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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思过

【枭羽】影子爱人

OE

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大概是一些自卑凯吧


0.

影子来自太阳

1.

“最后,我发现我只是他的影子爱人,而他却是我最爱的人”


迪卢克和凯亚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女仆姐姐为什么哭得稀里哗啦,嘴中还不停的呢喃着什么。良好的素养告诉两个人此刻应该递给她一张纸,而非坐着那里什么也不干。可她身边成团的纸堆告诉他们,她需要释放自己的情绪。迪卢克偷偷甩给凯亚一个眼神,凯亚心领神会,牵着手,两人默契的从沙发上溜走,待女仆反应过来时,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身影


“义兄,什么是‘影子爱人’啊”

女仆抽泣的面容一闪而过,躺在葡萄藤下,凯亚偏过头,眼中满是求知的渴......

OE

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大概是一些自卑凯吧



0.

影子来自太阳

1.

“最后,我发现我只是他的影子爱人,而他却是我最爱的人”


迪卢克和凯亚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女仆姐姐为什么哭得稀里哗啦,嘴中还不停的呢喃着什么。良好的素养告诉两个人此刻应该递给她一张纸,而非坐着那里什么也不干。可她身边成团的纸堆告诉他们,她需要释放自己的情绪。迪卢克偷偷甩给凯亚一个眼神,凯亚心领神会,牵着手,两人默契的从沙发上溜走,待女仆反应过来时,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身影


“义兄,什么是‘影子爱人’啊”

女仆抽泣的面容一闪而过,躺在葡萄藤下,凯亚偏过头,眼中满是求知的渴望,一直看着凯亚的迪卢克一惊,立马看向葡萄藤,一向在凯亚面前自诩无所不知的迪卢克难得咽了声。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他知道什么是影子,也知道什么是爱人,可影子爱人是什么,他真的毫无头绪

“.....大概,是把影子当作爱人了吧,对,就是把影子当成了爱人”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抓住灵机一动的想法,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却被凯亚当了真,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迪卢克自觉心虚,拉了拉凯亚的手

“别想这个了,凯亚,我们去捉晶蝶吧”

“好”

2.

莱艮芬德家的两位小少爷是蒙德的双子星

这种说法传到迪卢克的耳边时自然是开心的,十四五岁的少年欢天喜地,拉着父亲诉说满心欢喜,全然没注意到义弟的僵硬与不自然,索性克里普斯老爷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敏锐的发现了小儿子的心不在焉

“凯亚,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

神游天外的凯亚猛的回神,他扯起嘴角的笑容

“不,义父,只是今天的训练太累了”

“没错,父亲,凯亚今天还被老师表扬了呢”

克里普斯疑惑的看了眼凯亚,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一如往常的微笑,他拍了拍凯亚的脑袋

“好吧,那可真是值得大餐奖励,爱德琳......”

不同于迪卢克的欢呼,凯亚嘴角的笑容黯然失色


“凯亚,我能进来吗?”

看着门缝里冒出的火红,凯亚一阵无奈

“义兄,你这样会夹到头的,快进来”

迪卢克一溜烟窜进了凯亚的房间,凯亚已经上了床,迪卢克爬上他的床

“凯亚,你怎么了,从今天训练结束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有,就是太累了.....”

“凯亚”

迪卢克难得正了神色,“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凯亚怔怔的看着他的红眸

迪卢克像太阳,烁玉流金。

他热烈,朝气蓬勃,他的火热会融化一切坚冰,他会像翱翔天际的鹰,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过分灼热的温暖是凯亚触不可及的温度

迪卢克理应是所有人赞颂的对象,也许未来,他会在蒙德人的心中留下一笔,在史书的丹青上浓墨重彩,而凯亚应该是他成名的一块垫脚石,而非并肩的同伴

迪卢克是太阳

而凯亚

只需要做个影子好了

乖乖的躲在太阳下

就好了

就好了

就好了

.......

“不,义兄,我真的没事”

左眼里满是灵动,迪卢克见此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晚安,义兄”

“晚安,凯亚”

3.

就算是影子,也是要看一看太阳的

可惜今天是雨天

冷笑话救不了场,也阻止不了血液从身体里离开

凯亚躺在泥地里,身旁的神之眼幽幽闪着蓝光,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又或者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看吧

渴望不属于的自己的东西是会被惩罚的,就像影子怎么可以触碰太阳呢。凯亚像是被架在火上炭烤的鱼,他被火包围着,被火光吞噬着

可惜审判没有落下,火光也只是黯然失色

右眼的疼痛跳着跃上了凯亚的神经,凯亚没在意,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嘴里哼着儿时的歌谣

    摇来摇去摇碎点点的金黄


  伸手牵来一片梦的霞光


  南方的小巷推开多情的门窗


  年轻和我们歌唱


  摇来摇去摇着温柔的阳光


  轻轻托起一件梦的衣裳


  古老的都市每天都改变模样


  年轻和我们奔放


  我们一起来摇呀摇太阳


  不要错过那好时光


  心儿随着晨风在蓝天上飞翔


  太阳下是故乡


  我们一起来摇呀摇太阳


  不要错过那好时光


  心儿随着晨风在蓝天上飞翔


  太阳下是故乡

4.

“呦,挚友,好久不见啊”

凯亚推开门,闯入眼帘的大片红色还是让他微不可及的僵硬了片刻,但他嘴角笑起的弧度未变

“哎呀,迪卢克老爷,还真是很难见到你这个大忙人啊”

迪卢克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算作回答,凯亚也不计较,拉开吧台前的椅子

“一杯午后之死,迪卢克老爷”

“卖完了”

“有蒲公英酒吗?”

“有”

“白葡萄酒?”

“有”

凯亚不说话了,他敲着吧台,没说话,强烈的不满从他未被遮挡的眼罩中流露出来,“喂喂,我说迪卢克老爷,你这是欺诈消费者,你知道吗”

“这是我的酒馆”

迪卢克面不改色的擦拭着酒杯,凯亚扭头看向一庞的旅行者

“挚友.......”

未等凯亚说完,一位小骑士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附在凯亚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凯亚瞬间变了脸色。来不及与迪卢克和空告别,他便随着小骑士一起冲出了门口,到门口时,凯亚扭了个头

“迪卢克老爷,希望晚上来的时候午后之死能重新上架”

望着凯亚远去的身影,迪卢克面色似乎阴沉了几分,他看了眼空

“哼,这笔维修椅子的钱算他头上”

空无奈一笑,没有开口

5.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琴放下手中寻找小王子的报告,双手交叉,低头沉思

“凯亚,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当然是坐等着琴团长你的指示了”

“凯亚”

“哈哈,琴团长别那么严肃,就把这个当作普通的深渊事故处理好了”

琴的目光无奈了几分,她敲了敲桌子,看向还有闲心抛摩拉的凯亚

“普通?”

“当然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保护普通蒙德群众的安全,这件事对外宣传是地脉异动好了——反正从某种角度来说,事实确实如此,我带队去处理了它,保证不留下任何痕迹”

琴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手边的咖啡已经见了底,“我们或许可以找丽莎再商量一下”

“或许,来不及了呢......”

“你说什么?”

连轴转了几天并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琴扶了扶额头,过分昏沉的大脑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并没有听清凯亚的那句呢喃,却并没有忽视凯亚神情的严肃

“不,没什么,我说琴团长你去找丽莎商量吧,我可就坐等琴团长你的指令了”

凯亚笑眯眯的耸了耸肩,一副任凭你处理的甩手展柜架势

又来了

琴觉得自己的头大了几分

她眼睁睁的看着凯亚离开办公室,她应该拦住他的,不安在她的心中泛滥,掀起一层凉意

6.

夜晚的酒馆是嘈杂的,尤其是迪卢克值班时,这种现象格外明显,毕竟没有哪个蒙德酒鬼不爱迪卢克的手艺

迪卢克面无表情的上下晃动着调酒器,手边是一杯无人品尝的午后之死,酒面的冰块已经在酒馆暖空气的熏陶下融化了几分,可吧台前空荡荡的位置明晃晃的告诉着迪卢克,它的主人——某位蓝头发的骑兵队长并没有来。

这个认知显然让迪卢克烦躁了几分,连带着面前的酒客就看不顺眼了几分,他冷声

“你的蒲公英酒”

酒客颤颤巍巍的接过迪卢克手中的酒杯,愣是品出了一种“你怎么还不滚”的味道,酒客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的抱着酒杯就冲进了人堆中。迪卢克冷哼,看着眼前的午后之死,喃喃自语

“看来,得喂狗了”


午后之死的最终归宿不在酒肚子里,而在某个醉醺醺的吟游诗人的肚子里

盯着迪卢克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温迪乐呵呵的趴倒在吧台上

“午后之死,嗝,一点也不符合蒙德人的,口味,嗝,下雪的地方,是听不见风声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明显出自酒鬼的口中,真实性显然多了几分探究,可迪卢克没来得及发表疑惑,温迪就醉醺醺的被吓跑了——一只黑猫突然出现在吧台上

是小王子

“喵~”

小王子无辜的冲着迪卢克叫了一声

迪卢克看着他,思索着要不要送它回猫尾酒馆

7.

“什么,凯亚带队出去了?!”

“不.....不是”小骑士明显瑟缩一下,硬着头皮,他又小声解释到“凯亚队长本来是带队的,但他说什么‘申请太麻烦了’,就,就自己走了”

小骑士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一时也没分清到底是没批准就带队出发更严重还是独自出任务更严重

“他疯了吗?”

琴罕见的发了火,“这次地脉异常一看就有古怪,他还敢一个人冲过去,你们不知道拦住他吗?”

我们哪敢啊,况且凯亚队长的作风不一向如此嘛。小骑士缩了缩脖子,没敢回答。

“算了,吩咐下去,让一队跟着我去找凯亚”

“哎呀呀,琴,这可不像你啊”

“丽莎?”

丽莎笑眯眯的看了眼小骑士,“你先下去吧”,小骑士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琴烦躁的看着丽莎

“琴,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太过急躁了?”

琴一愣,有些不太确定的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提到和地脉有关的事项时,她确实表现出了难以言喻的烦躁

“好像.....是地脉的影响?”

琴冷静下来,她看着丽莎,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没有接触过地脉”

“那可就更糟了,影响可能已经逸散出来了”

“这么说.....遭了,凯亚!”

琴和丽莎对视一样,心中的凉意弥漫,“我就说,凯亚怎么可能是这种冲动的性格”

“丽莎,你去通知安柏,让她带上芭芭拉去看看还有哪些人受到了影响——尤其以今天凯亚出任务后接触的人群,我和优菈去救凯亚,交给你了,丽莎”

“放心吧,琴”

8.

行至半路,琴才想起一件事——凯亚根本没有提及地脉异常点在哪里。此刻琴有些不太确定,凯亚到底是不是受到地脉影响了,就像是故意的那样,三天,不,五天的禁闭,琴想。但无论怎么样的惩罚,都得找到人之后才行。

“优菈,你去找旅行者,我先去周围找找”

优菈点了点头,嘴里还不忘念叨这个仇我记下了。琴半抿着唇,面容上是难以掩盖的愁色


与旅行者一起来的,还有迪卢克


“前辈.....”

迪卢克抬手打断琴

“不必要的客套就免了,说说具体情况吧”

“对呀对呀,来的路上我们只听优菈讲了个大概,到底发生了什么”

琴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我的问题,我没注意到凯亚受到地脉影响”

“琴团长不必自责,眼下的关键是尽快找到凯亚”

空倒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凯亚最后去了哪?”

“这才是最棘手的”琴吐出一口浊气,“我们问过守城的骑士,他们没有人注意凯亚往哪里去了——事实上,没有人看到他出城了,凯亚他自己也并未报告”

“诶?没有看见出城,那不就说明凯亚还在城里吗”派蒙不解的开口“我们应该去城里找凯亚”

“理论是这样的,但”琴叹了口气,迪卢克接上了她的话,“他是凯亚,他有无数种方法出城——每一种都不会留下痕迹,如果他不想别人找到他的话”

迪卢克最后的话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空眼中的疑惑更盛,“琴团长,你说受到影响的人会变得更加急躁,甚至做事鲁莽,对吧”

“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可凯亚的行为,一点也不像鲁莽的样子啊,除非......”

一语惊醒梦中人,迪卢克的脸色阴沉,似乎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腰间的神之眼燃着暴怒的火花,“他是故意的,能让他这么做的......”

空和迪卢克对视一眼

深渊

9.

“哈,还真是难缠啊”

凯亚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腹部已经被血液染红,他侧身躲在石头后面,雪花落在他的睫羽上,不一会就凝成了冰霜,呼出的白气也化作冰滴坠落。凯亚随手冻住了自己的伤口,看着还在寻找他的深渊法师,凯亚扔下了自己的神之眼

“果然,对付你们还是得采取一些极端手段啊”

凯亚轻抚着自己的眼罩

“你们......迪卢克!”

凯亚瞳孔骤缩,看着深渊法师身边的人

“不,不可能,这是幻象”

凯亚甩了甩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深渊法师则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怪笑

“殿下,不要挣扎了,和我们走吧”

“哈,和你们走,开什么玩笑”

“殿下是不在意自己的身边人吗?”

“你拿这个威胁我?”

“当然,管用就行了”

“很遗憾,并不管用,你身边那个幻象可真是假的要命”

那个‘迪卢克’身上没有光,他不是迪卢克,凯亚在心里反复劝告着自己

“是吗?”

深渊法师挥动着法杖,无数的冰棱便朝着‘迪卢克’飞去


“嘶”

左臂的疼痛让凯亚不得不放下手,看着一旁消失的人,凯亚脸上并不好看,他眼神阴翳,紧紧咬着牙

“看来他对你很重要啊,殿下,明明知道他是幻象还要保护他”

“废话真多”

“桀桀桀,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的使命,殿下”


“真是棘手啊”

凯亚重新带回眼罩,即使没有镜子,他也知道深渊的力量正在不断腐蚀着他的右眼

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被诅咒吞噬

在黎明前夕

10.

“你从来不是是什么影子爱人,你是我最爱的人”


小说的结尾,男主人抱着他的爱人,温柔的给予他一个吻——纵使怀中人早已冰凉

11.

凯亚扔着摩拉,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橘红色的残云从晚霞之上流淌,黄昏走过夜幕

影子被落日的余晖拉长

他又想起了儿时的那个小说

“影子爱人吗.......

可真有意思,影子怎么会成为爱人呢”

因为,影子就是影子啊,怎么可以

爱上太阳呢

12.

影子注定爱不了太阳

初四一十四

【佑灰】环月行动

/现实向1.2w字一发完

/流水账


“俊尼是大明星。”


*


二零一五年十月,星期日。上午天气晴,午后下了雨,气温骤降。

全圆佑午睡醒来找水喝,看到文俊辉正在自己对床玩手机。

他走到厨房,开了一瓶凉水,咕咚咕咚咽下去半瓶。


宿舍很安静。今天是休假日,他们的回归期结束了,新专辑筹备中途给了他们十天假期,大多数成员都回家了,回家前抽签,抽到他,留下来,看宿舍。

其实宿舍有人看。文俊辉家远,回不去。但成员们觉得这样有点欺负四哥。

不欺负四哥,就欺负六哥。

他们俩关系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全圆佑喝掉半瓶水......

/现实向1.2w字一发完

/流水账


“俊尼是大明星。”


*


二零一五年十月,星期日。上午天气晴,午后下了雨,气温骤降。

全圆佑午睡醒来找水喝,看到文俊辉正在自己对床玩手机。

他走到厨房,开了一瓶凉水,咕咚咕咚咽下去半瓶。

 

宿舍很安静。今天是休假日,他们的回归期结束了,新专辑筹备中途给了他们十天假期,大多数成员都回家了,回家前抽签,抽到他,留下来,看宿舍。

其实宿舍有人看。文俊辉家远,回不去。但成员们觉得这样有点欺负四哥。

不欺负四哥,就欺负六哥。

他们俩关系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全圆佑喝掉半瓶水。他看着剩的那半瓶尚冒着冷气的、冰凉的矿泉水瓶,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要生场病,好让文俊辉主动跟他搭一句话。

 

凉水浇头,顺便去阳台发了一个小时呆,回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太清醒了。头疼,脸热,但是不困,晕晕的。他走进客厅的时候文俊辉刚好出门,宿舍阿姨在做晚饭了,阿姨说他们两个不能回家,怪可怜的,晚上破格给他们炖排骨。

“你干嘛去了?”

文俊辉的头发稍微有点儿长了,染成棕栗色的,遮了半边儿眼睛。

“外面下雨了?”他摸了摸队友肩膀上半干的衣服。

他的眼睛很大,眼白很多,睫毛似乎把刘海扑棱得一抖一抖。

也可能是因为全圆佑现在看什么都一抖一抖。全圆佑想不通,晕乎乎地说:“没干什么啊。”

文俊辉拧起眉,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手搁到了他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

全圆佑看到他的眼睛睁的更大,黑色的眼珠里慢慢装满了担忧和焦急。

“怪不得觉得冷。”

全圆佑说。

心里想:得逞了。

 

全圆佑在宿舍生病一般都是文俊辉照顾。文俊辉很会照顾人,而且他照顾人的时候很安静,不像尹净汉会一直找人聊天,也不像洪知秀那样细心太过,更不像崔胜澈那样根本不会照顾人。

全圆佑躺在床上,手里捂着文俊辉塞给他的热水袋,心里想,他这三个哥,好像确实没有一个省心的。

今天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阿姨做完饭就走了,文俊辉和全圆佑都没告诉她全圆佑生病的消息,怕她担心,也怕她留下来住。

阿姨留下来住气氛会很尴尬,文俊辉不知道怎么和她聊天,全圆佑更不知道。

前者是因为语言不通。阿姨说方言,说快了他就听不懂,而且不好意思让人家重复一边。后者是因为真的不知道,他社恐。

文俊辉把食物盛出来,然后端到全圆佑床前,和他一起吃。

全圆佑经常生病,小到普通感冒,大到急性肠胃炎。而且很瘦,一米八,只有一百斤出头,练习生时期他就经常去医院,十四五岁,小脸煞白。当时宿舍只有文俊辉,他上语言学校回来,就来照顾他。

所以,如今文俊辉已经知道怎么照顾他了,甚至连他生病时候该吃的药都如数家珍。全圆佑饭前吃了三种,饭后吃了两种。然后非常有良心的和文俊辉一起收拾饭桌。

晚饭后,他们看了一部电影,文俊辉吃了一支冰淇淋,给全圆佑倒了一杯热水。

凌晨两点关灯睡觉。文俊辉回他隔壁床躺下,全圆佑看着他侧对着自己玩手机,犹豫了半个小时,才赤脚下了床。

 

文俊辉听到他的声音,自动往床里面挪了挪。

“冷么?”

文俊辉问。

全圆佑点点头又摇摇头,翻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到他的锁骨上。

文俊辉身上一直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即使靠这么近,也只有宿舍的洗衣粉味道若隐若现。

文俊辉拍了拍他的胳膊。

全圆佑忽然想到他们练习生时期,传纸游戏,自己莫名其妙地跟他的那个吻。

想了一会儿,文俊辉皱眉:“你是不是发烧更严重了?”

全圆佑:“……没有。”

 

/

 

二零一六年初,文俊辉没能回家过年。全圆佑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回家呆几天,家里父母很喜欢他。文俊辉答应了。

那段时间年末演出特别多,他们前前后后赶了很多场,为了在镜头面前混脸熟。

文俊辉瘦了特别多,在待机室换衣服的时候能看到皮包骨,崔胜澈吓了一跳,以为他生病了,文俊辉就开玩笑,问他换衣服看自己干什么。

新年,全圆佑和妈妈说,给文俊辉做了一大桌子菜。辣的比较多,他们都喜欢吃辣的。

两个人对着辣的小脸通红,又灌进去好多啤酒。

饭后哥哥给他们送水果。拿了很多零食,说是爸爸刚刚出门买的。说看文俊辉太瘦了,得多吃,不然扛不住工作。文俊辉有点拘谨,脸红红的,全圆佑就看着他乐。

喝多了,文俊辉忽然开始给谁打视频。全圆佑凑过去,听到了徐明浩的声音。

全圆佑的心顿时变成了一杯被剧烈摇晃过的可乐。

 

他们在用中文交流,全圆佑听不懂,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傻,这么听着很傻,这么看着也很傻。

更何况,文俊辉说着说着,忽然哭了。

他看着文俊辉哭,却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他哭是为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傻透了。

 

文俊辉那天真的喝多了,挂掉电话就不清醒。他喝多了不会吐,妈妈睡前看了他们一眼,给他拿了点醒酒药,全圆佑让他吃了,然后拉着他去睡觉。

文俊辉不去,好容易把他抱上去了,文俊辉忽然抱住了他。

他嘀嘀咕咕,说的韩文中文都有。全圆佑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但听不懂他说的中文。

不过文俊辉抱得很紧,他的眼睛红红的,他的脸也红红的。他闭着眼睛,他的眼睛好看极了。

在那一刻,全圆佑仿佛被谁蛊惑。

他低下头,封住了那张一直在说着他不懂的语言的嘴唇。

 

第二天,文俊辉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

 

二零一七年,换宿舍,公司找他谈了一次话,话里的意思是,粉丝们似乎很喜欢看他和珉奎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他开始是真的没懂。

 

巡演开始以后他就和文俊辉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打游戏。他喜欢跟文俊辉呆在一起,即使这样会让他想到那年那个不清醒的吻,会让他怀疑自己对这个长得相当好看的朋友是不是产生了点不该产生的感情,他依然喜欢跟文俊辉呆在一起。

在公演舞台,安可,他看到文俊辉朝自己走过来。

他想,我真想亲他啊。

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再然后,他走过他,强装镇定地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回首尔以后他没法和文俊辉住在一起了,但宿舍都在一起,他们也算形影不离。只是有工作的时候他几乎见不到他。

他们组合人真的很多,如果他在这一头,他几乎看不到另一头。

而文俊辉就在另一头。

他和珉奎的个人活动似乎莫名其妙地变多了,无论是舞台,还是杂志拍摄。他跟珉奎关系一直很好,没有人不喜欢热情的大狗狗,他们可以一起打游戏,即使金珉奎并不太喜欢打游戏。

同时,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俊辉有点躲着他了。

 

某天个人行程,他和珉奎要单独去外地住一天,凌晨三四点,他洗了澡,感觉自己有点饿,出门找吃的的时候看到金珉奎的房间还亮着灯,于是没有多想,推门而入。

金珉奎吓了一跳,立刻挡住了电脑屏幕。

这是全圆佑第一次看到两个男的做那种事。

 

“哥,你听我解释。”金珉奎吞了吞口水。

全圆佑完全呆了:“所以,你是……?”

金珉奎完全蔫了,憋了半天,才点了点头:“我是。”

“而且,”金珉奎苦笑道:“在公司通知我要和哥炒作以前,我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件事冲击性太大了,甚至全圆佑都感觉自己不饿了。他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然后机械性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闭上眼睛,就是文俊辉的脸。

毫不夸张地说,他之前完全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喜欢男人啦,喜欢女人啦,喜欢、或者不喜欢啦。

他是爱豆,他可以到三十岁都不谈恋爱,组合正在上升期,他不急着考虑这些。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需要考虑这些。

 

那天晚上他梦到了文俊辉,就在这张酒店的床上。醒来以后他一身的汗,热的好像自己快要蒸发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到这种事。

但不是他第一次梦到文俊辉。

床头手机响,他正对着床上的污渍不知道怎么处理,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就按了接通。

“你今天回来吗?”文俊辉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刚刚睡醒:“阿姨问你想吃什么。她说你的生日快到啦……”

“对了,”他又说:“我好像还没有问:你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

过了两三秒,全圆佑没说话。

文俊辉:“喂?你在听吗?”

他不知道,听到他的声音,全圆佑差点把手机扔了。

 

/

 

二零一八年,文俊辉躲他躲得更严重了。

公共行程对不上,组合活动他们两个站的都特远,文俊辉拍的杂志跟他没关系,他拍的工作完全不会请文俊辉。

不过镜头下还是一样的,有的时候有空了,文俊辉会钻研点刁钻的饭菜,只是不是给他吃,是给徐明浩吃的。

刚开始的时候,色香味总有一味不全。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会过来等半小时,只为了蹭他的一口。

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肠胃炎反复发作,文俊辉却没多少时间照顾他。组合活动特别多,他们天天跑行程,有天全圆佑半夜出来喝水,看到文俊辉正在卸妆。

他只卸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描得如同狐狸。全圆佑走过去靠在他的桌子上,文俊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怎么醒了?”

“我渴了。”全圆佑说。

文俊辉笑了笑,叮嘱他说:“别喝凉的啊。”

 

那时候其实距离文俊辉回国很近了,他们应该有连续三个月见不到面。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段时间全圆佑特别粘文俊辉,出门吃饭的时候偶遇成员,李硕珉打趣说全圆你怎么又跟着文俊,全圆佑还没说话,文俊辉就侃大山说:“因为全圆变成了我的猫咪啊。”

李硕珉愣住:“你的猫?”

文俊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

他回手揽着全圆佑的肩膀带他回宿舍。全圆佑一直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文俊辉那一句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已经心跳的快要死了。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不少酒,喝完第二天有行程,行程再然后文俊辉就要走了。世界好像把分别定的相当局促,让他们没有办法好好珍惜时间。

全圆佑喝了很多。他歪在文俊辉的床上,文俊辉说你该睡了,他摇头。

他把头靠在文俊辉肩头上。文俊辉就笑了,小声说:“怎么,你又要亲我么?”

全圆佑愣了一下。

他听到了。

但他假装自己醉倒了。

 

第二天去行程,出发前,文俊辉给他塞了一盒草莓酸奶。

 

然后三月未见。

文俊辉再回首尔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明确的感受到,他变得沉默了。

 

/

 

二零一九年夏,北美,酷暑。

巡演到北美,天气热的根本不讲道理,且早晚温差大的几乎不像是同一个地区。到墨西哥的时候全圆佑直接晕了,他水土不服,前一天晚上吐的快虚脱,第二天上舞台,只跳了几场,就直接倒了下去。

他晕倒的时候,文俊辉正在前头表演。耳边聒噪的音乐响声,然后被剧烈的心跳声淹没。

再醒来,是文俊辉握着他的手。

 

“还行吗?”文俊辉问他。

他化着很夸张的妆,跳了好几支舞,现在已经花了一点点,但还是很好看。

头发毛茸茸的,他这几天消耗太多了,看上去瘦的骨节分明。

全圆佑想:好像不太行了。

他笑了笑,回握住文俊辉的手,轻声道:“文俊,你说,我会死在这儿吗?”

然后他支起上身,咬住了文俊辉的嘴唇。

 

那场表演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当时亲文俊辉的时候屋里只有几个当地请的医生,不过幸好,他们所有人都对他的举动心照不宣但权当为无。

其实文俊辉下意识要揍他来着,但迟迟没有拳头落下来,全圆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他憋的通红的脸,还有紧紧闭着的眼睛。

 

“你喜欢我吗?”

全圆佑听到自己说。

“我喜欢你。喜欢好久了。”

 

那场全圆佑再上台以后特别疯。即使他没有听到文俊辉的回答,因为下一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导演问他可不可以上,不可以的话他们想办法弥补,全圆佑握着文俊辉的手臂坐起来,说,我可以。

直到结束,他真的没有再倒下去。

 

整个巡演他们都很尴尬,队内出了好多事,好多人生病了,大家状态都不好。他们忽然成为了队伍里的主心骨,文俊辉在照顾所有人,就像当年coups回家,文俊辉照顾所有人一样。

他知道这个时候文俊辉没有心情和自己讨论这种事情,可每一次他们在舞台上擦肩而过,心里的失落依然像海边岩石气孔里吐出的泡沫,迅速而密集地将他淹没。

 

他忍不住回头看他,看着他,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手。他很想牵住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跟他做那种只有在电脑里看到过的事情。

想回到2015年的宿舍。他生病了,可以赖在他的床上睡觉。

可他不能。

 

有的时候全圆佑痛恨自己的龌龊,他们在唱歌,他们在表演,团队心血造成如此盛况,眼前灯海如瀑,可他却在想那些事情。

 

于是,他给自己划定一个界限,告诉自己,不可以靠的他更近了。

像是一个半径。

这是仅属于他的环月行动。

 

俊尼是大明星。

他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巡演戛然而止的时候,那个文俊辉特意回国的综艺播出了。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假装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地去看他。

他看到文俊辉突然变得安静的原因。那个他听不懂的语言的综艺,被蹩脚的翻译成了他的语言,还有那些即使语言不通也如此鲜明的恶意。

那段时间文俊辉又病了,他在巡演即将结束的时候生病,然后回首尔又病,每天笑嘻嘻的打针吃药,大半夜在卧室里咳嗽。胜宽心疼地差点掉眼泪,问他怎么样,怎么吃药也不见好,文俊辉偏偏不正经,叉着腰说,怎么不好了?我已经完全健康了呀。

他嗓子已经哑得听不出是他的声音了。

晚上他再次咳嗽。全圆佑摸进他的卧室,发现他已经烧得不太清醒了。

 

这应该是全圆佑第一次照顾生病的文俊辉。凌晨一点,全圆佑看着打上点滴的文俊辉靠着自己的肩膀打盹。

那么大一个人了,长手长脚,生病的时候样子却乖的像一只猫。

全圆佑就想到,文俊辉回到他的国家的那段时间,有天早上,凌晨四点,他忽然接到了文俊辉的电话。

二零一八年的冬天,本来是每天都有和成员打电话的,但那天,文俊辉就是忽然给他打过来了。

 

他接过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

声音很低。

“俊尼?”全圆佑问。

那头没有回复。

通话二十四秒,电话挂断了。

 

文俊辉打完点滴的时候刚醒。他不发烧了,全圆佑去交了医药费,然后领着他往宿舍走。

打针的地方是一个离宿舍很近的诊所。他们走着来,走回去。

文俊辉对他还是有些尴尬,他在踢石子。

走着走着,全圆佑朝他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文俊辉愣了一下。全圆佑握住他的手,塞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我有的时候在想,”全圆佑忽然说:“怎么我就不是中国人呢?”

 

“怎么我就不能完全的了解你,怎么我就听不懂你说的任何一种语言、怎么我就不会说你的母语。为什么我没法出生在你的国家,过你过过的生活,懂你的一切习惯。”

“我只有日复一日地在揣度你的喜恶里度过,我怕我不够了解你,我又怕,我了解你了以后,会发现你更喜欢的是别人。”

他顿了顿,却笑了,接着说:

“不过我又想,那你就去对他们好吧。你对别人好,我来对你好。你给别人什么,我全都一个不差的也送给你。”

“我想对你好。”他说:“我喜欢你,我想了好久,我确定,就是想要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文俊辉没说话。

但这是他认识全圆佑以来,听到他一口气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文俊辉没说话,两个人就都没再说话了。全圆佑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回到宿舍,楼下,透过透明的单元门,看到胜宽和vernon正等在那里,不过似乎是头挨头地睡着了。

文俊辉忽然站定。

“那……”全圆佑听到他说:“要试试看吗?”

 

“不行再说。”

文俊辉站定,他看着他,脸色有点儿苍白。

“我们试试看吧。”

 

/

 

二零二零年,大吵了一架。

原因都忘了,似乎是很小的一点事,但吵得很凶。自出道以来团内最少发火的两个人针锋相对,把所有人都搞蒙了。他们那天真的差点打起来,全圆佑转头就走,文俊辉踢了下桌子腿,桌子塌了。

两个不爱说话的人吵起架来就会冷战,很难和好,更很难说和。那场架吓得队内几个小孩近一个月都在看眼色生活,胜宽一天晚上跟文俊辉睡,一天晚上跟全圆佑睡,但也没用。两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上镜看着都那样,队友才发现,他俩平时表现的也太不熟了。

可明明他们关系很好的啊。

都拒绝和好。幼稚到吃饭时候抢最后一块辣白菜,洗澡的时间也完全错开,平时总坐一趟车出席活动,现在一个跟着胜澈,一个和净汉一辆车。

 

某天,文俊辉半夜看完小说出门上厕所,听到李灿屋子里有人在哭。

他走近,听到是胜宽,哭着说,万一俊哥真的生气了,到时候回中国了怎么办?

