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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ao

「神罰」 ※Original Japanese title


※This is a sequel comic to the 「愛の告解」.

※創作博士(性别不详)

※The original of this comic is in Japanese, so the way reads is from RIGHT TO LEFT.

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so I outsource the translation.


THANKS/いつもありがとう/謝謝!

「神罰」 ※Original Japanese title


※This is a sequel comic to the 「愛の告解」.

※創作博士(性别不详)

※The original of this comic is in Japanese, so the way reads is from RIGHT TO LEFT.

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so I outsource the translation.


THANKS/いつもありがとう/謝謝!

侠睡

关于使徒和临光家新年第一个早晨的那些事,p2是@龙崎一 老师的名画低配版复刻!瑕刃贴贴注意大家马(?)年快乐!

关于使徒和临光家新年第一个早晨的那些事,p2是@龙崎一 老师的名画低配版复刻!瑕刃贴贴注意大家马(?)年快乐!

珂列卡不对称强制

时隔八百年来更一下学趴,本次是整合高中特别篇(对不起不小心字有点多看起来可能很难受orz下次不会搞双人了)

(往期学趴设定可在主页关键词搜索,或者过年我看有没有空lof整个合集)

———————

一些其他补充:

罗德岛大学及其附属教育机构:包含幼儿园、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大学本校区及数个分校区的私立教育机关,对接本社企业,提供从识字到就职的全方位教育保障(

米莎姐弟:被w骂到退学的无辜孩子,早叶莲娜一步回了北方故国回去父亲身边。

柳德米拉:天资聪颖的跳级生,学校解散后往西回去找曾经的导师(

射击部社团喷喷群:由能天使创建、现人数已远超社团本身人数,包括但不限于不知道哪里来的伊...

时隔八百年来更一下学趴,本次是整合高中特别篇(对不起不小心字有点多看起来可能很难受orz下次不会搞双人了)

(往期学趴设定可在主页关键词搜索,或者过年我看有没有空lof整个合集)

———————

一些其他补充:

罗德岛大学及其附属教育机构:包含幼儿园、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大学本校区及数个分校区的私立教育机关,对接本社企业,提供从识字到就职的全方位教育保障(

米莎姐弟:被w骂到退学的无辜孩子,早叶莲娜一步回了北方故国回去父亲身边。

柳德米拉:天资聪颖的跳级生,学校解散后往西回去找曾经的导师(

射击部社团喷喷群:由能天使创建、现人数已远超社团本身人数,包括但不限于不知道哪里来的伊桑和园艺部的调香师。由于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射击社团采用预约制共用一片场地,没约上场地的时候大家就会去公园找浮士德打架、或者在活动室打喷喷、或者去公园找浮士德一起打喷喷。

————————

以上,对不起画得有点草、但是恢复上课后果然能摸鱼的时间少了太多、我现在就一心一意盼望着寒假_(:з」∠)_

LOFTER话题君
 tips: 1、在活动期间给...

tips:

1、在活动期间给本篇文章或者活动Q&A戳我立即进入】点上推荐(小蓝手),即视为成功报名;

2、本次活动没有特定活动tag,参与者可根据文章内容自行添加tag;

3、本次活动创作主题不限,同人和非同人作品都可以参与;

4、只要在活动期间内报名,期间发布的所有符合要求的文章都视为有效参与哦。

活动Q&A传送门: 【LOFTER创作者激励计划“不负有勤人”活动 Q&A】点击了解更多活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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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活动期间给本篇文章或者活动Q&A戳我立即进入】点上推荐(小蓝手),即视为成功报名;

2、本次活动没有特定活动tag,参与者可根据文章内容自行添加tag;

3、本次活动创作主题不限,同人和非同人作品都可以参与;

4、只要在活动期间内报名,期间发布的所有符合要求的文章都视为有效参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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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JIfantasia
新年快乐!今年也多谢关照!

新年快乐!今年也多谢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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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gare
【明日方舟2020跨年24h/...

【明日方舟2020跨年24h/14:00】龙门警官在罗德岛的退休生活


(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

【明日方舟2020跨年24h/14:00】龙门警官在罗德岛的退休生活





(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

marshmallow800
在考虑是做成3D,还是捏轻粘土...

在考虑是做成3D,还是捏轻粘土,还是做立牌…

(挂件在做了在做了

在考虑是做成3D,还是捏轻粘土,还是做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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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人

是塔姐生长在龙门的if设想,问就是平行世界。


是塔姐生长在龙门的if设想,问就是平行世界。


一篇东晓

猜想

因为一张官方同人漫画的图透而引发的猜想们。

前情提要:图透了一张陈公主抱星熊的图。

——————

猜测一:

总觉得陈公主抱星熊很可能是诗怀雅拱火了……要么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东西。


真心话:说出你和恋人之间第一次说的情话

大冒险:公主抱你的恋人十五秒。


诗怀雅看到卡牌上的字,又看看星熊,坏笑着看陈:说吧,你们第一次的情话是……

陈:我选大冒险。

诗怀雅:……?


