教你,你要好好听着,学会照顾好自己,明白么?”
本田菊怔了怔,他虽懵懂,但青春期的躁动与人的本能,总是会让人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事情的,他大概知道了王耀会说什么,心里又升起一种怪异的感受。
好像有些虚空,想要什么填补,又好像有些躁动,连带着心也跟着,扑通扑通。
王耀不知道自家小孩儿的想法,一本正经地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向本田菊讲解身为一个正常少年的生理反应,以及如何保持卫生,如何保护身体,然后又讲到了男女关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态度,甚至身为一个男孩子的家长,尽职尽责地教育他,不能伤害女孩子,说的时候,王耀难得带上了严肃与厉色,
“你要是敢伤害女孩子,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这是本田菊第一次见王耀露出这样严厉与郑重其事的神色,不自觉点点头,郑重答应了下来,王耀见他认真的样子,收敛了陌生的严肃,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本田菊心想,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心里很烦躁,会想着方才王耀说的话,然后突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一句,“那男子和男子之间可能有这种关系么?”
“你说什么?”对这种事闻所未闻的王耀被吓了一跳,他一脸震惊之色,看着本田菊,其实他听清了本田菊的话,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田菊潜意识觉得,他不应该多说,于是低下头,“没什么,我胡说的。”
“小叔叔,没什么事我先睡了,不早了。”本田菊站起身,全程不敢看他。
王耀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反应过来,这会儿正处于三观碎裂的神游状态,他张了张口,
“你...”
这孩子难道喜欢上了男孩子?!他又想起昨日白天本田菊对他说的话,
“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可没说没有喜欢的人呀,如果喜欢男孩子,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王耀虽然听过一些这种事,但也仅限于听过,从未见过,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能太慌张,不能吓着孩子,于是他平复了下呼吸,“我下去改玉雕,你...你别怕,我就是有些太惊讶了,咳,这种事我,我不太清楚,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查查资料,想想要怎么给你说。”
本田菊不知道王耀又过度脑补了奇怪的东西,心头那种奇异的感觉水一样一圈圈扩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一时没有精力应付过去,于是含含糊糊点点头,把王耀送出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他不知道,第二日,他尽职尽责的家长,王耀同志,本着为孩子负责,实事求是的精神,专门骑着自行车跑到市里的扬州大学图书馆,查了整整一下午的资料,然后带着被刷新得不能再刷新的三观,带着有些回不过神的迷茫表情回到家中。
然而这次,本田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没等王耀开口,就说,“在下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只是随口一问,小叔叔。”
于是王耀的一腔打了一下午的腹稿通通作废,最后,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摸了摸本田菊的头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些人喜欢同性,是很正常的事,不是病,也不是离经叛道,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是受生活环境,还有些人,是真的喜欢某个人。是我无知了,总之,不管怎么样,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尊重你,只是唯一的要求,是要你负起责任,不要耽误了别人,害人又害己。”
本田菊把这话记在了心里,点点头,又是乖顺沉稳的模样。
只是他还小,还没有意识到他对王耀的感情,在年少时的懵懂与荷尔蒙的躁动下里,渐渐偏离了方向。
走向了他所不知道的未知。
(四)
1998年,夏至。
本田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在这天的晌午,家 家户户飘出饭菜香的时候送了过来,骑着小三轮、戴着绿帽子的邮递员喜笑颜开,向王耀要喜糖,沾沾喜气。
“恭喜小王,你们家娃娃呀,考上北京的大学啦,我可是听说了啊,你们家这个,可是市状元!”
即使故作矜持,王耀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好说,好说,拿去给你家姑娘,也祝你家姑娘考个好高中。”
“嘿嘿,那就借你吉言,让我家姑娘也沾沾文曲星的喜气。”
王耀拿着通知书,笑着送别了邮递员,然后走回了院子,自家的那个倒是宠辱不惊,知道自己考上了,脸上也没有多余的喜色,不咸不淡的在厨房洗菜切菜,好像王耀拿的是什么废纸。
这让王耀哭笑不得。
“真的不出去吃?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还要在家吃冷面?”
。 本田菊将虾洗干净捞出来,“这不是还加了海鲜么,怎么就不是庆祝了,而且...而且外面的馆子没有冷面好吃。”
王耀轻拍一记他的后脑勺,笑骂一声,“你这小子,没出息。”
终究还是拗不过他,在家里又吃了一顿吃了这么多年的冷面,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就爱吃这个,怎么吃都不腻。
然后王耀又掌勺做了几个菜,一道文思豆腐,一道粉蒸狮子头,都是地道的扬州菜。
尤其是他那一手切水豆腐的绝技,豆腐丝切得棉线一般细,盛开在高汤里,如菊花般精致,这手绝活,还是多年前跟个做淮扬菜的老师傅学的,做出来的文思豆腐,入口后细腻绵长,风味层层繁复,堪称是王耀的压箱底手艺。
当然,免不了本田菊有些好奇又无语说一句,“小叔叔,有你不会的手艺么?”
王耀摸了摸下巴,“你还真别说,但凡动手的,写字画画,刻章雕玉,木工养花,做菜缝补,真没有我不会的,我还会做龙凤喜烛,你信么?”
本田菊点点头,哪里有不信的道理,面不改色道“除了生孩子,小叔叔什么都会,就等着人娶回家了。”
“胡说什么呢,找打。”王耀又是笑骂着一巴掌拍上去,虽然一点儿也不疼。
今日里难得,王耀拿出来几瓶啤酒,提前在井水里冰镇过,一起瓶盖,嘭的一声,泡沫涌了上来,又随着金黄色的酒液被倒进玻璃杯里,推到本田菊面前。
“今儿个我高兴,陪我喝几杯。”
本田菊有些惊讶,王耀从不让他碰烟酒,于是没动。
“你长大了,可以喝酒了。”王耀拍拍本田菊的肩,温和笑着,脸上的神情与多年前本田菊与他回家时别无二致,还是那样的清隽俊朗,温润如玉。
于是本田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凉之气顺着食道直冲胃里,又快速扩散到全身。
“慢点儿喝,慢点儿喝,喝这么快伤胃。”王耀哭笑不得,拦下这愣头青小子,本田菊的脸涌上红晕,眼睛亮亮的,没有醉,但第一次喝酒喝这么猛,还是有些头晕,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等再回过神来,头已经靠在王耀的肩膀上,洗衣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还有温热的体温,勾起几分缱绻旎思。
王耀顺势撸了几把,跟摸隔壁家的大黄没什么区别。
本田菊的脸黑了黑,那点儿绮眷之思消得干干净净,他从王耀的魔爪下避过,正襟危坐,同时又想着,自家长辈真是越活越回去,也不知昔年那个沉稳端方的小叔叔去了哪儿。
两人边吃边聊着,王耀逐渐喝多了些,他知道王耀肯定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果不其然,王耀斟酌了一会儿,然后收敛了神色,又换上了长辈的温和道,“你今年,已经十八了,今天录取通知书到了,我这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不用再有什么顾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儿,今天,也该告诉你了。”
其实本田菊早有心理准备,他一向早熟懂事,这些年,从未主动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只在每逢母亲祭日,会被王耀带着,去烧些纸钱,摘几支花,朝着故国的方向,遥遥祭拜一番。
一开始的时候,本田菊不问,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问,他总是乖巧得让人心疼;后来长大了些,这些年相处下来,对王耀的脾性再了解不过,才隐隐明白,王耀是在等他心智成熟,不希望影响他的成长,不愿意他小小年纪就背负沉重,高中以后,王耀更担心影响他学业,也不会说,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这些事迟早是会告诉他的,王耀为他考虑得细致周全。
于是他侧耳聆听这段尘封的往事,不出他所料,自己的这对儿父母,是够不着调的,王耀常常教导他要有责任感,他也猜出了自己的父母,大抵是不怎么负责任的。
往事也简单,多年前一个扬州的玉雕师,受东京玉雕大赛之邀,去参加比赛,年轻有成的玉雕师,谈吐不凡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自然会吸引旁人的仰慕,于是担任翻译的姑娘,本田菊的母亲,自然也倾心于他。
偏偏,他母亲是个有夫之妇,年轻时就嫁给了个富商。
本田菊的父亲,从一开始是知道的,但奈何情字上头,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旁人看法,俩人逐渐暧昧了起来,终于有一日俩人干柴烈火烧了起来,却被人撞破,这件丑事瞬间传遍了整个大赛,更捅到了那位不幸头顶绿帽的商人里。
玉雕师是代表扬州参赛的,又是中/国/人,不但代表着一国形象,也与扬州玉雕荣辱与共。
于是他现是被一同前来的国人同行指责排挤,后又收到他的师傅,也是王耀的师傅的电话,说他有辱师门,以后别说是自己徒弟。
后来的事儿,便有些唏嘘了。
王耀的这位同门师兄,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最是心高气傲、清高要强,因为被众人指指点点,心态崩溃,与冠军擦肩而过,他一心想拾回面子,于是与本田菊的母亲约好五年之期,归来后就带她走,他去南洋拜访一位华侨玉雕大师,进修技艺。
本田菊的母亲本是遵从父母之命嫁的人,原本就对这段婚姻不满已久,之前碍于家庭保守的风气,一直不能离婚,于是索性借此机会,与丈夫离婚,断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也因此,他母亲的家人恨极了她,不仅让家人 被指指点点,也丧失了富人对她家族生意的支持,于是驱逐了她,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富人并没有为难她,但也没有挽留,本来就只是商业联姻,对她没什么感情。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满心欢喜期待着孩子的降生,安安心心等待着爱人回来,却再也没等到。
雕玉师的飞机失事在了南洋,尸骨无存,再不能回 来。
王耀听说这事的时候,才不过十四五岁,他知道自家师傅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嘴上说着厌恶自家大徒弟,可听说他人没了,还是忍不住大受打击,本就不好的身体每况日下,没几年也撒手去了。
于是王耀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再后来,九年过去了,王耀本已经将往事故人遗忘得差不多,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却收到了一封异国的来信,他看了看,不得不背起行李,去往异国。
本田菊静静听着,一张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愤恨的情绪,也没有唏嘘感慨,只是很平静,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他看着王耀的脸,自家长辈喝得多了些,脸红彤彤的,眼睛也渐渐失了焦距。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本田菊心想,或许是这些年的生活,实在是太安逸美好,以至于他对这对儿不负责任、只顾自己感受的父母没什么怨恨,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只对母亲还有些怀念,毕竟她对自己很好,又为了他能好好成长,将他托付给了王耀,也因此他很感激自己的母亲。
感谢她让他遇到了王耀。
“少喝一点儿,小叔叔。”本田菊看王耀喝得有些多了,温声道。
“没事儿,我今天,嗝,高兴。”王耀摆摆手,又仰头饮酒,重重一声放下酒杯。
“我很高兴,很高兴,我的阿菊,长得这样好,这些年,我唯恐你会因为你父母的事儿留下什么性格缺陷,你现在这样,真好。”
本田菊难得笑了笑,还不是因为自家长辈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呵护么?
这人,怎么这么温柔,这么好。
好到让他一颗心,彻底沦陷,放不下,舍不得。
又是几杯酒下肚,酒精的作用下,感觉自己都飘在柔软的云里,晕晕乎乎的,舒服又不知身在何处。
王耀是真的喝多了,他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了自己的过往,好像在给身边的小孩儿说,又好像是说给自己。
也亏得本田菊喝得不多,一手撑着头,迷迷糊糊听着,竟然也听懂了。
王耀说,他本来是个孤儿,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七八岁以前,全靠好心人可怜,东家一口菜西家一口米,吃百家饭长大。
有一段时间,他遇到了个从东北来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在扬州经营生意,远离妻女,可怜他命运凄惨,于是养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在那时候,他跟着那中年人学会了做延边冷面,地地道道的东北口儿。
再后来,中年人做完生意,要回去了,放不下他,于是想了个办法,让当地一个雕玉的师傅收下他当徒弟,看着王耀正式拜了师,上了户口,才放下心来离去。
只可惜当年通讯不方便,王耀又小,他没能记住那中年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后来再也没能联系上那位帮助了他的好心中年人。
总之,王耀从此有了家,又能学会一门谋生的手艺,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因为从小到大收到的无数人的善良帮助,养成了温敦和煦的性子,同时,也被养的知足常乐、喜好平淡,没什么大的上进心,只愿意窝在小城里,守着老宅,不紧不慢雕着玉。
再后来,他就给人当了奶爸,还是自己不得不接手养着,他那样的性子,总不能看着孩子被送到不待见他的祖母家,那样的环境,也不知会把孩子养成什么样。
“人呀,珍惜自己所有的东西,才能快乐,不要想那么多,别钻牛角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了。”
王耀不知道自己喝高了,开始给本田菊灌人生鸡汤,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样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被后来网络上的人称为,佛系。
一个早古大龄佛系文艺男青年。
这顿饭一下子吃了几个小时,王耀还没有说完的意思,酒精的作用下,本田菊的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他不好意思打断王耀,渐渐趴在了桌上,闭上了眼。
“我真喜欢你,阿菊。有你在,我就不孤独了。”
迷迷糊糊的,他听见王耀醉醺醺说道,然后咚的一声,王耀的头载到了胳膊上。
本田菊强撑着睁开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王耀刚才说了什么,“别在这儿睡,小叔叔,我扶你回房间。”
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脚下打着飘儿,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本田菊将王耀的胳膊搭在肩上,半扶半背着他,摇摇晃晃,好几次都撞在墙上,还撞倒了柜子上的东西,才将喝醉的大人送回房间,踉跄了几下,差点把人摔下来,又紧紧扶住人,满头大汗,才将人送到床上。
王耀的头差点撞在雕花床的床梁上,本田菊用手护着,狠狠碰在柱子上,吃痛闷哼一声。
“阿菊...”王耀无意识唤了一声,闭着眼睛,顺手就揽过人,将人抱在怀里,侧躺着。
本田菊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意识在陷入黑暗的边缘沉浮,他迷迷糊糊的,好像才反应过来王耀方才说的话,心中一动,凭着本能,将脸贴了过去。
柔软的唇相贴合,呼吸相交错,王耀半睁开眼,无意识看了一眼,又陷入了沉睡。
(五)
2002年,小暑
本田菊大学毕业这年的暑假,独自一人回了母国。
多年未归,故乡的记忆都已经被消磨成点点碎片,再见时,只觉得陌生得很。
还好,他去公墓祭拜的时候,又听到了蝉鸣,这让他又有了种安心下来的感觉。
本田菊母亲葬在富士山脚下的一处公墓园,景色幽秘,宁静旷远,公墓里到处是松柏,树荫森森,夏蝉乱鸣。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王耀走,也是在这里,一晃多年过去,现在才发现这里是这样的静谧悠然,的确是个适合长眠的地方。
手里一捧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墓碑很干净,常年有专人打扫,黑漆漆的光滑大理石,映着天空白云,也映着本田菊年轻秀雅的脸。
本田菊在墓碑前坐了许久,说不上悲伤,但也绝不能说高兴,只是静静坐着,看了一下午的陌生人,来来往往,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来这里祭拜,然后又悄然离去。
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半点咳嗽声也不闻。
天黑的时候,本田菊去了一座旅社下榻,多年未说母语,难免生疏,在和前台交流的时候,还被以为是外国人。
在旅馆待了一会,本田菊就拿着瓶矿泉水去附近的街道转,有条河穿城而过,两岸种着成排的樱花树,可惜不是花开的季节,只能看见满目青葱。
路灯幽暗,河水声也在夜里淡了几分,这条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他见到不少拖家带口出来饭后散步消食的。
倒显得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像个异乡人。
不免有些自嘲,多年游子不如客,孑然一身无故人。
这些年,如果他还搞不懂自己的心,那也就痴长了这么些年岁,他年轻、天真,心思纯净,纵然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但还是带着干干净净的澄澈,心动的时候,不论怎么掩饰,都是藏不住的。
他相信王耀这些年,是能察觉到的,只是以他对王耀的了解,他想,王耀大概是在等他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心动,还是一时年少无知,所以从不做任何回应,只是也带了些避嫌的意味。
他挑不出王耀这么做的错处,也知道王耀是为了他好,只是若他真的是一时的少年情意,或许真的会放弃,但他已经想了许久,
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欢王耀。
他喜欢他的小叔叔。
但他同时也不知道王耀喜不喜欢他。
王耀这么多年了,一直不结婚,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王耀对他那样好,为他能幸福长大操碎了心,又怎么放心找个陌生的女人组成家庭,且不说人家会不会真心对本田菊好,若是王耀以后有了孩子,本田菊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换句话说,其实王耀这大半辈子,是被本田菊耽误了。
可本田菊早已长大,王耀还是没有想结婚的打算,不是没有好事儿的人想为他搭姻缘,但都被他拒绝了,他有些隐晦的欣喜和痴想,想着是不是王耀对他的感情,也有几分不一样,所以才会如此。
可惜他看不出来王耀的心思,王耀太成熟了,成熟又沉稳,又是最能沉得下心的雕玉师,想看透他,太难。
他抬头看了看夜晚的天空,东京的夜,是被霓虹灯染得黑的斑斓的,繁华又静谧。
“说了让你加件衣服,你怎么就不听呢?”