他说:我不想他回中国。

 

那天晚上,文俊辉愣了很久。

他开始想要和好了。

 

其实要不是情侣关系也不至于吵得这么凶。就是太熟悉了,习惯对方接纳自己的一切了,于是就忽略掉了对方也会累,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文俊辉敲全圆佑房门,没人应,他有点尴尬,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做,一回头,看到全圆佑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一个小时前,尹净汉看着全圆佑冲进冷水里浇湿,一脸不可理解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俊尼就一点儿没发现你这是故意的吗?”

一个小时后,事实证明,文俊辉确实一点都没发现。

 

高烧四十度,全圆佑举着手上的红绳在他眼前晃,晃得文俊辉心烦。

他出门儿拿回来六瓶烧酒,说要自己喝,全圆佑眼睁睁看着他一口气灌了半瓶,然后一把把自己扑进床铺里。

“对不起。”

文俊辉小声说:

“不该和你吵架的。”

全圆佑沉默了一会儿,手搁在他后背上,慢慢往下环住腰。

他闭了闭眼。

可能是因为发烧,他的心跳已经快得听不清了。

 

“为什么不牵我的手?”文俊辉质问他:“我们是不是试错了?”

干眼症全圆佑,那天差点哭了。

 

第二天出行程,全圆佑退烧了,但还是裹得严严实实。

今天,他依然和崔胜澈一辆车。

不过穿好鞋以后,他在玄关等了一会儿,队友一个一个路过他并对他投以不解的注目礼,就看到,文俊辉蹦蹦跳跳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还带了两瓶巧克力牛奶。

文俊辉换好鞋,他们并肩走了出去。

 

那年因为特殊情况,他们的休假时间特别多。队友里除了他们以外没几个闲得住,两人独处的空闲时间很多。文俊辉看小说,全圆佑打游戏,文俊辉做饭,全圆佑刷碗。训练的时候心照不宣地走到在练习室镜头前分道扬镳,中途休息的时候全圆佑慢悠悠地走过去,问文俊辉睡得好吗,变成了物料里模糊的一个角。

其实文俊辉朋友很多,他们旅居韩国却来自同一个国家,打电话的时候可以用母语交谈。全圆佑听不懂,知道对方是哪个团的成员,那些人似乎问文俊辉身边的人是谁,文俊辉把镜头转向他,说,是圆佑。

对方立刻严肃,用敬语对他说前辈你好。

 

全圆佑问,你们要去吃饭么。文俊辉点头,问他,“你去吗?”

全圆佑想了想,摇头:“都不熟,我就不去了。”

 

说来他的朋友真的很少,除了成员就是成员。文俊辉吃完饭回来看到他还在原来的地方打游戏,他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全圆佑张开一只胳膊环住他,文俊辉看了他一眼,很明显地感觉到身旁这个人有点失落。

他们都觉得文俊辉神经大条,什么都感受不到。文俊辉有的时候觉得好笑,可又觉得这样也好。

 

他想成为一棵树。扎在一个地方,可以收留所有的过路人停靠。

 

文俊辉抱住他的腰,说,“明天跟我去吃饭吧。”

全圆佑挑眉:“算是补偿吗?”

文俊辉笑了:“嗯。”

 

/

 

二零二一年秋,多雨,一下不停。

约在外头吃饭。文俊辉约的,为了跟他和好。

 

前几天他们又吵架了,一年一度,吵得还是很凶。不过这回没让人发现,他俩单独行程的时候吵的,其他人都不在,吵得也不明显,不像上次那么爆发,都压着火气。

文俊辉情绪不对,眼圈气的红了,回家的时候没跟他坐一趟车。

再然后,文俊辉就感冒了。

 

他感冒没让别人发现,嗓子疼了几天,也没吃药,靠自己挺过去。

那段时间他们在谈续约,情绪本来就敏感,全圆佑担心他也没办法,大家都筋疲力尽了,没办法在这个时候顾及到他们这种小矛盾。

他知道,一连几个月了,文俊辉心情都不太好。

他需要个爆发口。可能是自己正好在,那个爆发口就成为他了。

 

他感冒的事儿没瞒住,去练习室的时候说话声音不对劲,金珉奎问他怎么了,他就说自己最近有点不舒服。

这句“不舒服”让全圆佑想了一整天。大半夜睡不着,还是冲出去找药店买了一堆感冒药。

他敲开文俊辉的房门,看着他吃了。

 

第二天,文俊辉就约他出去吃饭了。

 

他们和好的特别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发泄过来可能会好。全圆佑陪他去汉江边上转了转,两个人点了一份汤面,坐在长椅上吃了,然后各开一瓶啤酒。

文俊辉忽然说:“我妈妈前一阵子生病了。”

全圆佑一愣。

“不严重。”文俊辉接着说:“现在也好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就特别担心她。”

全圆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鲜少从文俊辉这里听到他家里人的事情,更别提其他人。

他想了半天,抬起手,摸了摸文俊辉的头。

“下次,担心的话,要和我说。”

全圆佑看着他:“不要自己藏着。”

文俊辉点点头。

 

他忽然无声无息地掉了眼泪,用手随便擦了擦。全圆佑就拉着他,轻柔的跟他接吻。

 

回宿舍以后发现屋子里好多人都在。崔胜澈,金珉奎,尹净汉,还有胜宽和李灿。他们今晚应该要喝酒,尹净汉去洗下酒的水果,路过他就问,和俊尼和好了吗?他一愣,点头。

“你知道我们吵架了?”全圆佑把帽子放到玄关口。

“全团十三个人,谁看不出来你们吵架了?”尹净汉笑了。

“很明显么?”

“嗯。”

“好吧。”全圆佑挠头:“已经和好了。”

“和好就好。”尹净汉端着果篮往回走:“我们要喝酒,你来么?”

全圆佑摇头:“不了。玩的开心。”

 

刚刚分开的时候,他说好给文俊辉发消息的。

对方却被拉去玩飞行棋了,正给他发图片。抱歉地说,好像不能一直发消息了。

他笑了笑,回了一个“没关系”,又说,“他们正在我这里喝酒。”

 

“你喝吗?”

“喝完可以去找你吗?”

“晚一点可以。”

“好,等会见。”

 

五分钟后,全圆佑走到酒桌边坐下,说:

“玩什么?我也想喝。”

 

在他们这儿喝酒的话,他可以有借口去文俊辉的宿舍一趟。即使夫胜宽强调了很多遍自己不用他送了,但全圆佑非常坚持。崔胜澈一把把胜宽拉过来,教育他,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金珉奎嘿嘿地笑,全圆佑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小子不也一样。

去了以后,他可以睡文俊辉宿舍。大多数人都睡了,他们走路静悄悄的,文俊辉接了他的消息探出头,看到这么一大堆人,吓了一跳。

“喝醒酒汤吗?”文俊辉问他:“喝的话就煮一点。”

这么多人,才不要和大家分享汤喝。

全圆佑想着,没回答,推着他回卧室了。

 

他最近行程很多,文俊辉几乎见不到他。大多是杂志拍摄,文俊辉见过他拍杂志的样子,看上去生人勿近,特别不近人情。

跟这个进个门还要拍他屁股一下的男的完全不同。

文俊辉的房间里有零食,他一直没减肥,也不用减肥,肚子上没什么肉,甚至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肉。全圆佑趴在床上看着他玩手机,越看越喜欢,文俊辉反而不自在,把手机关了,说,要睡觉了。

门外有人走过。李灿问,圆佑哥呢?胜宽说,俊哥呢?李灿说我怎么知道。胜宽说,圆佑哥应该在和文俊辉呆在一起吧。

文俊辉听着耳热。全圆佑忍不住笑了,文俊辉就问他:“你都和谁说了?”

“巡演的时候。”全圆佑闭着眼睛,低声说:“跟你表白那次巡演,和coups和珉奎说了。”

文俊辉:“那会儿我不没答应你么?”

“嗯。”全圆佑懒洋洋地:“所以,我就只说,我表白了。”

“……哦。”

“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亲过你了。”

“在你家,大年夜?”

“嗯。”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

全圆佑笑了,下巴靠上他肩头,说:

 

“所以我说,我只是表白了。不过我感觉,文俊辉应该能答应我。”

 

/

 

二零二二年一月,四月未见,文俊辉回首尔了。

经纪人在楼下停车,人先提着行李上楼。明天成员们有表演,说今晚先算了,明晚给他们办个接风宴,就在宿舍吃。

结果今天回家发现屋里是空的,都在练习室,说是最后一遍训练了,尽量练熟点儿,以免舞台上出错。

放好行李就要下楼。他们俩有太多需要补习的了。经纪人直接把他们送回公司,要临时学几支舞,年末舞台多,明天的赶不上了,其他的舞台要赶上。

那天他练到深夜,学了三支舞,浑身汗。隔壁下练了,乌糟糟冲进隔壁这间小练习室来抱他们。文俊辉差点被抛起来,几个紧紧的拥抱,谁也没嫌弃对方满头大汗,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全圆佑最后走过来,他一直在人群外围,文俊辉张开手搂住他,全圆佑拍了拍他的后背。

“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文俊辉舒了口气,无奈道:“感觉太久没跳舞了。”

 

他回国拍戏,拍青春爱情剧。跟女演员接了好几个吻。他甚至没敢告诉全圆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心理,不过瘦了很多。

头发剃掉以后太不适合舞台了,文俊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丑的想哭,全圆佑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你一直都挺好看的。”

 

那段时间忙的简直没有记忆,每天都是舞台和练习,化妆的时候大多数都在睡觉。全圆佑在他对角玩手机,看到他要倒下来了就推一把,最后干脆让他躺自己羽绒服上。文俊辉醒的时候看到自己身上堆了四件羽绒服,五彩斑斓的,懵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眼自己枕的那一件,认出是圆佑的。

他就在口袋里摸了摸,里面果然有一块西瓜味的口香糖。

还是昨天在房间里的时候,他递给他的。

 

前辈说爱豆谈恋爱都在车里,文俊辉觉得不尽然,起码谈团内恋爱的就不用。他们回宿舍以后有大把时间呆在一起,圆佑喜欢找徐明浩喝茶,文俊辉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打游戏,听他们说话。

没人引导的话,文俊辉的话很少,对上他,全圆佑反而是话多的那个人。

天气太冷也是问题,二月初,文俊辉跳舞把腰闪了,那会儿舞蹈室只有他和权顺荣,且两个人正在因为跳舞变队形的事情吵架。全圆佑去宇宙工厂写词,交完功课上楼找他,权顺荣在放音乐,一看就在闹脾气,声音大的能把人震死,文俊辉靠在墙边上,一身的汗,快把T恤打湿了。

全圆佑来接他,队内吵架他从不插手,知道自己插手比不上崔胜澈发火也比不上尹净汉唠叨,所以还不如别惹一身腥。他吸着咖啡自觉顺着墙根找文俊辉,越走近,越觉得他脸色不对。

嘴唇很白,姿势有点尴尬。

全圆佑蹲下来,对着他的耳朵喊:怎么不走,你怎么啦?

文俊辉看了他一眼,冷汗顺着鼻尖淌下来。

他说:“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那天全圆佑发了很大的火,不是冲权顺荣,更不是冲文俊辉。他直接关了音响,踹走文俊辉怕自己滑下去会伤的更严重所以一直用手撑着的椅子,无视掉权顺荣才发现事情不对的慌张的脸,咬着后槽牙,轻轻地把文俊辉从地上架起来。

权顺荣慌了。他音乐放太大了。根本没发现文俊辉状态不对。他跑过来问怎么了,全圆佑没说话,文俊辉拍了拍他的肩,注意着全圆佑的神色,说,没事,他来了,你别管了。

全圆佑发火的一大特点就是不说话。

他一直不说话,旁边人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

 

好在检查结果没什么事,就是肌肉拉伤,按摩的时候疼的文俊辉滋哇乱叫,按摩完了就能走了。全圆佑一直等着他,医生让他去缴费,他也不走。

等到文俊辉能自己站着了以后他才去交钱。文俊辉慢吞吞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全圆佑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抱住他。

 

“那会儿真以为你要残了。”

事后,全圆佑云淡风轻地说:

“连你残了以后,我怎么给你养老都想好了。”

 

出事儿那天他们都在宿舍。全圆佑早上接的电话出门儿,晚上就通知了丧讯。崔胜澈中午的时候就去了,文俊辉到的时候医院来了好多人,很乱,什么人都有。他觉得脑子嗡嗡的,推开应急通道的门,在楼梯上找到了全圆佑。

他顿了顿,蹲下身,紧紧地拥抱他。

那会儿真忙啊,他得赶行程。全圆佑来不了,他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回宿舍见房间空了一个人,给他打电话怕打搅他,就给他发消息。全圆佑都回,但字数都很少。文俊辉下行程看手机,透过文字摸不清他的情绪,索性咬了咬牙,也没卸妆,换了个衣服,买了张去昌源的票。

到的时候凌晨四点。他在圆佑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犹豫要不要进门,结果透过窗口发现圆佑的卧室没有关灯。

他就打电话了。

全圆佑下楼,就看到了裹着一身寒气的文俊辉。

 

其实文俊辉很讨厌韩国的公共交通。人太多了,方言也多,可能走着走着他就有点儿听不懂。而且麻烦,有的人身上烟味或者酒气很重,他真的很讨厌烟酒味。

可当全圆佑走近他,他立刻在他身上闻到了那股文俊辉最讨厌的味道。

 

“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

全圆佑笑了。看着他眼皮上的亮片:“刚下行程?”

“嗯。”

“玩的开心么?”

 

文俊辉看着他,忽然红了眼眶。

“不开心。”

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没有你,一点也不开心。”

他闷闷地说。

 

 

巡演再次开始了,去了好多的国家,镜头下的世界讳莫如深,环月行动重新进行。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文俊辉遇到了一个并不追星的中国人,对方问他的职业,他说是歌手,指了指不远处高挂的巨型海报。对方就笑,说,是大明星啊。然后像所有长辈一样地问他,那你谈对象没有。

破天荒的,他诚实地说有。没想到对方更惊讶,说,你们小年轻做歌手的,这时候谈恋爱,不怕到时候会分手么?

文俊辉想了想,说,也怕吧。

 

同样的问题在最初全圆佑坦白与他恋爱时金珉奎也问过他。他们聊了很多。全圆佑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给出了一个和文俊辉非常相似的答案。

怕分手,怕分开,怕被发现在一起过,也怕被发现分开。

可能一直以来,他们默契地减少他们相爱的证据,就是在等那么一天。可能他们本来就对这段关系并不自信:不自信他们会受到祝福,更不自信他们会很长久。

自文俊辉第一天进公司,十几岁,长头发,高鼻梁,双眼皮,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当时的练习生悄悄向全圆佑议论文俊辉,说他长得好看,又说,好看有什么用?反正最后他会回到中国。

像很多中国的前辈一样。

全圆佑本来深以为然的。

 

那天是个清晨,五点,练习室空无一人。全圆佑忘记把书包带走,于是起了个大早来练习室取书包。

然后就听到声乐室里有人唱歌。

地下室的钢琴声音有些飘了,但弹出来还算凑合。全圆佑推开门,看到中长发的中国练习生坐在钢琴面前,嗓音温和的唱着一首他听不懂得中文歌。

那年他只有十六岁。

他知道,有一天,他会走。

可他就是喜欢了。

 

那就成为大明星吧。和你并肩走到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和你一起唱歌,和你一起跳舞。即使没有人知道也没关系,至少有万人看到我们并肩而歌,至少有万人看过我曾望你,至少有万人曾经猜测。

十六岁的全圆佑曾想过,自己不要成为明星了。自己不适合。

看到文俊辉以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俊尼是大明星。

永远鲜花如海,永远有人爱慕。

他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场隐秘的环月行动。

只你共我。


End.

TS.

【佑灰】傲慢与偏爱

  *校园甜文 双学霸佑灰 一句话豪雨 he 5k字一次性发完  高中时期互相暗恋 大学开始谈恋爱


        “我喜欢文俊辉”

         听到劲爆新闻的权顺荣,十点十分直接瞪成了九点十五。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说,是一......

  *校园甜文 双学霸佑灰 一句话豪雨 he 5k字一次性发完  高中时期互相暗恋 大学开始谈恋爱

       

        “我喜欢文俊辉”

         听到劲爆新闻的权顺荣,十点十分直接瞪成了九点十五。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cpu烧了的权顺荣直接当场宣布宕机。全圆佑却很不理解好友的反应。


        “有必要吗,这么吃惊干嘛。”


        权顺荣摆摆手,眼神却好像根本没聚焦,突然又站起身嚎叫了一声,引的别桌喝酒的人捂着嘴偷笑。

        小老虎有什么错呢,夹在两位好友中艰难度过了高中三年,结果到头来他才是小丑。


       “家虎们,谁懂啊ε(┬┬﹏┬┬)3这两人不能处了。”


权顺荣嫌弃地想着“除非全圆佑把知勋介绍给我,啧,这把亏麻了。”


        高中三年,整整三年,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一个是舞社最要好的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每次三个人同处一个空间,就觉得整个空气的氛围都变了味道,这对内向的虎子来说是种酷刑。但是现在得知真相的权顺荣决定帮一把,想着到时候结婚必定得坐主桌!

        从前网络上总有伤痛文字流传,在文俊辉的中二病伤感时期,曾摘抄过这样一句话“你站在我身侧,却像隔着条银河。”后来每每回想都觉得酸的牙都要掉了,羞恼地让小猫迅速炸毛,可心里却总有块地方隐隐作痛,胸腔连结着鼻尖,轻轻皱一皱鼻头,眼睛立刻就变得酸涩。

        高中开学第一天,文俊辉一见钟情了台上演讲的新生代表全圆佑,很难讲述当时的感觉,文俊辉一直不是很想承认那次堪称夸张的心动,本来他还在想:新生代表为什么不是我!我辣么帅!成绩辣么好!我又聪明 又有责任感 凭什么不是我呜呜呜╥﹏╥然后火速真香打脸,文俊辉盯着全圆佑貌似要人看穿一样。等下台后全圆佑回到班级队伍,两只长条猫猫作为班级里多出的奇数,在最后一排相遇。


“同学你好,我叫全圆佑。”  

“…..文俊辉。”


“他的脸红不是因为亚热带季风气候,而是因为那天太阳不忠,出卖了一九九四年夏末的心动。”文俊辉也像这句话一样,但他嘴硬地说脸红是被晒的,敏感肌经不起一点狠毒太阳的照耀,别管。

       文俊辉难过的时候,会买好多东西,吃好多零食,睡好多觉。全圆佑身上什么味道,嘴角的弧度,瞳孔的深浅,他望过来的眼神,文俊辉全部记得。文俊辉烦死了,他很怕这种感觉,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马上要抓狂了。

        于是他始终和全圆佑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两人间的磁场总是有些微妙,对谁都和气温柔的俊尼,总是刻意回避和全圆佑有关的一切,让圆佑懵懂柔软的内心像蜗牛的触角。


         “我以为他很讨厌我的”


两人的共友权顺荣问起的时候,全圆佑的语气甚至带着点委屈。

        其实圆佑经常梦见俊尼,但这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空冥的猜想可以负载任意的梦景,而实在的答案便会限定出真确的痛苦。梦里他们经常是很要好的朋友,然后发展成为很甜蜜的恋人,俊尼会亲昵地叫他圆圆,会讨巧地亲亲圆佑的侧脸,经常亲手为他制作早餐,身边的人总是不停起哄。梦里俊尼像只猫似的塌腰,秋波流转的眼眸直直望进全圆佑的骨头,脊椎连着大脑神经变得麻痹,埋头在腿间的物件,像小猫逗弄心爱的玩具,梦里面圆佑总是和俊尼靠的很近,在梦里俊尼会邀请他进入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挨在一起,有那么相爱,有那么幸福,像一辈子难舍难分的亲密爱人。后期他甚至在梦中都清醒的知道这是梦,是假的,虚幻的一场梦,却还是眷恋的放任自己,因为梦里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俊尼。那些旖旎的梦,让全圆佑痛苦不堪,甚至开始自暴自弃,每每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都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现实,想要再多停留在梦里一会。

        看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高岭之花,最大的兴趣就是文俊辉,眼神总是在不自觉追逐那个跳脱的身影,从不放过他每一个眼神言语细节,细腻的少年感受到对方的距离感,再也不敢向前走一步,承受不住一点冷漠的目光。是啊,谁会不喜欢文俊辉呢,全圆佑这小子也逃不过的。但文俊辉和全圆佑都是很骄傲的人,骄傲让他们无法在爱面前低下头,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梗着三年,别扭了三年。两个人像比赛一样,谁先露出马脚谁就输。

       冬天文俊辉和权顺荣在雪地里撒欢,一个助跑再滑行,然后吧唧摔了一跤,脸朝地的画面过于滑稽,虎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文俊辉想把脸埋在雪里一辈子当鸵鸟,因为他听见全圆佑也笑了……大只猫猫蜷缩起来,拿着厚厚的猫猫手套挡脸。全圆佑瞥到了,刚刚没忍住噗的笑出来,不太妙,这会儿快步离开了打雪仗战场,回到教室坐下,脑海里小小一团的兔咪却挥之不去,“可爱的要疯了。”全圆佑表情管理大失败,心脏砰砰跳,耳朵红的滴血。

        小时候文俊辉学习骑自行车,志气满满地一脚蹬下车蹬,另一只腿会被尖锐的不规则突起击中,剐蹭一道伤口。但他从不在意,只会更用力地骑,为了骑得更快,更好。年幼的文俊辉已然是个忍痛的高手,长大的文俊辉甚至要进化成了新人类,暗恋多年的酸涩能忍下,皮肉的伤口也是能一声不吭的,于是硬生生做了很多年哑巴,估计是这样,你把文俊辉打死,他也不会吐露一点信息的,这放在革命时期是多么多么好的同志啊,是要记录在教材流芳百世的。全圆佑像颗苦黄连似的盘踞在文俊辉心头,愣是说不出来那句苦兮兮的“我喜欢你”。

        毕业晚会上大家哭哭笑笑地,全圆佑找到人群中的文俊辉,今晚喝了点酒,借着醉意全圆佑勇敢的冲了,呃,但没完全冲。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俊尼,


        “俊呐,我们能抱一下吗。”


       文俊辉愣了一小下,脸上挂起了标志性笑容,“可以啊!来来来。”边说边一副哥俩好的姿态伸手把全圆佑往怀里揽。全圆佑却先一步环上他的肩,抱的很用力。抱的文俊辉心跳都不稳,怕被感受到端倪,文俊辉不轻不重地推推他的肩膀示意全圆佑松手,全圆佑从善如流地放开,看着文俊辉的眼睛笑了,自己的眼睛却莫名微微湿润。

        “俊呐,毕业快乐。”

         “嗯,你也是,毕业快乐啊。”

从那天起文俊辉时常陷入沉思,睁眼闭眼都是全圆佑那天望着他的眼神,他在思考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全圆佑喜欢他…..

        高考分数出来了。

        红色光荣榜上连着的两个名字,就像喜帖一样。


        文俊辉开心了很久很久,叨扰的权顺荣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啊!Q和W之间的五个字母都没有人姓,这是天意!!!


        或许青春的痛无解,只有全圆佑是他心上唯一的创可贴。后来全圆佑真的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文俊辉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两个人都可以跨入最高学府的大门了,俊尼却开始犹豫要不要和他去一个大学,怕这样周而复始的暗恋日子,无穷无尽地进行着,又怕再也见不到了,从此和他分别。主动说再见是这样残忍的事情,文俊辉始终还是做不到,所以两人又要在大学校园见面了,在又一个新的起点相遇。

        春风会抚去冬日的尘土,夏雨会点缀泛起的涟漪。再次相见的这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呢?其实是这样平凡的一天,风吹过他们衣角的时候,两人表面上礼貌又疏离地打了招呼,不远不近的,分寸极好的,但心里翻涌起海浪。

        声音在光线里戛然,胆小的人会躲起来闭着眼,但俊尼不会,他温和有力量,坚定又柔软。活泼淘气的外表下心跳很快,玩笑话间隐藏着真挚的内心,俊尼是如此温柔的人,能够包裹住一切风雨,给全圆佑带来很多很多快乐和力量。为此暑假里顺荣讲述俊尼辛酸暗恋史的时候,全圆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他从来都觉得文俊辉才是他心头的月亮,真是两个青春里的胆小鬼,全圆佑下定决心为爱彻底勇敢一次。

       军训结束后全圆佑约文俊辉去汉江走走,文俊辉说好,傍晚粉蓝色天空很美,一起坐在车里,司机师傅播放着SAM KIM的《那个仲夏夜》

너를 처음 만났던 날

初遇你的那一天

밝게 웃던 네게 말 걸었던 날

你笑得如此美 我先向你开了口

너와나 우리가 된 한여름의 밤

但你和我成为我们的那个仲夏夜

어느 밤 넌 순순히 내 손을 잡아주었지

某个夜晚 你乖乖地握着我的手

기억해 지금 여기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사랑에 빠진 우리

我们陷入了爱河

언젠가 먼 훗날에

在很久很久以后

한여름 밤이 생각날 때

想起耶个仲夏夜时

우리 함께 웃어요

我们一起微笑吧

全圆佑假装不经意把头靠在文俊辉肩上,小拇指勾啊勾地轻轻碰着俊尼的手。文俊辉头脑风暴ing….“这是什么,这是在干什么,要跟我谈恋爱么,还是白嫖爸爸我的小手牵,这什么情况。”心理斗争的功夫两人的手已经十指紧扣了。文俊尼暗爽,嘴角想笑又忍着,其实他们是那样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懂彼此的心。

        下车后他们沿着汉江走了很久,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有各的心事,但手一直没松开,紧紧牵着。最后两个人已经绕着汉江走了两个半小时了,文俊尼逐渐烦躁,甩开全圆佑的手心里想着:“表不表白!到底表不表白!不表白别想牵!”全圆佑沉浸在自己世界思索应该怎么表白好,抬眼看到文俊辉升腾的怒气惊了一下,赶紧结结巴巴地说

“俊呐,我..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你愿意…咳…愿意和我交往吗?”

全圆佑紧张的手脚冰凉,真挚的要死,看起来实在太迫切了,文俊辉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噗一声笑出来。全圆佑慌张地挠头,焦急的等待答案。忽然觉得手上有个温暖的触感,原来是俊尼的手,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俊说:“好的男朋友,从今天开始是第一天哦,我饿啦,无敌想吃麻辣烫!”

平时全圆佑看起来反射弧长,这时候倒是机灵,握紧俊的手八百米冲刺带他去了最爱的麻辣烫店。两个人高中三年的较量,以全圆佑先告白结束,文俊辉觉得自己WIN!!!全圆佑才不在乎,反正哥有老婆。

        恋爱后两人无话不谈,每天都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全圆佑终于过上了他梦想的生活,每天都有俊尼老婆的爱心早餐吃。文俊辉把高中时期的暗恋故事当情侣之间的情趣讲给全圆佑听,全圆佑第一次反驳他:“你总是不理我,也不愿意看我,偶尔偷看我被我抓现形的时候,我总怀疑自己看到的像幻觉。”文俊辉被说的喉头一哽,他心想:“你懂个屁!哼!…你懂什么…”文俊辉小嘴高高撅起能挂个拖油瓶在上面。眼神里却又闪过些许不自然的影子。我该怎么说呢,说站在你的面前,喜欢变得具象化开始连天扯地,在你的面前我好像只能做手下败将,骄傲的我别扭地想要逃离,于是亲手制造一个自我保护机制,任务目标是一定守护好文俊辉的这颗真心!在敌人透露一点喜欢我的信息之前,为了避免宿主身心受到伤害,我是绝不会泄露任何机密的!

        晚上文俊辉跟全圆佑一起分食一个橘子,两人说说笑笑地聊着天,文俊辉突然玩心大起拿着橘子背过身去,一瓣一瓣地一股脑往自己嘴里塞,说:“就不给你吃~”摇头晃脑地,全圆佑宠溺地笑着,朦朦胧胧间文俊辉觉得脊背上挨了个滚烫的胸膛,原来是全圆佑伸手抱了过来,把小猫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扭过他的头,全圆佑蹭蹭他的鼻尖,手指亲昵的抚过他的下巴,在小猫塞满橘子的嘴唇上轻啄着,


“给我也吃一口好不好,嗯?”


声音低沉又动听。文俊辉精神都要出走了,赶紧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后,使劲将橘子往身后人里塞,匆忙想站起身。全圆佑却扣着他的腰把他禁锢在怀里,头埋在他颈间,那里有着跳动的脉搏。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他轻声问着俊尼:“今天可以吗。”文俊辉缓缓点点头,微乎其微地嗯了一声,全圆佑亲亲男友红透的耳朵,文俊辉整个人都瑟缩起来。事后文俊辉质疑全圆佑技术完全不像第一次,亲那么涩,做的时候那么会,文俊辉堪堪丢了好几次,又爽又觉得丢脸。全圆佑安抚地亲亲小男友,从眼睛到嘴巴,轻柔却眷恋。全圆佑在想要是告诉俊尼自己高中三年经常做和他的春///梦,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总之美梦成真的感觉像羽毛飞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地挠,没人懂他现在的幸福感有多爆棚,哼,哥有老婆。

        这边全圆佑开荤后有点一发不可收拾,文俊尼苦不堪言。想要像养宠物一样,白天消耗掉他全部精力,晚上就别再作妖了。但事实证明全圆佑对那事仿佛身体里另藏了个自己,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掐着文俊辉的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文俊辉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永远说不出什么有建树的东西,最后苦着脸认命了。有时候被做狠了就报复性咬他一口,在背上挠一道,或者故意在显眼的脖子上留下痕迹,总之文俊辉就是幼稚,全圆佑从不计较。

        话说俊尼经常拍一种云,觉得很漂亮,像棉花糖一样,后来才知道叫积雨云,全圆佑告诉他的。文俊辉喜欢它带来泛雨乘风的茂盛,喜欢它带来斑斓树叶的声响。全圆佑喜欢文俊辉和他分享每一朵奇形怪状的云,喜欢听他说话时的语调,像夏天的飞鸟,像流淌的小溪,温柔又活泼的俊尼总给人岁月静好的幸福感。俊尼总说学生时期永远看着的是全圆佑的背影,像一阵风,追随着他的脚后跟不断前进。其实全圆佑更想成为他心里的一朵云,当个静默的倾听者,能够永远陪伴在俊尼身边就好。

        那时候流行一个热梗:你女朋友很美,那她会说中文吗?狠狠戳中了全圆佑的笑点,笑得前仰后合的,等笑累了,在文俊辉嗔怪的眼神中回答道:“会诶。”火锅的热气蒸腾起来,把人熏的眼眶湿漉漉的,文俊辉呼噜着被辣肿的嘴巴,突然一眼望到了全圆佑的眼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机,专注看着他的小男友,眼神里的温柔让文俊辉险些溺死,赶紧赶紧复习凫水的要领,可别当了旱鸭子在全圆佑制造的眼神爱河里丢了小命,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心脏却怦怦跳个不停,人声鼎沸里的嘈杂环境下,文俊辉一时间竟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路绵延到海岸线,醉意像翻滚潮汐,昭示着骨骼。

“老天爷,别给自己跳死了我说大哥。”

        他举起双手向命运投降,原来我注定要爱上全圆佑,反反复复,无法翻篇。还有七十亿年,太阳就会膨胀爆炸,然后熄灭死亡,还有七十亿年,地球就会灰飞烟灭。文俊辉还可以喜欢全圆佑七十亿年,全圆佑也是。


(从我最喜欢的漫画《傲慢与偏爱》中获取的灵感!有很多我以前喜欢的摘抄的句子啊啊啊!希望爸妈永远幸福ww )

1锦

【澈汉】春雪

*破镜重圆  有奎八 现背 

“他好像谈新的男朋友了。他的SNS上有一张双人的背影照。”

  

BGM:像初雪一样靠近你—Aliee

  钢琴版更适配。

  全程1v1 放心食用


  01

  金珉奎洗完澡刷着手机走出来,把毛巾搭在没擦干的头发上急匆匆地冲向沙发上的徐明浩:“明浩啊,胜澈哥又去滑雪了?另外一个人是谁啊?”