然后陈当着所有被诗怀雅拉来玩胖次游戏的警员的面公主抱起了星熊,鬼姐难得红了脸,贴着陈耳朵说:“我最近体重有点增加,老陈你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陈气定神闲地说,“十五秒也太短了,我可以抱着...

因为一张官方同人漫画的图透而引发的猜想们。

前情提要:图透了一张陈公主抱星熊的图。

——————

猜测一:

总觉得陈公主抱星熊很可能是诗怀雅拱火了……要么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东西。


真心话:说出你和恋人之间第一次说的情话

大冒险:公主抱你的恋人十五秒。


诗怀雅看到卡牌上的字,又看看星熊,坏笑着看陈:说吧,你们第一次的情话是……

陈:我选大冒险。

诗怀雅:……?


然后陈当着所有被诗怀雅拉来玩胖次游戏的警员的面公主抱起了星熊,鬼姐难得红了脸,贴着陈耳朵说:“我最近体重有点增加,老陈你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陈气定神闲地说,“十五秒也太短了,我可以抱着你绕办公室一圈。”


星熊:??等……等下???




【近卫局论坛】

【不是富家女】:[陈晖洁公主抱星熊.jpg]

【不是富家女】:天呐星熊居然大雕依人了!

【网友A】:夭寿了陈sir攻了!

【网友B】:???明天地球要毁灭了吗??

【网友C】:星sir好像galgame女主啊……

【网友D】:可以,这很近卫局。

【不是富家女】:[星陈星无差图文打包.rar]趁机安利库啵^3^

【网友E】:好家伙!我踏马直呼好家伙!



【近卫局-陈】: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天诗怀雅没来上班,林雨霞帮她请了个假。星熊问起来的时候,林雨霞回复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Don't need to know.



猜测二:

还有一个猜测其实是,本来在星熊公主抱陈,大概在描述之前的一场战斗,星熊抱着陈从废墟里出逃,讲到动情处星熊忍不住上手了,一群近卫局迷妹迷弟们星星眼表示鬼姐好棒好强感天动地生死与共情。

陈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出现,趁其不备把星熊公主抱起来,星熊没做准备惊呼出声,迷弟迷妹们同样也石化。陈轻松抱着星熊绕了一圈办公室才意犹未尽放下来她,挑了挑眉表示我也很有实力不要小瞧我。

不过第二天近卫局论坛上就已经全是这张惊世骇俗的照片了,虽然陈勒令删除,但星熊悄悄保留了一张。



“偶尔也要让我做一次你的盾牌啊。”

在死亡边缘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鬼族督察看着照片居然悄悄红了脸。


猜测三:


《心跳近卫局》,近卫局内部VNG游戏,你将扮演近卫局督察陈,在不断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寻找到属于你的真爱。



【星熊】:陈、陈桑……

【陈晖洁】:嗯?怎么了?不舒服吗?

【星熊】:没有……只是陈桑突然这样……



「这不是妄想,不是幻觉,星熊切切实实在你怀中,她红了脸,语无伦次。」


「你想你是清醒并理智的,抱起她是众多感情顺水推舟后的水到渠成的结果。」


「你凑近了东国鬼的耳畔。」


【陈】:我喜欢你,星熊。

【陈】:偶尔……也要让我做一次你的盾牌吧。



[陈公主抱着星熊cg立绘.jpg]

[生生世世爱.mp3]



——————



陈:…………………………这就是近卫局论坛下载量第一的galgame?!!?!??!!?!!

陈:这ooc到极致的台词和上世纪少女漫的画风到底谁弄的!!!

星熊:等下老陈,你是怎么做到之前选项全部点到加我好感度的选项的?

陈:我怎么知道!我就按照我平时的说话习惯啊!

陈:……?你怎么知道都是加你好感度的?你玩过?

星熊:没没没我没玩过……但是攻略上说你解锁这个cg只能是你把我好感度都点满了……

陈: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这个游戏!!



————



遥远的诗怀雅和林雨霞同时打了个喷嚏。

诗怀雅:啊、好像感冒了。雨霞你新章剧情写了吗?

林雨霞:我真不会写galgame剧情啊……刚刚通了一个新的游戏,我试试吧,实在不行我得去看龙门江上的甜宠文找灵感了……



————

因为评论区有人质疑所以贴个图。就这样吧。


叶籽菜
セックスしないと出られない部屋

セックスしないと出られない部屋

セックスしないと出られない部屋

一篇东晓

重播

依然是摸鱼。

Be预警

————————

林雨霞即将参加一场葬礼。诗怀雅的。


因公殉职,生命最后一刻还把罪犯压在身下……陈语气低沉地说,她停顿片刻,有些担忧地问道:林,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继续说。林雨霞淡淡地说道。陈和星熊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事情发生得突然,近卫局引起了一阵骚动,陈与星熊忙得焦头烂额,还没决定要怎么把这个消息通知林雨霞,札拉克就撑了一把黑伞来了。林雨霞收起长柄伞,伞尖还往下滑落雨水:我来收拾诗怀雅的东西吧。


整理遗物、给各种表格签字,林雨霞一项一项地慢慢完成。她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或者不可置信地去询问,甚至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悲伤的气...