本田菊听到中文的声音,有些惊讶转过头,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胳膊上搭着件薄衫,快步走上去,将衣服塞给老妻,嘴上带着嗔怪,却亲自为妻子披上了衣服,“晚上河边冷,别吹着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不知道冷热,你这老头子,真是,总拿我当小孩儿看。”
妻子嘴上嫌弃着,却顺从转过身,任由老伴儿给自己穿上衣服。
老人就着路灯,不太灵活的手给妻子扣上扣子,又整了整衣襟“害,还不是你不会照顾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让我天天操心。走了,你不是想吃关东煮么,咱们去吃点儿,喝点汤再回去。”
说完,又挽着妻子的手,渐渐走远了,声音渐渐飘散在空气里,“你少吃点儿肉,大晚上的,别还以为自己年轻呢,多吃菜。”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头子,也少喝酒。”
本田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从衣襟里掏出块儿小小的玉石,带着他的体温,捏在指尖,透着路灯静静看着。
“小叔叔。”
他低低唤了一声。
他想,他大概是明白了。
于是他坐着飞机,回了扬州。
到家的时候,没通知王耀,他是提前回来的。
王耀不在家,问了邻居,才知道王耀去瘦西湖采风了。
他放下行李,将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蝉不叫了,一抬头,看见上午还好好的天变得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
扭头看见门后靠着放的雨伞,就知道王耀出门什么雨具都没带。
本田菊拿着两把伞出了门,坐公交车赶到了瘦西湖,到湖边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滴水滴了。
他顺着湖边走了一会儿,就看了远处一叶扁舟上,一个缥缈而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岸边摆摆手,示意自己来了。
也碰巧王耀抬了头,看见了他,小舟渐渐移到岸边,本田菊稳稳当当上了船,船身晃了一晃。
“要下雨了,是现在回去,还是等雨停了再回去?”本田菊征求王耀的意见。
“等雨停了吧,我想看看风雨满荷塘是什么样的。”王耀挥了挥手中的速写本,道。
于是本田菊放下了雨具,坐在小舟另一侧,小舟有个小小舟蓬可以挡雨,本田菊和王耀就隔着舟蓬坐着,本田菊主动划起了船,王耀拿着炭笔在本子上沙沙描画着。
小舟又缓缓荡进了湖深处,一片繁密幽深的荷藕田,雨渐渐下大了些,风吹荷田,满目摇曳。
没一会儿,小雨变成了暴雨,铺天盖地都是雨幕,王耀拉着本田菊躲进了舟蓬,小舟就在荷叶间自在摇晃着,顺水波缓缓移动。
轰隆——
惊雷乍起,吓了本田菊一跳,下意识一哆嗦,然后就被揽进了怀里,头上落着温暖的手掌,安抚着他。
“这么大了,还是怕打雷。”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本田菊偏着头靠在王耀的胸膛里,听着从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鲜活而沉稳,目光落在外面,风雨荷塘,荷叶交错间,远处是在雨雾里变得模糊的五亭桥。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王耀的怀抱里抬起头,看着王耀的眼睛,在昏暗的船舱里,明亮而深邃。
“怕,所以离了你,我该怎么办。”
他说的认真,又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天真,一双眼紧紧盯着王耀,带着些紧张和小心翼翼,又有抑制不住的爱慕。
王耀一怔,下意识垂下眼眸,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贴上来,不带任何情/欲与激烈,甚至带着些惶恐,轻轻在唇上辗转反侧,缠绵缱绻。
王耀涨红了脸,大半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人,第一次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所适从,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明明怀里的人那样轻,轻到自己一推,就能结束这个吻。
却好似有千钧重。
他舍不得。
再怎么逃避,也终究是舍不得。
四年前的那天,那个醉后的吻,在漫天雨雾里,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一点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至于醉后出现了那样的幻觉,可当他感受到唇瓣上的触觉时,他才惊觉,原来那一吻,不是梦。
他抱着自家小孩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小孩感受到了他的回应,先是一愣,然后睁开了眼,亮晶晶的,满是欢喜。
亮得王耀不敢直视。
本田菊大胆了些,双臂搂紧了王耀,紧紧贴合着,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他一用力,将王耀的背抵在舟蓬上,情意渐浓,他不禁撬开了王耀的唇间。
自家长辈没有排斥,有些笨拙回应着。
外面的雨,哗啦啦下着,一叶孤舟,在水上摇摇晃晃,与随风摇摆着的荷叶一起经受着这满天风雨,雨下到了最大,大滴的雨落在荷叶上,啪嗒嗒的响。
王耀用额头抵着本田菊,两人的呼吸在狭窄的舟蓬里,淹没在雨声中,只有凑得这样近,才听得这样清晰。
他双手捧着本田菊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你不怕,将来后悔么?我大你整整十五岁,你现在还年轻,才二十四,可我已经三十九了,阿菊。”
本田菊双手覆上王耀的手,轻轻握住,“不怕。”
“小叔叔,我不怕。”少年人的声音清越又沉稳,离得这样近,听起来,像极了玉石相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或许,会先你一步走,我只怕你难过。”
“不怕,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小叔叔,我只怕你不要我。”
王耀下唇一颤,他紧紧咬着唇,半天,才沙哑着嗓子,搂着小孩,“不会不要你,永远也不会。”
王耀的手反握住本田菊,五指一根根交错,握紧相扣。
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也快,去的也快,雨渐渐停了,被积水压的沉甸甸的荷叶,倾倒在水面,水滴顺着荷叶纹路滑落,轻轻一点,涟漪散开,锦鲤绕了个圈,欢快游走。
王耀曾说过,他会做龙凤喜烛,这门手艺原是他师傅向一位老手艺人学的,与后世人们根据想象制作的粗制滥造的喜烛不同,那位手艺人年轻的时候,用木头雕成的模具和草木染料创造了龙凤花烛这门手艺,做出来的喜烛大而漂亮,龙凤图形是用不同颜色的蜡铸型,再拼接出来的,是再精致不过的艺术品 。
那是民国的时候,人普遍都不富裕,结婚也简单,能掏几个钱买回来一对雕龙刻凤的龙凤喜烛,新婚当夜,放在床头点上,燃一晚上,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只是可惜,那名手艺人去世的早,这门手艺也成了绝响,现在的人结婚,又不再稀罕这东西了,所以王耀空继承了这门手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没落。
只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拾起来,做一对龙凤喜烛给自己结婚用。
王耀和本田菊结婚挑在了第三年的又一个小暑日,本田菊终于把工作和身份证明稳定了下来,从前为了上学方便,用的一直是国内户口,这些年中/国越来越开放,他终于能把国籍改了回去,但留在了自小长大的扬州城,给王耀建了玉雕工作室,担任负责人。
近些年,这国家的经济发展得越来越快,有钱人也越来越多,人一有钱,就想显得自己有底蕴,于是理所当然的,对玉雕之类的工艺品需求也多了起来。
本田菊大学学的是新兴的商业专业,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块儿的潜在市场,提前抢占先机创立了新颖的工作室模式,开在了扬州市区,打破了传统手艺的单纯靠口碑招揽生意的模式,算是在扬州玉雕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当然,知道自家长辈没什么野心,平日里随缘的很,他也不求工作室做得多大,能能做得不错就行。
两个早古佛系青年,就这么随缘做起了生意,又随缘定了日子,结了婚。
没有证婚人,也没有庆典,更没有民/政/局的小红本,两人谁都没请,只是趁工作室今日休息,在家里做了几个菜,几瓶酒,把老宅打扫干净,然后在衣服上别了两朵绢花,就算是好日子了。
晚间吃过饭,两人喝了酒,不算醉,但也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
然后就去了王耀的房间。
雕花床上换了崭新的床褥,纱帐是王耀挑的,大红锦缎的,在床头点燃着的龙凤喜烛掩映下闪着光泽和蔓枝莲的暗纹,好看得很。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了床上,一时有些无言,干坐了一会儿,王耀才拉住了本田菊的手,然后把人拽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小孩的头,轻轻唤了一声,“阿菊。”
本田菊只觉得那跳动明亮的烛火,是那么的亮,那么的温暖,他趴在王耀的怀里,盯着烛火看了一会儿,轻轻回应道,“嗯,小叔叔。”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说不出是被晃得眼疼还是什么别的,眼圈有些红,眼角落下泪,“时候不早了,睡吧。”
大红的床帐被拉上,床头床尾的一对龙凤烛,透过锦缎,投进床帐内,是一片朦胧的光。
红色的烛泪,一滴滴滑落,燃了整整一晚上,直到黎明天亮了,才恋恋不舍晃了一晃熄灭,留桌上一堆凝固的蜡泪。
夏蝉也跟着,叫了一晚上。
(六)
2045年,大暑。
王耀和本田菊在一起的第四十三个年头,两人才第一次正式成为彼此的同性伴侣监护人。
这是继王耀在本田菊成年后的,再一次成为自家小孩的监护人,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尤其是当他签下本田菊的手术单责任书的时候,平日里啄玉雕木,从来都不会手抖一下的手,拿着钢笔的时候,抖了好几下,自己的名字笔画写得歪歪扭扭,实在不像是平日里沉稳淡然的雕玉师。
他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冷冰冰的白光打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清晰映着他的身影,有些佝偻,又有些苍老。
他设想过很多次,自己会不会先本田菊一步走,毕竟他已经是七十二岁的人了,已经算是各种意义上的老人。
本田菊是前几年查出来的肝癌,晚期。
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本田菊身体的问题,本田菊也只是以为,年纪大了,自然会有些身体上的毛病,只是有时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现象。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医生推推眼镜,颇有些怜悯得通知王耀,说本田菊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让他做好准备。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门。
人有生老病死,任你是贫富贵贱,都逃脱不得,他没法埋怨任何人,只能怨自己,太疏忽了,哪怕早几年发现,也比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虚弱下去好。
心痛,却无能为力。
本田菊从没有过问自己的病情,但他知道,以本田菊的聪明,不会猜不到,本田菊不问,他也不说,两人心知肚明,彼此装着傻。
他想起昨日,王耀还坐在病床前给他喂着汤,是他亲手做的文思豆腐羹,他已经不再年轻,刀功大不如前,那道文思豆腐切得不再如从前那般,一模一样的棉线般细,已经有了些粗细不一。
但本田菊还是如昔年般,眉眼弯弯,夸他,“我的小叔叔,手艺还是这么好。”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他仿佛是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养着宠着,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也已经不再年轻。
他们都老了。
这辈子,这段婚姻,虽然从未符合那部《婚姻法》的要求,也曾被那个年代,被无数人指指点点过,但回想起来,只觉得平平淡淡,相濡以沫,俩人从未红过脸吵过架,就这么眼睛一晃,过了这么些年。
这些年,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像他们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也有许多人选择去国外领证,他也曾问过本田菊,要不要也去。
本田菊想了想,笑了笑,“一张证而已,不过是张纸,咱们这么些年了,还需要张纸做什么?”