  徐明浩放下自己的手机,佯装嫌弃地推开金珉奎:“我哪知道,上次和coups哥吃饭还是我们四个…”

  金珉奎和他的视线对视,他看到了徐明浩眼中的遗憾和失落,于是他不顾湿漉漉的头发环抱住了徐明浩。

  ...

*破镜重圆  有奎八 现背 

“他好像谈新的男朋友了。他的SNS上有一张双人的背影照。”

  

BGM:像初雪一样靠近你—Aliee

  钢琴版更适配。

  全程1v1 放心食用


  01

  金珉奎洗完澡刷着手机走出来,把毛巾搭在没擦干的头发上急匆匆地冲向沙发上的徐明浩:“明浩啊,胜澈哥又去滑雪了?另外一个人是谁啊?”

  徐明浩放下自己的手机,佯装嫌弃地推开金珉奎:“我哪知道,上次和coups哥吃饭还是我们四个…”

  金珉奎和他的视线对视,他看到了徐明浩眼中的遗憾和失落,于是他不顾湿漉漉的头发环抱住了徐明浩。

  

  尹净汉好久没有听过崔胜澈的近况了,在最后要分手的那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闹的很僵,什么狠话都说过,联系方式也都删除了,唯一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的大概就是seventeen的存在和直到现在尹净汉也在用的耳机。

  尹净汉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接到金珉奎的电话的,他一开始真的以为金珉奎只是来表达一下自己和小八对他的思念。

  “哥你都不更新SNS了,我现在除了在广告上看到你,都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些什么。”

  

  尹净汉才后知后觉,原来最近工作忙碌到没有时间刷SNS了,每次登录就是发一下广告就急急忙忙地下线了。

  自从分手后尹净汉就没有再参与过大队的活动,最后一次大队活动还是周年直播,大队正式进入空白期,十三个人从未公开合体过,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分手,只是因为尹净汉在合约再次到期后却选择不再续约。

  而不续约这件事,又恰好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所以尹净汉没有机会也没有再刻意关注过崔胜澈的任何消息动态。但他们还是跑着自己的行程,生活依旧被忙碌填充。

  比起在大队跑活动漫长的候机时间,尹净汉不续约后竟然多了很多的时尚资源,他片刻未歇地签入了新公司,开启了新的生活和工作。

  

  尹净汉登录上了Instagram,第一条就是崔胜澈滑雪的照片。他按耐住自己的心情,想平静地划过去。

  但是他往下滑不到一半,手指又不自觉地向上,他再一次划到那一条。

  

  这人怎么还是一样自拍嘟嘴啊。感觉雪快融化了,果然是要春天了啊。

  ……

  

  尹净汉的心漏跳了一拍。

  照片上的两个背影穿得很厚实,裹得连身形都看不出来。

  是新的男朋友吗?

  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高呢,我和胜澈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他本以为分手都快一年了,心里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是看到合照的时候心还是不自觉的揪动了一下。直到他放下手机,发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尹净汉任由眼泪滴下。等到尹净汉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

  这次真的可以放下了,他想。

  

  

  3

  尹净汉自从续约期开始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躲开大家讨论的时间。

  相对于他,大家更担心的是外国line的约该怎么续,换公司的话要怎么进行大队活动的协调。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尹净汉会选择离开。

  

  尤其是崔胜澈。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团队的大小事务崔胜澈都习惯和尹净汉一起沟通,他们不仅是恋人,更是团队里的哥哥。

  崔胜澈和代表的谈判不算顺利,代表希望能用最小比例把大家丢去各自的领域发展,让徐明浩和文俊辉长期回国发展,和当地的公司签订业务,最大化地给公司带来利益,拿SEVENTEEN赚的钱去养新人团。

  这只是崔胜澈和代表的一次试探,崔胜澈提出团队必须要持续进行大队活动的需求,可是代表表示团队的知名度已经不需要靠13个人一起出现来维持了,崔胜澈只是假笑着摇了摇头,和代表示意后返回了宿舍。现在还有忙内在服兵役,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是必然的,如果公司不做出退让,崔胜澈也没有信心能让成员们坚定地走下去。那样的话,还有没有下一张正规专辑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身为队长一定要为了团队去牺牲。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了团队继续进行下去,他需要牺牲的是他的爱人。


  “我出去一下。”

  崔胜澈正准备和尹净汉说一下谈话的内容,却被尹净汉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甩在原地。崔胜澈没太听清尹净汉说了什么,他还没开口让他再说一遍,尹净汉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桌上留下了他的团戒。

  

  

  4

  和七年前一样。

  十三个人一起进去续约。

  

  他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这一次又是成功地续约。

  

  根据之前很多次谈判的试探,合同已经拟了个大概,这次合同只签了三年,没有过多的周旋,大家把关注点放在了合同分配的问题。既然都是娱乐圈的前辈了,那十三个人个个都是人精,大家逐一确认了各自的合同,一起在合同上签了字。

  

  尹净汉看着大家下笔,虚虚的在纸上画了两笔,直到确认了每一个人都已经落笔签字之后,才把纸推出来。

  

  “我不续约了。”

  

  夫胜宽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哥,你说什么呢。”

  

  代表先是愣了一下,但表情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似乎不感到意外,于是尹净汉再说了一遍。

  “我说,我不续约了。”

  

  于是他就走了出去。崔胜澈在后面喊着他,但是尹净汉并没有停下脚步,于是崔胜澈下意识第一反应去看尹净汉的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可他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

  

  崔胜澈追着尹净汉出去。他没有犹豫过,就直接往天台去。

  他知道,尹净汉一定在天台。

  

  入伍前,他们曾在那里一起看过流星,许过愿望。他们曾在那里相拥,看着首尔的夜景给对方承诺。

  承诺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为什么反悔了呢。

  

  尹净汉迎着初冬凛冽的风,对他说。

  “胜澈哩,我不续约了。我说的是真的。”

  

  “你非要这样吗?”崔胜澈眼眶红了。

  

  

  5

  崔胜澈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尹净汉,可能他们真的就要散了。

  

  续约期的时候,尹净汉的眩晕症再次袭来。病来如山倒,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头晕目眩,到Dino快退伍的时候,他每日每夜地恶心呕吐。他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避外面的打闹。

  也躲避整日忙碌的爱人。

  

  尹净汉状态好一些的时候,就会在窗户旁拉开一点点窗帘。首尔的日落很晚,他就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

  

  他知道崔胜澈为了文俊辉和徐明浩的续约条件奔赴前后,所有的成员都把关注点放在了他们俩的身上。尹净汉一起参与了几次集体讨论,但是他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这很不尹净汉。”崔胜澈搂着他说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有点头晕。”尹净汉顺势靠在了崔胜澈的身上。

  

  崔胜澈和公司谈过一次相关问题,谈完之后气呼呼地把资本主义的嘴脸在尹净汉面前抱怨了一番。尹净汉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我们澈哩肯定可以的,不是还有我吗?”

  

  于是尹净汉去找了代表。

  但是崔胜澈不知道。

  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尹净汉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和代表对峙:“可以少我的份额,但是你知道对于明浩和俊尼来说他们回国发展完全可以赚的比你还多。你不给他们这么多,你知道的,留不住他们。”

  “你留不住他们,你就留不住珉奎和圆佑,我们seventeen不会散,只有pledis会散。”

  “Dino下个月回来前,这件事情你们考虑清楚。”

  

  “你还真是…”代表苦笑了一下,“和胜澈说的一模一样啊。”

  

  尹净汉听到这话,表情略微地变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对峙的状态:“不,我们不一样。我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二八,但必须在续约期前给我三个时尚资源。”

  

  “二八?净汉呐,你知道二八你会少拿多少钱吧。”代表正转着手中的笔,听到这话,突然放下了圆珠笔。圆珠笔沿着桌面旋转着,在触碰到合同夹板的时候停止。

  

  “当然,但是我也是有要求的。新合同上其它十二个人都要在原有上提2%,合同只签三年,并且这件事情保密,可以做到吧。”

  

  怎么办呢?毕竟尹净汉的退让太诱人了,代表几乎没有办法不去同意他的提议。

  

  在接Dino退伍的那一天,成员们十三个人合体在一起,面对克拉们和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熟悉。

  大家目送着他们上车。尹净汉坐在了车的最后一排,上车后令人窒息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想闭眼休息却又不能闭眼,他只是觉得天旋地转,大家在前面说笑的声音忽远忽近。

  一阵铃声响起,尹净汉接起电话。

  

  “我答应你,和Dino商量完就来签合同吧。”

  “如果你们还要集体续约,我会给你假的合同。”

  “保证他们都不知道。”

  

  尹净汉苦笑了一下:“好。”

  

  

  6

  在接Vernon退役前一天,尹净汉突然手臂剧痛,他急急忙忙地去了医院。

  

  医生复查着尹净汉的手臂,看着他摇了摇头:“做一下针灸吧,之前服役的时候都和你说不可以逞强,你怎么还要去现役。”

  “我可是SEVENTEEN啊。”尹净汉略微扬了扬嘴角。

  

  眩晕症和手臂的伤从来都没有好过,在服兵役的时候更为严重。没有成员们在身边,似乎连一丝心理慰藉都没有。

  哪怕只是看着成员们以非完整体在放送里的演出,他却只是想着,崔胜澈现在在做什么呢?

  

  医生最后的定论便是:两年内手臂都要修养,不可以做大动作,不可以抬重物,身心要放松,否则眩晕症会更加严重。

  

  尹净汉当时就已经默默决定了,他开始神出鬼没,崔胜澈因为在繁忙续约的事情,也没什么时间看到他。

  有时打电话问一下,尹净汉只是说在医院针灸。

  

  关于身体的问题,他从来没有瞒过崔胜澈。因为他知道他瞒不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崔胜澈看在眼里。

  

  其实当时的他,已经开始接洽新的公司了。

  

  直到尹净汉带着时尚资源签入新公司的时候,代表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跑路了。

  

  尹净汉不可能退让,公司早就该知道的。

  公司为了完整体和seventeen的价值,也不可能把他排除在12人之外,尹净汉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选择离开。

  

  哪怕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至少也保住了其他成员。

  

  可是他没有办法面对崔胜澈。

  “所以在你眼里,我和成员永远是后位。”

  “你怎么那么自私啊,尹净汉。”

  

  多难听的话都被崔胜澈说了遍。本来想和崔胜澈坦白的尹净汉也赌气不愿再和他多说:“是啊,我就是自私。你在为成员续约奔赴前后的时候,你想过我吗?”

  “我在医院做治疗,疼到哭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因为眩晕症呕吐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不敢见光的时候,你为了孩子们的续约有关心过我吗?”

  

  他们不是没有这样吵过架,在两人前后停止活动前,在两人服兵役前,每一次都这样。尹净汉需要的只是崔胜澈考虑团队的额外对他多一点偏爱,崔胜澈却要尹净汉能再多理解他一点。

  这是他们的死结。哪怕他们各退一步,给彼此多一些宽慰和理解,也永远无法弥补繁忙行程里两人的身心疲倦。

  

  本就是黑暗里并肩行走,一起寻找光的同行人。如今却双双溺水,又怎能要求互相再拉一把呢?

  

  他明知道,崔胜澈已经为了团队牺牲掉太多,但他还是一句一句扎在了崔胜澈的心上。

  

  “你非要这样吗?”


  “是啊,我就非要逼你做个选择。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了,我们已经要四十岁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崔胜澈,不是我不要你的,是你先丢了我的。”

  崔胜澈盯着尹净汉离开的背影。

  天上开始飘下了点点雪花,尹净汉在第一片雪花落地前就进了门。初雪孤单地落在了崔胜澈的肩头。

  不是说一起看初雪的人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我正在计划着我们的未来,你却在预谋你的离开。

  

  

  7

  成员们从经纪人那里听说了尹净汉的身体情况,不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不续约,而是责怪他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讨论这件事情。

  有问题就要一起解决。这是他们一起定下的规矩。而尹净汉却自己打破了这个规矩,他只是苦笑道:“可我如果不能和你们一起在舞台上,在克拉岛上像个观众一样在底下,我会难过的。”

  “孩子们,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尹净汉即将要带着时尚资源去新的公司,原本公司是不让他再继续参加大队的活动的。后来,不说也知道是成员们去和公司商量,在合约到期之前,尹净汉继续参加大队的活动。

  

  一直到出道十四周年的直播。

  即使是夫胜宽很努力地在调节直播的气氛,可是哪怕是路人都看得出来直播的时候气氛明显不对。直到续约期的最后几个月,官方都没有通报续约结果,克拉们就已经或多或少猜测到了续约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绿卡line不续约,而SEVENTEEN不解散,但这离下一次正规专辑就不知道该有多久了。

  

  但是连最亲近的粉丝们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尹净汉不续约,而其他成员都续约。

  质疑声和谩骂声开始铺天盖地。

  “The8和JUN都续约了,他尹净汉凭什么不续约。”

  “以为自己是人气top line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知不知道离开团队他什么都不是。”

  

  成员们开始出来发声,都说是因为尹净汉的身体原因才离开公司的,公司给他的规划让他不能够再支撑下去,虽然不续约了但是尹净汉永远是SEVENTEEN的一员,也会一起回归的。

  

  尹净汉从宿舍里搬了出去,崔胜澈没有去和他告别,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成员们忙前忙后在帮他搬行李,李硕珉和夫胜宽哭成泪人。

  “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全员军毕了孩子们,该有自己的事业啦。”尹净汉笑着和每一个人拥抱,可是他看不到崔胜澈的身影。

  尹净汉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有来。

  

  尹净汉前一晚就在想,他要是来了怎么办?他要是让我留下来怎么办?我会心软的吧。毕竟我对澈哩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他太了解我了,他没有来送我,没有让我难堪。

  

  

  8

  春天的滑雪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夜晚更是人烟稀少。洪知秀在滑雪场无奈地给崔胜澈拍照:“拍了一百张了,coups呀,够了够了。”

  

  “你怎么那么不耐烦。”

  洪知秀无奈:“那你去找净汉啊,不去找他拿我撒什么气。”

  

  崔胜澈不说话了。他接过了手机,往室内走去。

  

  他到换衣区去换衣服,洪知秀对他的状态见怪不怪。弟弟们都知道净汉哥是队长的死结,是想提又不能提的禁区,但是洪知秀不怕,他就非要提,才能把那块伤疤下腐烂的伤口给挖出来再清理干净。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分手的。

  连崔胜澈和尹净汉都不知道。在续约期吵架吵得凶的时候,能够吵得全公司都知道。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提过一句分手。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个字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洪知秀开了瓶啤酒喝了一口,又丢一瓶给崔胜澈。

  崔胜澈把啤酒放在了桌上,没头没尾地开始自说自话。

  

  “我又梦到他了。他昨天晚上在克拉岛上拉着我绕着舞台转了一圈。总是能梦到他呢,所以我现在晚上不喜欢出门了,也不喝酒了,也不和圆佑熬夜打游戏了,我就想早点睡觉。这样才能在梦里遇见他,闻闻他的头发。”

  “我不应该和他赌气的,仔细想来,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走的那天,明明还那么爱我,却还是离开了我,他该有多难过啊。”

  “我真的很后悔。”

  

  真正痛苦的,不是吵架的时候说出的狠话,不是一怒之下删掉对方的联系方式,而是平静下来的某一刻,我突然想到曾经与你在一起的时光,那对我来说,就像凌迟。

  

  “后悔干嘛不去找他呢?”

  “明明还爱着对方,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所以崔胜澈发了滑雪的照片,那是他和尹净汉在入伍前的合照,是洪知秀偷偷给他们拍的背影照。

  他希望尹净汉能看到。

  

  9

  尹净汉确实看到了,但是他却误会了。

  

  冲浪选手徐明浩在wvs上发现了粉丝的分析帖,直接冲到卧室把在睡觉的金珉奎摇醒:“珉奎啊,那张照片好像是胜澈哥和净汉哥的合照啊!”

  

  尹净汉看着文俊辉发来的kkt很疑惑。

  [诶,你们复合了怎么也不早说啊。]

  [?]

  [不是你和胜澈哥一起去滑雪的吗?]

  [没有啊。]

  [那IG上干嘛发你们的合照。]

  

  尹净汉自从签入新公司后,就没有再使用过wvs。他打开wvs就看到了各个粉丝的分析帖,才猛然想起来那是他们95line一起去滑雪的时候。但是他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那应该是Joshua拍的吧。

  

  尹净汉躺在沙发上没有动。他不知道崔胜澈是什么意思,他害怕他上次因为误会流的泪不算数,又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他太了解崔胜澈了,崔胜澈断不会发这种没头没尾地照片来引起他的注意。崔胜澈会打他的电话,告诉尹净汉他很想他,然后开车到他家门口,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抱住他。

  可是崔胜澈没有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已经分开了快一年,不论怎样,再迈出那一步都显得极为困难。所以在洪知秀的撺掇之下,崔胜澈才发了那一张隐喻明显的合照。

  

  尹净汉不愿多想,现在的他只想离开首尔,离开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地方,他收拾了行李,准备先过一个好年。

  

  华城的冬天并没有比首尔暖和,尹净汉因为年末活动留起的长发也不愿意再剪,就那样让他散乱地披在肩膀上。

  妹妹预备在今年成家,她带着妹夫回家,尹净汉躲避着父母催婚的话题,似乎也和妹妹变得生分起来。

  

  家人都知道他今年受到的各种流言蜚语,也有意不提起,妹妹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哥哥有些陌生,晚饭后到了尹净汉的房间去找他。

  

  “哥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你喜欢就好啊。”尹净汉摸着妹妹的头。

  “光喜欢有什么用啊。”妹妹不满于他的敷衍。

  “相爱就可以战胜一切啊,怎么会没用呢?”

   “那你和胜澈哥不也相爱吗?”

  尹净汉佯装生气,打了一下妹妹的头:“说你呢,你还调侃起我来了。你喜欢他,我就喜欢他。哥哥永远支持你。”

  

  尹净汉似乎不愿意多想,“崔胜澈”三个字已经成为他的魔咒,直到现在还能够困住他。他把妹妹送回了房间,自己躺在床上放空。或许这就是诶撒说的冥想吧。

  他自觉换了新公司后,工作的量没有减少,但心态却放松了很多。他野心变少,能力却没有减少。他开始有选择的工作,他会在闲暇时间选择放松,去旅游,去运动。

  胜澈哩,我终于活成了我们都希望的样子。

  

  迷迷糊糊即将入睡之时,尹净汉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来。

  

  “我很想你。”是崔胜澈的声音。

  尹净汉自从知道崔胜澈发的那张照片,似乎就知道会有这一刻,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意外:“嗯。”

  “你有想我吗?”

  尹净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华城。”

  “我知道,所以可以开门吗?”

  

  尹净汉下了楼,看到崔胜澈的肩头落满了雪花。

  和他离开的那天一样,一直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崔胜澈抱住了他,和尹净汉一万次设想的重逢一样。

  

  我早说了,我们会再见的。

  

  “净汉呐。”崔胜澈只是开口,眼泪决堤,再也控制不住。

  在第一次给你带上团戒的那一天,我就决定了要一直爱你下去。既然已经决定爱你,我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我从未放弃过爱你,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

  

  他们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尹净汉和崔胜澈从未怀疑过对方对自己的爱,他们终于知道所有恋爱情侣以行程繁忙为理由分开不是不无道理,当生活像洪水一样袭来的时候,没有人能保证不放手。

  但是幸好他们各自游上岸,在岸上相拥。

  

  “你这算什么?要和我复合吗?”尹净汉抹去崔胜澈脸上的眼泪。

  “我们没有分手过吧。”崔胜澈小声嘟囔道。

  “哦,那我的男朋友和我上楼吧。”尹净汉把崔胜澈牵回了家里。

  

  尹净汉的爸妈并不知道他们这一年来毫无联系,反倒是妹妹一脸惊讶地看着和尹净汉手牵着手的崔胜澈。

  “什么嘛,你们,晕。”妹妹连招呼都没打就回了房间。

  

  崔胜澈在床上背后抱着尹净汉,闻着他的头发:“我不是在做梦吧,哈尼。”

  “嗯?”

  “我经常梦到你,在克拉岛上和我一起绕着舞台转圈圈,梦到你在宿舍叫我打游戏早点睡觉,梦到你陪我喝酒到天都要亮了。”

  “不是梦,我在。”

  

  

  10

  克拉日的直播到来,粉丝们原本以为会以10名成员的形式出现,没有想到尹净汉也参与了直播,文俊辉和徐明浩通过视频和大家在线。大家把尹净汉推到了中间的位置,和他聊着近况,聊着近期SEVENTEEN吵架的新故事。而尹净汉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持着他诈骗犯的人设,做游戏没有一次不作弊。

  音频重叠,音响导演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吵闹。

  

  他们宣布了十五周年专辑的企划和GOING SEVENTEEN的复拍。

  文俊辉和徐明浩依旧是中韩两地飞,文俊辉拍完了长达四个月的大戏,徐明浩不断地在各个综艺里露脸,他们再一次返回首尔,预备着他们十五周年的正规专辑。

  

  十年前给SUJU的前辈们录十五周年祝福视频的时候,他们其实没有想到他们也有一天能走到这。

  十五年,三个国家,十三个人,全员军毕。

  

  金珉奎搂着徐明浩看到前辈和后辈们的祝福,感叹道:“我们真的好帅啊,不觉得吗?”

  

  任何人看来都像奇迹一般的SEVENTEEN,依然坚定地走到了这一天。他们可以继续开着演唱会,他们可以继续在舞台上唱跳,他们可以继续打打闹闹。

  

  只是以前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而已。

  只要是我们十三个人在一起就够了。

  

  11

  三年的合约到期不续约。

  这是他们三年前的约定。

  

  原本在三年前,他们就有意向要出来创办自己的公司,但是副社长和新的团队对接工作还没有开展,成员们也不便表露得太明显,就决定以短期的牺牲来换取公司的信任。

  所以当初因为尹净汉打破这个信任,公司才认为能把12个人都拿捏在手里。因为有了先例,有了第一个牺牲品,大家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是他错了。

  SEVENTEEN的第十七年,他们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崔胜澈忙前忙后,交接新的团队,买下旧歌的版权。


  如果说曾经的他们还没有和公司同桌下棋的资格,如今的他们可以断然甩掉负债累累、剥削他们的公司。

  

  原公司的高层,无奈地看着他们离开,代表对对面有恃无恐地崔胜澈说:“不愧是恶人夫夫啊,你和净汉。”

  直到那时候,崔胜澈才知道,他们三年的续约期,缓和的机会,绿卡line的分成提升都是尹净汉博弈来的结果。可当初的他是这样对尹净汉恶语相向,还丢了一年的时光。

  

  其他人在听说这件事后,都在为尹净汉的牺牲而流泪,或许崔胜澈是已经哭过了所以才拒绝感动地说了句:“净汉真的好聪明,他这样赚的更多了。”

  “……你其实可以不用说出来的。”尹净汉瞪了他一眼。

  

  公司成立的那一天,成员们13个人,一个不落地聚在一起。春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他们给粉丝们悄悄放了场直播,直播里崔胜澈站在尹净汉的背后悄悄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今天我还会在你身边。

  

  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光都灿烂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每一天都很美好。

  

  我会以初雪的方式来到你身边。

  

  

  [End.]

来八个卦
姐太会说了!!建议姐妹们朗读并背诵全文!(姐在这:小牛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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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言

不会画人体的初学者,试试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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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楞纸壳📦
并不是一直都很傲娇的天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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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蔺宇

【all涛】一个叫张涛的男人决定去死

 有点长,参考《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人物薛珅姜凡陈希张涛。


张涛不想活了。


 他才25,但是15岁的时候,他遭受了校园暴力。21岁的时候,父母被一场意外车祸带走了。23岁的时候,一直养着的黑背也离开了他,张涛最后一次摸了摸它的毛,让它永远睡在了他的小屋下面。25岁的他,被确诊了胃癌晚期。


  张涛感觉自己要疯了,手机显示半个小时前他发了自己的辞职信给老板,而半个小时前,他的老板刚给他发消息,叮嘱张涛好好干,与公司一起向未来。


多讽刺啊,张涛看着手机笑,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和同事们吐槽甲方不做人,一个小时前他刚被确诊胃癌,半个小时......

 有点长,参考《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人物薛珅姜凡陈希张涛。




张涛不想活了。


 他才25,但是15岁的时候,他遭受了校园暴力。21岁的时候,父母被一场意外车祸带走了。23岁的时候,一直养着的黑背也离开了他,张涛最后一次摸了摸它的毛,让它永远睡在了他的小屋下面。25岁的他,被确诊了胃癌晚期。


  张涛感觉自己要疯了,手机显示半个小时前他发了自己的辞职信给老板,而半个小时前,他的老板刚给他发消息,叮嘱张涛好好干,与公司一起向未来。


多讽刺啊,张涛看着手机笑,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和同事们吐槽甲方不做人,一个小时前他刚被确诊胃癌,半个小时前他的老板刚给他画了个饼,而他直接以一封辞职信回复了老板的大饼。然后老板五分钟前通过了他的辞职要求,一分钟前他被踢出公司群。


现在,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打算了结自己,他不是轻视自己生命,他是真的累了。




可是就在张涛吃完最后一顿饭,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把绳子挂在中心的承梁上,正准备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去时,他家窗的玻璃被打碎了。你家玻璃被打碎了这你能忍?反正张涛不能忍,三秒前他打算自缢,三秒后他冲出门口。


死不死的以后再说,打破我玻璃不能忍。


怀着这个想法的张涛冲出来后见到的是一个红毛,那头显眼的红发在阳光下及其显眼。


“晃着我眼睛了”张涛这样想。


红毛正抱着一个球站在张涛家门口的花园,看到张涛出来后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不起,我是你的邻居,我在试验我新做的自动发球器,但是我的角度和抛物线似乎没做好”邻居?自己家旁边最近确实搬来了一户新人家,自己还没闲到去打招呼就是了。张涛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花园里面实验,你不能在你家花园做实验吗?”红毛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是在我家那做实验的,只是我没调好角度,然后他飞到了你家,我很抱歉,你的玻璃我会赔给你的”张涛看着眼前的红毛似乎年纪不大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才19,20出头的样子,似乎刚大学毕业。


“才不和小孩一般计较呢”


张涛秉持着不与小孩一般见识的想法,摇了摇手拒绝了红毛的赔偿,转头回了屋子打算完成他被截断的事情。


  然后被又一扇窗子打破的愤怒推了出来。“你干嘛?怎么刚砸了一个又砸一个?”


红毛也很尴尬,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准确的计算居然出了错误,而且是连错两次,还搭上了两扇玻璃。“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计算好了角度了,按照我计算的结果来说它的弧线应该是落在我家楼顶的烟囱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飞去你家那”原本还朝气蓬勃的少年现在低着头抓着自己的发球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低落,指尖也用力攥到发白。一头明艳的红发也有点耷拉下去,也因为这个,张涛看到这个红毛的头发很多,又密又浓,但是乱翘,毛茸茸的,看起来手感很好。


“就当临死前积点德吧”


张涛干脆直接坐下,伸出手“我看看,看看是不是内部出问题了”有些消瘦苍白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但是被阳光照着,在阳光下也泛着光,红毛把自己手里的机器递了过去,顺手和张涛一样坐在草地上,他才不管脏不脏呢。


 张涛拿出螺丝刀拧开后面的机器板后,露出错综复杂的电线和一块主板,但是主板上面还立着一个小小的信号接收器,张涛抬头看着红毛,红毛心领神会,起身敏捷地翻过篱笆墙回了自己家。张涛看着对方来去自如的身影,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加个围墙什么的来防盗。然后他看着对方没几分钟就抓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下来,又是一跨就回到他身边。




。。。好像真的需要加个防盗网




张涛一脸复杂地接过电脑,打开后上面是一版的代码,大概就是设定了发球器的行动轨迹和多大力气这种。这不就相当于一个简易版程序开发吗,刚好触到张涛老本行,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就挑出了错误的毛病然后修改过来。隔壁的红毛看着没什么大反应,心里却暗暗发声,想不到自己的邻居还会搞代码,然后在试验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球准确无误地发射进烟囱,然后被堵住后“噗”的一声飞出来,接触到屋顶然后滚落到他脚边,他看着那颗黝黑的球。果断选择伸手“你好,我叫陈希,平时无聊喜欢打打篮球和看言情小说”


张涛一脸复杂地看着陈希,一边握上他的手报自己名字一边惊讶这个男生喜欢看言情小说。毕竟刻板印象里这俩可以说是完全不沾边,不过嘛,刻板印象不可取啊。


 两个人在张涛的花园里玩了一下午的发球器,顺便让陈希找了师傅来换玻璃,然后在陈希承诺以后有新玩意一定会找张涛一起玩之后,张涛意犹未尽地笑着关上了家门,然后看着中央那个吊起来的绳结沉默了。他好像,要自缢来着。




算了,今天好累,还刚认识一个小朋友就去死,不太好,先洗个澡,明天再死。张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腰,又看了看自己脸颊,他好像越来越瘦了。




然后第二天,张涛就放弃了自缢的想法,无他,昨晚睡前手欠搜了搜窒息的感觉,度娘说感觉和麻痹抽搐一样疼,张涛想了想自己平时睡觉不小心压到自己小腿都会被痛醒疼到冷汗直冒,直接就pass掉了自缢这个方式。




所以,他想到了烧炭,在睡梦中死去总感觉是一种很安心的死法。于是他出门,和陈希打了个招呼之后,驱车去了超市买了几箱木炭,就在他坐上车准备开回家的时候,他想到了陈希。


那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孩,如果他在自己家走了会不会吓到他?刚认识一天的叔叔前天还在陪自己聊天,第二天就在自己家里自尽了,代入一下张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嘶,啊,他家附近有一条小溪,专门给人们野餐度假用的,那地方还不错,山清水秀的,他开着车,去了那之后才发现,




他忘记带烧炭用的器具了。




 啊啊啊啊啊没有东西装着怎么烧啊,扔自己身上点燃啊,那不就成自焚了吗,那也太疼了吧!


 就在张涛双手捂着脸后悔的时候,他的车窗被人敲响了,张涛整理了下心情,摆出一个笑脸。


“有什么事吗”


外面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伸手抬了抬眼镜


“你好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请问你有带炭吗,我正打算烧烤,发现我忘记带炭了。”


 炭啊,张涛回头看了眼自己后座的几箱木炭,然后看了眼男人,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半响,低下了头“如果您没有的话就算了,抱歉打扰了”


张涛看着男人低着头走了,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等等”


男人回头,看到那个瘦弱的男人打开车门正往外搬那几箱木炭。“我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男人有些试探的往前“先生您这是给我的吗?先生我来帮你吧”然后张涛就看到那个男人冲上来把他手里的箱子抱走,男人强壮的手臂和张涛细小的胳膊形成对比。




。。。shift。


要不是因为我常年坐办公室还生病了,我肯定比得过他。张涛偷偷瞄着两个人的手臂,在心里偷偷暗忖道。


 男人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那个瘦弱的男人不停的骂骂咧咧,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借给自己“…先生,如果您不愿意借给我的话,我可以帮您搬回去的”




什么?你哪看出来我不愿意,我都搬出来了你又要搬回去?你不嫌累我都嫌累。




张涛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他都这样说了,男人也不再说话了,等他们到了男人的营地,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搭好了,除了火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张报纸和几片树叶。“你一个人烧烤啊”不是张涛八卦,主要是他真的好奇问一句,因为一贯露营烧烤都是人越多越热闹的。男人走到炉子旁边,蹲下来一边拆包装一边说:“嗯,我是第一次尝试,我的父母和朋友说我太冷淡了,说我应该到处去看看,去体验更多我没体验过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情我一学就会,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张涛扯扯嘴角,这什么逆天发言啊。那你会烧烤吗?张涛问。男人摇摇头,“我以前都是只在书上还有电视上见过怎么做,吃的都是已经做好了的那种”




好嘛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家庭条件好的大少爷啊。




“那大少爷,你要不试试自己烤”


“我不叫大少爷,我叫姜凡”


姜凡抬起手又抬了抬自己眼镜,盯着张涛的眼睛,这样反而是张涛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他干巴巴的介绍自己叫张涛。然后看着姜凡翻着手里那本化学书学着怎么点火。


?不是大哥,你看化学书学点火?