依然是摸鱼。

Be预警

————————

林雨霞即将参加一场葬礼。诗怀雅的。


因公殉职,生命最后一刻还把罪犯压在身下……陈语气低沉地说,她停顿片刻,有些担忧地问道:林,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继续说。林雨霞淡淡地说道。陈和星熊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事情发生得突然,近卫局引起了一阵骚动,陈与星熊忙得焦头烂额,还没决定要怎么把这个消息通知林雨霞,札拉克就撑了一把黑伞来了。林雨霞收起长柄伞,伞尖还往下滑落雨水:我来收拾诗怀雅的东西吧。


整理遗物、给各种表格签字,林雨霞一项一项地慢慢完成。她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或者不可置信地去询问,甚至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悲伤的气息。她的黑色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的情感都不曾外露。


她抱了一箱子杂物,同陈礼貌地告别。






葬礼当天,龙门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没停,林雨霞站在队伍的末尾,手里还捧着一束白花。每个人轮着去讲告别词,陈少见地落了泪,星熊说话时哽咽了数次。轮到林雨霞了,她把白花搁在小平台上,看着那张还在笑的诗怀雅的照片,喉咙里滚动着呜咽。


……


她张了张嘴,想发声,似乎失败了。


……骗子。




葬礼很快就结束了,林雨霞叫了计程车回家。窗外是黑压压的乌云,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脱掉鞋子,甩掉已经湿透了的袜子,慢慢爬上床,抱着双膝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用手拨弄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这是她从诗怀雅的办公桌收拾出来的。按下一个按钮,里面是诗怀雅用字正腔圆的维多利亚音念诵一篇经济学稿子。


林雨霞一遍又一遍地重播着这段录音,仿佛这么做,她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CSYDAY

顺便丢两张方舟鱼

p1:大概就是刀客塔和熊sir喝酒结果你倒了熊sir还在喝的视角(不

p2:之前国际服出货时摸的小刻


顺便丢两张方舟鱼

p1:大概就是刀客塔和熊sir喝酒结果你倒了熊sir还在喝的视角(不

p2:之前国际服出货时摸的小刻


若渡

『蚁』

◇得知内测星熊感染矿石病后的衍生脑洞

「我想我唯独无需对你述说」

---

小时候的陈和玩伴的游戏场所是离家不远的小公园。她喜欢坐在秋千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盛夏的午后,沙地和胶皮都被阳光烤的很烫。有细小的石子儿被滚热的风吹的满地乱跑,穿旧了的白色小皮鞋也好像就要开胶。

有一次她想起口袋里有一颗糖。放了好久了,在她刚换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就在了,已经遗忘了来历;在这样的天气里糖被热的化掉,粘在了糖纸上。她用一只手努力地搓掉外皮,然后把它放进嘴里——只尝到了廉价的香精和酸溜溜的果酱味儿。

所以她捂着嘴巴把它吐了出来。糖滚落到地上,粘上了沙砾。糖浆飞快地与沙土融化在一起。混合着酸味儿的汁水渗...

◇得知内测星熊感染矿石病后的衍生脑洞

「我想我唯独无需对你述说」

---

小时候的陈和玩伴的游戏场所是离家不远的小公园。她喜欢坐在秋千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盛夏的午后,沙地和胶皮都被阳光烤的很烫。有细小的石子儿被滚热的风吹的满地乱跑,穿旧了的白色小皮鞋也好像就要开胶。

有一次她想起口袋里有一颗糖。放了好久了,在她刚换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就在了,已经遗忘了来历;在这样的天气里糖被热的化掉,粘在了糖纸上。她用一只手努力地搓掉外皮,然后把它放进嘴里——只尝到了廉价的香精和酸溜溜的果酱味儿。

所以她捂着嘴巴把它吐了出来。糖滚落到地上,粘上了沙砾。糖浆飞快地与沙土融化在一起。混合着酸味儿的汁水渗进地砖的缝隙,被唾液濡湿后的甜腻在底端空气里弥漫。

很快那颗糖被土壤里的原住民盯上了。一开始只是一只两只,后来越来越多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争相攀附其上。晶莹剔透的糖被黑压压的虫子很快地包裹起来,盖住了原有的模样。成千上万张嘴巴嘬吮着糖的身躯,那些甜味在经历一场彻头彻尾的剥蚀,看起来很痛很痒。触觉通过眼球传递,让旁观者也觉得身上瘙痒起来。