王耀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难免有些愧疚,拉了拉本田菊的手,没说话。
他想,他是幸运的,一辈子啊,太短了,才几十年,能有个人陪了自己大半辈子,还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一切的一切,他都恨不得给他最好的,从小给到老,真好。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本田菊的时候,那时他那么年轻,因为自己的责任心,揣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第一次坐上了飞机,来到语言不通的异国,在陌生又在他当年看来,繁华又发达的城市,手足无措。
然后他就在医院里看到了那个孩子,干净又漂亮,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端庄漂亮的衣服,端着碗,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喂自己的母亲喝药,说着他不懂的语言,但他却猜得出来,是在哄他母亲。
他是个孤儿,小的时候过得并不安稳,靠着旁人的善良才活下来,但饥一顿饱一顿、衣衫褴褛是常态,他看着那孩子,只觉得这孩子,要比他幸运多了,至少,他的母亲是真的爱他,甚至愿意为他向自己乞求下跪,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长。
于是他不免想,这个漂亮的孩子,应该是天生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长大,不会被凡世污浊一点点,也不该被上一代的纠葛卷进去,他只该享受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单纯与美好、爱怜与照顾,然后长得正直又善良,聪明又通透。
于是他年纪轻轻,就只觉得自己有着沉甸甸的责任,去养好这个孩子。
他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年轻时所拥有的一切,都爱怜得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不敢结婚,也不敢相亲,只怕孩子受到一点点委屈,怕他想多,也怕妻子对他不好。
孩子懂事得让他心疼,越心疼,就越怜爱,越怜爱,越割舍不下,再后来,他就慢慢没了结婚的想法,想着,能养大这孩子,看着他成长,读书,工作,结婚,然后包上这孩子的小孩子,也挺不错的。
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就慢慢沉沦了,或许是孩子长得太好,漂亮的眼睛,总是这样微微抬起着,带着亮晶晶的光看着他;又或许是当他渐渐意识到孩子长大,迟早会离开自己时,一点点的不安与不舍;再或许,是有朝一日,他注意到孩子看着他时,嘴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与爱慕,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吱呀一声被推开,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他急忙上前,看着他,眼睛紧紧闭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的插管仪器,单薄的身影显得脆弱疲惫,仿佛一碰就碎。
几天后,王耀为本田菊办了出院手续,王耀雇了车,接着在轮椅上坐着的本田菊回了家。
本田菊清醒的时候不多,总是很瞌睡,他强撑着精神,任由王耀拉着他的手,也没有问王耀为什么要让他这时候出院。
他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或许就在这几天。
两人回了老宅,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回来,为了照顾他方便,王耀早已在医院附近的出租屋里住了两年,但说是住,其实不过是平时在出租屋里做做饭,为了随时随地照顾他冷暖饥渴,王耀一直睡在病房里,有时医院床位紧张,他就趴在本田菊的床边,坐在凳子上,拉着本田菊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为他暖着,只要本田菊手指轻轻一动,就能叫醒他。
推开院门,院子这么多年还是不变的样子,王耀雇了人打扫,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那颗银杏树依旧繁茂,泛着青苔的水井虽然多年不用,但水桶和绳子还在,只是换了好几回,屋檐下还有王耀养着的几株盆景,因为许久没专人修剪,枝条长得横七竖八。
夏蝉趴在树上,竭尽全力般鸣叫着,似乎是知道这是夏季最后的时光,只想用尽最后的生命,去让世界铭记自己的存在。
王耀推着本田菊进了门,这么多年,屋子里除了值钱的老样式,早已安置了许多现代家具,只是王耀一双手巧,布置得中西合璧,依旧古色古香,很有味道。
王耀将本田菊安置好,然后又像平常一样,细心喂本田菊喝了点儿水,然后又帮本田菊擦了擦嘴,问他饿不饿。
本田菊摇了摇头,但是又开了口,声音虚弱细微,王耀不得不凑近了才能听清。
“想吃冷面。”
“你的胃受不了,阿菊,冷面口味太重了。”
本田菊摇了摇头,又抬了抬手,王耀伸手握住,无奈道,“那好吧,你只能吃几口。”
本田菊点点头,困意再也抵挡不住,他示意王耀将他扶到沙发上,躺下来闭上了眼。
王耀将他的枕头移了移,让本田菊枕得更舒服,然后拿着薄毯给他盖上,又调了调空调的温度,才放心下来,去厨房忙碌。
这么多年,盛冷面的两个水晶花瓣大碗就没有换过,鲜红的汤浮着褐色的荞麦面,摆上火腿与梨丝,鲜艳诱人,勾得人食指大动。
王耀端上了桌,本田菊还在睡,王耀不忍心叫醒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等着。没一会儿,觉得屋里温度升高,外面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外面一片炙热惨白。
王耀看了看空调,竟然停电了。
没办法,他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电力公司,客服告诉他附近的电箱维修,两三个小时就会恢复供电。
王耀去用水洗了洗毛巾,回来用凉凉的毛巾轻轻给本田菊擦汗,想了想,去楼上自己的房间,打开柜子,在角落里找到一把老蒲扇,然后下了楼,蹲在沙发旁边,蹲下来的时候,因为腿脚早已不利索,还差点磕在沙发角。
然后轻轻摇着蒲扇,给本田菊扇风,蒲扇扇出的风是柔和的,缓缓带动着本田菊鬓角的垂发。
已是银丝斑驳。
过了一会儿,本田菊缓缓睁开眼,嗅着鼻尖的蒲叶清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一句,“小叔叔,你怎么不去你房间睡。”
王耀一怔,轻轻笑了一声,“小菊。”
就像他唤他小时候那样。
本田菊慢慢回过神,缓缓起身,也慢慢笑了一下。
王耀不敢让本田菊多吃冷面,让他吃了几口,就从厨房盛了点儿刚刚做好,一直温着的牛肉羹,本田菊其实没什么胃口,强撑着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他像从前那样,依偎进王耀的怀里,王耀的手摸着他的头,轻轻长叹一声,趁着本田菊看不见他的脸,偷偷抹去眼泪。
然后他察觉到本田菊双手拿着什么东西,给他戴在脖子上,他低头一看,是那块儿长命锁。
“长命锁,锁长命。寿山石的料子给我戴,可惜,终究还是辜负了这名字。”本田菊缓缓道。
“小叔叔,我就要走了,这块长命锁,就留给你,你想我了,还有它陪着你。”
王耀眼圈红得厉害,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瞎说什么,你能去哪儿。这是你的家,你舍得走去哪。”
本田菊愣了愣,嘴角勾起,“也是,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我,”他抱住王耀,“哪也不去。”
“回家,真好,真的,真好。小叔叔,有你真好。”
本田菊闭上眼的时候,是回家的第三天,那天晚上,他给王耀说,希望回自己的房间再睡一回,王耀看了他好一会儿,明明知道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小心搀扶着他上了楼,推开了门,两人肩并肩躺在许久没人睡的床上,中间还隔了个丑丑的布兔子,兔子的纽扣眼睛早掉了一只,后来缝上的纽扣比原来的小了一圈儿,一大一小,看着怪可怜的。
蝉声鸣叫里,王耀看着本田菊闭上了眼,呼吸缓缓变得微弱,拉着他的手,一晚上都没放开,直到那双拉了几十年的手,一点点变冷、变僵。
“小叔叔。”
王耀好像听见在蝉声掺杂的空气里,有一声清脆的少年声。
三年过去了,又是三年。
三年又三年。
王耀衰老得很快,眼睛也变得浑浊,再也不能雕玉,身体也大不如前。
顾不上自己几个徒弟的反对,他坚持在自己身体已经很虚弱的时候,回了自家老宅。
晚霞灿烂又温暖,红得像火,又像是燃烧的红绸。
王耀坐在自家厅堂的躺椅上,轻摇着蒲扇。
他拄着拐杖,缓缓移到厨房,前些年他中风过,现在还没好利索,手不受控制得抖。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难吃的冷面,荞麦面洗得不干净,上面还残存着淀粉,梨丝也切得大小不一,看着有些难看,鲜红的汤在透明的水晶碗里,依旧诱人,但味道已经大不如前。
怕自己端不稳碗打翻了,王耀将碗整个抱在了怀里,一手拄着拐杖,又慢慢走到了客厅,轻轻放在桌上,摆上筷子。
他从衣领里掏出浸着自己体温的长命锁,放在桌上,筷子旁。
然后坐在一旁,朝着空荡荡的椅子摇着蒲扇。
“小叔叔,我回来了。”小小的本田菊,身形还没有桌子高,卷着裤腿,拖着凉鞋,在外面嬉闹玩得脸上都是泥,眼里满是孩子的喜悦。
“小叔叔,今天又是冷面么?我下午还要补课,帮我带点儿点心放书包里行么?”背着书包的少年,不紧不慢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本书,眼睛亮晶晶得看着他。
“小叔叔,我给你买了新手机,是智能的,你也学着上网吧。”青年时的本田菊,穿着干净简洁的衬衫,笑容明净,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眼里带着满满的温柔与爱意。
“小叔叔,我把院里的衣服收进来了。”中年的本田菊,怀里抱着衣服,拖着拖鞋,套着松松垮垮的王耀的短袖,睡意朦胧走了进来。
“小叔叔,我想你了。”头发花白的本田菊,慢慢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笑着,不在乎脸上的皱纹与松弛的皮肤,只是那么看着他。
“回来了?”王耀看着他,声音苍老。
“嗯,回来了,不走了。”
(完)
对本家设定的过度解读
一直觉得黑塔利亚是一个很有深意的作品,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愉快,因此写了一些感想,有新观点欢迎评论区讨论。
可接受?go
这个故事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剧啊。不论是本家原作还是诸位老师的同人,一切都是苦中作乐罢了。
动画里有个细节,描写战争的部分,国家意识体们似乎大多都是以士兵的身份出场的,而不是其他表现形式例如指挥者。
他们不是事件的发起者,而是亲历者、见证者,因此【美化战争】这一观点就是错的,因为这些事件的发展说白了跟意识体们鸡毛关系没有,本家更偏向于表现国家意识体之间的私人恩怨(也折射了一些历史)。这样一来,【人物形象都是刻板印象】这一条观点也就错了,因为这些国家意识体根本就是长...
一直觉得黑塔利亚是一个很有深意的作品,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愉快,因此写了一些感想,有新观点欢迎评论区讨论。
可接受?go
这个故事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剧啊。不论是本家原作还是诸位老师的同人,一切都是苦中作乐罢了。
动画里有个细节,描写战争的部分,国家意识体们似乎大多都是以士兵的身份出场的,而不是其他表现形式例如指挥者。
他们不是事件的发起者,而是亲历者、见证者,因此【美化战争】这一观点就是错的,因为这些事件的发展说白了跟意识体们鸡毛关系没有,本家更偏向于表现国家意识体之间的私人恩怨(也折射了一些历史)。这样一来,【人物形象都是刻板印象】这一条观点也就错了,因为这些国家意识体根本就是长生的人!有人权的自然人!
他们或许有时代表了自己国家的人文历史,但他们本质上不是一个完整国家的集合。他们的性格、爱好、言行举止代表了国家的精神面貌或文化,但此国家自古以来的种种行径却代表不了意识体们的人格。
再说说上司和意识体间的关系。
在动画介绍露的姐姐冬妮娅的时候她说“姐姐的上司不让姐姐跟俄罗斯接触”这类话;第七季工业革命露想研究科学但是被上司阻挠;英国被欧洲孤立,亚瑟找到菊寻求建交,但是菊的上司却想和美国建交……种种例子都体现了意识体、国家(政府)是两类完全不同的人,所以“中/国是中/国,王耀是王耀”,而后者明显是制衡着前者的(王耀打龙除外,大概是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人人平等?)
可以说,这些国家意识体更像“傀儡皇帝”或者“吉祥物”一类的东西(?)甚至称不上“土地神”,影响不了历史发展,反而被这片土地的地理环境、人类活动影响,他们也可被看作历史观察员,旁观斗转星移。
有一集写过仏和英从小到大经历的圣诞节,可以看出,国家意识体是被历史选择的(天选打工人了属于是),而不是主动成为历史的载体的。
由此,我们可以这样给这个世界观的秩序排大小:历史的车轮>国家(政府)>国家意识体
看出来了吗?他们存在于这一套体系中的最底层,因此他们的存在才是悲剧啊(悲)。
【英伦家族】欺负人前请做好背调
*私设,普设,威/苏/北爱是帮派老大,亚瑟是普通学生不知道他哥哥们是干什么的
*我流哥哥们是弟控,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显性or隐性)
*英伦家族亲情向
Summary:我弟是你们这些杂鱼能欺负的吗?
这几天他的幺弟亚瑟柯克兰太不对劲了,威廉忧心忡忡的想着,暂且不提近一个星期放学一回家就回自己房间闭门不出,就他早上出门前还看见亚瑟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撇撇嘴一言不发的情况就倍感头疼,“唉,弟弟大了,有什么心事都不找我倾诉了。”
“得了吧,那个小混蛋什么时候给我们倾诉过什么?”斯科特头也不抬的进行着工作处理。
诺斯赞同斯科特的想法附和道:“亚瑟一直以来不就这样嘛...
*私设,普设,威/苏/北爱是帮派老大,亚瑟是普通学生不知道他哥哥们是干什么的
*我流哥哥们是弟控,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显性or隐性)
*英伦家族亲情向
Summary:我弟是你们这些杂鱼能欺负的吗?
这几天他的幺弟亚瑟柯克兰太不对劲了,威廉忧心忡忡的想着,暂且不提近一个星期放学一回家就回自己房间闭门不出,就他早上出门前还看见亚瑟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撇撇嘴一言不发的情况就倍感头疼,“唉,弟弟大了,有什么心事都不找我倾诉了。”
“得了吧,那个小混蛋什么时候给我们倾诉过什么?”斯科特头也不抬的进行着工作处理。
诺斯赞同斯科特的想法附和道:“亚瑟一直以来不就这样嘛,不闹出什么大事,随便他呗。”
语闭,屋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亚瑟柯克兰一脸惨白地站在门口,左手捂着右胳膊,身上还环绕着他们非常熟悉的血腥味。
本来还安闲坐着对话的三人,立马脸色一变,威廉二话不说上前去拉住亚瑟把人往沙发上带,斯科特把门关上后拖了把椅子正正坐着和亚瑟面对面,诺斯从柜子一股脑把止血的、消毒的、绷带之类的都拿了过来 。
威廉一边拿镊子把粘着伤口的衣料挑开,一边担忧地询问着亚瑟,“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上个学还上出刀伤了?”