张涛都傻了,他抬手制止了姜凡打算往里面倒油的想法。然后看着对方一脸正经的和自己说油是可燃物,空气中含有氧气,物体的燃烧需要可燃物助燃物和火源。




OK我知道的但是我们只是烧个烤啊?!




然后就变成了张涛一脸木然地把木炭摆成一个中空的金字塔形状,又把引燃蜡放在中间,不过十分钟火就起来了。可是烟熏味太熏了,熏的张涛咳的腰都弯了下来,尾椎骨突起,可以在外套上清晰的看见一条长痕。姜凡看着咳嗽的张涛,连忙把他拉开,接触到他手腕的时候只觉得瘦的硌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瘦的人。


然后张涛就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姜凡翻着食谱按步骤一步步做好烤串,幸好这一步没出什么差错,看着成品,只能说姜凡先前说自己学习能力好也不是骗人的,确实是挺快的。


烤串很香,油滋滋地躺硅油纸上面,辣椒粉和孜然粉零散撒在上面当增添色香,香味扑鼻而来,然后张涛接过一根烤串,却怎么尝试都张不开口,他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已经想吐了。可是他不好意思不吃,这会让姜凡尴尬的。就在张涛犹豫不决的时候,姜凡注意到了,他咬下一口肉问张涛是不是嫌弃不想吃,张涛摇摇头,索性把自己的事情和姜凡说了。




怪不得他这么瘦而且闻到油烟味反应那么大,姜凡看着张涛的脸,线条流畅分明但是过于瘦削,如果肉嘟嘟的肯定会更好看一点。


姜凡接过张涛手里的那根烤串,右脚随意踩在烤炉的台阶上,半回忆半思考状,


“或许我说,我其实是个情感缺失患者的话你会信吗?小的时候我很贪玩,被我父亲关在书房里面,那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要学的书本,每天的三餐就从那个墙上的缝隙那里被塞进来,你知道吗,一个可能才八九岁的小孩,被关在一个除了他和一堆书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房间里,我的光源就是墙上那一盏小灯还有那个门缝下面透进来的光,我唯一可以听到外面声音的方式,就是趴在地上,贴着那条门缝,听外面他们的笑声说话声”


 张涛有点惊讶,他没想到面前这个骄傲的男人居然还患有情感缺失,关键他居然还毫无顾忌地就说出来了。可能是他表情太过明显吧,姜凡又咬了一口烤串“我当然不介意讨论这个问题,这个病也并没有说影响到我的生活,所以我才没有顾忌”


  张涛既惊讶他的坦诚,又佩服他的坦诚,换作他可能不能那么坦诚的接受自己缺失感情这件事。姜凡注意到了这个沉默,他看着发呆的张涛,




“其实生病没有那么痛苦,只要你坚信自己还可以好好生活,病痛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节奏,就可以了。”




张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情感缺失和癌症,真的可以相提并论吗?




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姜凡在他们两个人的车子前和张涛道别,然后两辆车同一时间倒车相对又错身而过,朝两个方向而去了。




我们就是在时钟里穿梭的时分,不可避免的分离,然后期待着下一次相遇。




张涛看着空掉的后座,啊啊,这次又没死成,怎么办呢。


  他无奈地倒车回到家门口,看见陈希正跳起来朝他招手,他降下车窗回了好,看到陈希背着书包打算出门的样子。“出门啊”“对呀,去上课”“怎么去啊”陈希一扬手上的滑板来作为回答。这一块可是居民区,滑滑板去那还不如自己送他去呢。


“我送你去吧”


陈希愣了一下,笑的更灿烂了些


“好啊!”


少年真的很有活力,明明是被安全带禁锢在了副座上面,但是肆意地大笑,随着音响放声歌唱是那么的有感染力,本来已经听得有点腻的歌曲因为气氛的渲染变得动感带来新的听觉冲击。




“正青春的少年身上那股子劲是会砸的人头脑眩晕的”




张涛在车内朝着陈希招手,看着小红毛蹦起来踩着滑板跑开,好羡慕。




可是我好疼。是那种从骨髓最深处慢慢延展开的疼痛,痛的张涛趴倒在方向盘上,摁响了喇叭。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吓了张涛一跳,紧绷的神经和兴奋跳动的大脑和作妖的疼痛要把他弄疯了。




张涛颤抖的手拉开车柜,颤颤巍巍地掏出那几罐子药,扔了五六片进嘴里咬碎,苦的他差点哭出来。




妈的,再也不装学人家电视剧生吞药片了。




躺在座位上面适应了一会,痛感消退一点之后,张涛撩了撩头发,满手的冷汗粘腻,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湿乎乎的,风一吹凉飕飕的。调出后视镜一看,他消瘦的脸颊发白,下颚还有汗沾在上面没有滴落。


他紧紧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两双眼睛对视着,然后他倒车离开了校园。




他已经连东西都拿不稳了 ,张涛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他已经不计较疼不疼了,选择了最简单快捷的割腕。




一边默念着“收拾我尸体的警察叔叔辛苦了”一边毫不犹豫地抓起小刀往手上划上第一刀,然后门铃响了。




。。。shift




张涛忍无可忍地拉开门,不是吧,这年头求死都这么多契机打断吗?张涛气势汹汹地看着前面那个高他一个头的绿毛衣男人,然后看到他手里的传单。令人无语的宣传员,张涛果断关门,然后被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力气比不过那个宣传员。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兴趣。”


绿毛衣男人还想说什么,在对上张涛的脸之后又愣了一下。


“先生,您看起来很不对劲”


确实,如果有镜子,张涛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糟糕。遮不住病气惨白瘦削的脸没几两肉,可是又因为浮肿显得整张脸有点透明。低垂的眼睛无神,衣服上面还沾着几滴血迹,被浅浅划开的手腕上面附着一条刺眼的红。


  “谢谢我知道我现在很糟糕”


那个绿毛衣男人也不挡门了,他就站在那看着张涛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说生命很美好,无论您是因为什么没了生活的欲望,都请坚信珍惜自己生命这句话。”


然后也不管张涛拒绝不拒绝,就把自己手里那张传单拍在张涛的门上,转过身飞也似的跑了。张涛哭笑不得地揭下那张贴在门上的传单,上面是一个画展的宣传片,画展人署名为薛珅,旁边还附着照片,就是刚刚那个绿毛衣。


谁家办展的亲自出来宣传啊,该死的宣传套路。


  可是张涛还是去了,整个展子并不大,大概就五百多平大一点点的样子。薛珅就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欢迎来参观的人,看到张涛他似乎很惊讶。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其实张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他对画展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也不是那种会被几句话就轻易劝服的人,但是他就是来了,是因为他真的无聊呢?还是因为他内心其实对生活还怀有最后一丝期待呢?


“怎么了,你喜欢这副画吗?”


张涛正站在一副被风吹打被手拽落的凋零的向日葵图面前,他没有回答薛珅的问题,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


“一般这种主题画的都是玫瑰,柔嫩娇艳的玫瑰在最美那刻绽放然后在最美的时候被摧残折磨,最浪漫的谢幕,你为什么要画向日葵呢”


薛珅抬起右手摸摸后颈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下笔的时候会画向日葵,可能是,追逐太阳被冠以向阳而生的向日葵也是会被摧折的吧。不是每一个向日葵都像他们寓意的那样永不落幕永远积极永远热烈,他们也会遭到冲击遭到压折,然后顶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继续生活”


“寓意很好”


“喜欢吗,送你啊”


?张涛扭过头去看薛珅,薛珅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我说真的”


“这么好的作品你随随便便就送了?”


“这怎么能叫随随便便呢,你看啊,我给你发传单那天你肯定对生活已经不抱希望了吧,如果我没去给你发传单,你那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因为我,你不仅没有离开,还来看我的画展了,这怎么能叫随便呢,这算拯救了一条生命噢。”


张涛转头看着薛珅,发现他也笑着在看自己。


走的时候,薛珅亲自把那幅包装好的油画捧过来,一个巨大的海绵盒套着一张黑色包装纸,右下角用烫金字体写着“薛珅”二字。


“现写的啊”


“这叫最高级重视对待”




现在那幅被赋予“最高级重视对待”的画正挂在张涛的床对面,他倒了一杯水捧着满手的药片坐在床上,看着那几片被摧残的花瓣,顺着水一口闷掉。


画中的向日葵背景是绿色的大地,天上是黑色的雨水还有嚣张的狂风,还有几双红色的大手压揉着向日葵,地上撒着几片金黄的破碎的花瓣,相同的画面想象换成玫瑰居然还落俗逊色了点,向阳而生绝境中不屈努力生活吗?




张涛盖上被子闭着眼。


张涛不想活了。


不,他想。




窗外的蝉鸣了,夏天要到了,姜凡收好自己的书本,拒绝了一个向自己示好的女同学递来的情书,薛珅坐在自己的画室里面听着钢琴曲寻找灵感,陈希抱着滑板来按张涛的门铃,他今天要找张涛出去玩。可是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陈希看着屋内亮着灯的那个房间,他报了警,警察破开门之后,张涛正安静地睡在床上,那幅向日葵静静的挂在墙上,被阳光照着,艳的更艳,暗的更暗。




在张涛下定决心好好生活后,他就在梦中悄悄地离开了。




























露从今夜白

【APH】耀

Notes:

1. 灵感来自于之前在B站看的视频《中国女性100岁-0岁之美》。于是突发奇想,想按照时间倒序,写写历史上不同阶段的老王。

2. 全文约3w字,分为十五个小章节,时间节点分别是现代,近代,清,明,元,宋,唐,隋,三国,汉,秦,春秋战国,商,夏,史前。每一部分都是单独的故事。其中,除了清(好茶组)、元(红色组)、汉(丝路组)以外,其他章节基本都围绕着王耀与真实历史人物展开,如鲁迅先生、李白、始皇帝等。

3. 本文包含大量个人对角色和历史人物的理解和解读,是基于史实的再创作,有艺术加工。才疏学浅,笔力有限,可能会有很多错误和不周到之处,可能会很ooc...

Notes:

1. 灵感来自于之前在B站看的视频《中国女性100岁-0岁之美》。于是突发奇想,想按照时间倒序,写写历史上不同阶段的老王。

2. 全文约3w字,分为十五个小章节,时间节点分别是现代,近代,清,明,元,宋,唐,隋,三国,汉,秦,春秋战国,商,夏,史前。每一部分都是单独的故事。其中,除了清(好茶组)、元(红色组)、汉(丝路组)以外,其他章节基本都围绕着王耀与真实历史人物展开,如鲁迅先生、李白、始皇帝等。

3. 本文包含大量个人对角色和历史人物的理解和解读,是基于史实的再创作,有艺术加工。才疏学浅,笔力有限,可能会有很多错误和不周到之处,可能会很ooc,如果您有别的想法,非常欢迎提出批评指正,来一起讨论。

4. 本文中涉及的组合有金钱(因为描写并不多所以没打金钱的tag,但是有涉及的),好茶,红色,丝路。可以自行理解,cp向或cb向皆可。如果cp向的话,是右耀。

5. 推荐bgm: Grace(惊鸿)- Jannik.

6. 准备发了才意识到今天是母亲节,祝老王节日快乐!!(?

7. Enjoy!

 



我曾见他山河破碎,我正见他国泰民安。我想见他肆意潇洒,见他春水煎茶,见他长歌谢酒,醉里看剑,见他漫卷诗书,鲜衣怒马,挑灯过长安,见他扫六合,令天下,见他笑,见他叹,见他初生于世,睁开眼,风起,自此,来到这山河人间。

 

 

 


【5000岁】

 


王耀想:他大概永远也穿不习惯西装。

 


百年前学来的西洋款式,如今早已合身,长成共和国的一张完美画皮。


那时他发了狠,一刀斩去长辫,烧了长衫,学那些德先生,赛先生,金发碧眼的先生,留起短发,穿上西装,要去走议会民主的道路。这路一走就是上百年,走到今天,议会早就没了,他颈后利落的短发也能够再次蓄起发辫。一切翻天覆地,唯有这身衣服如什么痕迹一般,印在了他身上。

这是与虎谋皮的代价。


他一身西装,扎着红色领带,坐在专属于中国的座位上,满堂与会者皆西装革履。狼心怀鬼胎,各做打算,藏起獠牙,披上了漂亮的皮,就成了好一群干净的绅士们。


“若是来者不善,我倒也没怕过。”


这话他是看着阿尔弗雷德说的,脸上还带着公式化般毫无笑意的笑容,像一张纯熟漂亮的假面。他们二人于阿拉斯加会谈,那是北京与华盛顿的中线,于是世界也一分为二,他们分庭抗礼,枪口相抵,为野兽,为对手,为王。阿尔弗雷德说开场白敢超时,他就敢洋洋洒洒回击十多分钟,阿尔弗雷德敢将媒体赶出去,他便敢将媒体再叫回来。他笑着说美利坚不是一向最讲民主吗,怎么如今连媒体都害怕,你若是嫌丢面子,我少骂你几句就是了。


他轻敲桌面,浅淡微笑:


“这可并非待客之道。”


美利坚的意识体捏碎了手里的笔,黑色口罩上方,浓金碎发下,一双深蓝色眼睛见他如狼。


于是“新冷战”的声音流言四起,世界皆为之震颤。所有人颤抖着,夜不能眠,衡量计算应该如何选边站队。太平洋两岸,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超级大国霸权并立,如驾车向彼此全力冲撞而去的死敌,都在盼望对方会在最后一刻转向,而自己的勇气会胜过对方。


几年前美利坚还曾似笑非笑着说过,中国向来知分寸,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无论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都不会让场面变得太难看。


他轻蔑且暧昧的形容——就像家里操持家务的乖顺妻子,勤劳,隐忍,为了家庭稳定可以忍耐一切。


像只金色翅膀的蝴蝶。随意一揉,便能碾碎他的翅膀。


这话传到北京,王京气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直骂这家伙简直欺人太甚。王耀只是笑,批公文的笔都没停,安抚他说这算什么。

过几年,你再听。


这世间生来便为一场天下博弈,囚徒困于角落各隅,慷慨恩惠也许与渗透支配难舍难分,舌灿莲花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上帝造人三六九等,有人生来便为奴。山川相缪,屡变星霜,唯有傲慢与偏见永不会改变。


他说他们曾盛赞我,因为我当真腐朽,当真听话,让他们把我的一切都拿去。


他们也曾辱骂我,恨透了我,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再也没法从我这里夺走分毫。


我曾是他们盘中的蛋糕,如今,我已经成了手执蛋糕刀的一员。


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南海争端,贸易战,疫情激化国际矛盾。


“知分寸”不再,“恶贯满盈、恃强凌弱”声声不绝于耳。


美利坚带领G7告知全球:我们要应对来自中国的挑战。


南半球的流放地,北极边的寄生虫。大洋另一端,黑船阴影近两个世纪仍挥之不去。欧洲从独立梦中惊醒,昔日伤痕累累的幼狮早已长成,将他们用最文明和最不文明的方式吞吃殆尽,只余一副骨架,还拴着镣铐在不停滑稽起舞。一个个国家,一颗颗棋子,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落于棋盘黑格之上,等待棋手的摆弄。


黑色士卒出击,鹦鹉学舌,牙牙学语,国王教他们说什么,他们便一遍遍重复什么,日日夜夜,不敢有丝毫懈怠。谎言已经写好,剧本编的漂亮,流言蜚语,污蔑,而后,是围追堵截,是制裁。文化偷盗,文化挪用,中止中欧投资协定谈判,撕毁一带一路条约,制裁企业实体和官员,G7联合声明。枪林箭雨,虚伪谎言,皆在王的指引下找到靶心,多简单,那红色的便是。


敌意铺天盖地一起袭来,打定主意只要足够来势汹汹,猎物总会吓到求饶。


生怕他人看不出他们的企图,看不出他们的恐惧与慌张。


他们围在一起,奋笔疾书,大声呼号,不能让中国崛起!原因呢?他当然会成为苏联一般的红色恐怖,威慑全世界。还有呢?他会用经济霸权挟持我们,干涉我们,强迫我们。还有吗?他没有人权,压迫人民,高压统治,自由在那片土地上窒息。


先生们,先生们。这里没有闪光灯,别说这些场面话了。让我们敞开心扉说说实话,如何?


于是他们说:


他会复仇。


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我们曾那样瓜分他的土地,掠夺他的一切,欺压他,封锁他。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这不符合逻辑,这种耻辱不会有人能忍受。我们想置他于死地,我们想见他如苏联一般的结局,抱着他那不符合世界运行规则的、狂热的红色大梦死去,死个干干净净。


他怎么可能不会复仇?


 

他怎么可能不会想杀死我们,就像我们想杀死他那样?


 

闪光灯死死追随,白光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高频率不停闪烁。仿佛只要目光足够凶狠,猎物总会露出软弱,露出怯意,露出丑态,像一如既往那样臣服于猎食者面前。


百年前,那曾是他从未见过的物事,一阵强光过后人的影像便出现在了一张小薄片上,这看起来诡奇非常。身边便有人慌张劝他,说这东西是魔鬼啊,这是把您的魂魄抽出来封在那纸上了。

他其实不信这说法,但曾经有一段年岁,他倒是真的害怕这伎俩的。带这东西来的魔鬼将纸笔给他,让他坐在台前,他们则坐于两侧。那闪光灯过于刺目,他想躲开,想闭上眼,他们便按着他的脑袋让他看向那黑洞洞的镜头,笑着说来啊,笑一笑,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


——你难道不开心吗?


咔嚓。


白光铺天盖地。满是血丝的眼中滚落出泪来。


他最终没闭眼。


曾经,这是审判席,他被绑在这束光里无处可逃,双眼刺痛,一张张面孔隐藏在黑暗里,将他凌迟,将他分割。如今,他从容不迫,安坐于此,静静看着前方,眼下投出一片睫毛阴影。光阴碎尘间,他看到那个一身黄袍的他被压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刻出带血的划痕,在和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竖、横折、横、竖,道道咳血。他看到他被按在照相机前,有谁板着他的脊梁,强光之下镜头与眼睛同样空洞,被迫面向西方的凝视。他看到黄土变血泥,他跪在地上双手染血,自尸山尸海里流着泪挖着“还有活人吗”!?他看到流血漂橹,四万万人齐下泪,眼中望不见他,哭喊天下何处是神州。


他看着这一切。而那些人的嘴脸于黑暗中隐伏,竟如百年前如出一辙。


于是他先是轻笑起来,继而转为笑,最后变为大笑,笑到周遭皆噤声,笑得直擦眼泪——

 

他说你们一群伪君子,如今也好意思来讲礼义廉耻?!

他说你们那成百上千年的历史,不配妄论我,你们的逻辑、你们的规则、你们的常识,皆与我无关。你们说恨意离不开复仇,崛起必定会压迫,真巧,六尺之下,尽是你们的志同道合之人。

他说你们确实差些将我杀死在那个辛丑年。但那又如何?五千年来,多少人盼着我满盘皆输,盼着我这场好戏落幕。他们提刀而来,千树凝血,他们虚与委蛇,杯盏交错,他们奉上友谊,说万古不变。我见他们执新王来,为败将去,我见他们粉墨登场,我见他们意气风发,我见他们曲终人散。

你们也终会成为我史书中的一笔,谈不上浓墨重彩,最多,不至于清淡。

他说如果我太礼貌,太低调,你们便听不懂我说话。那我便换种方式,讲与你们听——

 

“需要我来教教你们么?”

 

就像百年前你们将我按在谈判桌上,逼着我沾血签下一份份条约,教我,这世界弱肉强食,卑鄙者当道。


你们对我说:醒醒吧,以为现在还是百年前吗?

 

“——醒醒吧。”

 

制裁,反制裁。坐在矿车上的国家,矿车停转之日便是亡身之时。一个铁矿石能弥补多少大宗商品行业?他有的是耐心。昔日的学生,昔日的臣子,昔日的朋友,学去他的一切,再反手挥刀而来。但沧海桑田,既生为臣,便注定过去是臣,今日依旧是臣,永无翻身之日。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欧陆各国,如今只屈于一个欧盟名号之下,高卢雄风,铁血帝国,终被一场战争打败,又被一场援助斩首,如囚徒困于角落各隅,日夜忐忑,为那从铁栏间投来的一线生机奔赴向不归路。说的不错,没人愿意从美梦中醒来,日不落骄傲已灭,白金汉宫荣耀尚存。亦步亦趋的菟丝子能否撑得起王冠的重量?


黑色士兵挥舞长矛,高唱战歌,大军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

而他孤身一人。他自己便是王,是王后,是战车,是主教,是骑士,是士兵。


中东石油协定,人民币结算,RCEP。


他防御,他反击,他冲锋陷阵,他血战沙场,没有马前卒,他便亲手扼住敌人脖颈,砍下敌人首级。


手里撕碎的纸张落在空中,无风自舞。闪光灯疯狂闪动。一镜连世间万道凝视。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平视地:

 


“你们以为自己现在还有资格,同我叫嚣吗?”

 


王京曾对他说,大哥,您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吧。

他回答,我不累,也不能歇。


这世间唯有他不能停下脚步。他的家人占据这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书同文,车同辙,尊信中庸之道,以他的姓名而自豪。但这世间除他之外,不会再有谁能容忍这样的存在,因为只要这样体量庞大且团结向心的民族存在,便无论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他注定不可撼动。


所以无数人不怀好意,使尽浑身解数,在他家内部制造矛盾,制造分裂,欺骗他的人民,挑拨他的家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人能从外部打垮这个国家。


所以他生来便不会也不能趋炎附势,仰人鼻息。所以他若想活着,便必须走上世界巅峰。

所以他不能停下脚步。他必须走,他必须跑,他必须狂奔。


如滚滚奔腾的黄河长江一样,他必须向太阳追逐而去,日夜不停。


他自五千年前那个春风万里的原野开始奔跑,世界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他跑,寒风裹挟黄沙在他脸上留下伤痕,马蹄踏过大江南北,日升月落沧海桑田。他跑,越过高山沟壑,长江大河,跑过盛世的街头,头顶烟花盛大璀璨。他跑,江南街头谁人唱婉转歌谣,长街连天,一点星辰炸为繁星,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满人间。他跑,日月昭昭,海洋无岸,他冲破迷雾一头闯进新世界,山河万里,覆地翻天。


道路在他面前浩荡展去,不见尽头。千年前,曾有人教过他,此为王道。

 


因为他生来便注定,要么死去,要么成王。

 


美利坚眼眸冰冷:

你是在——

 


棋局归位,虚座以待。


他缓步走来。一只金翅蝴蝶自东方扇动翅膀。

 


——没错。

 


“新冷战”,是吗?


战略相持,力量对比,此消彼长,形势转换,风云激荡。


以战为生的年轻国家,只靠侵略与吞噬存活,尝过胜利的甜头后便只怕至死都不会明白,昔日的冷战从不是美利坚赢了,而是苏维埃输了。


大国只会死于自己手里,死于贪婪,愚蠢,短视,欲望,死于无法挽回的衰弱。


这局棋,我当然可以陪你下。我从不寻求对抗,但你若杀来,我自奉陪到底。

 


他直视回去,微笑,毫不躲闪——


 

棋逢对手,便是胜者为王。

 


——我自此宣战。

 


棋手就位。

 


 

好戏开场。

 


 

 

【4900岁】

 


先驱者对他说:“祖国,您该醒来了。”


于是王耀依言醒了。


他踉跄走出宫帐,茫然四顾,减去长发,烧了华袍。他在宫中闭目不闻太久了,直到一身布衣,再次来到人间,才恍惚惊觉——这世间的雨怎会如此无止无休。


他未带油纸伞,他的伞早在很久以前便破了个大洞。这灰铁色的天也好像他那把破伞一般,撕裂开一个口子,无穷无尽的雨自天上落下来了。

 


千年前风阿娘补好的天,在他手里再次碎了。

 


街道皆是尘土,被雨水一搅,和为稀泥,在街边和墙上淅淅沥沥流淌着,青苔和杂草自墙缝里生长出来。路上行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雨,拿伞、破衣物或是手中木板一挡,急匆匆向家去,那些没有工具也没有家的,便随便找个屋檐一躲,手向怀内一揣,睁着浑浊的眼等天晴。甚至有人根本不躲雨,好像这凄风苦雨并不算什么一般,呆呆坐在街边,雨水打湿一具具肮脏干枯的尸骨。


过路人皆不看他一眼,无人认出他是谁,也无人在意。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将王耀全身上下淋个湿透,黑发黏在脸侧。他浑然不觉,只是向前走。


一把伞突然自一旁伸来,替他遮住了大半风雨。


王耀一愣,转头看去。


那人他见着陌生,却奇妙地并不感觉疏远。一头短短黑发似坚硬的野草,胡子浓墨重彩倔强一横。看相貌已经不算青春年少,一双眼里却似有火。


好一位青年。


“天凉,路滑,注意脚下。”


那人向他微微行礼,一把伞向他倾斜,那人自己的后背便暴露在雨中,很快就湿了个透。


他叫他:“先生。”


王耀的嘴唇颤抖起来,不自觉攥紧了衣袍下的拳头。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谢谢您,……”


面前人见他憋住,微笑道:“黄棘。在下黄棘。”


“啊,好名字。借光景之往来兮,施黄棘之枉策。”


“先生既也爱屈子,那我和先生便是同道中人了。”


他们撑着伞,在风雨中前行。


“您衣着单薄,淋了雨,想必此刻饥肠辘辘。”黄棘微笑,从手里抓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拆了包装。两块黄澄澄的沙琪玛躺在油纸包里,看上去格外诱人。“这家手艺远近闻名,正巧我们有缘,来,邀您尝尝人间至味。”


他继而打趣,向他眨眨眼:“但您只能拿一块,得给我留一块。我冒雨出家门来买这东西,笔墨以外,我就这点乐子了。”


王耀便被他逗笑。


“黄棘先生,这是要回家去?”


“是,正忙。越社才立,内部事务尚多,笔杆子停不下来。”黄棘笑,一双眼睛看向他:


“先生,又是要去哪里?”


王耀闻言,微微一顿。他双眼直视前方,深吸一口气。


“我要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可远?”


“不见尽头。”


“可难?”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啊,好!”


黄棘赞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去过日本国留学,当时学的是医。后来,当我决定弃医从文时,身边人都劝我。但您且瞧,我偏要追求那变革。人生如逆旅,总要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总要求个不悔。想必,您也是这样想的。”


“医者行济天下,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只有一副健康的躯体,不算活着,只是强壮的看客罢了。从内部开始的腐烂,即使是医者也无力回天。”


“那便……只能等死了吗?”


“此年世间,人身如山河,皆如碎瓷。纵使我借手术线将其缝好,伤痕留疤,丑陋难堪,碎瓷依旧是碎瓷。唯有将那瓷器彻底打碎,回炉重烧,待他浴火,再铸成新状,令他重生。所谓——不破不立。”


黄棘停下脚步,望向他:


“人也正是如此。定要从生命的本根治起,将那心脏彻底重铸,才算得希望。”


暴雨如瀑。


他将手中伞递给王耀,目光如炬:


 

“黄棘不才,想救人心!”

 


天边铁云滚滚,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王耀被这雷声一震,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黄棘也和他一同,抬起头,像是对他说话,更像自言自语:“这是壬子年的第一声春雷。大雨生雷,但当雷声响起,满世界的雨声都小了。这世间流言蜚语如雨倾泻。世间滂沱万千……我独想做那春雷。要压过所有胡言乱语,要戳穿那些伪君子,真小人。”


“在我之后,万物复苏。”


他如火,立于雨中。


王耀久久望他。


黄棘收回视线,拍拍手里的布包,笑起来:“哎,许是见您亲切,所以多说了几句,您千万别见怪。”他举起布袋子顶在头上:“旁边便是寒舍,黄棘先告辞了。您可要来用杯热茶再走?”


王耀微笑起来:“不了,谢谢您。”


他顿了一下,声音坚定:“我正在赶路。”


黄棘微笑着,点点头:“那以后若有机会,愿再见于风雨平息,万里晴日,黄棘,定要邀您一叙。”


他走出伞底,走进雨幕,向王耀最后挥了挥手:“万望前路漫漫,一路顺风——”


 

他叫他:“王先生!”

 


王耀猛地睁大眼。


那乌衫布衣的身影已跑入雨中,头顶无伞,浑身湿透,风雨兼程,再不回头。



 

 

【4800岁】

 


“前两日在京听了一曲好戏,似乎叫什么……长生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此刻你我都得闲,为我唱一段吧。”


 

太师椅为金丝楠木所制,江南匠人雕成,刻着五爪金龙,此刻坐在上面的,却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他手中把玩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烟管,漫不经心挑起面前人的下颌。


“那样的话,我便把这罂//粟给你。”


他眯起眼睛,笑,声音沙哑蛊惑,满口不讲理,倒像是在哄着情人。


“如何啊?”


 

面前那人一双金眸涣散,神情厌厌。只在听到罂//粟二字时,稍微亮起些许光来。

 


沉香烧出白雾,满室氤氲。红帐层层叠叠,似快要流干的血,自四周倾泻而下。帝国到了余晖,何剩荣光,只像杯底红酒,天边最后一抹霞,残,惨,艳。


艳极。


漆黑如鸦羽的眼睫抬起,看他。


“英格兰,莫要诳我。”


似乎是怕他反悔,王耀立刻摸摸索索,自满地狼藉中撑起身来。他本就衣衫不整,这一番动作,红色衣袍自肩头滑至臂弯,因久不见太阳,肤色显出病态的苍白,衬得满肩乌发更是漆黑。几十年与芙蓉/膏为伴,他醉生梦死,如今能拿起的唯有那一杆烟枪了。他挣扎着,脸孔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端起姿势来,身形晃晃悠悠,“携天乐,花丛斗拈,拂霓裳露沾……”只唱了两三句,便被叫停。


“先上妆吧。”英格兰坐在上座看他,支着脑袋,气定神闲地笑。“你现在这副模样,着实不好看。”


 

他叫他:“清。”

 


黛粉,口脂,胭脂。装着化妆品的瓷盒与铜镜一起递到他面前。


王耀怔愣着接过。


 

他是会化妆的。


旧日在宫中陪伴帝王家,他画得一手好画,年轻的妃子公主便拉着他,要他给她们化妆。他会给画中人上妆,也会给如画的人上妆。他也曾随探险家游遍天下,行至江南小巷,笑着为路边刚及笄的小姑娘剪出桃花状的花黄,说,女子春日及笄,便应以桃花做饰。路人皆笑着看他,将他认作寻常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惊叹于他的意气风发俊朗潇洒,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更有大娘拉着他,要给他介绍自家擅长女工的闺中女儿。他给自己和探险家各买一份芝麻烧饼,再配两碗豆浆,说我从京城来,要到四海去,再红着脸笑笑,说我哪里配得上您家的千金呀。


那记忆模糊,疼痛,那江南小巷和春日阳光,恍然已似上一世。


铜镜立在面前,王耀机械式地为自己描眉,上脂粉。想到这,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笑起自己来:但他身为国家,何来上一世。

 


——国家?