陈轻轻地收了收脚,她不喜欢这种虫子。

好在她的家里始终保持着清洁干燥,哪怕在潮湿的夏季,也少有驱逐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的经历。然而偶尔有甜味的东西没有吃完,搁在院子的餐桌上放了一会儿,很快就会看见几只蚂蚁已经爬上盘沿,试图搬运已经发硬的奶油。

大学的室友是一个务农爱好者,按她的话来讲,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成果被蚂蚁偷吃。然而在多雨的维多利亚,特别是木质构架的潮湿小宿舍里,这种情况真的很多。往往陈倚在床头看书的时候,听见那个年轻的瓦伊凡女孩子明快的歌声戛然而止,换做可以将屋顶掀翻的高音,大概率就是在她的蛋糕糊里看见虫子了。

陈说,让你把盖子盖上再去上课嘛。然后把她的书往边儿上一搁,抽了张纸巾,用一角将挣扎的小虫子从面糊里挑出来。风笛曾感慨这是陈酱最初的高光时刻。

其实陈反感蚂蚁到了一种几乎恐惧的地步,因为它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这让陈觉得很不舒服。

她想自己只是太擅长独自处理这种情况而已,然而学会了处理也不代表真的能够接受。她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撕开一角,仿佛正在被一万双眼睛窥伺,始终处于被掌控的境地。就像呆在昆虫可以恣意入侵盗窃的居室,要她随时随地都不敢放松警惕。

然而很不巧,这种感觉与她的年岁渐长形影不离。要怎么办呢,她只好把自己砌在透明的高墙里。与现有的生活状态进行争斗是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宽慰的做法,尽管她经常为此精疲力尽。

她想起儿时那颗掉在沙土与蚁穴中的糖果,感到全身发麻。

……或许自己过于敏感了。陈想。

去近卫局报到的第一天,陈在门口看见一个蹲着的绿发女人,正在用手指托起地上的一只蚂蚁。她看见陈了,起身打了招呼,眉眼都弯弯的。她把那只小虫子递到陈眼前,说你看,我在这儿找到了什么?这小家伙喜欢我掉在地上的半块儿苹果。

她的骨节纤细,手指又细又长。滚热的太阳下,她白的像道不小心被遗落的日光。那只蚂蚁安静地伏在她圆润的手指肚上,乖乖巧巧,一动也不动。

这种讨厌的小虫子在她指尖第一次变得顺服。

陈眨了眨眼睛,问她,你是特意摘了手套吗?她说这话前看见了被随意丢在台阶上的一副皮具。

嗯哼……你看它多乖。女人答非所问。

陈说,那一定是因为你的手指不够甜。

---

星熊是她的搭档,人很漂亮,长得也高,走在人群中她永远显得出挑。她们挨得近的时候,陈需要抬头踮脚才能看清她的表情。不过这不妨碍她们的交流与合作,因为星熊对她的态度十分坦率,让你根本无需对她观言察色。她的话语里就有她想对自己表达的全部意思。

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十分放松的搭档。尽管她总是笑说自己的身高会给人威圧感吧?陈就平心而论,说你这样的性格都会给人威圧感的话,那我一天天这个表情还特意压低了嗓子说话会不会把新来的警员吓到不敢上班。

星熊思考了一下,很确定的样子。说,会。

陈:?

陈用胳膊肘顶一下她的痒痒肉,弄得星熊忍不住咯咯的笑。

其实陈知道,尽管开玩笑地说的夸大了点儿,星熊的话并不假。只有这种时候自己才能放心地越过那层特殊的防线与人对话。

她那些威严与漠然是树立给谁看的呢。

陈自己也不知道。

---

抛却工作,她们以“搭档”相称并没有持续多久。准确的说,是因为在相识的第三年,两个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陈和星熊都是慢热型,对彼此的信任是一步一步搭建起来的。因此认清这一份感情之后,日常的相处模式就是最适宜的,没有很暧昧,也没有很疏离。牵起手的时候,留出来的就是让彼此都十分舒适的距离;要接吻的话星熊喜欢把陈抱起来,虽然陈对此有点不满意,但跳着亲好像也显得过于急不可耐了。她就想出个法子,拉着星熊的肩膀,说你能不能低下来一点儿,我好凑上去吻你。

是恋人之间十分可爱的恳请。

星熊总是应许。腻腻乎乎一会儿然后发表感言,说她的嘴唇好甜。陈用手指点一点,有些粘手,于是想起那是自己几分钟前刚刚涂上的唇膏。

草莓味儿的,和她小时候吃的糖很像。

陈说这下她们两个一样甜了。

轻轻的啄吻就像蚂蚁对食物的渴求,吻在哪里都痒得要命。明明是体表的触碰,却一直延伸到了心里;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想起来还是觉得头脑发热,就像退潮时被温柔的海波冲刷礁岸,也像被蚂蚁住进了内脏,在心室心房作作索索。