亚瑟低头沉默着。
诺斯看着他这沉默的样子就郁闷,但还是循循善诱着他这个倒霉弟弟说话,“你有什么事不能给我们说的呢?我们是你哥哥哎。”
亚瑟仍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就是一言不发。
斯科特没他俩这好脾气,直接上手对着亚瑟的脑袋就是一记,“好好跟你说话,你非不说是吧?非要挨揍…”
不敲这一下可能还好,敲了这一下直接把亚瑟这快一个星期积攒的郁气都敲出来了。
还在变声中的少年音带着些沙哑高声打断斯科特没说完的话,“我就是不想交保护费,他们想揍我,我揍回去有什么错?那群混混仗着人多势众在学校周围收小弟调戏女生能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们今天带刀了,我都受伤了,你还指责我。”
亚瑟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不想哭的,但是泪腺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于是自暴自弃地不去管它们了。
在亚瑟心想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今天已经够丢人了时,丝毫没注意到室内安静得吓人了。
威廉听着亚瑟的话,脸色越来越黑,但终是一言不发地仔细给亚瑟消毒,然后包扎右胳膊上的刀伤。
看着亚瑟哭好一会儿诺斯才回神过来,手忙脚乱地拿着纸巾给亚瑟擦眼泪,声音软得不像话,“好亚蒂别哭了,斯科特他也不是故意的嘛,快擦擦眼泪吧,都哭成花猫了。”
斯科特刚敲完亚瑟脑袋的手,放下去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烦躁的揉上自己的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最后还是威廉把亚瑟的情绪安抚好,把人送回房间睡觉,其他两个人才放松下来。
“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不长眼欺负到亚蒂头上啊?没查过亚蒂姓什么吗?”诺斯边查着周围的资料,边百思不得其解的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货色。
斯科特嗤了一声,这片地区但凡有点名气的都被他们三收拾过了,但站终究还是杂鱼太多了点。
威廉难得收起一副温和好哥哥的神情,眯着眼睛笑得恐怖,“好吧,那就只能让我们这些前辈给这群家伙免费上一课了。”
第二天在亚瑟不解与疑惑的神情中,亲自被三个哥哥送进了学校,并再三嘱咐他好好上课,不用操心其他事情。
把亚瑟送进学校后,三人开着车就七拐八拐到一条离学校不远不近但足够混乱的街道。
不算平整的马路上有很多看上去正常叫喊的商贩,也有来去匆匆的“行人”,一眼看过去还能看见在人群里穿梭自如浪荡子,这是打眼可以看见的景象。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商贩的脚边都带着些暗红色的液体,每个行人的左或右兜都鼓鼓囊囊,每个浪荡子在贴过一个人后,手里总会多出什么。
斯科特和诺斯率先下了车子,指挥着他们背后的人把这一片都控制起来,而威廉还在车上拿着手机给警察那边发了定位,警告他们今天离这片地区远一点别妨碍他们做事。
很快,周围人都意识到了不对,纷纷向着他们这边包围了起来。
斯科特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废话多说,直接让这片的老大自己滚出来。
帮派直接拼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对面很快就来了一帮人,为首的那个虽然一脸横肉但仔细看就能看出来步伐虚浮。
外强中干,这是斯科特见到这人第一眼就下的判断。
那个被定义为外强中干的家伙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一个青年就率先为他们老大出头,“你们谁让我们老大滚出来的?什么东西也敢叫嚣?知不知道这片地区都是我们的?”说着还状似威胁的甩了几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刀。
威廉没理他的那些叫嚣,只盯了眼他手里的刀,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昨天是不是也用这刀捅了个小孩?”
那个青年明显不太理解,不是帮派火拼吗?为什么对面人会问这种奇怪问题,捅人?他天天捅人,不过仔细想了一下,昨天的确碰见了个小麻烦,昨天威胁一个小孩时被咬了一口,想到这里就狠狠道:“一个死小鬼罢了,怎么你们认识?那我昨天真应该直接捅死他,真是碍事…”
诺斯本来玩着的蝴蝶刀,在那边谁也没反应来之前直接扔了出去,刺穿了刚才还在不停说话青年的胸口,看着那人倒下前不可思议的目光,很没诚意的说了句,“不小心手滑了,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对面首领见此情况,脸色也冷了下来,“本来还想和你们先谈谈,不想和你们动手的,是你们先不遵守道上规矩的。”
威廉一脸莫名其妙的讶异地开口:“规矩?我们来这里可不是来和你讲什么其他的,我们是来清理垃圾的啊。”
话毕,对面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斯科特一枪爆头,紧接着他们三带来的人就把这里血清了一遍,这片区域原先的那些人没一个活下来的。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这里本来的血迹与尸体们就通通消失不见,甚至重新出现的“商贩”与“行人”也井然有序了起来。
亚瑟放学后,学校门口前没什么人堵在那里,一路回家也是风平浪静没任何意外发生,尽管如此,亚瑟还是警惕着四周,直到到家门口才放心下来。
然后打开门,就是一只巨大泰迪熊倒了下来,这熊据亚瑟目测最起码比他高半个身子,倒下自然就把他埋在了底下,屋里也适时地爆发出诺斯的嘲笑和斯科特的嘲讽,幸好威廉还顾着亚瑟胳膊上有伤,去帮亚瑟扶住了熊。
亚瑟面无表情地拖着熊回房间并听着楼下两个兄长惟妙惟肖模仿自己刚才时,心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了除威廉外的这两个祸害哥哥。
【GGAD/单性转】异乡人
阿莉安娜死后,性转ad跟着gg离开的if。1.4w一发完。
参考马尔克斯《雪地上你的血迹》,原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好代。
非法门钥匙令人窒息的挤压感过后,盖勒特带着阿不思出现在比利牛斯山脉*的山脚下。由于出走前的匆忙情境,年轻的情侣几乎没有带什么行李,尤其是两手空空的阿不思,盖勒特至少还拿了点行李。她的无痕延伸咒还没精进到能放下大件物品的程度,最多只是几张小号的羊皮纸和一支写不完墨水的羽毛笔,或许还有一盒提神用的柠檬雪宝,而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没有一样对脱离此刻的困境有所帮助。作为八月的北半球地区,山里冷得出奇,身穿衬衣马甲的盖勒特还能勉强应对,而仅着一条薄裙的阿不思就要难过的多,...
阿莉安娜死后,性转ad跟着gg离开的if。1.4w一发完。
参考马尔克斯《雪地上你的血迹》,原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好代。
非法门钥匙令人窒息的挤压感过后,盖勒特带着阿不思出现在比利牛斯山脉*的山脚下。由于出走前的匆忙情境,年轻的情侣几乎没有带什么行李,尤其是两手空空的阿不思,盖勒特至少还拿了点行李。她的无痕延伸咒还没精进到能放下大件物品的程度,最多只是几张小号的羊皮纸和一支写不完墨水的羽毛笔,或许还有一盒提神用的柠檬雪宝,而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没有一样对脱离此刻的困境有所帮助。作为八月的北半球地区,山里冷得出奇,身穿衬衣马甲的盖勒特还能勉强应对,而仅着一条薄裙的阿不思就要难过的多,好在即便再匆忙也没有人落下巫师最重要的魔杖,戈德里克漫长而宜人的夏日也没有使寒冷气温下所需要的措施从他们脑中褪色,两个人娴熟地往自己和对方身上叠上数个保暖咒,这才从仓促中找回一丝惯有的从容。
对于下一步该如何找到方向,阿不思暂时没有主意,在此之前欧洲大陆于她而言一直是存在于书本与信件之中的理想世界。她从未见过真实的欧洲,这片她渴求的乐土应当用雕梁画栋的古典建筑和数不尽的德高望重的学者迎接来客,而不是一片荒芜人烟的寂静山地。于是她感到七年级在学校收到坎德拉·邓布利多的去世消息时的那种迷茫,如同初次面对魔法的麻瓜,被以往自认为无所不知的傲慢反噬。盖勒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然自称来到戈德里克之前曾周游各国,实际则是匆匆一瞥斯堪的纳维亚南部和地中海西北部的几处巫师村落的风光,就算加上他的家乡奥匈帝国,也远远算不上了解这片广袤的大陆。
阿不思说:“我们应该在巴黎。”他们打算去那里,因为她谈起过居住在法国首都的一个朋友,这位炼金术士或许愿意帮助有才华的年轻巫师脱离窘境。她环顾四周,脸颊带着粉色,仿佛羞于承认自己现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盖勒特说:“我们在距离巴黎八百六十公里之外的山区,位于法国与伊比利亚半岛的交界。”他看到了界碑,所以才敢这么肯定地说。在他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阿不思也看到了,她蔚蓝的眼睛微微亮起一点,又很快暗下去,鼻梁上的斑点皱了起来。
尽管体感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他们仍然选择紧紧拉着彼此的手前进。跨过斑驳陆离的岩石滩,原本被遮挡的山脉最高点——阿内托峰便出现在视线中。有它的指引,判断方向就变得容易了许多。盖勒特跟阿不思解释过,他不可能回到格林德沃舒适的祖宅,因为他实际上正是被赶出家门才来投靠巴希达·巴沙特。他们一路向北,首要任务是先到达一座肉眼可视的麻瓜城市休整一下,之后再想办法进入通往巴黎的飞路网中。由于不熟悉地形,幻影移形的安全范围被缩小到了五十米内,且仅限于平地,这让偏离了目的地的旅途雪上加霜。终于,在穿过又一片岩石滩和两片松树林之后,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能够远远地瞧见边境护栏。盖勒特原本筋疲力竭的身体立刻又充满了力量,他牵着阿不思的手想叫上她一起奔跑,就像不久前在小镇做过的那样。他们从他姑婆的房子前出发,跑过一棵参天的山毛榉,再是麻瓜与巫师混住的街道,从小水塘的上方飞过去,最后齐齐摔倒在绿油油的青草地里。他很有绅士风度地让阿不思靠在怀中,任由她的长发胡乱洒在脸上,像天空被光滑的绸缎分割成了许多碎片。而阿不思的手却从他不自觉减弱的抓握中滑脱,他由于惯性冲出了好一段距离才想起要回头。少女踉跄了几步,脸色苍白,似乎一时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停住,她困惑地眨着眼睛,如同刚出生的幼鹿摇晃身体寻找平衡,最终抬起另一只没有被盖勒特牵着的手,注视着无名指上那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滴从中不断渗出,掉落在他们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盖勒特问。
“今天在家的时候。”阿不思说,“被玻璃溅到。我以为它已经愈合了。”
两个月前,阿不思决不会想到自己的欧洲之行会来得如此突然。她通过终极巫师等级资格考试,拿到整整十张“O”或“E”的证书,这样的成绩足以让她任意挑选想要的生活,然而她却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那个七年之中甚至不怎么值得思念的地方。与挚友的同游泡了汤,她面无表情地参加母亲的葬礼,向邻里罗织可笑至极的谎言,晚些时候回到家,差点在门前被淘气的山羊撞飞,把罪魁祸首关回羊圈后穿上围裙给弟弟和妹妹做饭。阿不思发誓一辈子都不要被困在房子和家务里,而事实是她十七岁就几乎成了家庭主妇。十七岁!阿不思在她的大脑里尖叫。她的十七岁和十八岁都应该在旅行中度过,提着满满一手提箱的纪念品——被施过延伸咒的手提箱——在不同的地方穿梭,和炼金术士、魔法部部长、养龙人通信,闲暇之余写一写变形术论文,以稿费补贴开销。但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巫却被家庭琐事困住,还没尝过爱情的甜蜜,就已经当了两个不省事的孩子的妈。
这个时候,盖勒特·格林德沃出现了,他带有大雨前特有的低气压登场,阴鸷着英俊的脸敲响邓布利多家的门,在看见前来开门的阿不思之后陷入怔愣,好像忽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作为邻居来替姑婆巴希达传话的。而阿不思同样惊奇于陌生少年的异色双瞳,但更多的注意也放在了对方漂亮的面庞上,在前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异性,那表象之下隐藏的气质更叫她无法抗拒探索的诱惑,她像孩童渴望靠近危险的火。
事实证明他们对彼此的感知都没有出错。从深入浅出的交流中,阿不思意识到,在黑魔法狂热者和校园霸凌辍学生的恶名之下竟然有着一颗真挚而孤独的心,她无法应用在弟弟妹妹身上的某种保护欲在这里得到了施展。盖勒特与阿不思有着相似强大的能力和期待变革的思想,稚气未脱的肉身已经限制不了两个追寻自由的灵魂。在初次见面的第二个礼拜天,盖勒特向阿不思展示了视如至宝的水晶头骨烟袋,上面用德语镌刻着“1898,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在她专注的注视中像阿拉伯人一样吞云吐雾,告诉了她自己来到此处的初衷,飘渺而多变的雾气中闪过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的墓碑、阿不思羞红的脸和她亲笔写下的字迹,其中将落款中首字母A改成了死亡圣器的标识。他很有可能是近五个世纪以来最强大的先知。北半球大西洋以东的三所魔法学校中,只有霍格沃茨开设了占卜课程,这也是聪明的阿不思唯一一门直到毕业都没能弄懂的学科。盖勒特说先知的慧眼只能从血脉中获得,他没有错过少女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变得更加钦慕的眼神,情不自禁地为自己对预言的见解侃侃而谈。他企图用平淡的语气陈述,被德姆斯特朗开除之前他就知道他们会相爱,会共同建设伟大的事业,缔结婚姻,生三个孩子,并让这些孩子生活在一个没有保密法的巫师至上的世界,却没有告诉她并不是每一个预言都会实现,他看到的仅仅是未来上万种可能性中的一种。阿不思幸福得晕头转向,光是得知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离开山谷已经令她满足。雾气散去之后,他们并肩躺在巴希达阁楼的地板上,不免由于回到现实的落差而感到空虚,再望向对方时,都觉得周围的空气之中多了一丝黏腻的气息。他们接吻起来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狂野而热烈,可以撕碎一切试图阻挡激情的障碍,显然包括镇上的闲言碎语和来自阿不思的弟弟阿不福思的反对。盖勒特消除那些讨论他们的麻瓜的记忆,趁他们还晕乎乎的时候把他们扔得离家远远的,阿不思则盯紧了附近的巫师,布下金加隆的幻影将他们骗到别处去,不要靠近她与未婚夫幽会的处所。阿不福思在一天的早晨外出放羊,发现居民们突然对他姐姐和新来的金发奥地利人一无所知,却规劝起他别把过多的情感投注在山羊上,十五六岁正是认真念书的好年纪。于是他在暴跳如雷中明白自己始终不是姐姐的对手,加上一个巴希达的邪恶侄孙之后更是如此。只要阿不思愿意,她可以让任何人都影响不到她和盖勒特。