 


嘴唇上涂了一半,陡然急转直下,划到脖颈。

 


——国家?

 


手里的口脂盒子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手指颤抖着,像是生了自己的意识,横贯咽喉,抹出一道血红痕迹。

 


——国家?

 


一只金翅蝶自何处飞来,嗅着血味,落在他的脖颈之上。那苍白脖颈与蝴蝶翅膀一般柔软脆弱,谁来伸手掐上,略微用力,便会碎了。


 

——他若是国家,

那如木偶一般任人描摹的镜中人又是谁?


 

“……不……”

 


——今夕是何年?!

 


他猛然起身,带着残妆,跌跌撞撞便要向殿外跑。险些被自己的衣袍绊了一跤,撕开重重红纱幔,他终于跑到大殿门口,一眼便见铁云压境,自世界尽头封至他面前。竟有一群乌鸦似蝗虫蜂拥而至,在他华夏大地上方盘旋。


人未死,鸦已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雷声滚滚,鸦群阵阵,山雨欲来,风已满楼。明明已是春。明明正是春。他的家人们却在泥土里哭嚎,天边炮声已逼近这天朝美梦,他们哭着,喊着,雷声震耳欲聋,龙被戳瞎双目、拔去鳞片,哀恸悲嚎,山河回荡,万物泣血,嘶吼着,震颤着,对他怒吼——

 


醒来!

 

……


一只手捡起他落在地上的衣袍,重新为他披好。


毒蛇柔软冰冷,爬上他的肩头,獠牙吻在动脉之上。


亚瑟·柯克兰站在他身后。日不落帝国正睥睨天下,此刻自然也是自上而下,俯视着他。那是最恣意快活的时候,他也曾体会过那番快意,那时他似乎无所不能。他曾一日看尽长安花,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他曾白日纵马长歌,顺着通天大道,顺着黄河,好像一路能奔回天上去。

 


——他曾。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

日落,日升。

 


“戏一开场,便要唱到最后,您应当深知这一点才对。”


身后人抓起他沾染口红的手,借他染了红色的手指,力道不容反抗,为他细细上完了唇妆。


“怎么如今,倒是轮到我来教您了。”

 


暧昧的热气吐在他耳边:

“来,让我们一同回台上去吧。”

 


英格兰钳住他的手腕,牵起了人偶的丝线。

 


“您这场戏,我可是很有兴趣——看到落幕呢。”

 




【4400岁】

 


“您就算再想回国,”郑和说,“也没招。”


王耀叼着根草,靠在船栏杆上,一言不发,忧愁地望着东方。

 


随行翻译马欢正巧路过,看到这番场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他赶紧小声问郑和:“郑大人,祖国这是怎么了,愁云密布的。”


他继而想起今天清晨船上好像来了信鸽,心下一凛:“是国内出乱子了?”


郑和面带无奈:“榜葛剌国的新国王赛弗丁登基,向朝廷进贡了一种异兽,说是像那传说中的麒麟,什么,身高五丈,麋身马蹄,肉角黦黦。陛下知道祖国一向喜欢这种东西,特地送了封信来,把这件事告诉他,还附了张画像。这不,祖国想看得很,心痒痒,又没办法回去,开始望洋兴叹了。”


他话音刚落,王耀:“唉。”


“……”


马欢想笑,又不太敢,忍了又忍,还是赶紧溜走了。


郑和从怀里掏出航海图,戳到王耀的脸前,点了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突然大声喊:“回不去!”


王耀吓得一口吐出嘴里的草。


“你嚷什么!你赔我草!”


郑和于是真的从白色官袍内兜里掏出一根新的草来,赔给了王耀。


“在三宝垄拔来的,拔了一大把,您慢慢玩。”郑大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知道您在船上无事可做。”


王耀乐了。


他们二人并肩站于水天之间。王耀看着手里已经嫩绿的新草:“你说啊,这赤道国家就是不一样。天暖得早不说,感觉这草都要比应天府的绿些。”


他想了想:“回头迁去了顺天府,只怕都看不见这样翠的颜色。”


“顺天府啊。确实听说陛下近几年正派人在顺天府修皇城,看样子圣上迁都之意已决。您有去看过吗?”


“没,没得空。”王耀叼着草叶子,声音有点含糊,蛮不在意地回答。“前段日子帮陛下修完《永乐大典》,定稿后,我便离开应天府去武当山拜访一位旧友去了。再然后就和你出海了。陛下倒是想让我去看看,但那劳民伤财的东西,我其实兴趣不大。”


“……”


听完这话,郑和半晌没有出声。


王耀一转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他挑挑眉:“怎么?”


便见郑和自顾自笑起来,边笑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不禁感慨呐。”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开口:

 


“……永乐大典定稿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您却说‘前段日子’。听起来,对于您来说,七年,好像不过就是七天一样。”

 


王耀一愣。

 


海风自海上吹来。

郑和搭上船栏杆。迎着风,他抬手稳住头上帽子,望着远方。


 

“虽然一直知道您是祖国,和人不同,但果然还是……每当想到这一点,都让人不得不感叹啊。”


他浅笑着,声音里带上些许叹息。


“您是华夏,生生不息。您就像这船,而我们就如这大洋里的浪花,如这海天间的风,伴您前行。”

但每一朵浪花、每一缕风,过去便过去了,再也不见。

 


郑和转头看向他:

“我自觉难过,也为您感到难过。”

 


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暮死,而尽其乐。

鹤问蜉蝣,何为短暂;蜉蝣问鹤,何为孤寂。

 


王耀静了半晌,笑起来:

“三保,你向来只读经书与兵书,不看诗文,怎么这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

“你这般感慨万千,要我怎么答你呢?这对于我来说,真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的问题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为行人。愿寄千古与山川明月,但日升月落,伴我的少年成了青年,又至耄耋,再逝去。东海扬尘,世代更迭,如你所想,我确实见过无数消亡。”


“但这一点,我们都差不多吧。你们会见生离死别,我也会见,有第一面,便注定会有最后一面,世间诸多遗憾,春去秋来当占第一。昔日,乐天尚能吟一句‘我寄人间雪满头’,待百年后再去泉下寻友人,我却只能空寄天上地下、暮云春树。”


“这样的事多了,我也曾不能接受,干脆躲起来,守着记忆过日子。这听起来笨,但是简单有效,只要未曾相遇,便不会为故友的离去而折磨。”


 

郑和看着他。

 


“但后来我又想——我能带着他们的一缕魂走下去。”

 


“一缕风光霁月的魂,染过雪与云,浸过月光、血与黄沙,写尽悲欢离合。我懂他们的代马依风,和光同尘,之死靡它。他们借我之声歌唱,借我之脚屹立,借我之名传颂,于是我开口,便不仅仅是我,是山河回响,是万物共鸣,是他们又回到了人间。


“每当想到这点,我便又生出了来到人间的勇气。


“一代代人会逝去,总要有一双眼睛,替他们证明,那些终将落于史书的辉煌是真实发生过的。我见证一切,我记得一切。


“我来,我看见,我世世代代,讲与世人听。”

 


“就如你一般,郑大人——

 


他拍了拍郑和的肩膀。

 


“这番下西洋的壮举,我定要亲眼见证,留待后人说,曾有怎样英武的一支舰队,秉承勇气与至善,向世界与未知进发!”

 




【4200岁】

 


“契丹大人。”


小小的雪一般的孩子倚靠在他的怀里,紫色眼睛望向西伯利亚万丈辽阔的星空。地上人仰望万千星辰,万千星辰于是垂下眼,回望地上人。


“您说,星星会死去吗?”


王耀并未回答,只是低下头:“万尼亚,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呢?”


小伊万应:“我虽然还小,但我也和您一样,是个国家呀。我知道小鸟会死去,春天会死去,人类会死去,国家会死去。于是我在雪原里看星星时便会想,星星也会死去吗?”


他抬起头,看向王耀,眼眸里好像有银河:


“您知道那么多,活过那么久,您见过星星死去吗?”


 

王耀说:“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伊万又问:“您在北海建起观星台,能得出答案吗?”


王耀回答:“我在这里建起观星台,并不是为了观测这种事的。我要看的是日升月落,星辰运行的轨迹,我要看看宇宙是如何呼吸、如何发亮,我要记录整片星图,测算一年到底有多远。”


“您说宇宙会呼吸。那宇宙也有生命,自然也会死去,对吗?”


王耀被噎了一下,笑起来:“你怎么总是问这种死啊死的问题。”


伊万说:“只是好奇呀。我生在雪原里,没什么事可做,除了躲那些讨厌的会欺负我的孩子们、找点食物,便是坐在雪原里看天空了。契丹大人,您说,宇宙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当我睡着时,感觉满天星辰和我如此相近,就好像落在我身边一样。”


于是王耀说道:“我也曾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

小伊万自然听不明白这复杂的诗,懵懵懂懂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只挑了听懂的部分问道:“您酒量那么好,也会醉吗?”


“如果星星会死的话,当然,我也会醉的。”


“因为死去的星星而醉?”


“因为逝去的故人而醉,然后,去星河里见他们。”


“因为人死后会变成星星?”


王耀微笑;“又或许,他们本就是星星,只是回到天上去了。”


小伊万又听不明白了。他还没到懂这些的年纪,只是从面前这位古国的笑容里,好像隐隐约约悟到了一些什么。


“那如果我某天死去了,也会回到天上去吗?”


王耀揉了一把小孩子柔软的奶白色头发:“这种话真不吉利,以后不许说了。”


小伊万很认真:“我要活下去的呀。我每日东躲西藏,找食物果腹,在寒冬里等着来年的春天,都是要活下去的。但我太弱小了,别人都指着我,说这种小孩子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我真生气,但也没法反驳,因为我确实就是这么弱小,我可以赌着一口气活过这个冬天,但下一个冬天呢?我见过冻死在雪地里的人,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如果我真的冻死在下一个冬天,会不会也像睡着了一样呢?”


王耀没有说话了。


他们二人裹着一张毛毡,坐在北海的观星台上,漫天星斗万丈展开,清澈明亮,仿佛触手可及。大元帝国称霸天下,疆域辽阔,而斡罗斯于北境受制于人,艰难求生。王耀固然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曾是那样勇敢且热切地向他送出向日葵,叫他契丹大人,鲜活可爱,像万丈雪原中一团白色的火焰。但他们都是国家,便是无所不能、同时也是最无能为力的。


“契丹大人。”


小伊万轻轻叫他:

“一个国家死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王耀沉默了半晌,回答:

“就像冰融化成水,然后水融入了水里。”


小孩子瘪瘪嘴:“这听起来不像变成星星了,我还是更喜欢变成星星的说法。飞在天上,更好玩些。”


王耀失笑:“不管变成什么,你都不会是那样的结局的。你之前不还对我说过你有很多梦想吗,飞在天上就实现不了了。”


“啊!”


“你说过你想成为一方大国,对吗?你还说过,每年夏天,都要为我送来新开的向日葵。”


“我想成为一方大国,和契丹大人一样强大!”小孩子眼睛晶晶亮。“然后将世界都种满向日葵!”


王耀笑起来:“人间比星海有意思,是不是?”


小伊万抬起头,紧紧热切地看着他:“那契丹大人会一直陪着我,做我的朋友吗?”


“如果我只是我,我会的。”

王耀微笑着摇头:“但我不是,万尼亚。”


他看着孩子失落的眼睛:

“别难过,听我说完呀。”


“人会变,国也会变的。你以后会长大,会明白更多事情,拥有更成熟的认知,做出新的选择。时光会磨炼你,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全新的自我,你会找到自己想走的路,想做的事,真正想结识的人。你想飞上天吗,便去吧,总有一天你会的,你有无限可能。你想成为星辰吗,或许你真的会成为这世间一颗独一无二的星辰。时光有自己的名姓,你也有你的姓名。”


“若到了那时,我们仍能成为朋友,那么,是的万尼亚,我会做你的朋友。”


小孩子前面听得似懂非懂,最后一句话确确实实听明白了。于是他抱住了王耀,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在他的胸前:


“真希望那天早点到来呀。”


两人便一起笑。


一大一小两个意识体依偎在一起,蜷在一张毯子下,一同看向星空。天清地朗,璇玑斗杓,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这是平凡的一天,他们坐在大地上,聊了超越星空的一切。

 




【4000岁】

 


王耀怀里抱了一大桶爆米花,边走边掏着吃,咔嚓咔嚓嚼着。苏轼稍微拖拉着脚步,跟在他旁边,手揣在宽袖里。


夜市灯火和烟火气绵延千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灯笼于头顶房檐间交叠横挂,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小吃新出炉,香味直将人勾着走。小孩子嬉笑着,举着酥琼叶和炸雀儿从他们身边打闹跑过。


苏轼:“我接了圣旨,下月便要调去汝州了……”


王耀:“咔嚓咔嚓。”


苏轼:“先前看了水上这条线,我到时候能途经江宁……”


王耀:“咔嚓咔嚓。”


苏轼:“介甫先生(注:王安石)自辞去朝中职位后,便退隐回家,一直居于江宁……”


王耀:“咔嚓咔嚓咔嚓。”


苏轼:“前几年乌台诗案,王大人亲自撰书为我说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所以我计划去拜访一下他……”


王耀若有所思:“这家下回该多加点糖,有点淡了。”


苏轼受不了了:“您真的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啊,当然在听。”


王耀嘴里还塞着爆米花,口齿不清,“你说要去拜访介甫?”


他笑起来,抓了一把爆米花递给他:“在夜市小吃街两手空空的苏东坡,堪称人间奇景了。你平日里向来率真,今天倒是踌躇起来。说吧,在愁什么?”


于是两手空空发着愁的苏东坡变为了咔嚓咔嚓嚼爆米花发着愁的苏东坡。


“您虽然常年不在朝中,但也听闻过……介甫先生曾与我的诸多不愉快吧。”


“那是自然。”王耀挑挑眉,“当年,介甫上书陛下,提议取消科举考试里的诗、赋等科目。你上书驳斥,引得介甫好一阵怒火。”


多年后再提这事,东坡先生仍然激动地掉了两颗爆米花:“那取消诗赋本就不对!只会写些经义论策,连点笔墨风骨都没有,这样的人选来有什么用!”


“我是赞同你的,只可惜这种事我没法做决定,只能陛下决断。”王耀又分给了他两颗爆米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反对,介甫甚至还生了我的气呢。他向来这个脾气,心直口快,直言不讳,特立独行,黑白分明。他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苏轼有点委屈:“他说我‘才高,但所学不正’。所学不正!我二十岁考取榜眼,欧阳先生都赞我的文章。在他嘴里,倒落了个所学不正的帽子了。”


王耀把整桶爆米花都塞他手里了:“不气了不气了啊,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们二人并肩在街上漫步。王耀又捧了春饼吃,给苏东坡塞了一碗三鲜豆腐羹。


这羹汤本来只能堂食,但店家为了促进销量,特意拿一种物美价廉的碗包装起来,顾客买了羹汤,可以连碗一起打包带走路上吃。王耀对此啧啧称奇,店家笑着对他说这有什么呀,您要是有闲钱,可以雇个闲汉,告诉他您想吃什么,他买完就给您送回去。王耀眼睛都亮了,说子瞻你听见没,这方便,以后一定要多多推广。


大宋夜市,长街灯明,人间不夜。人声鼎沸,烟火喧天。


“——但也正如您说的,介甫先生实在黑白分明,向来对事不对人。”


苏轼边吃豆腐羹边感慨:“当年我因乌台诗案锒铛入狱,朝中多位大人为我说情,介甫先生也不计前嫌,派人快马加鞭送亲笔书信来劝诫陛下。这份救命恩情,我定要报答才是。”


王耀笑:“知恩图报,自然是这个理。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在忧愁什么呢?可不像我平日认识的那个豁达的子瞻。”


苏轼苦笑起来:“实在是怕那喜怒无常的半山先生,不愿受我这谢恩呐。”


一旁包子铺新开了一笼,蒸气扑来,白雾氤氲,伴着小孩子的欢呼。


王耀买了两个包子,低头一看,有个流口水的小鬼头正拉着他的裤子。他把包子给了那小孩,见孩子欢天喜地跑走了,乐了一会儿,才回话:


“你去拜访谢恩,是你应尽的礼节。他若不接受也没法,但你必须要去。”


“我明白的,先生。我也知道这话稚嫩,所以我对舍弟都不会讲。也就见了您,才多倾诉几句。”苏轼摇摇头,“天下都说我和王大人文人相轻,真是令人哭笑不得。我可是十分佩服介甫先生的才学!”


王耀大笑起来:“哪有那么多文人相轻啊!你自己也说,高处不胜寒。行于云顶高山,远眺无人烟,每遇见一位同行人,都要惺惺相惜才对!”


 

黄州一别,三个月后,王耀收到苏轼的书信。


上次的书信里,东坡先生用详尽的笔墨给他写了一份菜谱,说是他新研制出的菜式。那菜式着实新奇美味,就是名字草率了点,东坡先生发明的肉菜就起名叫“东坡肉”了,王耀看见,笑了许久。


现在他坐在窗边,面前小方桌上摆了一坛肥而不腻的东坡肉,配一碗白米饭,一瓶烧酒,借正午的好阳光拆开来信:


 

“荆公好服乘驴迎我,煮酒和诗,共游河山,尽论古昔文字。谈笑风生,乐而忘返。


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家仆见他反复读那张纸,笑得开心,不禁好奇:“您这么高兴,是看到了什么?”


王耀左手执酒,右手拿信,笑道:“千古美谈!”




 

【3700岁】

 


花瓣落在纸上,宣纸墨痕未干,盖在脸上。王耀伸手,将纸连着花瓣一起掀了,底下人骤然被阳光一照,嘴里迷迷糊糊发出嘟囔,皱起眉来叫唤:“正醉着,不醒!”


“神仙来了。不醒?”


“不醒!”


“皇上来了。不醒?”


“不醒!”


“我来为你送行,李太白。”王耀咧开嘴,“不醒?”


“不醒!”


倒在笔墨砚和满地白纸间的李太白闭着眼喊,倒头继续睡。没过一会儿,手往旁边一指,又哼唧了两声:


“但我的酒在那边,你可以喝。”


王耀向来从善如流,盘腿坐下,寻了一只干净酒碗,拎过酒壶就给自己倒酒。


阳台两侧雕花木门大开,屋外桃花开得正盛,灼灼其华。一枚桃花花瓣被春风送入王耀的酒中,又从窗外飞来一只金翅蝶,追着那只花瓣落在酒上。他便就那么端着酒碗、花瓣和蝴蝶,看向外面风景。


世界被四方门框切割出一角,自左右两侧伸出花枝来,又探出金碧辉煌的檐角,屋脊上的小兽端坐着,与王耀一同看向这盛景。街道上川流不息,抬眼望去,碧空万里,长安今日又是艳阳。

 


他开口:“离了长安,你打算去哪?”

 


他轻轻晃着酒碗,看花瓣随细波荡漾,金翅蝶紧紧抓着花瓣不肯飞走。半晌,地上那摊白色袍子里扔出一句话来:“从天上来,回天上去。”


王耀便无奈地笑。


这话听起来闷闷的,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他都理解。这位太白先生一直想入世为官,好不容易被玄宗召入朝廷,却只是写些浮华诗句,算不得重用。朝中人都嫌他,说他狂妄自大,竟敢让贵妃研墨、力士脱靴,整日醉酒游乐,连皇帝召他上朝都敢不从,天下种种尊卑禁忌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犯的?玄宗日夜被这些话劝着,也看他不顺眼起来,最后他上书请求归山,玄宗便顺水推舟,赐金放还。


“你啊。”王耀叹他,“非凡物,便不要入世嘛。”


地上人来精神了:“您也非凡物,也没见您出世。”


王耀直想敲他的头:“你我能一样吗?再说你才不惑之年,怎么知道我没出世过。你出世,游山玩水,我出世,百姓遭殃。我敢出世吗?”


太白先生被一顿敲打,扶着乱糟糟的脑袋,从地上坐起来了。


他遍地翻找,终于从某张纸下摸到了他的酒杯,里面还剩半杯昨夜残酒。他也毫不在意,伸手过来与王耀碰杯。


“我的国!”他叫他,将杯中凉酒一举饮尽,“你我皆身不由己啊!”


王耀失笑:

“这天下除了李太白,还有谁敢说大唐身不由己?”


他起身,扶栏向外看去。


日月光耀下,长安长街直通天边,琉璃穹顶配金碧辉煌,万里春树如云如海。热热闹闹烟火气,世间除了他大唐,何处再寻天上人间。


“赏盛世烟云,居天地之尊,享万国来朝,天下没有比长安更美的城市了。如今,何尝不是最好的气象?”


李白坐在地上,大笑,对他举杯:“我啊,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只可惜这偌大的长安,竟无我一处容身之地。”


“长安大道再宽广,也容不下所有人并行。你又是否想过,这真的是你该走的路么?”


“我想走。”


“你想上九天遨游,你想作大鹏日行千里,你想自黄鹤楼驾鹤而去,你想飞去蓬莱仙境。你所想事千千万。与之相比,官路又何等狭窄?世人都说,这盛唐写在李太白的笔墨下,你去了何方,路便到何方。千年后,人们还要追着你的踪迹,寻你见过的月光,寻你喝过的酒,寻你走过的山河。”


李白看他,笑道:“您只是在宽慰我罢了。”


“诚然,我是。”


王耀微笑:“你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你若是执意要去走,我也没有法子。”


“前路难走,您会放弃吗?”


“冰塞川,便用血融冰;雪满山,便踏雪前行。”


酒仙大笑,一挥衣袖:


“您确是我的国。”

“所以您该最懂我!”


“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但来这人间一趟,不得抱憾而终。这蜀道陡峭风急,我既尚未摔得粉身碎骨,便迟早要再去走一遭!”

 


王耀问:“回终南?”

李白笑:“去洛阳!”

 


李太白来长安,有满城豪气相迎。离长安,便该有万里桃花相送。

大唐见他来,见他去。

 


王耀站在他的白马一旁,向他微微欠身:


“大唐遇了李太白,如遇知己。”


李白坐于马上,双臂端平,恭恭敬敬向他作揖:


“太白行至天涯海角,当寄知己以明月。”


王耀打趣:“你在宫中若是也有这礼数,也不至于被排挤到辞官。”


李白大笑:“凡夫俗子,只配见我至死轻狂。”


他一手执缰绳,一手拿酒壶,衣袂与马蹄一同高高扬起:“走了!”


 

酒仙大笑着远去,一骑绝尘,酒气留香。口中所唱化为猎猎回响,于长安上空连绵不绝——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3600岁】

 


“南至江都,如何?”


“不,不够远。到余杭正好。”


王耀施施然进来,在殿门口拱手行礼:“陛下,您召见我?”


炀帝见他来,眼睛一亮,即刻招手:“先生,快请。”

 


书房中央的木架子支起一张大隋地图,炀帝正手执一笔朱红,在地图上考量下笔。见王耀过来了,他回手在一旁的点心盘里一抓,抓了两个什么扬手扔给王耀:“尝尝!千金碎香饼子,膳房新研究的款式。”


王耀精准接住那饼子:


“您今日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糕点吧。”


炀帝大笑:“请先生来,自然是有要事想要请教。”


他示意王耀看向那张大地图。黑色墨线勾勒出大隋国境和各大小地点,上面早已用青色画出很多走向不同、断断续续的短线。几道尚未画实的红线压在上面,穿过几个城市,将那些青色短线都连接起来。


王耀看了会儿,越发觉得那些青色线形状眼熟,恍然大悟:“这是……”


“这些青色的线,是我大隋之前,历朝历代帝王已经开辟出来的河道。”炀帝兴致勃勃地说,“而这红线,是我准备规划开发的新运河。目前我计划将其分为四条工程,分别为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江南运河。”


他一边说,一边用笔末端点着地图,为王耀画出直观路线来。

 


“通济渠分为三段,西段自东都洛阳西苑,引谷水、洛水,东循阳渠故道由洛水注入黄河;中段自洛口到板渚,利用黄河的自然河流;东段起自板渚,引黄河水走汴渠故道,注入淮水。”


笔锋一转,山河写遍。


“利用东汉陈登所开凿的邗沟直道,开邗沟,通通济渠和江南运河。”


由南至北,一笔画成。


“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三点成面,百年成线。


“至于江南运河,春秋吴、秦、汉武帝时、东晋孙吴都曾开辟过。我计划将其加以疏浚、修整,再投入使用……”


 

炀帝画着红线,每到一处便说出个所以然来,洋洋洒洒,能看出早已对此思量很久,计划详尽利落,语气势在必行。说是要请教王耀,却没有留给他半分说话的时机。


于是王耀只是背着手,手里拿着那两块碎金饼,在一旁静静听着。


“……如此一来,运河由南至北,贯穿西东,便能将洛阳与南北关联,成蓬勃血脉。待迁去洛阳,从今以后,借此运河为经络,无论是运军运粮,通商行人,皆便捷无忧。”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全部计划,眉角飞扬,正上兴头,双臂一张:“借前人之事,成我今日之师!”


他像这才想起王耀来,忙问道:“先生,您看如何?”

 


王耀看着那张地图,点点头:“从规划上来看,即使是我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了。分四道工程进行,覆盖更广,确实为一招妙棋。您所说的那些古时水道,我都有参与建设,历朝历代都想建起遍通大地的人工水系,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我尚有一个疑问……”


他沉吟,抬眼,看向炀帝。

 


“——您准备将工期定多久?”

 


“五年罢。”

炀帝看着地图,颇为不在意地回答道,“世道瞬息万变,一切都要加紧。五年成一道大运河,不能再迟了。”

 


王耀看着他:“短短五年,那要动员百余万。”

“便动员百余万。”

“男女老少皆要日夜不歇。”

“便日夜不歇。”

“会有无数百姓劳累,甚至死去。”

炀帝不耐烦了:“便让他们为国捐躯!”


王耀垂眸不语,收紧手指。


炀帝转头看向王耀:“这是利国利民、永续延年的大工程。运河一成,万事皆通,万世福泽。人民辛劳五年,能建此伟业,这二者孰轻孰重,您身为国,不应拎不清吧?”


王耀无言以对,声音干涩:“但……”


“从西周至秦,长城历代修筑加固,以抵御俨狁、匈奴等狄族的入侵。在我幼时,您给我讲学,曾对我感慨过,长城筑于人民的血肉之上。但它将侵略者阻于境外,又保佑了后世千年的安宁,保佑了——您的安宁。太平盛世岂是天公降恩,送到人间的?您该见得最清楚才是啊——所谓太平盛世,皆为前代人骨血润泽而成。”


……是啊,他该最清楚才对。


王耀低着头,指甲嵌在掌心。


是他家人们用血与骨,为他筑出长城,为他筑出盛世,为他筑出脊梁,让他能昂首挺立,屹立于这天地间。


他该最清楚才对。


“您不用思虑太多。”

炀帝背对着他,看着地图:

 


“世间诸多不忍,便交由帝王来做。”

 


成也千古,败也千古。誉也帝王,毁也帝王。


就像嬴政背负暴政骂名,为后世立起万里长城。后人未曾死在劳役中,于长城护佑下不受北狄侵扰,便可为万世评帝王功过。


他明白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最明白的。

 


……


……但他要怎么面对百姓的哭声?


 

薄皮突骨,蜡黄粗肤,烈日炎鞭,苦嚎咸泪。糙绳深入肉骨,血与汗一同流下。他们嘶吼着,乞求着,枯瘦的手指抓紧他的手臂对他说您不是我们的祖国吗,您难道不如父母一般爱着我们吗,您怎么能看着我们如此死去,您为什么不救救我们,您为什么不救我们啊!


他皮肤出血,全身颤抖,喉咙干哑。他说,是我负你们,我无以为报,你们若不平,便入我梦来吧——

 


千千万万年,来向我嚎哭吧。

 


他最终开口:“耀请命,届时与百姓共同修渠。”

炀帝没看他,笑道:“随您。”


王耀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作揖告辞后,转身离开。


那两个饼子已成碎末,分毫未动。

 




【3200岁】

 


王耀闭着眼,手一伸,“啪”一声接住了向他飞来的苹果。


“田里新摘的。”年轻人一身白色布衣,站在树下,对他咧开嘴笑,“先生尝尝?”


 

新鲜苹果的清香飘到鼻尖,王耀不由自主弯起唇角。他仍靠在树干上,垂下半条腿在空中晃悠,在树叶簌簌间睁开眼,看向树下的青年。


“你去耕田,穿一身白衣,不怕弄脏?”


年轻人满不在乎:“脏了,再洗就是了。”


他继而说:“您能从树上下来说话吗?仰着头看您,总觉得脖子有点累。”


“我不。”王耀拒绝得干脆,“也让你感受下我平日仰头看你的感受。”


年轻人乐呵呵笑起来,一挥羽扇,在树根旁坐下了。


春日细风自山林间吹来。


“看您闭着眼,可是睡着了?这些日子不太平,您也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吧。”


“你来之前,确实睡着了会。”王耀伸个懒腰,“还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山河百姓皆入梦来,问我去哪儿了。问啊问,一直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就和他们说,我到山里找龙来了。”


年轻人便大笑。


“然后他们就又问,那龙什么时候出山啊?”


“您怎么回的?”


“我没说话了。我怎么知道呢?”


王耀抛着手里的苹果,低头看他,“龙什么时候出山,孔明可知道?”


被唤作孔明的年轻人微笑:“龙现在藏在我这山沟里,可能要等这乱世结束了,才会出山罢。”


王耀叹息:“又是乱世。”


“您不喜欢乱世?”


“孔明先生这叫什么问题。有人会喜欢乱世吗?”


王耀颇为难过地皱起眉:“我只觉脑袋晕晕沉沉,全身上下四肢都没有力气,心烦意乱。我能听到很多声音,他们唱着不同的歌,执剑起舞,彼此杀意凛然。他们都叫我‘我的国’,站在不同的方向,鸣金击鼓,呼唤我过去。但我要怎么办呢,我该回应谁的声音?”


“您看起来也并非虚弱的样子嘛,方才我扔的那个果子,您不是接的正正好好。”


“你倒是未免小瞧了我点。”王耀乐了,“我到底是个国家。比现在还要无力的时候,你那个茅草屋,我都能徒手拆了。”


“春秋战国时候?”


“碎了无数片。”


“您既然已经经历过更惨淡的光景,此刻又何至于如此郁闷呢。”


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羽扇,微笑着开口。


“没人能比您更懂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道理。春秋战国,群雄争霸,铁与血于时代的熔炉内高温熔融,最终火焰尽熄,铸成一尊大秦帝国。后来,钢铁巨人轰然倒下,碎为鸿门剑舞,四面楚歌。再便是刘汉崛起,汉廷荣光。而现在,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三分天下,各有能人。他们皆自有主张,不甘为臣,定要一战,赌一把流芳千古——亦或是遗臭万年。”


王耀定定看着手里的苹果:

“……我明白的,他们也只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世上的路,四通八达。若是自古以来只有一国,那这大地便只有一条帝王道。若是想走自己路的人多了,道路便四处蔓延开来,通往各个方向,而在他们到达终点之前,谁也没法说清那到底是一条阳关道,还是一条绝路。帝王道宽阔无垠,便是对的吗?羊肠小道荆棘遍布,便是错的吗?帝王道可能通往万丈深渊,而羊肠小道砍去荆棘,可能别有洞天。”


“但您总要往前走。不把所有方向都尝试一遍,不撞个头破血流,怎么能找到自己的路呢。”


年轻人笑起来:“您说是吗,王先生?”


王耀若有所思:“头破血流啊。”


“只不过您更要谨慎些。我们寻常人,走一条路,便只是一条路而已。而您要走哪条路可关系到苍生百姓,万世福祸。”


年轻人说:“可要深思熟虑啊,我的国。”


“那我总要去见见那些声音,听听他们有什么要说。再看看他们做了些什么。”


王耀慢慢咬开苹果,向树下看去:“既然如此,孔明先生,您的路又如何呢。您的声音,我是否也应当一并听去?”