她难得喜欢这种感觉。

---

第四年末,星熊和九去执行了一次秘密任务。星熊的行动质量是可以令人完全放心的。她像以往那样很快地出发,很快地归来,唯独一点不一样,因为次年陈收到了星熊的矿石病确诊报告。

星熊作为高级警司,病历被悄悄地压下。直到证明有效的治疗方法被研究出来,她需要像未患病前那样继续留在特别行动组工作。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毕竟药物的开发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的病情恶化的太厉害,很可能赶不上治疗。

与其他病症相似,矿石病也有感染期。至少在这个阶段到来之前,与患者接触尚能保证安全。

龙门当然也在积极地研究矿石病,但这是留给星熊最后的期限。

等到这一阶段过去,原本安静栖息于体内的源石就会迅速分割肌肉刺透皮肤,在体表簇拥成晶丛,疯长如同盛夏的荒草。它们的养料是患者的生命,它们靠扎根血肉,在人们的躯壳上创造自己的绿洲。经历过无休止的蚕食,直到某个早晨,人们将发现患者的死去:多数是被数不清的晶体遍布了全身,看不出完整的形体,就好似被蚁群覆满的糖,被一点点拆解吞没,终于不复存在。

星熊的感染期到来之前,她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取回了无数份体检报告。病理图像清晰地显示着源石成分在血液中的扩散程度,像委婉的绝命审判。

她们的反应比旁人预想的都要冷静。星熊甚至会问是否有需要试用的新型药物,她可以提前进行尝试来记录是否有不良反应。当医疗部门的工作人员表示试药危险时她还有心思开玩笑,说鬼族身体素质过硬不用担心。

但其实确实是需要担心的,因为很疼。她每晚都会疼,平日里睡觉那么安稳的人居然屡屡彻夜不眠。

陈有时候会梦到感染矿石病的不是星熊而是自己。源石在肌肉中生长的感觉过于真实,像无数虫子在啃噬,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共情能力过强而产生了幻觉。但是这样也好。

她每天都会抱着星熊的手臂,顺着光洁的内侧皮肤慢慢地摩挲。两个人安静地靠着床头抱枕,思考着往后的事情。在低温空调的冷风下,她的心率趋于平和。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心跳将会越来越慢,然后在某一个日子彻底归零。

星熊实在太白了,她穿无袖的衣服穿的那样多,几年却都不见黑了几度。所以当她的手臂上长出源石的时候,看起来也格外的刺目。

新的体检报告显示,她体内源石含量已经处在临界值的边缘。

她们都来不及说点什么,从近卫局骑车回了家,楼道里的灯也坏了,摸索着贴满小广告的墙壁一点点挪回了屋子。打开房门,陈按开玄关的灯,然后她们就吻在一起,跌跌撞撞的,碰到一旁的衣柜上。

星熊带上了门。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几次,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这让一切简单的亲昵都变得像一场黄昏时分的狂欢。十指交握,身体贴合,等待夜幕降临。

她们亲吻,咬着彼此的嘴唇。陈的嘴唇在冬季干燥到需要化妆品来弥补,星熊又尝到了带着一点水果味儿的唇膏。它们裹在陈到唇珠上,轻轻抿的时候,感觉像含了一颗糖。

她们都想在对方身上留下点什么,但是又有点不舍的咬下去,于是陷入温柔的僵局。

连卧室都不想去。想要做的只有拥抱。刘海间渗出的汗水湿润了睫毛,让每一次眨眼都变得困难。带着盐分的液体滑入眼眶,让人想要流泪,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想要流泪。

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来。这样的夜晚连空气都是湿的。

但陈还是想睁开眼,她努力地想看清恋人的样子,然后发现星熊也这样看着她。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脆弱的肋骨,环绕在她的腰上。星熊的声音有一点点沙哑。

“可以代替这座城市记住我吗?”

在思维被死亡强制剥离躯体之前。

---

那之后星熊没有再和她近距离地接触过,哪怕是用手指小心地触碰。她还是喜欢笑,给陈讲各种千奇百怪的小故事,戴着手套接过陈递来的小果盘。冬天快过去的时候,她认可了近卫局的提议,住进医院里,日常工作就是盯着点滴瓶看和等陈来。

源石从她的手臂蔓延到肩膀,现在已经覆盖了一半脸颊。陈看着那些黑色的晶体,几乎是忍不住地问,这样疼吗?