亲吻过去没多久,他们的第一次就发生在邓布利多家的旧谷仓里。那里阴暗而狭小,不过还算干燥,柔软的干草适合作为床垫的替代品。盖勒特比阿不思小上不到两岁,高她大概一个额头的长度,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时感到身体和习惯上高度的契合,从此约定每周至少五次的这类活动。在那之前阿不思是完全的处//女,她并非刻意守身如玉,只是理性选择相信性是她生命中不必要的一环,而在遇见盖勒特后像打出一个折磨了鼻腔半个小时的喷嚏,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深深地着迷于这种感觉。他们很快不满足于在谷仓低调行事,盖勒特所暂居的阁楼和阿不思被荣誉装饰的房间充满了暧昧的声音,那些带有魔法的书籍和奖杯从最开始不时用各种语言惊呼他们的伤风败俗,到后来自行避耳塞听,陷入长久而尴尬的沉默。在这个疯狂的夏天,比起关于统治麻瓜的激进讨论,这些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更多时间,以及被迫分开的那些夜晚,一只健硕的雕鸮在相距不到十米的窗间来回,将一封封明目张胆计划着战争与革命的信件送达,其中的随便一句话都可能使笔者暴露在威森加摩的起诉威胁之下。
要使麻瓜认清他们真实的地位,这是当然。盖勒特写道,他们不是没用,而是有别的用处。阿不思回复道,巫师拥有更强大的能力,也应该掌握相应的权力,以保证秩序稳定的运行。恋爱的新鲜感不仅由身体接触,还由精神的交融而始终维持在恰好能让人迷醉的程度。
最狂野的一次云雨发生在随时可能有巫师或麻瓜路过的湖边,没有混淆咒,也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遮蔽物——如果不到小腿一半深度的草丛也可以算作遮蔽。他们的魔杖始终握在手里,或者放在触手可得的地方,让动作变得极为不便,但是却促成了有史以来最难忘的一次肌肤之亲。阿不思声嘶力竭般地哭喊,可这哭喊中亦带着强烈的欢愉,好像她在他的鞭笞下已变得神志不清,不能够分辨受虐与享乐的界限。就连她身体最深处的生命之壶也为他柔顺地打开了入口,接纳和拥抱着他的顶端,在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抽搐着把他们同时送上感官的巅峰。也正是这一次让阿不思在满十八岁的第一个月里就怀上了身孕,但他们此时都尚不知晓,也没工夫去检查,因为转眼间开学在即,阿不思需要在弟弟离开前让他接受自己与盖勒特关于阿莉安娜的计划,而他当然不可能接受。
三个人在邓布利多家的客厅大吵一架,最后演变成不顾一切的对抗,坎德拉的亡灵从角落里看着她曾付出生命维护的家变得满目疮痍,到处是碗碟、烛台和玻璃的碎片,其中一片——阿不思其实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玻璃——割破了她左手的无名指。还有一道绿色的光在数次弹射之后飞向通往二层的楼梯,那里站立着不知所措的阿莉安娜,她在午睡的梦中听见了唯剩的两个血亲的尖叫,便担忧地跑下来想要帮忙。强大的咒语击中了她的胸脯,她天真的双眼睁大了,那不可能是死咒,但杀死这样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并不需要阿瓦达索命。屋内的战斗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三双眼睛注视着阿莉安娜像羽毛一样飘起来的身体,随之慢慢地落到地板上。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就这样死去了。阿不福思哀嚎着抱紧妹妹,企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恢复呼吸和心跳。阿不思跪在地上膝行,想要查看阿莉安娜的状况,被阿不福思重重地挥开,朝后摔坐在盖勒特的怀中,这时她指尖滴落的血已经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颓然地坐着,本能把刺痛的指尖含在嘴里,用铁锈的味道混合泛上来的苦涩,直到像一个世纪漫长的时间以后才发现未婚夫一直在背后让她倚靠上半身的重量,异瞳闪烁着哀伤的光芒。她回握住他的手,于是他们一同移形到巴希达的卧室里,从抽屉里找出一把指向法国巴黎的门钥匙上路了。
入境后的旅途并不顺利,而是面临新的坎坷。他们谁也不会想到,阿不思那头醒目而傲人的红发*会使他们成为一群猎巫者的目标,不然盖勒特一定会不顾未婚妻的反对将其变成同样显眼却只吸引仰慕的金色。愚昧而残暴的麻瓜用猎枪瞄准他们,子弹的速度要比咒语快得多,也更容易偏离目标。盖勒特揽着阿不思的腰,带着她与自己一头扎进树丛中,一边朝四面八方盲目地扔着保护咒。阿不思的手指现在被一小块手帕包着,避免了在地面上一路显示他们的踪迹。然而即便是最便宜的老猎枪的射程也有上百米,也就是说远远大于大部分咒语的作用范围。这是一群有着少许猎杀真正巫师的经验的麻瓜,而不是只杀所谓“女巫”的那些仇女者。他们在枪声中不可思议地狼狈逃窜,被那群昨天还在被他们随意贬低的生物好几次险些打中。终于找到一块安全的巨石掩体之后,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等的震惊以及一簇暗暗燃烧的火苗——这些麻瓜在短期之内随时可能发动世界战争。盖勒特和阿不思在身侧布下静音咒,让猎巫者以为猎物已经消失不见,引诱他们靠近。当长靴踩断树枝的响声出现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时,阿不思从巨石侧边闪出,杖尖直指来者射出一道金红的光,几乎在同一秒,还有几道咒语打中了更远处站着的几个人。他们向后翻滚,惨叫连连,直到昏迷过去,再也不能使用那把长管状的凶器。那是阿不思第一次对人类使用不可饶恕咒,之后她彻底地耗尽了力气,本身不适应长途跋涉的身体再加上越来越汹涌的失血已经走到极限。
阿不思从没想过一个这样小的伤口会这么难以愈合,或许是她刚刚受伤就进行幻影移形和门钥匙传送,或许还有水土不服,或许还有使用钻心剜骨,无论如何造成的后果都令她无比虚弱,血不但没有止住,还越流越多。浅色的手帕被浸成了猩红,盖勒特恰好不熟悉多少家政魔法,只好扔掉它,扯下领巾裹住阿不思的手,将一颗柠檬雪宝放进她的嘴里,让她爬到自己背上。他驮负着她继续前进,穿过树林,走上一条平整的道路。
幸运的是,在麻瓜交通工具的辅助下,他们抵达比亚里茨市的过程没有花费什么精力。一路上阿不思和盖勒特都在讨论隐形衣的好处,倘若拥有这件圣器他们就不必挨着饿维持混淆咒,马车内的气氛轻松而愉快,阿不思几乎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进城之前还不忘把头发变成棕褐色。
盖勒特说自己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法语,然而一张嘴连阿不思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德语腔,他们的德式法语和英式法语在餐厅屡遭冷落,盖勒特气得差点拔出魔杖,而阿不思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她优雅地吃着餐前面包,享受异域无论好坏的风土人情。麻瓜皇帝拿破仑三世曾为皇后在此处修建了一处海滨别墅,如果不出意外,她和盖勒特应该可以在那座玫瑰金的宫殿酒店里住上一晚,只要她的血能止住,再多呆上一段时间说不定也行。然而到达酒店后,她在洗手间里打开盖勒特给她止血的深色领巾,发现三层上好的布料都被浸透了,她的裙摆上也沾着少许红点,可能这才是服务员不肯招待他们的真实原因。她挥了挥魔杖除去血迹,简单地冲洗了领巾,又用水和肥皂洗过伤口,直到看不到血。但是当她准备和盖勒特睡下的时候,那指尖又开始往外渗血,她只好用酒店的毛巾缠住,防止把血弄的到处都是。
“我们必须明天一早就去巴黎,”盖勒特担忧地看着她的手,“找那里最好的巫师医院。你流了太多血了。”
“没关系。”阿不思安慰地说,“说不定睡一觉,它就自己止住了。我们今天很累。”
第二天,血没有停下来,他们也没能去成巴黎。因为一走进一家巫师酒吧,他们就看到了印着自己的脸的通缉令,罪行是袭击麻瓜,鬼知道法国魔法部是怎么发现的。公共的飞路网肯定已经对他们关闭了。盖勒特对此态度乐观,可能经历过险些伤人致死的辍学事件让他觉得自己可以第二次逃脱真正的惩罚,况且他自认为情况是情有可原的,但阿不思这边就不一样了,她的父亲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就是因为报复麻瓜进了阿兹卡班,而且如果那些傲罗执意调查下去,可能还会追溯到她妹妹的离奇死亡,他们一定有办法查出是谁发射了致命的咒语。因此她非常抗拒被傲罗抓到的可能性。情绪紧张的时候,她的左手又开始大片大片地渗血,毛巾很快换了第二条。
没有飞路网,从比亚里茨到巴黎仿佛成了天堑。盖勒特想过骑扫帚,但马上发现身上的钱买不起能够长途飞行的好扫帚。权衡再三,他们决定搭火车,转而去往比亚里茨车站。西欧夏日的阴天潮湿得像一张发霉的毛毯,海风咸腥尚能缓解一二,到了看不见水的区域就不太能忍受了。阿不思的身体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恢复,她自己走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盖勒特让她搀扶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觉得他们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对老头和老太太。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不思,惹得少女发出一阵细碎的笑声,她说:严肃一点,我们还在被通缉呢。然而当他们终于走到车站的入口处,却被告知遇上了难得一见的铁路大罢工,司机、乘务员、售票员、检票员全都不在,自然也不会有火车了。盖勒特忍不住用德语破口大骂,吓坏了那个好心提醒他们的路人,阿不思尝试着道歉,但那个人飞一样地跑远了。她回头,看见因为赶路而变得憔悴的未婚夫还在朝着一根无辜的柱子出气,突然感到眼前的所有是那样陌生,她两个月前还以为自己会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呆一辈子,现在却现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法国城市,手指离奇地血流不止,名字和脸印上通缉令,在这个被麻瓜主导的世界陷入孤立无援,她所深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正在发歇斯底里。她靠着墙慢慢坐下来,尽管长椅就在不远处,她也没有走过去的欲望。等到盖勒特终于从爆发中平复下来,他发现她已经在一旁的地上沉沉睡去,或许晕厥更加贴切。
阿不思醒来的时候已经坐上通往巴黎的火车,不知道中间过去了多久铁路才复工。盖勒特给她弄了一些补血药和营养剂,她现在的确感觉好多了。左手上的厚毛巾变成了干燥的手帕,可能是刚换过的,因为她可以感觉到血仍然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来。窗外晴空万里,可以看到一片片田野和起伏的丘岭,她的心中重新充满了希望。盖勒特在她醒了以后一直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是怎样用夺魂咒让法国懒惰的铁路局快速运作起来 ,于是阿不思得知现在是第三天的早晨,他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奥斯特里茨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说她已经超过六十个小时没做//爱了。
“盖勒特,我有一种感觉,”阿不思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在这里了。”
盖勒特吃惊地望着她。
“真的吗?”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欣喜,“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感到我的体内此时有两种魔法,就像水包围着火,冰雪覆盖着岩浆。”她思索着,“她一定会成为比我们更伟大的巫师。”
“莫甘娜在上,你连性别都确定了。”
“只是猜的。我想要一个女孩。”她看见盖勒特久违地笑了,于是也笑起来。和对方组成一个稳固家庭的想象如此清晰,如此近在咫尺,她第一次对这个概念产生好感,明明她才刚从上一个家庭逃离。她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和盖勒特的家庭变成令他们孩子厌恶的模样。第一个孩子如果是女孩,她最好长着盖勒特那样璀璨的金发,但是和阿不思一样的红发也不赖,也是一位先知就更好了,她会因此变得早熟甚至有些少年老成,但没有关系,她的父母不会因此减少哪怕一丝一毫对她的关注与爱。她会幸福地长大,她的弟弟和妹妹们也一样……
到站后,有几个像傲罗着装的人守在大门前,导致盖勒特和阿不思不得不另辟蹊径,从另一头穿墙而出,差点掉进塞纳河。他们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来追捕麻瓜虐待者的傲罗,但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巴黎的魔药店更多也更全面,在那里盖勒特买到了据说效果最好的止血剂,比白鲜香精好上十倍,那是一小瓶散发着银色光泽的魔药,看上去就像他的先知之眼。可是这剂昂贵的药品对阿不思的伤口并不起作用,它既没有使之愈合,也没有减少流血,只是让伤口附近的皮肤闪闪发亮。为了确认它的效用,盖勒特甚至用魔杖划伤了自己的手臂,魔药此时又重新发挥功能,瞬间帮他止住了血。他将那个小瓶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用皮鞋底摩擦着碎片,直到它变成一摊湿漉漉的粉末。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阿不思的无名指依旧固执地往下滴着温热的液体,她又服用了一次补血药,脸色仍然苍白。
“我们要去医院。”盖勒特宣布。
“不,我们先去找尼可·勒梅。”阿不思的态度同样坚定,奇怪的是,血流得越多,她越感到内心平静,“医院可能有人认出我们,我们会被第一时间遣返回国,然后面临打破《保密法》的诉讼。”
盖勒特按照阿不思的指示带着她穿过巴黎的大街小巷,因为她已经连走路都费劲儿了,必须把大部分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出乎盖勒特意料的是,这样一位享誉巫师界的炼金术士居然就住在巴黎繁华的市区中间一所不起眼的小公寓里。阿不思纤细的指关节还未碰到门铃,白衣白发的老人已经为他们敞开了大门。勒梅夫妇过着一种脱离魔杖的魔法生活,屋内的每一个桌面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实验仪器,中央的大桌上甚至还有一个水晶球——盖勒特知道那玩意儿完全是糊弄人的。
“我是阿不思的未婚夫,”尽管没有人问,盖勒特还是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盖勒特·格林德沃。”
佩雷纳尔从他身旁接过阿不思,让她躺在沙发上,解开滴血的手帕时发出一声惊叹。尼可怀疑地看着盖勒特,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这个人,“格林德沃先生,阿不思从没有提起过你。”他说。
“确实,我们认识以后她很少给别人写信。”盖勒特说。
阿不思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佩雷纳尔按住了她的肩膀。老妇人拿来一个瓶子,将流血的手指放在瓶口收集滴落的血。
“盖尔是我的未婚夫。”阿不思雪白的脸在说到“盖尔”的时候泛起一层红晕,“我怀孕了。这有可能是妊娠败血症吗?”