年轻人闻言,站起,抬起拿着羽扇的手向他鞠躬行礼:“孔明不才,且尚稚嫩,不敢自称谋士。”


王耀乐了:“您不是一向自比管仲、乐毅?此时,这自谦的劲头倒真很有他二位先生的风范。”


年轻人笑着摇头:“孔明向来不谦虚,自认才能超俗,只是如果乱世没有明主,天大的能人也只得隐居山林,碌碌老去。若是能寻得一位贤明君主,有我辅佐,定是如虎添翼。但当今世道,缺的恰巧是这一位贤明君主,有尚贤之德,爱人之心,怜世之情。”


“这听起来确实难得。”


王耀笑着说:“那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寻到了呢?”


年轻人抬眼,年轻,意气风发,俊朗的眉目如星辰:


“亮,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2900岁】


 

后来,罗马帝国对他说:“那日,你的车队来到黎凡特,满载丝绸与黄金,白驼玉铃,异香十里,金蝶翻飞。我还以为,车上会下来一位温香软玉、倾国倾城的美人。”


王耀咧嘴笑:“现在呢?”


凯撒向后退了退,伸出手,小心翼翼扒开直指他喉咙的剑尖。


他笑:“是一位能用剑将我斩杀的英武帝王。”

 


于是王耀大笑,收剑归鞘。他坐下,将自己的空酒杯扔给对方:“输家倒酒!”

 


他们二人时常这样切磋。或许因为同为大国盛世,二人在惺惺相惜互相欣赏的同时总暗自憋着一股劲,想要在实力方面一较高下。王耀在敏捷和剑术方面技高一筹,而凯撒的力量和重兵器更加出色,二人时常打到忘乎所以,胜负相平,友谊第一,输赢第二,输了的要倒酒。


一开始两家人看到他们比试,还以为两个大国要打仗了,吓得魂飞魄散。结果两个人打完,又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久而久之,人们也司空见惯,只记着离他们远点,别被这两位的小打小闹波及进去。


对此,双方的帝王更是宽容得很:“我家祖国几百年没遇见过对手了,让他玩玩解闷也好。”


反正大汉帝国与罗马帝国之间相距甚远。国与国之间有时就是这么单纯,没有利益纠纷,便可以成君子之交。


葡萄酒是凯撒从罗马带来的,装在玻璃酒壶里,晶莹剔透。地中海沿岸四季温暖,葡萄甜美,酿成的酒也醇香。二人一杯又一杯对饮,闲聊着,空闲下来时,王耀嘴里便随意哼起乐府的小调,从“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慢慢悠悠唱到“百川东到海……”


 

他停下了,若有所思:“大秦,你说,海有尽头吗?”

 


他们二人平常什么都聊,严肃时讨论些帝王策,闲聊时便天南海北。最不正经的时候,他俩就“为什么凯撒长胡子但是王耀不长胡子”争论了好一番,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更多的时候,他们聊大地,聊星空,聊世界的广阔。


凯撒听了这话,放下酒壶,和王耀一起思考了起来。


“我猜是有的。”半晌,他开口,“既然陆地的尽头是大海,那么大海的尽头也应是陆地。世界便这样首尾相连,宽广无垠。”


“宽广无垠啊。”王耀晃着酒杯,“这听起来真令人——”


两人异口同声:“——心潮澎湃。”


他们一起笑起来,抬手碰杯。


“想想吧,多有趣!未知的海洋尽头,说不定还存在着能与你我比肩的国家。”凯撒眉飞色舞,“那人此刻说不定也正眺望我们这边,在想同样的事呢!”


“可惜啊,我目前在海上所探寻到的不过是一些小岛而已。”


“可有国家?”


“国家称不上,仍属于部落罢。甚至还没有出现代表民族认同的国家意识体。这样毫无凝聚力的弱小地方,曾经还想进攻我家,我真是想了十天十夜,没有想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勇气。”


“后来呢?”


“认输的,成为我的属国;不认输的,成为我的郡县。”


凯撒便大笑。


风自大漠吹来。毛织大帐为他们遮出一片安宁天地,不受黄沙侵袭,只在悠远风声中听到远处驼铃阵阵,清脆悠扬。


几轮酒盏过后,两人醉意渐浓。凯撒举着酒杯,眯起眼看着眼前虚影,带着酒气开口:

“你信吗,耀?有朝一日,人类的主场会转移到海上。我们对陆地探索接近尾声之时,便是向海洋进发之时。”


王耀晃着酒杯,漫不经心:“这不是早就开始了?东越、南越、朝鲜,皆为我朝的楼船军所破。我的家人曾从徐闻出发,自海上远达天竺和狮子国,进行商业贸易。你和布匿在海上也打了几百年吧。”


“确实,我最终收归了伊斯巴尼亚和卢西塔尼亚。”


凯撒说:“但我想说的不是这种。”


“你看,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了陆地,我们对于陆地的认知尚未清晰,所以还会继续探索——就像在你开辟道路来到罗马之前,我也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竟还有这样富饶美丽的丝之国存在。”


罗马人看向遥远的天边:


“但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会怀抱最纯粹的热情,扬起风帆,行驶在大海之上。”


“只是为了看看海那边有什么?”


“只是为了看看海那边有什么。”


凯撒声音充满激情:“生命的意义便在于前进啊赛里斯!VENI VIDI VICI(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探索完陆地,便去大海。”王耀笑,“探索完大海呢?”


凯撒举杯向天:“那便去天上看看!”


王耀跟着大笑:“造艘大船飞上去!”


“没错,造艘大船飞上去!去星海里遨游!”


二人勾肩搭背凑在一起大呼小叫,放声大笑,被酒呛到两张脸通红。


两个醉鬼说完大海,说完星空,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头挨头,裹一张毯子,在越发明亮的星光里睡意渐浓,梦话般咕哝起来,竟还能交流。凯撒说他明天就要启程回罗马,王耀说行回头换我去找你,凯撒说这路上要耽误大半年便寄信吧信鸽总比马快,王耀说那下次见面真是遥遥无期了,罗马人听了后笑得毯子都在颤,说没事,赛里斯和大秦总会在浩瀚星海里重逢的。


王耀在陷入沉睡前说他,八字没一撇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凯撒哼哼着说,我就是知道。


然后他们再没人说话了。


风带来驼铃,带走低语和呼吸,于月光里前行。待飞到时间的某个角落,待有朝一日落到谁的嘴边,再于满天星辰下倒一杯葡萄美酒,说给天上故人听。

 




【2700岁】


 

“我记得您比起弈,更爱六博。”

王耀说:“如今怎么有雅兴,捡回弈来了?”


秦王坐于雕花窗边,只点起一盏灯。今夜月光清朗,流入屋内,象牙棋盘与棋子均散出微光,执在手中,似是手可摘星辰。


秦王喜黑,一身玄色衣袍,手中所拿也是黑子。天下皆知白子先行,但天下也皆知,秦王嬴政定要落第一子。


“许是今夜月光好,又或者是年龄大了,突然想做些旧事。”

嬴政笑,“先生既然来了,便与我对弈一局罢。”

 


王耀依言行礼入座:“陛下还未到不惑之年,何谈年龄。”


嬴政回:“我还未到四十,已经生出白发了。先生长生不老,政何其羡慕。”


王耀提起白色衣袖,拿起一颗白子:“我能长生不老,多倚靠陛下这样的君王。”


“君王。六国皆自称君王,而寡人一统六国。这样的名号,似乎不够响亮。”


嬴政略加思索,下了第一子,棋子落在棋盘上掷地有声。


“我自认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皇帝’。这个名号您觉得如何?”


“一切顺您旨意。”


王耀跟着落下一子,“那么陛下,这局棋,您所期望的结局如何?”


“有什么区别?”嬴政大笑起来,“您输了,是我赢了;您赢了,也是我赢了。”


王贲传信来,已俘虏齐王建,齐国自此灭。泰阿剑斩下最后一滴血,功成,归鞘。


这天下局,他已尽收囊中。


王耀便笑:“扫六合的秦王,可不该从庆功宴上消失,然后孤身一人坐在月下,与自己对弈。”


就好似天下权势与寂寞尽揽一身。


“……”


嬴政含笑沉默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他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今夜这月光真好。想当年我从赵国回到秦国时,便是这样的晴夜。”


“王贲之信到来时,我在大殿之中,看最上方的王位。我当时就看着它,群臣都在我身边祝贺,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秦国大殿前。——大门在我面前开启,殿内金碧辉煌,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王座。在那一刻我便打定主意了:我想要它。”


“但我不过是质子、庶出子的儿子。多少人告诉我,你生而为鹤,便乖乖臣服于驯禽师的长鞭之下,苟活一生足矣。”


八岁归秦,十三岁登基,外受吕不韦压制,内有母亲赵姬与其情人嫪毐合谋,要害他夺位。他不信命,他不甘为鹤,他斗,他要作祖龙腾于云霄。


“而我如今,鸣于九皋。”


“那王位我得了,这天下,我也得了。那些欺压我的人,谁能料到我今日伟业呢。”


 

他顿了顿,不无惆怅:


“但我这般伟业,又能说给谁听呢?”

 


明月映宫花,花上有蝶翻飞,翅膀上的金色花纹瑰异谲诡,灿烂炳焕。


他出神地望着那只金翅蝶:“有时,我看向这大千世界,看向这一只蝶,总要恍惚一番。我见蝶,蝶见我。是否我其实为蝶,而蝶其实为我?”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王耀拎起一旁的酒壶,满上两杯酒。


“但这山河人间,非梦,非蝶。”


“为王者,生来孤独。”他说,“为国者也是如此。”


嬴政答:“为王者,便该如此。所能对弈者,唯有一国。我尚能有您——但若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岂不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王耀笑起来:“这局棋,总会有对手坐到对面的。”


“您要怎么应对?”


“下棋。”


“对方实力强盛?”


“下棋。”


“对方若是像我一样,颠覆了自古以来的规矩?”


“下棋。”


王耀垂眸落子,骤然抬眼看他,金瞳如刀——


“再教他我的规矩。”


于是始皇抚掌大笑:“好一个规矩!”


他继而突然想起什么:“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您倒是提醒了我——这天下规矩,都要按我大秦来。”


他略加思索,又说:

“书同文,车同轨。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各有文字方言,交流不便,这属实麻烦,要统一一种新文字才行。此事便交由……李斯、赵高他们去办。”


“货币不同,影响通商,国家便难以富强。从此以后,天下货币也要以我秦半两钱为准。”


“占据了土地,统治了人民,终究浮于表面。我大秦定要成为世间标准,天下皆要说秦音,写秦文,以半两钱进行交易。掌规矩,同语言,定经济。这样治世,方为春风化雨,行之有效。”

 


王耀执一颗棋子在案边轻敲,微侧着身子,一手撑头。


“若是我对面,有朝一日,坐了您这样的棋手。”他若有所思,“那将是大麻烦。”


“您真是凛冽。”


嬴政眯起眼睛笑:“我是您的皇帝,您却将我看作假想敌。”

 

王耀回以微笑:“您这般的帝王,千年内再难出。但再过千年,即使是我,也不敢下定论。若是来者不善,我总要小心为好。”


他把玩着手头的棋子:“这近三千年的来路,我如履薄冰。想再走下去,也定要步步为营。”


于是嬴政说:


“我大秦子民,会陪伴您一直走下去,世世代代,万万年。”


“就如这月光亘古不变——”


始皇将手掌覆于棋盘之上,一衣遮山河:


“于子孙千秋万代,每一家的窗台上,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王耀开怀大笑起来:


“如此,愿千千万万年后,仍能与大秦帝王月下对弈!”

 


一月,一弈桌,二人一黑一白,成千古棋约。


明月流转,千年不换。自此,每逢黑子遇白子,便是故人相见。

 




【2400岁】


 

先生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于是满堂学生也不自觉噤声,连呼吸声都下意识小了。他们的目光带着坏笑,跟着先生转移,来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在那里的青年斜靠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里,睡得正香。


一只金色翅膀的蝴蝶从窗外飞来,落在他鼻尖上,轻轻扇动翅膀,抖落细碎的花粉,在阳光里闪烁璀璨。于是青年抽动了一下鼻翼,皱起眉,“阿嚏——”


惺忪睡眼睁开,青年一眼看到一旁正双手背后微笑看着他的夫子,顿时惊醒,狼狈向后仰去——

 


哄堂大笑。

 


“先生。”

白发白胡子的夫子笑得意味深长,“睡得可好?”

 


“仲尼先生!我,我真不是故意背书睡着,您听我解释。”


王耀手忙脚乱拍走那罪魁祸首的蝴蝶,试图为自己找补,“最近列国交战频繁,我也总觉得疲乏……”


“您无需多言,我并未怪罪您。”


仲尼先生将竹卷在手心一拍,微笑道:“所谓有教无类,便是上课睡觉的乞讨儿我教,上课睡觉的华夏国君,我也照样教。”


王耀哑口无言,羞红了脸,讪笑着抓了抓头发。


“不过,既然先生睡得这样好,看来这春日午后,确实不应只限于经学讲义了。”


仲尼先生转身踱回讲堂中央,四处寻了一下,开口道:“点,上次我问你们四人志向,你是怎么回的?”


曾点坐在讲堂一角,闻言起身:“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好啊。”仲尼先生笑眯眯地说,“今日阳光正好,我们便如此一游,可好?”


满堂学生皆欢呼起来,将手中竹卷放回案上,顿时一片哗啦啦的声响。王耀才刚拿起书卷找方才先生讲到了哪里,一时没跟上这变化,有些呆滞,还是坐在旁边的子路拉了他一把:“国君先生,还发什么愣呀,快走了!”

 


“难得空闲,您不下水去么?”


王耀手里拿了一竹卷,坐在仲尼先生一旁。老先生见他来,这么问。


两人坐在河边的树荫下,远望河里的年轻人们。春服整整齐齐叠在岸上,水面上漂着一个托盘,装一壶黄酒和一个空杯。学生们正在河里打闹,对起诗来,杯盏漂到谁面前谁便要接下一句,对不出来者,当罚一杯酒。


王耀看他们游戏,不由得乐了:“我若是和他们对诗,岂不是欺负后生。”


仲尼先生拄着竹杖,大笑起来。


“只论作诗,那确实是。但后生可畏哟。常和年轻人交流,受益匪浅。日月常新,未来永远是属于他们的。”


“这群孩子,着实有趣。”王耀笑着说,“寻常人知道我是华夏,要么怀疑我是扯谎骗人,而那些信了的,就认定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恨不得三拜九叩。只有这群孩子,知道了后,一个个争相凑过来,说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家先生的仁礼学说,抢着要和我讲。”


仲尼先生笑到胡子一颤一颤。


“我就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前见过管仲、老子、晏子各位先生,聆听他们的教诲。如今天下博弈,我来拜访孔子,就是为了请教先生的。”


“只是……”


王耀叹了口气:“我所见的越多,越觉得迷茫。”


夫子拄着杖,微笑看向他:

“因为您所寻,并非君王之道,对吗?”


王耀点点头:“先生懂我。”


风过林间,树叶簌簌。


“君王之道,那是君王们的职责。他们如今争锋,各自改革,我管不了,也无意去管。胜负便由着他们去争吧,这般乱世不是第一次出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现,我虽厌烦,却也无可奈何。但天下总会走上正轨,回归统一与和平。但,那应该是怎样一条‘正轨’,才能减少世间纷争呢?”


“我明白,这便是您要寻的了。”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万世之道。”


“所以我才会四处奔波,听取各家之言。天地常变常新,和我初生那一会儿比起来,两千五百年过去,如今已经翻天覆地了。我相信,再来一个两千五百年,世间又会换了模样。但我也相信,无论世界怎样变化,总会有一条大道亘古永恒,即使再过两千五百年,仍是正途。”


“我目前还没得出答案,到底那该是怎样一条路。”


王耀远远望着。


 

“但我突然觉得——”

 


河水波光粼粼,年轻人如朝日一般蓬勃,快活笑着。他们大声对诗,交流志趣,谈国论道,那盛放的思想如这春日飞花一般,风吹来,便散落到世间各地、落入泥土,结出新芽,万世生花。


王耀看着这般风景,不由自主笑起来: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若能如此,便是我想见的世间了罢。”

 


春意昂扬,阳光里的年轻人皆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结伴走在郊外的原野垄道之上。


他们一开始簇拥在仲尼先生和国君先生之后,慢慢跟着,直到仲尼先生笑说不必等我们,年轻人自己跑到前面去罢!他们便一个个超过了他们去,三三两两成群,相携相伴,谈论诗书经义,唱着民歌。


仲尼先生拄着竹杖,望着前方昂扬的学生们,眼中满是欣慰:


“您看,先生,旧人总要看着新人的背影,看他们越跑越远的。”


王耀伴着他,笑道:“那按您这么说,我应该跑在他们最前面才是。”


仲尼大笑:“确是如此。您定会跑得比他们快,要远,要千千万万年的跑下去。”

 




【1700岁】

 


将军掀开军帐进来,带进一身夜色与凉意:“埋伏已经完成,破晓便可发兵。这次定要将羌人杀得片甲不留,让他们再也不敢入侵我大商。”

 


这里并非私帐,而是谋事处。帐内设施简单,一张军事地图占据最主要的空间,再者便是一暖炉,两排椅子,一长方桌,桌上一壶酒而已。


如今春时,天气虽已回暖,夜间仍凉。王耀披了件外衣,见将军进来,便将手中已经温好的米酒递给她。


“离天亮尚有些时辰,将军何不去休息?”


妇好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不以为意答道:“王公您此刻不也在此?”


王耀便笑:“你们啊,一个个的,在这方面总想和我比一比。要知道睡眠对我来说从不是必须物。既然破晓便要出发,我就不睡了,在这儿读读书。但你可不同。几个时辰后便要上战场,不养精蓄锐怎么行?”


妇好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您就别为我忧心了。我为商出征多年,在战场上应该如何,自然心里有数。一想到明天能痛击那敌族,我便精神抖擞,难以入眠,听卫兵说您还在军帐里,就来和您说说话。”


她将双臂叠在桌上,向王耀这边凑来,颇为好奇:“您这是在看什么书?”


“伊尹的著作。三百年过去,有些内容记得没那么清明了,便再看几遍。”


“元圣的书,确实应一看再看,常看常新。”


妇好点点头,表示赞同:“既在战场,您看的可是其兵书?虽然我是朝中大祭司,但伊子主张事在人为,打仗不能只听信占卜,而要重视人的作用,我深以为……”


“不,是他的烹饪秘籍。”


王耀扬了扬手里的卷轴,笑道。


“……”妇好被噎了一下,随即大笑,“您总是如此出其不意!”


炉上火再度烧开,木头炸出噼啪声。


将军取下头盔,一头青丝垂落肩头。她从壶中取了新的酒,放在炉上,待酒热。见王耀专心于阅读,她又拿了把扇子将蒸汽扇走,不让白气碍了他的视线。


她边扇边若有所思:“不过您刚说‘记得没那么清明了’……原来您也会如此吗?”


王耀未抬头:“如此什么。”


“我以为您身为一国,在这方面也和寻常人不同呢——就像您刚才说的,寻常人需要睡眠,而您并不需要。原来您也会像寻常人那般忘记事情吗?”


王耀抬起眼看她,微笑起来。


“我只是一个国家,是你们赋予了我人性。因此我并非全知全能,自然也会忘记些事情。只不过和你们相比,我的遗忘周期确实要长得多。”


“老去和遗忘是人间两大憾事。我有幸能躲过老去,上天将遗忘留给我,也算公平。”


妇好晃着扇子,若有所思:“这么一看,您与我也没什么不同嘛。”


“抛去本质上的区别,确实如此。”


“本质的区别,是指我是人,您是国?”


“也能够换种说法。”


王耀想了想,将书卷合上。


他问道:“如果我问你‘你是谁?’,你会怎么回答?”


妇好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我自然是妇好。”


她继而想了想,又补充:“是商王朝的王后,将军,大祭司。”


“当年你来殷都,初次见到我时,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可还记得我的答案?”


“您说……”


妇好睁大眼睛。


“您说——您是华夏。”

 


——“我为华夏。”

 


女孩不信,自觉被糊弄,叉起腰:“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若是华夏,那我便是老天爷!”


于是青年大笑起来,眉眼似日月初升,桃花潭水。

 


——“你若是不信,便叫我王耀罢。”

 


王耀微笑着开口:“你来到这世上,先为妇好,再是其他。王后也好,将军也好,祭司也好,都只是虚名。撇去这些一切,你生而为人,便自由自在,只是你自己,像这山间飞鸟,海中游鱼,你可以尽情如你所愿过完这一生。”


“而我来到这世上,便是华夏,也只是华夏而已。我生来这片大地之上,山川河流,万物枯荣,喜怒哀乐,就全与我有关。我为你们而生,为你们而活。我是国,且只是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便是你我最本质的区别了。”

 


热酒白气袅袅,散入空中。


妇好沉吟几秒,笑起来:“您这样说,实在是显得有点无情了。”

 


“……?”

 


“您在朝中辅佐君王理政,在沙场上与我共同杀敌。您与军士一同策马练剑,与百姓一同烧饭煮汤。城中有洪水,您奔赴抗洪前线,风调雨顺秋收丰盛,您比谁都要高兴。诚然,您是我们的国,也许正如您所说的,您一出生便背负着沉重使命,便为我们而活。但在我的眼中,我的君王眼中,满军将士和全国百姓眼中,您同时也是先祖,是师长,是家人,是友人,是不可失去的珍贵存在。您说我们赋予了您人性,但我们也将人所能拥有的所有亲密情感,一并交给了您。而您此刻却说——您只是国。可真是不解人间风情呀!”


王耀睁大眼。


“您是华夏,更是王耀。当您行走于世间,应如您的子民一般自由。”


妇好笑道:“所以,请爱您的子民吧,我的国。”


见王耀下意识想反驳,她又说:“不是以您惯有的、身为国家的责任感所带来的、天生的无条件的爱,而是学着——用我们爱您的方式。”


 

“让华夏爱我们——也让王耀爱我们。”

 


一缕曦光自军帐门缝隙映入。


妇好起身,提起斧钺。


军营号角响起。一万军士蓄势待发,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如利刃出鞘,将来犯外族赶回国境之外,护佑国家安宁。


她向王耀恭敬行礼:“我们会为您而战,因您也会为我们而战。”


 

她转身,掀开军帐,万丈天光。

 




【900岁】


 

王耀一脚踩进水底软泥,整个人一歪,第一反应是将手里的两个饼子抛了出去。


禹原本站在水流中沉思,听到这动静回头看来,立刻嚎了一嗓子冲过来想扶他。王耀一边倒下去一边大喊“饼——”,给禹吓得一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又匆忙转过方向去接正自由落体的饼子。


王耀扑通一声摔在水中,同时,饼安安稳稳落在禹的手里。


 

“华夏哟!”

 


禹慌忙把饼子揣进兜里,一路踩起无数水花,七手八脚跋山涉水来救人。


王耀已经摸着水底的石头坐了起来。他被自己这一跤逗着了,边被扶起来边乐。


“您心可真大,衣服都湿了还笑呢。”


禹一边把他领到岸边上一边数落他。


“我在岸上喊你吃饭,喊了一百声你都听不见,要不是你我至于如此吗?”


王耀抹了把脸,把额前的湿发拢到头顶上去:“你站在河坝中间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二人站在岸上,分了饼吃,共同眺望面前的河流。目前这条河坝尚能派上用场,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坝后的河水波涛汹涌,冲破堤坝之势已经不可逆转。


青年叹一声:

“自然是在看那河坝。”


他颇为惆怅:“我的父亲鲧曾治水九年,不成,如今这大地仍洪水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我接手治水之业之后,一直遵循他之前的方法,建立堤坝来将洪水堵住,但一直没有效果。如今眼前这条坝眼看着又要坏了,下游的百姓才刚搬回来不久……唉。”


他说着,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青年皮肤被晒得黝黑,双腿常常泡在水里,双脚已经肿胀,再穿不上旧日的草鞋,便干脆光着脚到处走。那双草鞋还是他当年出门前,新婚之妻女娇为他打的,他舍不得扔,别在腰间时刻带着。青年手里拿着饼,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嚼着,目光凝在面前奔腾的河流上,心思明显不在吃饭。


大河滔滔过。


青年若有所思地把饼渣一吐,转头来看他:


“华夏,我想了很久。我认为——治水之策,不在于堵。”


王耀一愣:

“此话怎讲?”


“——您看!”


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腾的一下站起来,指向面前汹涌的河水。


“这河水咆哮有力,就好比是龙。怎么能用一道枷锁将龙困起来呢?那龙定要发怒才是。”


他掷地有声:“应该疏通河道,让龙自由飞去,才能让它息怒。”


王耀咂摸了两下:“你的意思是——”


禹坚定地说道:“我认为,堵不如疏,方是治水之道。”


“比起修建大坝,对河水围追堵截,我们更应该拓宽河道,清除淤泥,使河水能够更好地东流入海。”


青年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对着大河比划着:“若山来了,便凿开山,若遇上了沟,便将沟填平。冀州、青州、徐州、兖州、扬州、梁州、豫州、雍州、荆州,必须将华夏九州的山水看作一个整体来治理,方能见成效;岐山、荆山、雷首山、太岳山、太行山、王挝山、常山、砥柱山、碣石山、太华山、大别山,群山都会堵住水路,要全部疏通才行。我方才站在坝上,如此设想时,便见到滚滚河水自我脚下向东流去,丰盈平和,两岸皆是肥沃农庄,炊烟袅袅,陌上新桑。


“堵住了河水,只会让奔腾之龙愤怒;但若能引它到东海,它定能灌溉周遭土地,使之成为沃土,造福人民。”


青年亢奋地挥舞着双臂,大声说着自己的构想。


“到那时,世间定不再有洪水,四季皆风调雨顺。”


“到那时,四海九州必将成为天府之国,人民安居乐业!”

 

“……”


他动作突然一滞,缓缓将手臂放下。


半晌,他低声道:

 


“到那时……再也不会有百姓丧生于洪水中了。”

 


王耀浑身一震。

 


——再也不会有母亲在被冲走前将年幼的孩子推上树。再也不会有父亲在被淹没前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再也不会有白发老人坐在屋顶上流着眼泪说别管我们了,快逃吧小伙子,你要活下去。


他们不认得王耀,不知他是华夏。他们只当王耀是寻常小伙子,他们要他活下去。

 


禹的声音伴随江水一同传来:


“临来前,家妻对我说过,这泛滥的黄河水就像华夏的眼泪,只有治好了水,您才不会再难过。我就算肝脑涂地,也定要将这个任务完成。”


王耀抹了把眼睛,笑起来:


“……治水虽繁重,也不能忽视家人。听说你的儿子出生了,回去看看妻子吧。”


“不回了。”


青年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不敢回呐。就怕一回去……就舍不得了。再说女娇对我赋予厚望,让我定要平息洪水,我若是没完成治水之业,有何脸面回去见她呢。”


王耀将手中分毫未动的饼子塞给了他。


禹失笑:“您是真的很喜欢给我们塞食物。您自己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王耀理直气壮:“我就喜欢看你们多吃。待洪水控制住了,我定要把大地都种上小麦和水稻,看你们衣食无忧,一个个白白胖胖,那我才高兴。”


禹大笑起来。


他们二人坐在岸边,继续规划疏通治水的蓝图。山水纵横,交错成线,华夏大地新的河道已在构想中初具规模。


大地之上,余晖斜照,长河落日圆。



 

 

【0岁】

 


许是被漫山遍野的花迷了眼,金翅蝶合翼落下,又惬意抖了抖翅膀,在细软春风中歇息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非落于花上。


小孩子的睫毛轻颤起来,像另一双蝶翼般,惊飞了它。


 

那双眼睛睁开了,映出大千世界,与一只小小的金翅蝶。他眼里的蝴蝶也在看他,正魂不守舍打量着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双明亮的金色瞳孔——与它双翅上的那双金色的“眼睛”如此相似。


金翅蝶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你也是蝴蝶呀。”


它兴奋地绕着小孩子飞舞:“你是新破茧而出的吗?我也是。这天空和花海可真好看!”


它叫他:“飞起来呀,我们一起去风里!”


孩子探出掌心,金翅蝶便飞上去。那双金色眼睛好奇地看着它,就像好奇地看向蓝天,白云,花海,看向没有影子的风。孩子小心翼翼将它捧到面前,用小鼻尖去碰它的触角,用嘴唇轻轻亲吻它的翼尖。


金翅蝶嗅到另样的味道,开始有点奇怪起来:他闻起来不像蝴蝶了。再看他的长相,倒是和山脚下聚居的那些人类有些像。


 

于是它问道:“你是谁呀。”

它又问:“你是人类吗?”

 


金翅蝶本该飞走的,但它抖了抖翅膀,最终没有动。它不在乎他是人类还是蝴蝶了,它喜欢他。他有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睛,像这暖阳融化了。他闻起来像春天,像生命,像世界,像它在茧里熬过了漫漫长冬,为的破茧的那一瞬阳光。


他像这世间日月光耀。

 


于是它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小的孩子捧着它,笑起来了。

 


蝴蝶只有春天,蝴蝶太弱小,飞不出这片山野。


蝴蝶不知道,蝴蝶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


但那一瞬间,金翅蝶看着他,看着他那双金眼睛,恍惚间好像看遍了更多。那些是什么?它迷茫着,一生也不可能想明白。又是春风起,它却突然知道了原来世间有一年四季,冬天时河流会结冰,而春天来了,最后一块冰也会消融,汇入河流,向东而去。河水要去哪里?大河咆哮而过,分出无数支流,两岸狼烟起,有人在争斗,在搏斗……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穿着白衣,一头乌发,相伴走在阳光明媚的河畔。一条大河变为两条,再变为脉搏,蓬勃着撑起一座王朝。开始有容貌奇异的人出现了,他们来到河边朝拜。江东竖起旌旗,又倒下,漫天箭雨盛放为烟花,自盛世的天穹纷繁落下,映亮这天下长街,如夜间繁星落入人间,如长河川流不息。马蹄踏过河边黄沙,最终淹没在黄沙里,有大船满携金银自河口向远洋去,又有大船满载炮火自河口向这边来。血染红了大河,河水仍在咆哮,那声音却似四万万人齐声痛哭。有谁跨过了那些大河,来疗愈他的伤口,血色在号角与黎明里化为红旗,随春风到四处,于大江南北迎风招展。河水要去哪里?它那一瞬间在他眼里看遍了日升月落,阴晴圆缺,春夏秋冬,千秋万载,风起云涌。而大河滔滔,涛声依旧,奔腾不息,世代汹涌,它要流入大海去,要万万年奔赴到大海去——


接着,云飞速退回天际线,太阳落下海平面,滚滚河水告别大海回望向覆雪高山。船离去,船归来,马蹄扬起的黄沙尘埃落定,漫天烟花倏然收缩为一点星辰落回人间。箭回到弓弦,酒杯复又满,人们欢笑着自离别走向初见。垂死之人再得青春眷顾,孩子躲进母亲的怀中,鸟归巢,花归雨,露水飞上叶尖——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开始破茧。


 

小小的孩子捧着它,自花野中站起来了。


他动作还有些不稳,但每一个动作都坚定非常,要用自己的双脚站在这片大地上。


 

他微笑着,轻轻对它说:“你好呀。”


 

最后一块冬冰终于消融。


河流如释重负,彻底醒来,大口呼吸着,雀跃着,开始向东方的朝阳奔赴。


风起,漫山花野随之摇曳,天光辉耀,春风柔软,蝴蝶自茧中飞出,于是世间万物都向他倾来。蓝天,白云,花海,没有影子的风,都来迎接他,要送他去山河人间了。

 


 

他说:

 


“我的名字是——”

 




 

 

—END—

 


 




仲欣

【判官】论尘不到有多有钱这件事

2k+/激情短打/无脑小甜饼/ooc致歉


其实一直以来,闻时对尘不到很有钱,这件事没什么概念


他知道尘不到不缺钱,但他不知道尘不到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尘不到的钱来自哪里


因为他不用担心这些


反正尘不到的钱包在自己兜里


——————以下正文——————


闻时第一次意识到尘不到特别有钱,是一次意外


那次他带着夏樵解了个有些麻烦的笼,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


因为这个笼虽然麻烦,但是不难,只是有些费力


所以他俩就近找了个火锅店解决晚餐


闻时左脚刚踏进店门,右脚还没进来,就感受到火锅店里炙热的目光


先是几个服务员小姐姐一见...