星熊还笑,然后摸着下巴思索。她总是在事关自己的时候不上心,看起来从容不迫,甚至还有精力开那种玩笑,那种有点儿过分的玩笑。

“……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没办法从容。

她想到儿时的糖果。想到在脑海中重复无数次的被无数虫子包围的画面和糟糕透顶的生活。

她想到星熊的亲吻。

每次等她迟迟地发现自己置身于这种环境之下,身边美好的东西就已经被偷的不剩下什么了。

如果这些只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自己或许就不会这样无所适从。因为她习惯独自处理这些……还是说自己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学会过处理这些事情。

直至一切归零。

---

陈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趴在办公桌上,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她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因为自己根本不记得在办公室里睡着的事。艰难地坐起来后,她发现胳膊下压着一张纸,从背面看全是皱纹。如同被反复揉搓成团又舒展开,重复几次的结果。

……是一张矿石病确诊报告单,数据显示它的主人正处在矿石病初期。

陈将这张薄薄的纸对折,塞进抽屉里。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把它抽出来,力道大的差点磕到了手肘。她用手指向上一点点捋平纸张,到了能看见姓名栏的地方——

那里写着自己的名字。

和九一起出任务的是她,接到了报告的也是她,悄悄隐瞒下来继续在近卫局工作的也是她。

这一切并不是她的梦。

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却又欣喜若狂。

她听见星熊在外面敲门,用一点也不沙哑的熟悉的音调,说老陈,还没好吗?

 陈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将那张报告撕碎了扔进废纸篓。

“……老陈?怎么了吗?”

“没事,马上就来了。”

……至少不要让她知道。

啪。近卫局的最后一盏灯被关掉了,夜晚的龙门只剩下泛着珠光白的月晕。

一篇东晓

【星陈】归墟

星际paro,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全部的感情一路汇聚,不曾有减。」

————————

If recollecting were forgetting,

如果记住就是忘却,

Then I remember not.

我将不再回忆。


「这是一场,属于我们的旅行。」


1.

龙门特有的龙形舰船刚刚驶出港口时,陈结束了日常巡逻在酒吧的吧台边找了个座位坐下。透过酒吧的落地窗,能看到它在碧蓝的天空中不断摇摆着尾翼,龙角模样的装饰反射着人造太阳的光,在定好的轨道朝着目的地飞行。虽然这是龙门空港...

星际paro,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全部的感情一路汇聚,不曾有减。」

————————

If recollecting were forgetting,

如果记住就是忘却,

Then I remember not.

我将不再回忆。



「这是一场,属于我们的旅行。」

 

 

1.

龙门特有的龙形舰船刚刚驶出港口时,陈结束了日常巡逻在酒吧的吧台边找了个座位坐下。透过酒吧的落地窗,能看到它在碧蓝的天空中不断摇摆着尾翼,龙角模样的装饰反射着人造太阳的光,在定好的轨道朝着目的地飞行。虽然这是龙门空港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但人们还是忍不住望着它在天空穿梭。龙尾巴后面喷出的白雾随风而逝,舰船的影子慢慢消失在天际。

 

酒吧里三三两两围坐在大厅的都是穿着近卫队制服的工作人员,空港是每个星球人员最复杂的场所,而近卫队的成员忙里偷闲都会到酒吧喝上一杯,权当苦中作乐。

 

陈把赤霄的带子解下来,将长刀靠在吧台旁,在吧台里表演调酒的机器人酒保晃动着玻璃瓶朝她滑了过来,把一本菜单丢到她的面前。

 

“请点单。”机械女声从亮闪闪的荧光屏后面传出来。

 

“老样子吧,不要恐慌。”陈随口说了一个酒名,她其实只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机器人酒保的显示屏亮了亮,继续说:“女士不尝尝‘生死与共’或者‘变节之刃’吗?店里的新品,你是老熟人,给你打折。”

 

“你还能认出来我是老熟人?”陈感到有点好奇,“不过生死与共又是什么酒?听起来喝完我就该上路……”

 

“是一杯适合你与恋人喝的酒。”酒保的显示屏上用像素组成了一个爱心,它动作很迅速地为陈调制好了“不要恐慌”——一杯橙黄色的酒液,然后晃动着它的机械臂又开始表演翻花手:“总觉得女士今天身边少了点什么……就像一幅画缺了一角那样违和。”

 

“我也觉得。”陈端着杯子在喝酒,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今天从日常巡逻开始她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酒保的话让她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她的身边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陈皱着眉无声地将酒液吞下肚,脑海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嘴先于大脑说出了一个名字:“少了星熊。”

 

“这是什么?”酒保的显示屏打出一个问号,“是新的酒名吗?”

 

“是一个人。”陈下意识说,这个名字出口时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来平日里她会在巡逻结束的酒吧中遇到她的飞行员朋友星熊,然而星熊是谁、她们怎么成为朋友、对方今天又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些问题仍然是一团迷雾。

 

“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陈补充道。

 

“难怪女士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酒保善解人意地用机械手拍了拍陈的肩膀,“既然朋友不在那就去找吧,对人类来说朋友很重要不是吗?”