盖勒特直觉,透露这样的真相或许对他们没有帮助。果然,他感到勒梅夫妇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古怪了,但没有再说什么。用于装血的小瓶子很快满了一大半,佩雷纳尔将它递给丈夫,他拿着瓶子去了内屋,她自己则继续留在阿不思旁边照顾她。盖勒特注意到躺下来时,伤口的出血速度下降了许多。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发现呢?竟然白白让阿不思流了那么多血。
“可怜的孩子,好好睡一觉吧。”佩雷纳尔怜爱地抚摸着阿不思的发顶,好像她是她的女儿或者孙女。
“还有一件事,我们想要拜托尼可。”阿不思报以微笑,“盖勒特,你来讲吧。”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好求助地望向盖勒特,“你全部都可以说,勒梅夫妇是我很好的朋友。”
盖勒特讲了他们遭遇猎巫后自保,结果被魔法部通缉的事情。
“本来我们两天前就能到巴黎,但所有的飞路网都被禁用了。”他愤愤不平地说,“那群混蛋拿猎枪打阿不思,我们只是正当防卫。《保密法》纯粹成为了单方面保护麻瓜的工具。”
“我明白了。”佩雷纳尔说,“我们会写信给魔法部,请求撤销指控。你们很快就会是自由身了。”
“谢谢你们!”盖勒特感激地说。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阿不思已经睡着了,她微微侧着头,靠在自己渐渐变回红色的长发里,像一只小狐狸。如果没有旁人,盖勒特真想亲吻她可爱的额头。
这时,尼可正好从内屋回来了。他手上仍然是那个采血的瓶子,但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不详的黑绿色。他的脸色很凝重,佩雷纳尔看见瓶子后脸色也是一阵变幻莫测,他们用盖勒特听不见的音量交谈了几句,随后佩雷纳尔一挥手,整个沙发连同阿不思一起浮在空中,飘进了走道拐角的一间房。尼可推着盖勒特走到大门前,打开门将他推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就在他的面前关上了门,木板阖上的时候几乎砸伤他高挺的鼻子。他茫然地站在巴黎街头,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受到这样的待遇,转身环顾四周之后愕然发现那所公寓凭空从两边的建筑物之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了解魔咒学的他大概猜得到这是一种高级混淆咒,但具体的破解方式因施法者而异,盖勒特没有一点办法。
既然阿不思在一对永生的炼金术士的照顾之下,盖勒特认为自己没什么好特别顾虑的。他还有点后悔没有抓住机会询问关于魔法石的事情,因为他没有料到他们的性情会如此怪异,似乎不能忍受阿不思爱上了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是放在两个月前,盖勒特一定会表示自己就是完美与成功的代名词,他一向非常自信。然而遇见预言中的命定之人阿不思后,他开始不那么确定了,她显然对他有不少改进建议。比如她经常说他容易突发性的喜怒无常,或者一下沉闷一下亢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我会懂你,盖勒特。”她用甜美的声音说,“你只是需要发泄,别太压抑自己。”之后他的发泄就是同她没完没了地性///交。也许这确实有几分道理,他们太长时间没有亲密接触,所以他的脾气比出发前差得多。
但是后来她含沙射影地劝他少用黑魔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当然明白黑魔法损伤巫师的心智甚至是外貌,可他也相信一样东西被创造出来就有它的理由。可以凭黑魔法轻易达成的目标,他实在无法耐下心来用白魔法一点点尝试。所以他也经常说阿不思比他更适合做一个专心的学者,以后她负责撰稿,他负责演讲,各取所长。
勒梅夫妇可能是反感他使用黑魔法,这种心理在老派的学者中很常见。但是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盖勒特确信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黑魔法物品,不然阿不思和巴希达就先把他收拾一顿了,他也压根用不着那种东西。这场冷遇对他而言仍然是一个谜。
他上一次进食还在火车上阿不思醒前的几个小时里,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长相英俊又孤身一人,走进最不起眼的餐馆吃最简朴的菜式,也在收获了不少女士热烈的眼神后不得不用咒语解决问题。世界一下变得清净不少,外面还是晴空,天又蓝又亮,像一块纯净的大玻璃。但盖勒特无端地认为接下来会有一场雪。他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单人旅行的计划,但其中的内容早就被作废了,在那之后他根本没想过在陌生的地方孤身一人的可能性,他的设想中阿不思永远不会与他分离,除了用公共卫生间的时候。而在旅途的正式第一站,他们就被迫分开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聚。
“你可以去巴黎歌剧院,找那里的皮提亚雕像*,”盖勒特买更多补血药和营养剂的时候,店主这样告诉他,“雕像的底座是入口。”
回到巫师的世界令他安心。用麻瓜方式纵穿法国的这两天半,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推翻《保密法》是一件多么要紧的事情,于是住进一家小酒馆后马上拿出了口袋里的羊皮纸和羽毛笔(他感觉自己有点不会写字了)还有几封阿不思之前寄给他的信,开始继续规划新的巫师麻瓜共处宣言。他不记得自己写了多久,感到饥饿的时候就喝一点营养剂,像这样一直到大半夜才停下。他惊奇于自己的精力甚至还可以看几页随行李带来的书,在那之后才隐隐约约泛上来些许困意。然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挂钟显示五点,他不知道是上午五点还是下午五点,还是这个钟坏了。他起床下楼,才发现是下午五点,他经历了一场如同死亡一般的睡眠。他在酒馆的一楼吃了一种他不认识的糊状食物(味道还不错),喝了一杯啤酒,空荡荡的胃痉挛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
他在吧台呆坐许久,天色暗下来时终于从宿醉似的头晕中挣扎着起立,幻影移形到了昨天拜访勒梅夫妇的地方。那扇门没有出现。他只好打道回府,躺在房间的单人床上注视着孔雀图案的天花板。他想起临走前看到的那瓶黑绿色的液体,有可能是阿不思的血加了某种指示剂以后呈现的效果,但脑海里并没有这种颜色反应。他在行李箱里翻找,只有一本关于魔药的书,侧重点在于常用药剂的简化原理。他决定明天去逛一下书店,顺便买一个新坩埚,看看能不能自己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保险起见,登记的时候盖勒特用的是假名,哲尔吉·霍瓦特,一个典型的匈牙利名字。第三天早上,他在楼梯中段意识到前台那里站着两个傲罗,于是用一个短时的强效幻身咒让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黑色短卷发、中等身材,状似不经意地从旁边路过,顺便拿了一份没人要的报纸,边听边看。法国魔法部表示拒绝撤销任何关于麻瓜袭击者的指控。傲罗在询问店主近来是否有名叫盖勒特·格林德沃、阿不思·邓布利多或者有“鲜艳红发”的巫师入住,他们袭击了麻瓜。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傲罗的工作态度不算认真,他们连通缉令都没贴就打算走了,不然盖勒特可能不得不在真正犯下必要的杀戮之前就体验到被审问的滋味。说实话,以他现在的状态,真拿不准是否能说服那些傲罗相信他,而且他也算有前科。在德姆斯特朗,他发明了无数旁人口中“邪恶至极”的黑魔法咒语,没有人知道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只是想把死亡圣器的图标刻到一面有魔法保护的墙上。最后他成功了,无论是刻画还是宣扬自己强大的声名。但对于阿不思而言,这一类的指控纯属无妄之灾,他的未婚妻或许有着不下于他的野心,却也兼顾了仁慈与大爱,他时常觉得她是自己心中正义的化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忍心对任何人发射一个恶咒。当盖勒特意识到傲罗对于阿不思的调查凭据居然比自己还多上一项,他立刻就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顿时整个酒馆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而他从容不迫地说:“先生,我的爱人恰好是鲜艳的红发,这让我想起她,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没有人怀疑这番说辞,甚至还有几个也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鼓起了掌。
在那之后他一天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因为想起阿不思还在尼可·勒梅那里,说明她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最坏的情况是仍旧血流不止。他多么希望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勒梅的门口,随时监测着阿不思的情况。盖勒特终究没办法一天到晚守在街边,他每次从那里回来都会想,说不定我多呆一秒门就会出现。这种无厘头的冲动让他两个小时内移形六次前去找门,可惜全部都一无所获。他开始对勒梅夫妇感到不信任,如果他们真的像传言和著作中所说的那么伟大,为什么这么久都治不好阿不思的小伤口?这种焦虑驱使着他买下三本医学魔药大部头、一篮魔药材料和最新款的坩埚,决定在做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前保持闭门不出。然而,他放弃的速度几乎是闪电般的,戈德里克山谷的日子磨练了他在艰苦条件下快速制作药剂的能力,他很快就实验完了所有可能与阿不思的血有关的反应,没有一个符合。
陌生的无力感淹没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骄傲。他连那时在车站发火的脾气都没有了,出逃的几天以来,失败如影随形。第三个黑夜,他趴在酒馆的单人床上,开始了对阿不思·邓布利多无休无止的思念。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还把事业放在首位,他应该放弃实现那个预言,最好的做法就是像抛弃学校、抛弃家族那样将阿不思也抛弃,让勒梅夫妇收留她。她重伤难愈还怀了孕,跟着他是个累赘,还会遇到危险。但这回他就是没法一走了之。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一个人对自己如此重要过,她像轮船上抛下来的锚,将他牢牢地固定在一座荒岛上。如果她不能移动,他就陪着一块儿腐朽在那座岛旁。
第四天,他打算真正地出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更残酷的麻瓜虐待犯能分走一些傲罗的注意力,让他别再一举一动都提心吊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剩的钱不太多了,如果不尽早开始做魔药买卖或者是挣稿费,他很快就会吃不起饭。短暂的几次旅行经历并没有磨砺出他理财的本领,计划中,财产管理本来就被完全地划分在了阿不思的手下,他很清楚自己不擅长这个。一切细节都提醒着他现在有多么孤独。
马车把他送到协和广场上,他一边默念着抱歉一边对车夫用一忘皆空,假装脑子里自带一个阿不思跟他叽叽喳喳分享着那些来巴黎必看的麻瓜建筑,他依稀记得那个像剑刃一样的是埃及方尖碑,更远的地方可以看见埃菲尔铁塔,这个他肯定不会认错。越过旁边的屋顶,他看到埃菲尔铁塔似乎离得很近,于是打算沿着码头走过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实际上要比看起来远得多,而且随着他的追寻,铁塔也在改变方位。于是他在塞纳河畔的长椅上坐下,想着阿不思,还有视域里他们共度的各种未来。他没有说实话。在他们成功结婚并拥有三个孩子的预言中,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和统治麻瓜或死亡圣器相关的东西,那些来自另一个预言,而里面的阿不思虽然也帮助了他,每个预言里阿不思都会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但她看起来总是与真正的快乐相去甚远,甚至有些愁容。可惜的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无法看到更多。
他看着麻瓜的拖船从桥下穿过,感觉它们不像船,而像一座座漂泊的房子,有着彩色的屋顶,窗台上摆放着花盆,还拉了绳子,用来在甲板上晾衣服。他意识到这里太和平了,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再出现什么残酷的罪犯,所以魔法部和那些傲罗才把抓住两个疑似袭击麻瓜的外国人当成重要的任务,因为他们实在没事可做。他不禁联想到那些猎巫者,他们可能是拿破仑三世时期的猎场主,因此才有许多老式猎枪,但这些猎场后来被工业破坏了,他们失去了世代赖以生存的资源,于是干起了这种刀尖舔血的悬赏性工作。这样替别人找补的保守主义想法多么像阿不思,就好像真的有一个她活在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无法替代真正的她。回去之前,盖勒特没有忘记去找尼可·勒梅,那扇门仍隐藏在咒语之下,不可触及。
接下来的两天,他都在房间里专注地熬着魔药,以便它们的成色能卖出好价钱。他已经想通了,既然自己决定无论多久都要等下去,那么不能第一时间见到恢复健康的阿不思也没关系,所以不再执着于守门。他甚至熬制了一副消失剂,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把它卖掉,但如果阿不思回来之后不能立马工作,他们的钱财仍然会比较拮据,考虑到两个人意味着更多的花销。消失剂还可以再做。第七天,他小心翼翼地将分装好的药剂摆在篮子里,尽可能地让它们好看,往上面施了几个防摔咒语,才悠悠地提去商店。这些药剂很快就被高价卖出,他赚到了不少钱,但也注意到店里的人们似乎对他有些躲躲闪闪。有可能是那群傲罗开始张贴通缉令了,盖勒特恐怕还是得用新身份换个地方。有两个人用德语跟他打招呼,向他敬礼,他假装听不懂。
钱一旦超过某个不是很高的价值他就没有概念了,这次卖魔药的钱显然也是,他随便清点了一下就一股脑收起来,准备等阿不思回来以后给她看。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习惯性地移形到勒梅的门前,直到那扇梦一般的门真的向他打开了,他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想象。然而,迎接他的不是阿不思,也不是尼可——严格来说,不只是尼可,还有那天在酒馆看见的那两个傲罗,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某国魔法部部长的人。没有阿不思。
像魔法部部长的男人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对他说:“格林德沃先生,你涉嫌使用未经注册的黑魔法咒杀人,同时还面临多项袭击麻瓜的指控。”
盖勒特感到困惑。这些他都理解,但这个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勒梅家中?