2k+/激情短打/无脑小甜饼/ooc致歉



其实一直以来,闻时对尘不到很有钱,这件事没什么概念


他知道尘不到不缺钱,但他不知道尘不到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尘不到的钱来自哪里


因为他不用担心这些


反正尘不到的钱包在自己兜里



——————以下正文——————



闻时第一次意识到尘不到特别有钱,是一次意外


那次他带着夏樵解了个有些麻烦的笼,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累


因为这个笼虽然麻烦,但是不难,只是有些费力


所以他俩就近找了个火锅店解决晚餐


闻时左脚刚踏进店门,右脚还没进来,就感受到火锅店里炙热的目光


先是几个服务员小姐姐一见到他就双眼放光,紧接着围在一起,激动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她们的目光始终盯着闻时不放


闻时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但是他并没有感受到那群小姐姐的恶意,再加上他也累了,于是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


夏樵刚打算开口喊服务员


就看见其中一位服务员小姐姐走了过来,特别激动的开口道


“您二位光临此地,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为二位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有需要尽管叫我们!”


这位激动的小姐姐,激动的说完了话,激动的走了


????


只留下了满头问号的闻时和夏樵


但是这时候他俩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认为只是这里的服务员热情而已


闻时和夏樵被这里的服务员热情服务了之后,准备去结账


“你好,12号桌,结账”  夏樵说


谁知道火锅店老板看到是他俩之后立刻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您二位怎么还付钱呢?!真是太见外了!有空常来就行!”


这人嘴咧的怎么跟皮鞋炸了线一样


闻时不着四五的想


还没等闻时和夏樵问为什么,耳边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辱骂


“凭什么他们吃饭不付钱啊?!都是来这儿消费!你怎么做生意的?!不要因为这小白脸长的跟个婊子似的就他妈跟个狗一样摇尾巴……”


一位挺着啤酒肚,腆着个脸,叼着烟,剃着光头,纹着大花臂的男人说着一些应该被消音的话


闻时和夏樵当场脸就黑了


本来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饭,结果碰上个什么东西,真晦气


但当闻时和夏樵还没出手的时候


火锅店老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语出惊人地堵上了中年男人的嘴


“这TM是我们老板娘!你他妈有病吧,在这没事找茬,爱吃吃不爱吃滚!要撒野也得找对地盘吧,不是什么狗东西都能来咱们这儿撒野的!!我们老板娘亲自来店里吃饭,为什么要付钱?!我们老板最后挣的钱不都在老板娘手里吗?!懂个屁啊你懂,在那瞎bb,b什么东西!你他妈算老几啊,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那头上挂的是夜壶还是撒尿牛肉丸?不长脑子的东西,骂到我们老板娘头上来了……”


闻时 “……”


夏樵 “……”


啤酒肚中年男人 “……”


火锅店里其他客人 “……”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包括闻时自己


【臣卜 木曹】


这是夏樵对这次经历的概括


朴实无华,简洁明了


(乐亖爷了(bushi



——————————



虽然当时闻时十分震惊,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次非常刺激的体验


因为那家火锅店貌似是全国连锁,怪不得尘不到不缺钱


闻时如是想



——————————



第二次真切的体会到尘不到有钱,是在和尘不到的一次约会中


那天他俩吃完饭,手牵手在商场逛街


是一家珠宝店


尘不到想给闻时挑个首饰


“我为什么要带首饰?太奇怪了”


“就进去看看,好吗”


闻时被尘不到的温柔攻击,乖乖缴械投降


两人当天并没有打扮的特别贵气,很普通的打扮


相当不巧,那家珠宝店出了名的贵


两人正在橱窗里看着


尘不到指了指其中一个手串,上面有一个祖母绿宝石


“这个怎么样?你那么白,戴在手腕上肯定好看”


“还行”


“你好,帮我们把这个拿出来试一下”


谁知道旁边站着的那个柜姐翻了个白眼,一边修着指甲,一边阴阳怪气的说


“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就敢试,什么穷鬼都敢来咱们店里,没见过世面,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真是势利啊,鼻孔朝天还一个大一个小


这是闻时对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的第一印象


尘不到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闻时看尘不到掏出了手机,打了通电话


“喂,我在ⅩⅩⅩ,麻烦在十分钟之内过来”


语气冷的不像话


那个柜姐还在那儿泼妇一样,插着腰大放厥词


“哟,搬救兵呢,你个穷鬼,能搬来什么救兵?指不定是哪个鸡角旮旯里的乡巴佬……”


然后她就看见自己老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


“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您啊,您这次来什么事?”


闻时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对着尘不到点头哈腰,满脸陪笑,无比紧张


看那人的着装打扮,职位应该还不小


“这个人,开了吧”


闻时听到尘不到冷酷无情的说


还挺帅,不愧是我的人


闻时如是想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尘不到是这家商场的股东,这家珠宝店也是尘不到开的


还是一家国际连锁


闻时第一次见识到钞能力的力量


原来尘不到不是一般的有钱



——————————


第三次经历之后,闻时终于彻底的意识到,尘不到的财力已经到达了一种离谱的境界


那天闻时特别清闲,尘不到不在家,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肥宅快乐水,一边看电视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力度大的闻时怀疑门都快给打烂了,耳膜都震着疼


他刚把门打开,门外那人就毫不的走进了屋内,鞋都不换


只见一个一头大波浪,抹着烈焰红唇,踩着恨天高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刚进门,就指着闻时道


“你就是谢总的小情人儿吧?我奉劝你赶紧离开他,别耽误我跟谢总培养夫妻感情”


闻时:“……?”


“大妈,你谁?”


那女的听到闻时这么称呼自己,直接就炸了


“你他妈瞎啊,你管我叫大妈?老娘今年才十八!”


她趾高气昂的说


闻时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开口嘲讽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要是十八,母猪都能上树”


女人被闻时气的脸色铁青,但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油腻的邪魅一笑,阴阳怪气的夹着嗓子开口道


“以谢总的经济实力,他马上就要富可敌国了,资产过亿,全球各处都有他涉及的领域,他是一定会与其他家族联姻的,以我的才学相貌和我的家庭条件,我一定是与谢总这种青年才俊门当户对的,至于你,还是赶紧退出我和谢总的爱情吧,我可以给你一笔数目不小的分手费,随便你提,只要你肯离开他”


好大一个普信女啊,普通又自信


“煞笔”


闻时如是说


反手将那个女的推出门外并干净利落的关上了门


“喂,保安,我是ⅩⅩⅩ的住户,有人骚扰我,请你们来处理一下,谢谢”


把那个女人赶走之后,闻时开始反省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尘不到怎么就突然富可敌国了?


他不明白


当晚,尘不到就受到了来自自家老婆的审问


“尘不到,今天有个女的来找我,说要跟你结婚,让我退出你们之间的爱情”


尘不到一头雾水


“?什么”


“她还说你财力雄厚,富可敌国,要给一笔钱,让我离开你,价格随便我开,你意下如何?”


雪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尘不到赶忙将闻时搂在怀里,温柔的亲亲,解释道


“我不知道我是否认识她,但是雪人,我只有你”


“至于我的钱,的确不少,都放在你那儿,安心”


“我明天就去处理好这件事,信我好吗?雪人”


闻时被哄的气消了不少,别别扭扭的开口


“处理好你那些事”


“没问题” 揉了揉闻时柔软的发


“还气吗?” 在人耳边轻声的问


“我没生气” 闻时嘴硬道


“那眼睛怎么是红的?” 尘不到笑着问


“睫毛进眼睛了” 闻时将头扭开,不让他看


“是吗?那我看看” 撑不到说着去捏他下巴


“不要” 闻时躲开,不让尘不到看见


“好” 尘不到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END




彩蛋是火锅店老板,珠宝店老板和普信女与尘不到的对话后续,感兴趣的友友们,可以用粮票解锁(≧∇≦)/


无脑产物,在听广播剧的时候,无意中想到的,觉得蛮有趣的,就记录下来了


祝大家寒假快乐,新年快乐(*^▽^)/★*☆


天天开心,万事如意,磕的CP都是真的(/≧ω\)



















骨响

【魈空】这什么空激推啊?

1W+完结 瓶颈期随便写点

激推空总裁魈X惦记魈颜值明星空

(番外) 

 

「1」


  家族原因,年纪轻轻的魈还在上学的时间就被几个亲如家人的叔叔阿姨以股份占比为压迫将他赶上推脱了好几次的总裁位置,语重心长地说是为了让他早日习惯处理事务,可魈很理解他们的真正想法,一个个都想要没负担的四处游玩便把这种麻烦事推给自己。

  

  如果是一年前的魈,他会以还在读研而严词拒绝,可今年魈成功毕业,长辈来问他要不要回去时却抱着再度被拒绝的想法,但魈同意了。


  妥协的话刚说出口又惊讶于他居然这么简单的接受,原因也不求了直接就拽着魈回公司开会签文件左跑右跑让他自己...

1W+完结 瓶颈期随便写点

激推空总裁魈X惦记魈颜值明星空

(番外) 

 

「1」


  家族原因,年纪轻轻的魈还在上学的时间就被几个亲如家人的叔叔阿姨以股份占比为压迫将他赶上推脱了好几次的总裁位置,语重心长地说是为了让他早日习惯处理事务,可魈很理解他们的真正想法,一个个都想要没负担的四处游玩便把这种麻烦事推给自己。

  

  如果是一年前的魈,他会以还在读研而严词拒绝,可今年魈成功毕业,长辈来问他要不要回去时却抱着再度被拒绝的想法,但魈同意了。


  妥协的话刚说出口又惊讶于他居然这么简单的接受,原因也不求了直接就拽着魈回公司开会签文件左跑右跑让他自己单独处理事务后彻底安心下来地掏出手机定机票准备去旅行。

  

  然而看着她这个行为的魈眯起眼也没说什么,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都乐意旅行玩乐,只有身为小辈的魈更喜欢平稳,而现在签上自己的名字后许多工作都将向他踏来,所接受这一切后得到的奖励也值得他把自己的人生还给家族。

  

  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真正的原因。

  

  如果是同好之人其实可以在魈身上的衣服发现端倪,这件棕色的外衣是一位一线明星——空,他在担任景区宣传大使时穿的衣物同款,别住额前发丝的羽毛发卡是空在社交媒体上透露化妆时会用的,左右裤兜的两部手机分别是空前后担任代言人时首推的产品。

  

  除此之外还有初次献声配音的视频,电视剧剧照路照、说好吃的零食推荐、在综艺内幻想的小别墅……魈甚至手机号后几位是空的生日数字,只是目前别墅魈还买不起,但接受这个制约后在用钱方面至少比现在更方便,也可以用签约的方式来让空成为品牌代言人……

  

  完全是利大于弊。

  

  于是他在上任当天打算凭一己之力从隔壁把空抢过来,结果被大哥劝解着说少看点电视剧小说,从现在开始他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放宽眼界别把资源用在自己追星上,又给定了指标让他好好学习怎么管理抢占市场维持沟通,否则他们就不能放心地去四处旅行。

  

  大哥说来也坦然,魈无奈接受这些考核努力不去想空接下来的活动,然而在秘书的“帮助”下发现有场会议和空的综艺录制相撞,他再三考虑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一身利落西装用这几日学习的知识发表演讲,心里却想着以后一定要让空在自家公司录制,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

  

  魈是个聪明的人,他表面上冷淡寡言很难给人有会强势的感觉,但几句话下来又会改观于他的逻辑清晰与淡然,只是在谈话最后魈总会询问他们对现在的代言人有什么看法,能不能替换?而上一辈的人早已和对方有交易,都说着不必后令魈似有若无的轻笑化为冷漠。

  

  魈知道是自己的权力还不够,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会把握住。


  于是他更加刻画入微,对部门的小事也尽可能亲力亲为。他也不再询问关于代言人的事情,如果让他们发觉是自己对先有品牌代言人“不满”,可能会顺势为讨好自己而赞同,但魈想要在众人皆在的情况下轻描淡写地通知,并非是询问后盼着他们赞同。

  

  而是无法去否决魈的决定。

  

  但……虽然工作上他利落干净,甚至有点冷酷,只要稍微提起关于空的事情就会让他忍着脾气立着耳朵听,还会出现在摸鱼看空的员工背后专注地站着看空,看空——在别人眼里往往是觉得那个员工要遭殃,可她终于反应过来时却被魈夸赞。

  

  “负责IP的啊……嗯,很有眼光。你觉得我们需不需要在室内放置更多空的周边。”

  

  “呃…”

  

  被老板问到迷糊的员工心想着这方面又不归自己管,可不知道说什么能让老板满意,只好按着目前空的身分来解释大可不必。

  

  “而且,周边丢了或者脏了会很心疼,大家的喜好也不一样。”

  

  这样回答后老板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多看了两眼屏幕上定格住的空,这之后就没什么其他事情,公司也是原样并无改变……只有总裁办公室的柜里多出一批用来欣赏的空周边。

  

  现在的计划是先把空从隔壁抢过来,再逐步传教至各个部门,这样进公司能在大厅看见空,上电梯能来回播放空的剪辑,如果能睡前看着他入睡睡醒后能叫醒他再好不过。

  

  但魈知道自己只能看着他,如果没有这层身份,自己和空的相遇只有那个拐角的相撞。时至今日魈都记得当时扑面而来的香气与温度,像是一见钟情的暗恋。

  

  魈是个有点现实的人,也没那么多幸福的想法与期盼,只是空打乱了他本来的道路,彻底向空跑去的背影拐去。

    

  

  

「2」

   

  交谈的工作还算顺利。

  

  下属汇报称空公司那边要求比原先再多——他还没说完,正襟安坐的总裁便淡淡说了一声:“给”。这声音冷淡却有力量,毫不允他拒绝,令下属想起这位总裁的传闻。

  

  他是个空激推。

  

  稍微一瞥视线就能看见满柜子的空周边,摆在桌上的文件夹印有空的卡通形象……至于下属为什么知道卡通形象一定是空,还不是因为这个传闻已经快传出公司,正因如此导致空公司那边有胆气加价。

  

  这要亏损的预感又不好说出口,他只希望总裁能不要把心思放在追星上,塌房了对公司,对总裁都不好。可总裁偏偏冷着脸逼迫他立刻回答一声:“收到”,便在心里顾虑着离开。

  

  别看总裁他满目冰雪,心里跟火一样期待签约那日,可到线下那日,秘书叫来几个跟魈还算熟悉的下属苦口婆心地劝魈让他暂时去后台等拍照时再出来。

  

  否则自家总裁在人还没来前就看着照片咽口水这种情况太过危险,还好魈的品行不至于让他像条狗那样扑空的裤腿,但为了保证公司的形象必须让空躲着他。

  

  本来是个无望的祈求,魈却答应了。他跟着朋友到后台走半路就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是去空的休息室了!

  

  虽然在空公司签约时将他用公务绑在办公室没敢放出来,但这线下活动没人看管,他肯定直接去休息室找空。朋友往休息室赶去还边打电话叫人把空先请走,没成想在拐角后就看见魈被空扶着进到休息室。

  

  ——那个激推空的变态总裁!

  

  想不到他是怎么骗空放他进去的,又迫于身分不好把总裁撵出去,他在门口等着谁把空骗出来,而实际上,魈根本没骗空说过什么。

  

  他只是在敲响休息室的门后等到空的经纪人开门,全然不顾对方的询问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空,接着流了鼻血。前些日子他为了一口气把代言买下几乎亲自上阵帮部下干活,平常也没有好好吃饭,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空后血都往脸上涌地从鼻腔流淌。

  

  经纪人慌张地问他有没有纸,但魈只是捂着鼻子呆看着空,看见他站起身,手里拿了什么忽然向自己走来时才有点反应。空的脸越凑越近,直到说话的呼吸都能喷在魈脸上后他才反应过来空是帮自己擦了鼻血。

  

  “没事吧,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那双像是夕阳的眼瞳近在眼前,魈经常会看着夕阳发呆想着有这么一天,他呆呆的答应,被空绕过助理提醒魈仰着点头给扶进屋内。

  

  这时的房间内只有两人——不,还有经纪人,但魈视若无物视线全在正轻轻笑着的空脸上,他的态度也很温和,尽管经纪人会暗示空这就足够了,但空找着话题询问魈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之类的吗?

  

  “我是……”

  

  没等魈编出谎言,就有人敲门进来说找空有事,他还没反应过来,魈就先要拽着空不让他走,可手停在半空,发觉自己并不是他的任何人,没有左右他选择的资格而沉默。

  

  空答应一声,回头带着抱歉的笑意告诉魈他可以在这里休息够了再离开,不用特别拘谨,睡一觉都可以。魈感觉他的语气好像在说让自己留下,可经纪人已经提醒空赶紧离开让他道歉的表情更深。

  

  空起身离开后,魈的目光跟随他的背影,他的头发要比之前看见的长长很多,麻花辫已经垂在腰间,而那个时候刚过胛骨。

  

  他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但随之出现在门口的朋友提醒他赶紧去换衣服马上就要开始线下宣传签约,魈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不愿,随后被他骂着“变态”威胁要在空面前说他的坏话。

  

  还别说,魈真怕这个,立刻走出来摆总裁架子说要去换衣服赶紧拍好照回去工作,刚才还想着等空回来现在就正经起来了。

  

  对方感叹一声魈以后肯定是妻管严,又发觉自己不应该这样说地赶紧补充,然而魈已经误会成他的意思是祝福魈以后和空结婚而满脸春风。

  

  说实话,魈有点恶心。

  

  为了自家品牌代言人的安全和公司形象,秘书特地联系了在外面玩的股东回来打压他,儒雅温和的二哥在得知魈直接去人家休息室打扰后,为了他不会被误认成私生饭以及保护公司形象直接威胁他要是敢继续打扰空,就跟兄弟姐妹过来施压,他也就沉默着在休息室完成自闭。

  

  突然被请回来的气也散了,二哥倒是开开心心的顶替魈的位置和空拍照,还提早要了照片回去给魈看,看他嫉妒羡慕自责悔恨的复杂表情心情颇佳。

  

  不过,魈的工作能力还是足够得到奖励的,偶尔看看收支时都有点感叹这孩子还真是喜欢那个明星,他也就把照片送给魈,结果刚到魈手上对方就拿出笔打算把空身边的人涂黑。

  

  结果自然是被二哥说教一番……

  

  他担心这孩子心态上出问题,又担心空的人身安全,这要是让魈得手了完全想不到他会为空做出什么来。可信任魈这点又让他明确地知晓魈并非是沉迷美色的人,苦恼又放心地过了几天后才决定把这边的事情放一放。

  

  还是闲游玩乐爽。

  

  他刚离开连一天不到,魈就拍定投资一档自家的综艺节目做为空担任品牌代言人的宣传,下面的几位面无表情地答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在签约到空后魈就早有预谋地将电梯间的视频换成空的节目,大厅口摆着他的人形立牌,开会时公然拿空的照片当背景……

  

  明明之前为了严肃都是黑色的!

  

  可空是公司产品的品牌代言人,说不行那也行,说行也奇怪,重要的是他在追星时并没有触及公司员工和各个职位的利益,反而比之前更赚。

  

  有不要命的去问魈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时常看见他来回帮进度追不上的团队,而他的回答让对方觉得——

  

  “浮叔威胁我,不达到目标就会在空面前说坏话。”

 

  这人没救了。

    

     

「3」

  

  综艺节目的宣传与筹备很快结束,毕竟有老总亲力亲为,而且他给钱也多,几个数甩下去,空所在公司就乐呵呵地把他羊入狼口。

  

  魈总裁喜欢空也不是什么秘密,社交软件上都有两个人的CP组,里面那叫炒的一个火热,而主角的两人距离生孩子也就差认识了。

  

  于是这还没有任何视频的综艺荣登热搜,尽管话题是:小说照进现实,暗恋明星的激推总裁。或是:痴情总裁一心付出,推生推死勇夺代言人资格等等。

  

  网络上的事情,除开市场社会问题外魈并不算特别在意,但空身为明星要站在众人眼前,如此出名,他只在意空会不会受到影响,却没有机会去偷偷看他……

  

  终于等到节目开录当天,空和五个魈不认识的明星相互打趣着氛围轻松,等到导演宣布内容,他们都有点吃惊。因为接下来的活动要和素人一起参加,抽签决定分配的任务。

  

  其他人魈不关心,他只在意空,于人群后等待自己的计谋成功,握紧了手中写有空生日数字的字条。主持人很快喊着空生日数字找人,魈见状立刻绕开人群大方地站在摄像机前。

  

  主持人和其他嘉宾明显呆了一下,好在他有素地询问魈难道就是那个幸运儿吗?等看到他手里的纸张来回对比后才确定真的是这位爷。

  

  也对,毕竟是他投资的综艺,连黑幕都不舍得用。

  

  他只能放魈站在空身边,担心那个明显在紧张的爷会不会惹出乱子,目光放在空身上希望他能好好管着点。空毕竟是公众人物,自己粉丝如果做错事他总会尽可能地引导他们,正因如此他的路人缘一直很好,也没什么黑点,只有这个总裁……

  

  “又见面了。”

  

  空先向他打招呼,这句话被收音进去引来不小的呼声,魈有些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瞬间,之前的疲劳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地反握他的手,就这样维持到主持人咳嗽着发布规则,空才先提醒他松手。

  

  外人看来,空正在被这位总裁“吃豆腐”,心疼又焦急,也欣赏他居然能面对魈这个绯闻对象还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与利益的业务能力。

  

  各方都很担忧时,主持人念出规则:明星与素人将会组队寻找密码,猜出最后的地点,首先到达完成解密的队伍就是今天的冠军。

  

  顺带一提,组队模式仅有这次录制使用,一看就是总裁大人不想让空和别人组队的私心。可人家有钱有权还有完全不输任何明星的一张好脸,只能顺着人家来。

  

  任务道具是一张地图,有五条路线,空算着应该走哪条路线时就被魈告知要走第四条路。魈凑近观察地图时,空能清晰看见他墨发轻颤,其中有一根白发,不知为何,空忽然抬手要去帮他梳拢进去。

  

  可指尖要碰到魈前就被他躲开,空匆匆解释说看见魈有白发,想帮他拢回发里。

  

  “……啊,没事,我们还是先走吧。”

  

  也许是在镜头前魈维持了冷静,他带着空就顺第四条路线开始寻找密码。初始房间是茶水间,在一旁的柜上放有密码盒,空四处打探时魈却接了杯温水递给他,空接来后没着急喝,而是想到什么捧着杯子走过魈去看饮水器。

  

  “这个温度显示……会是密码吗?”

  

  空喃喃后喝了一口水润嗓,记下温度叫魈一起来试验。他把水杯还给魈,对方便在镜头下格外自然地盯着水杯接着快速喝了一口水还差点呛到咳嗽。认真解密的空没有发觉,盒子打开后才发现魈用手背挡着脸默声咳嗽。

  

  “没事吧?”

  

  “没事,这里灰有点大…盒子打开了吗?”

  

  “嗯,里面是一个白色的拼图和地址,让我们去美食街吃杏仁豆腐。”空把纸条递给魈看:“杏仁豆腐啊,不会是让我们数每盘上都有几块吧。”

  

  “不会,你放心吃就好。”

  

  “这么说,解密就交给你了?”

  

  空好似没发现他话里的古怪,可别人都明眼呢。两人离开公司又因为身上没钱,距离还远而打算找愿意搭人的车主,空在团队的保护下询问有谁愿意搭自己一程,而魈那边无声地对空招手硬是喊不出他的名字。

  

  部下……车主看不过去了,帮魈大声地喊来空说他愿意带两个人走,空来后又听他解释车上东西有点多,只能坐两个人。空考虑还有节目要录想要委婉地拒绝,但魈从摄影师手里“抢过”机器表示他来录。

  

  他给钱他大。

  

  最后两个人就坐进车里告诉车主要去的位置,魈默默把它关掉,此刻封闭的空间内似乎能感到空的体温与香气在不断传来,他偷瞄一眼正看着窗外的空,对方忽然转过头来对他露出笑容。

  

  魈瞬间把头甩过去不敢看他。

  

  魈知道他一直是淡妆,有的时候干脆不画,给粉丝说的护肤品也很便宜,自谦自己只是喜欢早起跑步,平时好好吃饭好好洗脸维持好心情……近看后脸上挑不出任何瑕疵,一直维持着平淡的笑意。

  

  他不笑也似笑,笑的时候像夕阳融在湖泊中,随暖风而斑驳着扰乱人心。

  

  魈想要再靠近他一点,靠近更多……

  

  他故作有事而轻声叫了空的名字,正看着外面景色的空也随之回过头,四目相对时,空慢慢张口发出声音。

  

  “你是——”

  

  “再过前面的红绿灯就到了。”

  

  部……车主的声音让有话要说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空先笑着和他聊天说好快,而魈脸上的专注与迷恋化作被打扰到的寒意与冷漠。可惜他并非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迁怒于部下的人,自己也没有告诫他不要出声,倒不如说刚才帮忙喊停空这点还值得感谢。

  

  不过,魈也是人,他的不快维持到下车后面对空时消散。魈将录像机还给而后赶到的团队,暗示对方不要多言自己没有拍摄的这件事,当然,有钱好说话,摄像师压根不会在意,想来录也会被剪掉……

  

  这次拍摄到他们进入纸条上的店铺,点了两份杏仁豆腐,店家好像早有准备般立刻端来两盘杏仁豆腐上桌。这之后也没有什么提示,空迷茫地观察杏仁豆腐,都是五块,碟子也没什么特别,难道是在冻的下面?

  

  空抬勺子要挪开杏仁豆腐,可盘内光滑白净,就连魈的那盘也看不到密码……空迷糊了,他问魈有没有什么想法,对方却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品尝。

  

  “那张纸条上写有:满足而付出之物会指引方向,可能就是让我们先吃完后才能发现。”

  

  “嗯,试试看吧。”

  

  说到吃,空就来劲了。其实他之前在拍摄的仙侠剧访谈中就透露过一直想尝尝正统的杏仁豆腐,所以魈带他来吃。注视空入口后被惊喜到的开心表情,魈也轻轻看着他笑,可一同品尝了杏仁豆腐后还是找不到答案,空翻着周围的东西发现牙签盒居然是密码箱……

  

  但是没有密码也无用呢。

  

  空起身问老板有没有提示,但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空回座后有点迷糊还委屈,皱着眉头观察店内的装横,实在是没思路地叹气。

  

  “满足而付出之物……满足……付出之物啊。”空看着天花板嘟囔,低头看向魈时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自己过,空稍微避开那认真而泛热的视线,小声说自己的看法。

  

  “结账的数字啊,嗯,我们试试看吧。”

  

  魈对他任何想法都是准许的,而事实也如此,魈主动结账后和空一起输入数字成功打开盒子,里面仍是一块拼图与纸条。下个位置在电影院……空看着这几个字终于忍不住吐槽这到底是谁的恶趣味,而努力写出字条的魈站在他背后呆呆失落受伤。

  

  不过,空这个身份进到里面会引发问题,只是在电影院外的抓娃娃机内有带着密码纸条的小猫玩偶,说到抓娃娃空可是老手,原因在于以前经常和妹妹一起比赛。

  

  空兑换硬币了撸起袖子就自信满满地抓娃娃,但那个带着密码的娃娃被埋在下面,他废了点时间抓出来两个娃娃后问魈要不要来,他摇摇头说自己看着就好。

  

  看着空一会开心一会难受变来变去的表情就好。

  

  话说后很快,空就抓到带有密码的娃娃,可密码盒不知所踪,两个人边走边找时看见篮球旁边醒目的牌子上写有密码盒三个字,过去细看得知要两个人一起投球,先到三十分者赢得盒子,输者要被赢的人涂奶油在脸上。

  

  空在心里嘟囔麻烦,脸上又不能展露出来,带着轻笑提醒魈要加油,他不会得分比魈少。但魈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后将娃娃放在一旁,心里却泛起狂风地反复回忆刚才空那明朗又坚定自信的笑脸。

  

  魈满心满眼都在空身上,怎么可能赢得过他。

  

  当魈准备接受惩罚时,挤出奶油在指尖的空却是将奶油点在他的唇前,对他像是恶作剧般眨眨眼睛好心饶过魈,便将奶油顺着他嘴唇的形状涂抹。

  

  随后魈顶着这张红色番茄脸冲进了安全出口。

  

  

  

  

「4」

  

  最终的地点是公司,两个人进去后只剩摄像师跟他们一同行动,可突然,有象征危险的嘶吼声从附近传出,两人愣神时,在走廊拐角踉跄着走出一个黑衣人,空还没有反应过来,魈就拽住他的手往后跑。

  

  周围的黑衣人被惊动,摄像师很快也被他们抓住,不知道跑到哪里魈才停下,轻声呼吸着说到这里就安全了。

   

  “啊……谢谢你。”

  

  空抬起头看位置,那像是镀金的几个字让他表情僵化,眨眨眼睛确定的确是「总裁办公室」这种名字后想要叫住直接走进去的魈,他却侧身邀请空进屋。

  

  解释是为了宣传公司所以这里的房间都可以进。

  

  空将信将疑地走进去,屋里有一股清淡的木香,家具少而简单,让空有种为了录节目而搬空房间的错觉。他想着要坐哪里不会失礼,视线转到魈那边却看见他已经开始搬沙发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有点担心,可他看起来极为熟练地将沙发座底的木板抬起放下,靠背也随之拉下铺在木板上组装成一张折叠床……空有点看傻眼了,木讷的听魈说让自己坐下休息,又问要喝什么,有饮料果汁低度数葡萄酒牛奶酸奶咖啡……

  

  “等等,你都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节目组筹备的,每个房间都有。”

  

  “我怎么觉得你在瞒我什么?现在没有录制……还是说,屋里有隐藏摄像头?”

  

  “不,只是想让你能好好休息……但,我的确隐瞒了你。”

  

  魈解释完还不忘拿果盘放在桌上请空吃,他低着脑袋好像在认错,声音冷淡而犹豫。

  

  “代言人资格,选人的黑幕,还有这次活动的内容,都是因为想近距离看看你。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喜欢你……”

  

  眼前人一路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在此刻却胆怯退缩起来,空望着他这张要比自己更好看的脸,记忆更加清晰。当那个还有些青涩,又有一张好看脸蛋的少年与眼前带给自己熟悉感的“总裁”重合,空忽然转移话题般询问。

  

  “你果然是…几年前被我撞倒而摔坏无人机的人?”

 

  现在没有任何人,空终于将一路上的怀疑问出口。听见这句话的魈先是微微睁大眼睛,平淡的脸上出现很明显的惊讶,随后局促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红。

  

  “嗯哼,真的是你呢。”

  

  空坏笑着凑近,扶住他的肩膀歪头去用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脸庞,他能听到魈瞬间紧张的鼻息,能听到那格外清脆的吞咽声。魈越是这么可爱,空的表情越是得意,轻轻呼出热气在他耳边继续捉弄。 

  

  “是因为那匆匆的一见钟情?”

  

  可魈因他的凑近僵硬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片刻后,空哑然自笑,听得魈喉结不自觉滑动,可这份香气与暖意很快离去,魈也小心地睁开眼睛有些不舍。

  

  视线与空的目光相对,他在笑。

  

  “所以,你就把我招到自己的公司当品牌代言人?”

  

  “嗯……”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电话号码有没有换?”