 

“我……”陈顿了顿,改口道:“你说得对。”

 

剩下的聊天陈都随意地应付了过去,她渐渐想起来关于星熊的更多事情,高个子鬼是她去年认识的,作为飞行员的星熊可以休息的时间与作为近卫队成员的陈如出一辙,一来二去两个不同职业的人慢慢熟络起来,前几天她还提前送给了自己一份生日礼物,从此便像是突然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陈的生活里。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陈对于星熊的大部分记忆。

 

一杯“不要恐慌”见了底,陈却觉得越喝她的心里越恐慌。她付了钱,背起赤霄走出了酒吧,另一艘龙形舰船正在空港降落,陈眯了眯眼,唐突地做了一个决定。

 

我应该去找星熊,陈想。放下工作去找一个失踪的飞行员,理智告诉她这并不合理,可突然忘记又想起她熟悉的朋友这件事也不合理,不合理的事就要用不合理的决定去处理,星熊到底去了哪里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酒保的机械女声似乎就在耳畔,“既然朋友不在那就去找吧”,更何况潜意识里她觉得星熊对她而言好像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陈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付出行动。她先查了一下自己的假期,发现攒了一年的年假还没有休,立刻向单位申请了休假。然后她登录了飞行员网站,查到了星熊最后一条执行任务的航线,把其中经过的星球名记了下来,定好了去往第一个星球的航空船票。

 

最后就是要带什么的问题了。陈掂了掂简单收拾的行李,目光落在了星熊上星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上。陈本来想等自己生日那天再拆开,犹豫片刻,她还是解开了盒子上的丝带。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枚黑色三角形状的挂饰,还有一张龙门城的宠物领养券。

 

 

 

半小时后,陈见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只绿色的猫。

 

宠物店——其实陈更愿意把这里称为生化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按照领养券上面的编号把猫抱出来的时候,绿色的猫蹭的一下就围在了陈的脖子上。对于一个即将离开龙门去往其他星球的人,带着一个活物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把猫留下好像也没有人可以照顾。陈拽了拽围巾形状的猫,艰难地呼了口气问店员:“猫能带上舰船吗?”

 

“现行的法规并没有相关规定。”店员帮她查了一下说道。

 

“那你会乖乖的吗?”这个问题是在问绿色的猫。

 

猫:“咪。”

 

傍晚陈坐上了前往不夜的鱼型客运飞船,她系好了安全带,把猫在的猫箱放在腿上。

 

看着舷窗外因为加速而逐渐模糊的景色,陈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了会呆。

 

你到底去哪里了,星熊?

 

2.

鱼型飞船降落在不夜的空港里,陈拎着猫箱下船,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呛得睁不开眼。

 

不夜是纯粹的机械星球,和即使一间不起眼的小酒吧也使用机器酒保的彻底现代化星球龙门不同,不夜更像是历史书中远古时代的泰拉世界,将其中十九世纪的维多利亚完美复刻。陈在空港出口通过自助机器验了票,抬眼就看到来接她的两个朋友已经在出口处等她了。

 

诗怀雅接过陈手中的猫箱:“哎呀阿陈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箱子里的猫像是能听懂一般发出抗议的叫声,诗怀雅下了一跳:“猫?你给我们带了一只猫?”

 

“请不要自说自话,”陈还是伸手又把猫箱提了回来,“这是我的旅伴,你的礼物我用企鹅物流给你寄了,大概三天后到。”

 

“天是企鹅物流,希望她们这次不要用导弹降落的方式给我送快递……”诗怀雅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耳朵,菲林大小姐去停车场开车——这也是不夜的特殊风景,只有不夜还在坚持生产泰拉时代的交通工具,无愧于机械星球的名号。林雨霞看着诗怀雅的背影淹没于人群,转过身对陈淡淡笑了笑:“阿陈一个人来休假吗?”

 

“都说了,我还有个旅伴。”陈举起猫箱,回报以同样的微笑。

 

“哦对,林,”站在候车区等诗怀雅,陈甩了甩尾巴问道:“上次你们回龙门的时候,我有没有……向你们介绍别的朋友?”

 

“有吗?”林雨霞眨了眨眼,高材生从不说谎,“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忘掉了星熊。陈沉默了。坐上诗怀雅的车,菲林大小姐说今晚要好好请客,陈兴致索然地靠在窗边盯着外面的机器吐出的蒸汽走神,林雨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阿陈?陈?陈晖洁?扑街龙!”诗怀雅的语气逐渐暴躁,“扑街龙你的跨星球反应还没消除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耳朵啊?”

 

“啊?啊!对不起,我在想事情。”陈回过神,难得也没同诗怀雅吵,“你和我说什么?”

 

“出来玩就好好玩,别再想你近卫队那点破事了。”诗怀雅理所当然地认为陈还在为工作上心。“我之前被调到不夜还有点不乐意,结果现在才发现,机械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浪漫!”

 

陈给猫箱里的猫喂了点食物,加入与诗怀雅和林雨霞的回忆讨论中。放松的氛围让她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找到星熊的决心。

 

如果不夜没有这么两个朋友,那该多寂寞啊。

 

而在龙门,她的身边没有了星熊,同样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3.