“阿不思在哪?”他说,“我想,前一段时间她和我一同受到了通缉。她是无辜的。”
于是他知道了一切。在勒梅夫妇以及一系列被邀请而来的医学专家们连续七十多个小时的徒劳奋战后,阿不思·邓布利多于八月二十五号十七点零七分因混合黑魔法造成的失血过多而去世,也就是在两天前的傍晚盖勒特沿着塞纳河散步的时候。黑魔法造成的伤口只能念反咒治愈,但情急之下打出的究竟是哪一种和哪一种在反弹时混合成碎玻璃一般细小却能够致命的效果,谁也无法弄清楚。通过现场的闪回检查,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道咒语一定来自盖勒特。勒梅夫妇在阿不思到达的第一天就明白了大部分的真相,还碰巧从一个丹麦笔友那里听说过格林德沃的部分事迹,此后一直尝试在隐瞒少女的基础上为她寻找一切治疗的手段,甚至请来了全欧洲他们认识的所有魔咒伤害科治疗师,可他们对于这种情况全都无能为力,这就是黑魔法的力量。因为这些天出入公寓的人太多,勒梅夫妇暂时关闭了那道开在街道上的入口,到阿不思去世,送别了所有鼎力相助的治疗师们,那道门才重新投入使用。
直到最后一刻,阿不思的理智依然清醒,即便勒梅夫妇坚持不透露过多信息,她也可以猜到自己大概是无法撑下去了。她冷静地告诉他们去哪些地方寻找盖勒特,如果可以,她希望两个人能好好道别。看着这样一个年轻而灿烂的生命一天天枯萎对于两个老人来说是巨大的折磨,尤其是还要替她保守着最悲剧的可能性——然而然而,智慧而明锐的阿不思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这是勒梅夫妇不敢去细想的。他们最开始以为是盖勒特蓄意伤害了阿不思,那么从他嘴里就不可能问出解咒,让他留在公寓有害无利,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概率不大,他们显然是在旁人眼里无比荒唐地真心相爱着。
为了找到盖勒特·格林德沃,勒梅首先试过最普通的猫头鹰,但不好使,因为魔法部尚未撤销关于袭击麻瓜的指控,盖勒特就算住在附近也不会用真名。这时,两名傲罗的出现帮了大忙,他们向尼可用于打听盖勒特的线人提供线索,说在皮提亚街*的小酒馆见过一个人,这个人有很大的概率是盖勒特的临时伪装身份。他们通过面部特征比对,很快确定哲尔吉·霍瓦特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称阿不思的情况急转直下,三个人还没来得及赶回勒梅的公寓,少女便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办理丧事持续了两天半,主要内容是法国向英国的魔法部解释为什么这位年轻女巫在异地的非自然死亡不能构成一场外交纠纷。通知工作则很容易就做完了,因为阿不思并没有多少亲人朋友,每个人都回复的很快,除了盖勒特,那会儿他正在酒馆的二楼熬魔药,为他和阿不思已经不复存在的未来积攒着本金,而大街小巷已经贴满了他的寻人启事,超过七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他是整个法国巫师界都在寻找的人。
残酷的真相不止这些。盖勒特得知,因为调查需要,阿不思的魔杖也经过闪回测试,她被顺道证明是混战之中误杀阿莉安娜的真凶。说实话盖勒特一直不在乎这个,他坚信只有主动挑起纷争的阿不福思才是唯一的杀人犯。但对于阿不思,这个时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幸运的,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就如同她也不会知道正是她称之为未婚夫的少年造成了自己手上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至少不会亲眼看见他在闪回咒前认罪。现在,阿不思的遗体已经被带回英国,在他们说话的这个当口可能正在下葬,不管阿不福思愿不愿意,就葬在她父亲、母亲和妹妹旁边,离刻有死亡圣器标识的伊格诺图斯之墓仅间隔不到二十米,盖勒特和她曾在这里初次谈及周游世界的想法,那时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却仿佛比一辈子都长。她死去了,他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盖勒特伸出手,让傲罗将限制魔法和行动的银枷戴在他的腕上。这个圈状物没有像预料那样收紧,傲罗和上司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盖勒特还是未成年人,而且早就被学校开除了,上到最高法庭也不会判出什么结果。不过,工作流程还是要走完。他们重新出现在街头,这时从天空落下一片像雪花又像冰片一样的东西,很快,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多,看起来似乎是太阳雪,街上的麻瓜和巫师都好奇地驻足欣赏着奇景,而盖勒特走在旁边傲罗的遮挡咒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正是六天前预言的一个场景,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如果可以,他再也不要来巴黎了。
END
*所有涉及法国地理地貌和风土人情的内容几乎都是靠着搜出来的一点皮毛瞎掰的,bug肯定有,请轻拍。
*在女巫狩猎期间,女巫审判手册Malleus Maleficarum(女巫之锤)中,记载着红发和绿眼睛的是女巫、狼人或吸血鬼的特征。西班牙情况更糟,中世纪异端裁判所会将所有红发者都认为是犹太人或巫师。
*巴黎歌剧院皮提亚雕像,即《神奇动物2》中巴黎版对角巷的入口。
*皮提亚街同上。
*大家应该发现了这个设定是没有血盟的。一是写起来很麻烦,二是没有必要因为剧情里不涉及ggad互相伤害,所以我选择了删除。
不正经版标题:《GGAD的孩子,但是天崩开局》
给大家讲个笑话
邓布利多在巫师界不受待见。
邓布利多靠卢修斯给的工资吃饭。
卢修斯砸钱进霍格沃兹当董事是在做慈善。
凤凰社乞丐做派。
巫师界大多数人更偏向伏地魔。
GG被AD关进了阿兹卡班。
以上均来自某梗图下某人评论,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反正我CPU烧干了,除了逆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邓布利多在巫师界不受待见。
邓布利多靠卢修斯给的工资吃饭。
卢修斯砸钱进霍格沃兹当董事是在做慈善。
凤凰社乞丐做派。
巫师界大多数人更偏向伏地魔。
GG被AD关进了阿兹卡班。
以上均来自某梗图下某人评论,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反正我CPU烧干了,除了逆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冰火狼家孩子相互思念(?)段落不完全整理
统计了一下一到五卷狼家孩子POV中和兄弟姐妹分开的情况下自主想起或在他人、物品、情景的暗示下(排除了和他人对话明确提及此人而想到)想到兄弟姐妹的描写片段次数。以及一些随性的分析杂(hu)感(che)。非.常.杂.乱!统计可能不完全。未完,也许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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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这种看上去很无聊的东西纯粹是我身为一个无药可救深度亲情控的个人兴趣。嗯。
此处每个POV的合计是按照回想次数计算而非把各个兄弟姐妹的次数相加。比如一次提及所有兄弟姐妹算一次。
不得不感叹狼家孩子普遍都被爹妈培养得很重视亲情。琼恩毫无悬念地排行恋家首位——全文总共22次(当然大半都是在想小妹,想小妹,想小妹),其...
统计了一下一到五卷狼家孩子POV中和兄弟姐妹分开的情况下自主想起或在他人、物品、情景的暗示下(排除了和他人对话明确提及此人而想到)想到兄弟姐妹的描写片段次数。以及一些随性的分析杂(hu)感(che)。非.常.杂.乱!统计可能不完全。未完,也许待续。
统计这种看上去很无聊的东西纯粹是我身为一个无药可救深度亲情控的个人兴趣。嗯。
此处每个POV的合计是按照回想次数计算而非把各个兄弟姐妹的次数相加。比如一次提及所有兄弟姐妹算一次。
不得不感叹狼家孩子普遍都被爹妈培养得很重视亲情。琼恩毫无悬念地排行恋家首位——全文总共22次(当然大半都是在想小妹,想小妹,想小妹),其次是艾莉亚:16次。布兰偏少是因为没有计算很多做狼梦的段落。
琼恩和艾莉亚,他们的感情远超一般兄妹情分,彼此可以说已经成为对方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和寄托了。两人也是临冬城回忆杀片段的主力担当。
琼恩side:
记忆中她的笑声,在后来北行的漫长路上,始终温暖着他的心房。(第一卷十一章)
从这里开始温暖了整整五卷呢。
至于艾莉亚……这个老是磨破膝盖,满头乱发,不然就是钩破衣服,一股牛脾气的瘦巴巴小东西,他想念她的程度甚至超过罗柏。艾莉亚和他一样,永远与环境格格不入……但她总有办法让琼恩会心一笑。此时琼恩愿意付出一切,只换取能和她重聚片刻,再拨弄她的乱发,再看她扮起鬼脸,再听她和自己心有灵犀地说出同一句话。(第一卷第二十章)
琼恩一边骑马,一边摘手套,让灼伤的手指透透气。它们难看死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常用它们拨乱艾莉亚的头发。他那干巴巴的小妹啊,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想到此生很可能无法再拨弄她的头发,他不禁有些感伤。于是他开始一张一阖地活动手指,若是让使剑的右手僵硬笨拙下去,那他就完了。长城之外,剑是人存活之本。(第二卷第十四章)
这么说来,长城之外果然是有魔法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妹妹们,或许昨晚正是梦见了她们吧。珊莎会将这里的奇景称为魔术,感动得热泪盈眶;而艾莉亚会笑着叫着,跑来跑去,要将一切亲手触摸。(第二卷第二十四章)
……不管想不想杀人,只要动了手,结果都没差,”耶哥蕊特固执地说。琼恩没遇到过这么固执的人,也许小妹艾莉亚除外。它还是我妹妹吗?他疑惑地想,她曾是我妹妹吗?他从不是真正的史塔克家人,作为艾德公爵的私生子,有父无母,在临冬城里跟席恩·葛雷乔伊一样没有位置。(第三卷二十六章)
……
艾莉亚side:
学会用剑第一念头是让哥哥看到。
西利欧·佛瑞尔难得地露出微笑。“我在想,等我们抵达你家那个临冬城,也差不多是该让你使用这把缝衣针的时候了。”
“太棒了!”艾莉亚迫不及待地说,“到时候我让琼恩看——”(第一卷第五十一章)
罗柏领他们走到长廊末尾,经过祖父、布兰登和莱安娜的雕像,让他们瞧瞧自己未来的坟墓。然而珊莎的目光却一直不敢离开越烧越短的蜡烛,担心它随时会熄灭。老奶妈之前告诉她,这下面有蜘蛛,还有狗一般大的老鼠。罗柏听她说起这事,只是微笑。“还有比蜘蛛和老鼠更可怕的东西哦,”他悄声道,“这是死人活跃的地方。”就在那时,他们听见了低沉而震颤的声音。小布兰紧紧抓住艾莉亚的手。
当幽灵从打开的坟墓里走出来,呻·吟着要吸活人鲜血时,珊莎尖叫着朝楼梯跑去,布兰抱住罗柏的大腿抽噎起来,艾莉亚则站在原地,捶了幽灵一下。那不过是身上洒满面粉的琼恩罢了。“你笨蛋啦,”她告诉他,“看你把弟弟吓成这样。”但琼恩和罗柏却只是相视大笑,没过多久布兰和艾莉亚也跟着笑了。
忆起往事,艾莉亚也不禁微笑。之后,黑暗便不再可怕。马僮已死,且是她亲手所杀,如果他又跳出来,她就再杀他一次。她要回家。等她回到家,安全地躲在临冬城的灰色大理石墙后,一切都会没事的。(第一卷第五十一章)
几个孤儿怪叫了几声,“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的啊,癞痢脸?”热派很想知道。
“是癞痢头,”罗米纠正,“八成是偷的。”
“我才没有!”她大喊。缝衣针是琼恩·雪诺送她的。叫她癞痢头也就算了,但她绝不允许他们骂琼恩是小偷。
……
她好想再见到母亲,还有罗柏、布兰和瑞肯……不过她最想念的还是琼恩·雪诺。她真希望这条路能先到长城,再去临冬城,这样一来,就可以让琼恩弄乱她的头发,叫她:“我的小妹”。她会告诉他:“我好想你”,而他也会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异口同声,一如往常。她真的很想这样,很想很想很想。(第二卷第二章)
她独自一人穿越厉鬼塔的阴影,走得很快,以抵制内心的恐惧,一面幻想西利欧·佛瑞尔、尤伦、贾昆·赫加尔和琼恩·雪诺就在身边。(第二卷第六十五章)
……
这份感情在后期更是进一步体现得淋漓尽致:四卷艾莉亚扔了所有的东西就是不舍得扔掉缝衣针;五卷琼恩得到拉姆斯娶艾莉亚的消息更是一秒炸掉,此后每章POV脑子里都是怎么救小妹。他们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彼此眷恋最深的人,彼此心中“家”所在之处。
……缝衣针是罗柏、布兰与瑞肯,是母亲和父亲,甚至是珊莎。缝衣针是临冬城灰色的墙垒,是城中众人的欢乐。它是夏天的雪花,是老奶妈的故事,是心树的红叶和吓人的脸庞,是玻璃花园中温暖的泥土气息,是将她房间的窗户吹得嗒嗒作响的北风。缝衣针是琼恩的微笑。他总爱弄乱我的头发,叫我“我的小妹”,她眼中忽然有了泪水。(第四卷二十三章)
琼恩->艾莉亚:1-20、1-42、1-53、2-14、2-24、5-28、5-35、5-53、5-69、(2-52、3-26、5-44、5-49有看到包括耶哥蕊特的其他女孩时下意识和二丫的对比)
艾莉亚->琼恩:1-33、1-51(地窖冒险)、2-2、2-31、2-65、3-43、3-65、3-74、4-23(藏缝衣针)、5-45
比较有趣的是珊莎和艾莉亚这对姐妹性格天差地别加上第一卷中的严重矛盾不合,竟然在彼此的POV中都是被提及最多的角色。大概是因为对方是兄弟姐妹中唯一的同性,就算差别再大也在生活中给予了彼此最大程度的陪伴和影响。她们的彼此想到更多是一些潜意识的、习惯性的。