  

  轻轻的几个字以他有些不快的声音淌入耳中,魈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明亮起来,空的笑容像极了那日与他以购买物品而刻意拉长的约会,让魈不知所措。

  

  但空笑着继续说。

  

  “先不要误会,我只是对你这张脸有点感兴趣,恰好长在我的审美上就不自觉多惦记了一会儿……没想到,你真的成为我的粉丝了。”

  

  可他后几个字的语气里,愉快无法掩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似的心情极好。魈不知道说什么,但空忽然转移话题说着要继续游戏而拉住魈的手。

  

  “之后的事情,就私下联系吧。”

  

  面对空笑着的脸,魈无法拒绝。

  

  他和空躲避着黑衣人带着三块拼图来到广播室前,屋内摆放有一张纯白拼图,看来是他们先到达。敏锐的空发现屋里的摄像头,他小声提醒魈可别表现得太过开心,随后与他一起拼这个纯白拼图。

  

  空找数字时魈就看着他的侧脸,不小心碰到手指,只是这次两个人都躲避起对方。魈是害羞,而空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意碰到他的指节……

  

  拼图的过程中,空回忆起那个有些难忘的周六。

  

  每每看向魈,他都用温柔而专注的目光注视自己,他的脸好看,更是长在空的审美上,本以为自己是在那个相撞的瞬间被他惊艳到一见钟情,也觉得他好像喜欢自己?


  可是,他并没有发现空的身分,甚至不认识空。他心情有些奇怪,回家后看着聊天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是我的粉丝吗?你喜欢我吗?为什么会用那种目光……

  

  但这些都在隔日公司要求去培训后停滞。


  空答应了,他很认真…因为愿望中增加了一条「希望让那个脸很好看,会用温和而专注,毫无杂质充斥迷恋的目光注视自己的人无法逆反地成为自己的粉丝。」

  

  最后一块拼图被空放上,对照密码解锁盒子,里面是代表胜利的钥匙,空开启广播宣告他们的队伍大获全胜,久等的节目组涌来持续拍摄其他队伍的情况。

  

  余下的欢闹魈没兴趣参加,他快开心傻了,现在就想约空去约会,是真的约会。

  

  

「5」

  

  为什么会喜欢他…魈印象深刻。

  

  空出道的那年,魈正是大三,当时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想着赶快完成因为自己没注意听讲而被分配到无人机取景用来宣传学校的工作,朋友说这很枯燥,需要把校园全拍下后交给别人处理剪辑,最后剩的连一分钟都没到。

  

  所以魈是带着细微的烦躁盯着无人机来回走,绕到图书馆时在拐角和人撞个满怀,对方是跑着来的,魈也没注意前方就被他扑倒在地,手中遥控设备脱落,失去控制的便宜无人机本身滞空不好,歪七扭八地便从高空掉落砸在他们的脚边。

  

  与此同时,魈也费力地撑起身体要看对方是谁,带有体温般的香气随着他焦急的呼吸声落在脸庞,那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的眼瞳纯净的仿佛能映出此刻怔愣的表情,泡在一摊融化的夕阳内深陷其中。

  

  “啊…啊,对不起啊,我着急去拍摄就没有注意到您。”

  

  比起魈的呆愣,对方先反应过来地从魈身上离开,他脸上都是慌张和不安,轻轻抿着嘴的样子莫名给魈一种猫咪的感觉……直到他的掌心在魈眼前晃晃魈才回过神来,有些磕巴的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但这个……”

  

  对方的眼瞳移向一旁的无人机时,魈立刻回应他来处理就好,可这个回答让对方眨眨眼不解,便取出手机来要和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会把补偿的钱打给魈。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请你放心,呃……”

  

  他想起时间,目光越过沉默的魈有些着急的远望,语气是困惑又犹豫,而魈也在犹豫换不换,思量下只得答应了他得到他的联系方式。这件事结束后,有着金色短发的少年站起身,他没有着急走,先对魈伸出手将他拉起后才礼貌地道别离开。

  

  魈转过身目送他的背影时发现他并非短发,而是绑有很长的麻花辫,看起来细软的发丝在奔跑时轻轻摇曳,如同闪耀的金色丝线飘散空中。

  

  当时魈愣神半天才装作不经意地抓抓头发,弯腰拾起无人机想着该怎么说和赔偿。他对这种忽然出现的感觉不知所措,单纯想要再见他一面这种想法让这会被称作“天才”的头脑乱成一团。

  

  于是魈整天都在思索要不要找他商讨“赔偿”的问题,打了几个字迟迟发不出去,甚至在课上想起他还会难得地低下头来偷看手机。周围的同学都开始讨论魈是不是恋爱了,毕竟他在学校的形象可是“特别帅,但是不好接近的雪山”而与他有些熟悉的朋友看见他这盯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恋爱。

  

  但询问他时又被他眼里的冰雪冻得磕磕巴巴,正要逃跑的瞬间肩膀被抓住,迎面而来的是魈皱着眉似乎在生气的询问。

  

  “我要怎么和他聊天?”

  

  “谁啊?”

  

  迷茫着听魈说完,朋友确信他真的恋爱了,拍拍胸脯保证他肯定会帮魈这位能在课后帮他补习的好朋友,于是给魈写了一大批问候话语,结果魈哪个都没用上,挑挑捡捡最后发了个「你好」过去。

  

  对方很快也发了个「你好」,但他继续往下说,问魈无人机多少钱,需不需要他来陪魈一起购买种种。魈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热情的回答,朋友让他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便约在周六去买无人机的配件。

  

  于是在周六前,魈恶补了一番无人机的知识,坏掉的无人机款式很旧,教师也称不用魈来补偿,还吐槽航拍的视频一直都很模糊,学校发的机器都没有学生自己的好用。

  

  所以魈打算先和他多逛逛,多看看他……然而对方带着鸭舌帽和墨镜口罩的模样让魈楞了片刻才认出来。想来也许是他的…爱好?魈就没有过问,只是墨镜遮住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墨镜…不摘掉吗?”

  

  “啊,呃……我比较习惯有镜片在眼前。”空拉下口罩。

  

  “……”

  

  魈看着他思索几秒,低声说了句:稍等。他抬手摘下对方的墨镜,捕捉到他微微睁大双眼的惊讶却不言语,而是将自己戴着的无度数眼镜摘下为他戴上。

  

  “没有度数,如果你习惯戴眼镜最好配一款质量优异的防蓝光镜。人的眼睛长时间处在墨镜的暗——”

  

  “噗……”

  

  一声下意识的呼笑打断了魈的科普,他垂眸见空眉眼弯弯忍着笑意,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盯着他看了几秒,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空很快稳定神色摆出一副认真的态度来解释。

  

  “不是在笑你的好意啦,只是…觉得你对陌生人也会这么关心这点有些可爱。明明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魈。”

  

  “嗯,这样称呼就方便了,我…”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少年注视着魈的双眼:“我叫空。以后,这个名字就和空气一样……会经常出现在你周围了呢。”

  

  魈当时以为他是说“空”这个名字来自“空气”,他没有想到那日过后就没有和空再度说话的机会,而就在魈毕业后不久,商业街播放着广告的巨大屏幕出现了空的身影。

  

  空做到了,魈的周围几乎布满他的存在,一开始是同学间的交谈,随后是观看同学作业时投屏的壁纸,再就是魈主动去搜索空,了解他这些日子里的经历。

  

  原来是去培训了……

  

  舞蹈,唱歌,演技……仔细看完他的经历后,魈才发现在和空相遇的前他就已经小有名气,只是自己不在意这些明星种种。而现在,空的努力让他闯入了每个人的眼中,也如空气般绕在魈的身边。

  

  不过大部分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购买周边和代言产品,原本魈以为空已经换了手机号,对他的贪心本是压下的,可空还记得自己,甚至来到自己身边,让空气都开始发甜发暖。

  

  魈会一直对他很好很好……

  

   

「6」

  

  魈的确是个妻管严。

  

  在空大胆的官宣后,魈的心思就不在公司上了。也并非说是他因美色而不务正业,而是……他没之前那么激进的去工作,转而采用一种平稳的决策方式来让自己轻松一些,公司内也就没有他来来回回为了得到空而帮着部门干活的好事。

  

  当然,被帮助的人都怕他生病,劝着他多休息也没用,而空来找他给他带饭的话,魈会什么都不管地立刻跑下来迎接空回办公室享用空做的美食。

  

  一年后他明显的胖了。

  

  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而有一日,魈在空检查过体重后试着踩上去看,发现自己比之前胖了很多。尽管空说胖点也好他会更喜欢抱魈,可魈想到如果和空做那个时没有腹肌会不会很逊。

  

  魈想让自己在空眼中很完美,于是几个月后他又回到毫无赘肉的状态,保持着健康强壮的体格期待空有时间并且愿意和自己结婚。

  

  不管魈是否为妻管严,他都会在这种事上得到空的准许与安心。他说还不想,那就不想,他说愿意,魈会瞬间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去买西服定场合就算没邀请人来也要先把空得到手。

  

  结果魈等了三年,空才下定决心和他结婚。

  

  两人的婚礼来者很少,倒不如说请的都是亲朋好友,热闹闹地魈都没时间多看看空,他被挤到一旁望着空和自家亲戚朋友愉快地聊天。内容还是让他多注意魈,以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魈骗到手了。

  

  但他们说什么都无法更改事实,最后魈与他交换戒指,亲吻,相视一笑……魈觉得自己幸福到心脏快停跳了。他的呼吸很急,在撵走阻拦自己的人后成功抱到空,差点就这么抱着空直接回家。

  

  最后终于成功地带空到他之前幻想过的那种别墅,空没有什么特别的开心的表情,魈才得知这是他做室内设计的妹妹的毕业作品,其实他早就忘了这件事。

  

  但空还是给了魈一个吻,轻轻的,却并非是感谢他把自己说的话记那么清楚,而是关于……魈用在什么上。这是他隐藏了三年的惊喜,因为空的幻想而选择在这里相爱。

  

  无声间走到卧室,坐在床边,空依靠他的肩膀道歉,其实这三年他一直在明确自己的心意,而答应他求婚的那日,是空发现他真的喜欢魈,从因他这张脸的一见钟情变成了互相陪伴的喜欢。

  

  空拉过他的手主动躺下,在魈紧张又迷恋的抚触与目光下柔声缓解升腾的热意。他很温柔,缓慢的勾着空模糊起来的思考,一点点从理智海洋中拽到他的怀内,被温度交化。

  

  空本有些不满足,可终于等到魈进来后又疼的让他不要动,魈尽量坚持着让空习惯,可他是人,还是空的狂热粉丝,出自两份爱意的痴迷让他逐步抢占挤压空的呼吸,安慰着他,说着喜欢的同时又往内索求。

  

  无法坚定的贪意开始让空发出哭声,魈艰难地安慰他,却无法停下……他想要更多,以及任何声响……床板吱吱呀呀,空无辜的哭腔和呼唤名字的断续声音,魈俯身嗅着他的香气发出吞咽的声音,直到空推着他的手臂无助地在他的拥抱下瞬间失神无力。

  

  终于得到满足的魈不断轻吻着空,听他虚软的声音断续着说出名字,魈仔细去听,就被空在耳边大骂了变态。

  

  这之后,空好不容易把那些液体顺水清走,魈已经在房间角落完成了自闭,空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刚才的行为让自己很生气,闷闷地叫魈过来睡觉,要给他禁一年时间不许再做。

  

  魈“欣然接受”,认真的解释又道歉,他真的在强忍着不去伤害空,可他……

  

  “我…一直都在期待这一日,抱歉,空,等你再度愿意的那日,我绝不会让你感到痛。”

  

  魈说得认真,也是真的忍了太久……空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他后轻轻用鼻音答应魈,随后感到魈紧紧回抱了自己。他在魈小心的呵护中躺好,等魈关灯后却有另一种光源亮起。

  

  是投影在天花板的空综艺剪辑。

  

  空盯着视频内的自己,随后慢慢将视线移到已经背对自己装睡的魈身上。真的,出自真心并毫不留情的告诉魈让他明天早上就把投影仪的视频换掉。

  

  “还有,我看到卫生间有我之前代言的产品,以后也不用买,我明明就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了。”

  

  魈心虚回答,虽然得到了空,但他仍是不会放弃买周边产品支持自己单推代言这件事。

  


  

  【HE】

  

一砚梨花雨。

【魈空】关于降魔大圣惧内二三事

Summary:层岩之行后,仙人要如何哄好因自己一意孤行以命换命的做法而感到生气的恋人呢?


  • 接2.7层岩剧情之后,一些我爱看的仙人哄老婆戏码

  • ooc是我的,人物属于米哈游


自层岩巨渊中顺利脱险后,魈便敏锐地察觉到空似乎生气了。虽然两人在铜雀庙前的一番交流,空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温声软语地安慰了仙人几句。但那眸中的笑意未及眼底,温柔的神色也浮于表面。


少年旅者总是在仙人面前笑得甜软,眼中更是盛满了毫不掩藏的依恋与欢喜,少有如此客气疏离的模样,魈很快便意识到空这是生气的表现。


魈自然知道自家恋人是因何而生气,但他并不后悔当初在太威仪盘之上的......

Summary:层岩之行后,仙人要如何哄好因自己一意孤行以命换命的做法而感到生气的恋人呢?

 

  • 接2.7层岩剧情之后,一些我爱看的仙人哄老婆戏码

  • ooc是我的,人物属于米哈游



自层岩巨渊中顺利脱险后,魈便敏锐地察觉到空似乎生气了。虽然两人在铜雀庙前的一番交流,空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温声软语地安慰了仙人几句。但那眸中的笑意未及眼底,温柔的神色也浮于表面。


少年旅者总是在仙人面前笑得甜软,眼中更是盛满了毫不掩藏的依恋与欢喜,少有如此客气疏离的模样,魈很快便意识到空这是生气的表现。


魈自然知道自家恋人是因何而生气,但他并不后悔当初在太威仪盘之上的选择。并非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只是在那样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脑海中除了让空平安无事地回到地面这唯一的想法以外,仙人再也顾虑不了其他。


自知理亏的夜叉难得主动示了弱,上前一步将还在独自生闷气的恋人揽进怀中,埋首在空的颈窝,声音闷闷地认错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之前在层岩下……”


可惜正在气头上的旅行者并没有给魈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不,你没错,魈。”语气是少有的漠然,人虽站在原地仍由仙人抱着,却未做出任何回应,只低垂着眼眉自顾自说道,“仙人怎么会有错呢。是我会错意,管得太多了而已,还要请仙人不要计较我的逾矩才是。”


连称呼都换成了生疏的“仙人”二字,显然是把空气得狠了。


本就不善言辞的夜叉被旅者这一番软硬不吃的客气模样打得手足无措,搂着空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面色茫然地徒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的话语。


温香软玉虽还依偎在仙人怀中,鼻尖也仍萦绕着空身上不知名的香气,可旅者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疏离,教素来以迅捷闻名的夜叉仙人一时竟也失了反应能力。


“那个,空,魈他应该知道错了,你就……”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硬,在旁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不想去打扰仙人和旅者二人世界的派蒙终于看不下去了,急急忙忙跑出来打圆场。


只是派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空打断了:“我们走吧,派蒙。今日的委托还没有完成,我和派蒙就先走一步,还请仙人自便。”说着空轻轻挣脱了魈并未如何用力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仙人久违的有了烦恼。


自上次铜雀庙前不欢而散,魈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过自家恋人了。只有每晚仙人除魔归来时,规规矩矩摆放在楼顶露台上,卖相精致的杏仁豆腐昭示着空曾经来过,向仙人诉说旅者未曾亲口言明的在意。


或许是每日不曾间断,由空亲手烹饪的杏仁豆腐给了仙人底气,让魈以为空只是单纯在和自己置气,等过段时间气消了,空自然就会回来。


——直到一个月过去,别说和空见面了,就连每晚放在露台上的杏仁豆腐,也不再准时出现,后知后觉的仙人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以前仙人也曾惹恼过素来脾气不错的旅人。


独来独往惯了的夜叉时常彻夜除魔不归,在客栈枯坐了一整晚的旅者总是能在这时收获一只满身血气与伤口的狼狈仙家。


刚落地的仙人看到露台上的恋人便是一愣,还未等仙人回过神来,气鼓鼓的旅者已经牵着夜叉的手踏入了客栈卧房内,从背包中翻找出伤药与绷带,一边数落魈一点都知道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云云,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人上药。


之后金发旅者总是会和仙人闹上几天别扭。


虽然每天都会准时来客栈看望仙人,杏仁豆腐也从不会缺席。但生气的旅者却不肯和仙人好生说上一句话,有交流的需要都统统扔给了可靠的白发旅伴,面上也端的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屡教不改的仙人。


只可惜少年生得脸嫩,面部轮廓更是圆润柔和,瞪着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时,只会让人觉得讨喜可人,看不出半分凶恶的意味。落在仙人眼中,自然也是一副奶凶奶凶的可爱模样。


——完全没有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呢,魈上仙。


况且空好哄得很。只要魈稍微将态度放软些,都用不着任何甜言蜜语,仙人光是凭借那副出色的样貌便能把旅者迷得晕头转向,傻乎乎地就跟着仙人的想法走了。


以至于渊底之行过去整整一个月后,都未能见着空半分影子的仙人,才慢慢察觉到——空这次大抵是真的生气了。


魈也并非没有尝试过去主动寻找躲起来的恋人,或是一整天都守在客栈等着空来送今日份的杏仁豆腐。可空似乎装了什么仙人侦测雷达,凡是魈主动去寻找,或在客栈楼顶守株待兔时,便会消失得彻底。


只有还残留在空气中熟悉的星海气息,告诉仙人,空曾在这里短暂驻留过一段时间。


几番找寻蹲守无果后,魈终于坐不住了。独自坐在客栈倚着的银杏巨木树顶,苦苦思索一整夜后,魈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一种寻人的仙术——只要被找寻的目标身上留有沾染施术者气息的物件,无论那人身处何地,都能被施术者轻松找到。


空身上一直带着生日时魈送的梧桐树叶蝴蝶,因而魈没费什么力气便在天衡山附近寻到了想见的人。


“哇——!”神出鬼没的仙人吓了白发小精灵一跳,“魈?!”派蒙几乎是立刻福至心灵地明白了魈多半是为了她身旁的旅伴而来,很是上道地拽住了正意图转身逃走的旅行者披风的一角。


“魈一定是来找空的吧?你来得正好,不然空又要偷偷摸摸地跑去望舒客栈悄悄看望你了。”派蒙毫不犹豫地将空的底裤抖落了个干净,“真是的,明明就担心得不得了,干嘛还要藏着掖着不直说!”


“派蒙!”空慌里慌张地赶忙伸手捂住了派蒙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在仙人专注的视线里,欲盖弥彰地将头偏向一边,紧紧抿着唇就是不肯和魈说话。


“空,”魈上前一步牵住了空垂在身侧的手扣进掌心,生怕人就这么跑了。仙人感受着掌心温暖柔软的触感,仔细斟酌了片刻,才慢吞吞开口道,“我知错了。”


素来杀伐果决,气质凌厉的降魔大圣,此刻却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动物似的,低垂着眉眼,语气仍旧毫无起伏,却硬是让人从中听出一股委屈劲儿来:“我知晓你是恼我不惜命。在与你相遇之前,我也的确是那副模样没错。


“但是空,你改变了我。那时在层岩巨渊之下,我并非是不惜命。只是一想到你也可能就此长眠于渊底,便无法冷静地思考,用了些不理智的手段。”仙人握着空的手放在颊边轻轻摩挲,“让你感到了不安,是我的过失。我向你承诺,绝不会再有下次。可以原谅我吗?”


能让威名赫赫的降魔大圣放低姿态,语气温柔到近乎可怜的认错,这世间除了空,恐怕还未有第二人享受到过此等待遇。


早已放弃逃跑的金发少年泄了气,不管不顾地往仙人身上一扑:“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在跟自己置气。”仙人从善如流地接住了主动投怀送抱的爱人,听着少年语气闷闷不乐靠在自己肩膀上诉说这些天来埋在心底的委屈,“我只是气自己,在危难关头,竟无法成为魈能够放心交付后背的同伴。遇到危险时,魈首先想的永远是先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与我一起并肩作战。


“我觉得很挫败。但是不想把这些本就不该由魈承担的负面情绪带给魈,所以稍微躲了魈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这些负面情绪这么难消化。抱歉,让魈久等了。”


仙人听罢轻轻叹息了一声,忽地将靠在自己怀中的旅者打横抱了起来,周身运转起仙法,不过瞬息便消失在了原地。


“……魈?”空有些茫然地双手环着魈的脖颈,任由仙人抱着他来到了荻花洲景色最漂亮的地界上。


“哇——”一直拽着空的披风,因而也跟着来到荻花洲的派蒙惊叹道,“这就是仙人的速度吗,简直比空的传送锚点还要好使呢。”


仙人只沉默着放下了空,踌躇了半晌才微红着张俊脸轻声道:“空,有件事我想请你见证。”空不解地眨了眨眼,静静等待着魈的下文,却未曾料眼前的仙人倏地化为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鹏鸟,一身漂亮的青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几乎晃花了少年人的眼。


伴着花洲潺潺的水声,归离原的少年仙人化作金翅大鹏的原身缓缓起舞。不为除魔之故,只为博得面前心上人的一笑。


“空,我想和你缔结一份新的契约。方才……是金翅鹏王一族的求偶舞,”仙人重新化作少年模样,红着耳尖将手里漂亮的青色尾羽递给空,“我族只会将这支舞跳给心上人看,意为……求婚,交付尾羽则意味着契约成立,从此以后便是生死不离的伴侣。空,


“你可愿与我结成伴侣,此后生死不离?”


——————The End——————

哄老婆的方法当然就是求婚啦~(魈鸟跳求偶舞.jpg)

真的很喜欢看一些魈宝跳求偶舞向空空求婚,但是tag里写这个的妈咪真的好少,可惜我不会写跳舞,只能简单的一笔带过(悲)

距层岩剧情时隔了三个月,我才开始炒冷饭(笑


彩蛋是关于降魔大圣惧内的传言x

FN or SN

微信上发现的好东西,mhy有关于凯亚的动画分镜,帅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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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雨离离离

有些人是会懒到一种背景用两次的(目移)

有些人是会懒到一种背景用两次的(目移)

想睡觉

七夕快乐


(想知道画师是哪位妈咪)

七夕快乐


(想知道画师是哪位妈咪)

寒带

【赛提】是男人就要保护老婆的尾巴

#看了赛诺立绘互相留言开始暴起#

#疯狂短打3k+纯甜饼#

#我流护妻赛,见习巡林官温柔提,隐婚嚣张小情侣#

#捏造风纪官审判#

#我磕到真的啦吼吼吼#

summary:下次向大风纪官大人举报他老婆的时候请三思。

当赛诺手里拿到关于教令院提纳里违规实验的举报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茫然的。

违规实验?拿森林里的耳廓狐?

开什么玩笑呢。

照自家那狐狸的性格,说拿自己做实验他都信,但拿其他的动植物,那他绝对是不信的。某位长耳朵的学者跟那些腐败的研究人员不一样,他的灵魂如同森林里初生的小狐狸一样纯洁可爱。他连森林里的一朵花都舍不得祸害,更不要提做实验了。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个举报......

#看了赛诺立绘互相留言开始暴起#

#疯狂短打3k+纯甜饼#

#我流护妻赛,见习巡林官温柔提,隐婚嚣张小情侣#

#捏造风纪官审判#

#我磕到真的啦吼吼吼#

summary:下次向大风纪官大人举报他老婆的时候请三思。

当赛诺手里拿到关于教令院提纳里违规实验的举报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茫然的。

违规实验?拿森林里的耳廓狐?

开什么玩笑呢。

照自家那狐狸的性格,说拿自己做实验他都信,但拿其他的动植物,那他绝对是不信的。某位长耳朵的学者跟那些腐败的研究人员不一样,他的灵魂如同森林里初生的小狐狸一样纯洁可爱。他连森林里的一朵花都舍不得祸害,更不要提做实验了。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个举报?”赛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亲自去雨林问一问自家狐狸。

他前脚刚踏入雨林,头上就投下一片阴影来。

抬头,一个手里拿着弓箭的狐狸耳朵少年站在树枝上瞄准他,眼看着那箭就是冲着他脑袋去的。他却不躲,只站在哪儿笑眯眯的望着他。

“什么人?来干什么?”少年不接受他的示好,只冷冰冰的看着他,箭矢的角度一点儿都没变。

“大风纪官赛诺,来干...”他刚想接着说,就被从头顶飞过去的箭打断了这句话。那少年瞪了他一会儿,“不准胡说!”

“你说了算。”赛诺轻声说,屈服似的举起双手来。那少年愣了一会儿,不管不顾的就从树上往下跳。

“怎么这么快?想我了?在这儿等我呢?”赛诺见怪不怪的伸出手接住从树枝上跳下来的狐狸巡林官。

“我还处在见习阶段,”提纳里揪着他的发尾给了他一拳,赛诺假装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弄得提纳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我当然要到处走走,只是碰巧。”

“你说得对。”赛诺装模做样的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把怀里的巡林官放下,然后顺手在后面撸了一把尾巴毛。

提纳里叹了口气,顺着他去,这人手还不老实,直往提纳里脑袋上的大耳朵上下其手,巡林官忍无可忍,伸手拽住这人的手,哪知他趁机握住白白嫩嫩的狐狸手就不动了,怎么甩都甩不开。

提纳里对着他的伴侣怒目而视,赛诺权当没看见,无辜的望着他,像一只狼狗一样凑过来在他身边蹭。

“...唉,”提纳里无奈的叹气,赛诺则装作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人脸上的红晕和咬住的嘴唇,“所以你来干什么,大风纪官赛诺?”提起这件事提纳里就来气,“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我没有,”赛诺得寸进尺的把手搭到提纳里的腰上坏心思的捏一捏,“我一直都在想你,我的狐狸。不过这次来嘛,确实是有公事。”

提纳里狐疑的盯着他,“上次你说有公事的时候,你说你的任务是要去教令院找被举报的学者,但是你离你的目的地偏离了整整半天的路程从雨林绕过去,如果你说的还是这种‘公事’的话...”

“这次倒真不是,”赛诺哑然失笑,随即又正色道,“有人举报你违规实验,让我看看内容,”他从自己的斗篷里抽出一卷举报信,“损害环境,拿幼年耳廓狐做实验,长期非法受贿,拉帮结派。”

“...什么实验?”提纳里的表情如同他所预想的一般茫然,“给我行贿干什么?我又没权没势,还有为什么我会拿耳廓狐做实验?”

“我不清楚。”赛诺摇摇头,把提纳里抱到自己腿上坐下,递给他那封书信,“我更倾向于有人要陷害你。按照我的想法,你可以想一想有哪些你认识的学者从事了什么非法的活动被你发现了。”

“让我想想。”提纳里身体向后倾,用一种很舒服的姿势躺在赛诺怀里,把自己的尾巴抱到前面来。赛诺乘机抓着毛茸茸的尾巴蹭,把自己的下巴放到两个大耳朵中间,偏头蹭他的耳朵根。

“你今天涂精油了吗?”赛诺挨着他耳朵嘟囔。

“你小声点。”怀里的耳廓狐有些不满,“我的耳朵很敏感的。”

“好好好,”赛诺嘴上这么说,手却从包里摸出一瓶毛发保养精油来,“多久没做保养了?我给你按摩按摩,你慢慢想。”

提纳里舒服的哼哼,像吃奶的小狐狸的叫声,勾的赛诺心痒痒。

“想出来没有?”赛诺声音有些低沉,“交给我收拾。”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提纳里闭着眼睛,声音慵懒,像是快要睡着了,“上个月...我在巡林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试图捉耳廓狐回去做实验,而且方法极为暴力,过一片拆一片。”

“你就警告了他?”赛诺手下动作不停,姿势手法相当熟练。

“是。”提纳里打了个哈欠,“他不愿意走,我就告诉他我会去教令院举报他的。估计就是他了。”

“你不该这么做。”赛诺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

提纳里挑眉望着他,“你该拿着你的弓箭对准他的脑袋,告诉他再不走就钉穿你的头顶。”

“…哼。”提纳里嗤笑一声,有些疲倦的晃晃耳朵,“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赛诺拥着他的小爱人,日理万机的大风纪官非常愿意用一个通宵的工作换来抱着自家小狐狸睡一觉的机会,唯一的坏处就是,小狐狸不自觉的蹭动让自己多少有些心痒难耐,“如果举行庭审的话,估计他就会高兴的跳出来。”

“但是我不想去沙漠,”提纳里已经闭上了眼睛,手指倦倦的搭在赛诺的衣领处,“那里会让我的皮毛很难受,黏糊糊的…”

“我知道。”赛诺一只手握住胸口蜷缩的指尖,一只手按着习惯的规律拍打提纳里的后背,“都交给我。”

提纳里没有再回答了,他困的没什么力气,软软的趴在赛诺身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当提纳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巡林官的小木屋里,身上盖着赛诺的斗篷。

“我亲爱的狐狸,祝你一切顺心,吻你。”依旧是一贯的不署名,和一贯的配着一盒高档蜜糖。

“就知道用这种手段哄我。”提纳里低声念叨,一面又拿起那盒糖放到自己专属的小柜子里,结果还是没忍住,伸手拿了一颗放到嘴里,甜滋滋的。

赛诺当天下午就开始起草开庭通知。如果真的有人要陷害提纳里,看见他即将出庭受审肯定会欣喜若狂,自投罗网。

不出他所料,通知刚刚散布出去,第二天一个经典打扮的学者就站在了他的门口。

“大风纪官大人,我就知道您一定明辨是非。”那人眉眼谄媚,伸手递给他一个精雕细琢的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您看这,一点心意…”

“…不必了,”赛诺绕有兴味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不是举报巡林官受贿吗?”

“是,是有这回事。”男人有些手足无措,尴尬的擦了擦头上的汗,“一点小礼物,小礼物,您也不必为我做什么。”

“我不会为你做什么的,放心吧。”赛诺转头走进房间,没有再给男人一个多余的眼色,“下午开庭,记得要来。”

“一定,一定。”那人全把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当做风纪官的承诺,欣喜若狂的离去了。

赛诺特意挑了沙漠最热的时候开庭。习惯了沙漠气候的赛诺倒是无所谓,看着精神百倍,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却受不住,汗水几乎流成了小溪。碍于大风纪官的权威在,也不敢提出质疑。

“大风纪官大人,被告还没有来…”助手有些疑惑的望向赛诺。

“没事,被告申请由亲属代行,我批准了。”

“那好的。”助手不疑有他,准备开庭。那男人喜形于色,几乎把嚣张写在了脸上。

“现在由原告陈述。”赛诺单手撑着头,几乎听不下去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言假语,简直让人昏昏欲睡,他的思维已经飘到了他的小狐狸身上,软软的,香香的大尾巴,水灵灵的眼睛…

“…大人?大人?”赛诺很不满有人把他从美丽的幻想里拉出来。

“怎么了?”他的眼神看上去很不友好,小助手都忍不住声音带颤。

“是这样的,被告的代表还没有来…”

“所以按照法律就是我赢了吧?大人?”那男人冲着他挤眉弄眼,言语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哦不,等一下。”赛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换个位置。”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赛诺坐到了被告席。

“是这样的,我是他男人。”赛诺点点头,“所以我来就行。他嫌沙漠太热。”他顿了一下,看大家表情都很奇怪,怀疑是自己太凶,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对毛发的光泽度不好,会费很多精油,他自己抹容易手酸。”

赛诺觉得自己已经和大家分享了很重要的信息了,但所有人还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做什么?开庭啊!”

赛诺握着手里的权杖坐在被告的位置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望着对面目瞪口呆的男人。

“说吧,我听着呢。不过介于你说的行贿时间点,我很确定那个时候我应该在他家,”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睡觉,所以这个证据不成立。下一个。”

一杯小茶婉儿
想看湿身凯亚所以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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