我也好想见琼恩,还有布兰和瑞肯,还有母亲,甚至珊莎……到时候,我会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亲吻她,请求她原谅。她会喜欢的。(第二卷第三十一章)
珊莎一定知道他和那胖子是谁,但艾莉亚对头衔和纹章向来不感兴趣。每当茉丹修女讲述贵族家庭的历史,她就神游天外,一心期盼下课。(第二卷第三十一章)
我敢打赌,若珊莎在,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歌。姐姐不仅知道所有的歌谣,还会甜美悦耳地唱出来。我只会大声嚷嚷。(第三卷第二十二章)
……但这都是笨念头,跟珊莎的梦想一样。(第三卷第六十五章)
……“布拉佛斯人喂贵族小女孩给它吃,因为她们的肉粉嫩多汁。”老奶妈的故事总如此结尾,然后珊莎就会发出一声蠢笨的尖叫。(第四卷第七章)
从艾莉亚POV还可以看出她总会下意识把自己和珊莎比较,艾莉亚作为一个非典型的贵族小姐(自己的形象与众人期望不符合)和淑女姐姐之间的差别,似乎让她有一种自卑感:
……自己出生的时候,珊莎已经两岁多了,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剩下来。珊莎精于缝纫刺绣,又能歌善舞,她会吟诗作词,又懂得如何打扮;她奏起竖琴拨弦宛转,摇起钟铃悦耳轻灵。更糟糕的是,她还是大美人一个。珊莎自母亲那儿继承了徒利家族的玲珑颊骨和浓密的枣红秀发,艾莉亚则活像她父亲,发色深褐,黯淡无光;脸形细长,阴霾不开。珍妮老爱叫她“马脸艾莉亚”,每次遇上她就学起马儿嘶叫。想到自己惟一做得比姐姐好的事情就是骑马,她越发难过起来。不过珊莎不擅长管理家务,对数字也向来一窍不通,倘若哪天她真嫁给乔佛里王子,艾莉亚希望他最好有个好管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第一卷第五章)
艾莉亚没有回头,她好希望黑水湾洪水暴涨,冲走全城,把跳蚤窝、红堡和大圣堂通通冲走,把里面的人也全部冲走,尤其是乔佛里王子和他母亲。但她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珊莎还在城里,要是被冲走怎么办?想到这里,艾莉亚便决定专心想临冬城就好了。(第二卷第二章)
这里看出艾莉亚虽然怨恨珊莎之前的行为,对姐姐的安危还是在意的,反观珊莎出事后到晚上睡觉前才想起妹妹(第一卷第五十二章)就显得略有些薄情了。当然后期珊莎也开始各种挂念妹妹:
有时珊莎甚至会想起妹妹。如今艾莉亚一定已经安然返回了临冬城,成天跳舞缝纫,和布兰小瑞肯他们玩耍了吧!(第二卷第十九章)
……在珊莎梦中,她的孩子看上去跟她失去的兄弟们一样,其中甚至有一个长得像艾莉亚的女孩。(第三卷第十六章)
她顿时苏醒,每根神经都绷紧,几乎不明白身在何处。梦中的她重回童年和妹妹艾莉亚睡在一起。可惜现实中发出鼾声的不是妹妹,却是身边的侍女,这里也不是临冬城,而是高山上的鹰巢城。(第三卷第八十章)
一段很美好的雪天回忆:
……布兰站在密闭桥梁顶上,她抓不到,所以追的是妹妹。她俩奔过马厩,又绕着厨房追跑,直到双双喘不过气来。她本可捉住艾莉亚,却不防滑倒在冰面上。妹妹关心地跑过来看望,问她有没有受伤。当珊莎老实地回答“没有”时,劈面又挨了一个雪球。她不甘示弱,抓住妹妹的大腿,将其掀翻在地,把雪往头发里塞,直到最后乔里走来,将嘻嘻哈哈的姐妹俩分开。(第三卷第八十章)
珊莎->艾莉亚:1-52、2-19、2-58、3-16、3-59、3-80
艾莉亚->珊莎:1-51、2-2、2-31、3-22、3-65、3-74、4-7、4-23、5-45
珊莎在大家眼里是包揽各种文艺礼仪活动的行家,唱歌弹琴刺绣讲故事认纹章无所不能……
“吉莉,他叫我吉莉,是用紫罗兰花取的名。”
“好美,”他忆起珊莎曾指导他,当小姐透露姓名时,应该怎么应答。(第二卷第二十四章)
琼恩的回忆有七次都提及了珊妹,而珊莎在自主情况下只想过一次琼恩,一次(……),嗯,在唱圣歌祈祷的时候(第二卷第五十八章)。
还有一次是在他人明确提及的情况下:
“琼恩·雪诺?”她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雪诺?噢,当然,北地叫这个姓,大概是他吧。”
她很长时间没想过琼恩了。毕竟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然而……然而罗柏、布兰和瑞肯都死了,他成了她唯一的兄弟。我是私生女,和他一样,噢,若能再见他一面,该有多甜蜜。但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阿莲·石东没有兄弟,没有亲人。(第四卷第四十二章)
罗柏在艾德死后成为家族权力和胜利希望的象征,也是被高频率提到的对象:
艾莉亚side:
……没错,艾莉亚心想,没错,该跑的是你们,还有泰温公爵,还有魔山,还有亚当爵士,还有亚摩利爵士,还有那个不知是谁的笨蛋莱昂诺爵士,你们最好逃得远远的,否则我哥哥一定把你们全杀掉。他是史塔克家的人,像狼不像人,我也是。(第二卷第三十九章)
“你是临冬城的艾莉亚,北境的女儿。你答应过我会变得坚强,别忘了,你体内流着奔狼之血。”
“奔狼之血。”艾莉亚记起来。“我说过,我会变得跟罗柏一样坚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举起扫帚棍,往膝盖上一磕。它响亮地断裂,碎片被她扔掉。我是冰原狼,不需要木牙。
(第二卷第六十五章)
珊莎side:
除非他们战败。除非我的哥哥、舅舅和外公全被推翻、被杀死。这念头令珊莎不安,她告诉自己,别傻了。罗柏战无不胜。必要时,他也会打败贝里席公爵。(第二卷第六十六章)
妹妹们心中哥哥永远战无不胜,嗯。
在红婚礼以后也有:
珊莎实在不想去,实在想拒绝。我如何推脱?肚子不舒服?月经来潮?此刻的她只想爬回床上,拉下窗帘,独自待在黑暗中。我必须勇敢起来,就像罗柏,她一边告诉自己,一边僵硬地握住丈夫的手。(第三卷第五十九章)
琼恩想起罗柏总是分别那天雪花飘在红发上的景象:
他忆起自己离开临冬城当天,那些悲喜交加的道别。布兰支离破碎地躺在床上,罗柏发际还有雪花,艾莉亚则是得到“缝衣针”后疯狂地吻他。(第一卷第四十二章)
无论走到七国何处,必将生活在谎言之中,否则别人会对他群起而攻之。但是,只要他能与兄弟并肩作战,为父亲报仇雪恨,所有这些都无足轻重。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罗柏的情景。当时罗柏站在广场上,红褐头发间雪花融化。(第一卷第七十一章)
……脸上的冰凉雪滴让琼恩回想起在临冬城和分手的情景,从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拉起兜帽吧,山姆,瞧,雪花在你发际融化呢。”(第五卷第七章)
琼恩POV可以看出他对罗柏嫡子地位深深羡慕+可能有一些嫉妒,恨没有,只有爱。总体来说是没有逾越私生子地位的野心的,观念偏向保守谨慎,第五卷还一直强调珊莎的继承权。后期对获得权力的权衡考虑的也大多是利他性质的、出于感情、荣誉方面的(或是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
人们说,私生子的血脉出自欲·望与欺骗,天生便是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琼恩曾想证明这是错的,证明给他父亲大人看,他也能像罗柏一样当个优秀正直的儿子。结果我表现拙劣。罗柏成为英雄国王;而就算有人记得我琼恩,也只知道我是变色龙、背誓者和谋杀犯。他不禁庆幸艾德公爵没有活着看到他的羞耻。(第三卷七十三章)
小时侯,琼恩还不懂私生子的意思时,经常梦想有一天,临冬城会成为自己的城堡。长大以后,他为这些梦想而羞愧。临冬城该由罗柏和他的子嗣继承,假如他没有后代,便轮到布兰或瑞肯,他们之后还有珊莎和艾莉亚。小时候的梦,现今想一想似乎也成了叛逆,好像在心底背叛了兄弟姐妹们,期望他们死掉。我没想到能当上公爵,他站在蓝眼睛的国王和红袍女面前寻思。我爱罗柏,爱他们所有人……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但他们仍然受到了伤害,最终只剩下我。他只需说出那个字,就能成为琼恩·史塔克,再也不是雪诺。他只需向这个国王宣誓效忠,临冬城就是他的。他只需……(第三卷七十六章)
岁月如梭,他又回到了临冬城,穿着加衬垫的皮外套,不是锁甲和板甲。他拿起木剑,面对罗柏,而非埃恩·伊梅特。
从学会走路开始,他们每天早晨都一起练武,雪诺和史塔克,在临冬城内兜圈比划,笑闹叫嚷,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还会哭。他们不是小孩子,而是骑士和英雄。
“我是龙骑士伊蒙王子!”琼恩大喊,而罗柏吼回去,“我是‘傻瓜’佛罗理安!”或者“我是少龙主!”然后琼恩回答,“我是莱安·雷德温爵士!”
有一天早上,他最先夸口,“我是临冬城公爵!”过去,他上百次这样呼叫。只有这次,就这一次,罗柏答道,“你不可能成为临冬城公爵,你是私生子,我母亲大人说,你永远得不到临冬城。”(第三卷七十九章)
琼恩和罗柏小时候还挺皮的:
……琼恩使劲想想,终于弄明白了。“当您还是守夜人的兄弟时……”
“非常正确!是的,那是第一次。当年的你还是个小孩,我则全身黑衣,作为前任司令官科格尔的十二名护卫之一,护送他前来临冬城拜访你父亲。我在庭院周围的内城墙上漫步,撞见你和你哥哥罗柏。前天夜里下过雪,你俩个在城门上堆了一大堆,等着某个倒霉鬼从下面经过。”
“我记起来了!”琼恩带着惊讶的笑容说。一个在城墙上漫步的年轻黑衣兄弟,是的……“你发誓不会暴露我们的。”
“而我守住了誓言。至少,守住了这个。”
“我们把雪倒在胖汤姆头上,他是我父亲手下最迟钝的侍卫。”后来他俩被汤姆追得满院子跑,直到三人的脸颊都变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红。“可你说见过我两次,另一次是什么时候呢?”(第三卷第七章)
布兰side的一些相关段落:
“我宁愿变成狼,那样我就可以住在森林,想睡就睡,还可以去找艾莉亚和珊莎,我能闻到她们的气味,然后去救她们。罗柏打仗时我可以跟在他身边,就和灰风一样。我会用牙咬掉弑君者的喉咙,用力一撕,然后战争就结束了,大家都会回临冬城来。如果我是狼……”他嚎叫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第二卷第五章)
布兰对第一章宴会的回忆:
……整个宴会期间,小公主都用崇拜的眼光打量着罗柏。只要没人注意,桌子对面的艾利亚便开始做鬼脸;珊莎则全神贯注地听王家竖琴师弹唱骑士的歌谣;而瑞肯则不停询问为何琼恩不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是个私生子,”最后布兰只好悄声告诉他。(第二卷二十二章)
还有一点有意思的地方:
她想象着他俩坐在花园里,膝头抱着小狗,或乘花船沿曼德河游玩,边听歌手弹奏竖琴。等我给他生个儿子,他就会爱上我的。我要把他们取名为艾德、布兰登和瑞肯,将他们抚养得同洛拉斯爵士一样英武,而且仇恨兰尼斯特。(第三卷第十六章)
女孩害羞地微笑,“我母亲也这么说,为了让我怀孕,她用草药、牛奶和麦酒调饮料,叫我每天早上都喝。我告诉罗柏,一定会为他产下一对双胞胎。一个叫艾德,一个叫布兰登。他听了很喜欢。……”(第三卷第二十章)
想得到她的爱,我就必须偷走她,然后她会给我生孩子。也许有一天,我能抱上自己的嫡生儿。儿子是琼恩从来不敢梦想的,因此才决定来长城度过一生。我可以给他取名罗柏。……曼斯的儿子和卡斯特的儿子将会像兄弟一般长大,就如我和罗柏。(第三卷第七十九章)
当然以上想法最后一个都没实现OTZ……所有狼家的后代(如果有的话)最后到底会叫什么呢ww?罗柏和艾德应该有的吧。
突然有点懂了辛芙be的泪点
辛芙这对,如果本来芙莉莲没有意识到辛美尔的感情,那她依旧是作为感情迟钝的精灵而活着,辛美尔如何对她来说只是生命中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成分并不会怎样,最多只是过去并肩作战的队友。
但是她意识到了。也就是说本来使她模糊时间长短的感觉,一瞬间会化为震撼她神经直击灵魂的感叹(当然芙可能不会很激烈的感叹但她至少会想到这一点了)
过去没人牵手的冬季,路上被宝箱怪咬住,看见了漂亮的风景,或是花或是日落,也可能是五十年一次的流星,在意识到很久以前勇者辛美尔的爱,辛美尔的体贴,对比身边休菲小情侣,她会不会稍微也有点感觉孤......
辛芙这对,如果本来芙莉莲没有意识到辛美尔的感情,那她依旧是作为感情迟钝的精灵而活着,辛美尔如何对她来说只是生命中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成分并不会怎样,最多只是过去并肩作战的队友。
但是她意识到了。也就是说本来使她模糊时间长短的感觉,一瞬间会化为震撼她神经直击灵魂的感叹(当然芙可能不会很激烈的感叹但她至少会想到这一点了)
过去没人牵手的冬季,路上被宝箱怪咬住,看见了漂亮的风景,或是花或是日落,也可能是五十年一次的流星,在意识到很久以前勇者辛美尔的爱,辛美尔的体贴,对比身边休菲小情侣,她会不会稍微也有点感觉孤独呢。
我想在芙莉莲这本作品设定的世界观里,灵魂安眠之处一定是要存在的。因为这样才会更刀,有可能辛美尔死后也像生前一样,一直一直在等芙莉莲再见到他,跨越时间和空间,又创造了全新的奇迹。
而芙莉莲这边,每当她回忆起过去,不论是师父也好还是队友,在未来也可能回忆休菲(等他们死了)(什么吉祥话),爱这把刀子就会慢慢的割她的心,让她在钝痛后悔的时候又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我都写了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总之这种让人落泪的感觉很难描述,至少不是我现在能做到的,辛芙是我这些年磕过的很真的be…啊啊啊啊至少让我看到他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