理论上,一个认知功能正常的人类,在进入到陌生环境中,只要拥有该地的地图,哪怕做不到不绕弯路,也基本可以做到不迷路。

 

然而这对陈来说情况有些变化,她终端上储存的地图还是一年前的,弯弯绕绕的小路通向了其他的地方,陈意识到自己走错时,身边的景物已经变得陌生无比。一年前诗怀雅刚任职,她跟着来不夜参观过一次,有一家叫做“没人在家”的花店令她印象深刻。

 

一年后又来到不夜,陈想故地重游,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星熊的痕迹,猫从猫箱里放出来后还是像围巾一样盘在陈的肩膀上,不过现在要好一点,至少它会偶尔自己下地行走,而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猫皮围巾。那样我可能会热死,陈擦了一把汗。

 

不夜是星熊最后一条航线上的第一个星球,作为自由探索飞行员,星熊的航线一般多是以少人的能源星球为主,很少涉及不夜这种人口众多的居住星。陈在自己越走越远前重新下载了新版地图,总算在人造太阳升到最高空时找到了“没人在家”。

 

花店叫做“没人在家”,却始终有一个店员在里面忙碌。当初她们询问这个店名的来历,店员的回答很文艺风:“老板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有花在家,所以就起名没人在家啦。”

 

陈收起地图踏进花店的院子,去年的札拉克店员正蹲在院子里鼓捣一辆模样怪异的电单车,注意到有客人进来,店员很笨拙地起身:“稍等一下!我马上弄好,不知道怎么了它突然不动了……”

 

“没关系,我就是进来随便看看。”陈说,猫小跑着溜进店里面,她也没去管,她俯身在店员旁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是电瓶与驱动器的接触有问题,你把这两根线重新接一下试试。”

 

店员按照她的说法重新鼓捣了一阵,再次拧动把手,后轮不负众望地转了起来。札拉克长出一口气:“没想到您还是一个机械专家,太感谢您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很擅长这方面,我耳濡目染而已——”陈愣了愣,继续说道,“她平时会载着我到龙门空旷的路上兜风——你知道龙门现在搞来一辆复古机械车有多么不容易……”

 

又来了,陈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如今像是在玩拼图游戏一般,关于星熊的记忆每次都很突如其来地在她的缺口处拼上一块。陈张了张口,有些怀念地说:“哥伦比亚大缸70vv真的很适合兜风。”

 

这个名字就这样被她念了出来,很熟悉又很陌生。龙门共度的日夜中,星熊会在不忙的时候邀请陈出门,坐着她的那辆外形炫酷的车子甩掉一身疲惫。店员很明显也是一个电单车爱好者,话匣子打开一般聊起了保养车子的秘诀。猫从花店里叼了一朵玫瑰跑了出来,店员很大气地手一挥:“您帮我修好了车子,这朵花就送给您吧。”

 

拿着玫瑰的陈带着猫离开了“没人在家”,她突然有点想尝尝酒保说的“生死与共”那种酒的味道。星熊很爱喝酒,也很能喝酒,多少杯都不会醉。同时她也非常遵守坚决不酒后驾驶的准则,这点陈非常欣赏。然而现在并没有人会陪她继续在空港酒吧品尝上新饮品,陈内心有一点阴霾。

 

同样阴霾起来的还有不夜的天气,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被雨截在半路的陈从便利店租用了共享雨伞,在终端上找出了新款地图往诗怀雅家走去。

 

4.

雨哗啦哗啦地下。

 

厨房里响起切菜与水沸腾的声音,林雨霞探出头,同刚进门把伞立在门口的陈打招呼:“阿陈现在才回来?”

 

“嗯,我又在外面逛了逛。”陈把脖子上的猫拽下来,猫一溜烟钻进了诗怀雅的卧室,去找另一只橘色的猫玩。从“没人在家”出来后赶上了雨,陈在沿着导航算出的路线走了一会儿后改变了主意——她想好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不夜。

 

关于星熊的碎片记忆补上了不少她过去的经历,同样的雨天里,星熊举着廉价清酒,在她近卫队的值班室中叹气:“虽然我作为飞行员去过数不清的星球,但我其实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好好逛一个星球的机会都没有。”

 

“太惨了。”陈正在电子屏上录入今日港口的入关信息,有些同情的回头说,却发现星熊正一脸柔和笑容地看着她:“有机会我想和老陈一起去各个星球旅行。”

 

“你不是龙门星的人吧?”陈突然问,“要不去你的老家高天原看看?”

 

“那儿可没意思了,老陈。”星熊扶正了她的风镜,“要去还得去那些有意思的星球,我老早就想去不夜了,那儿的电单车据说还有生产新款。”

 

“那有机会我们一起去。”陈回头换了一组数据继续录入,“等你不出飞行任务,我休了年假以后……”

 

 

 

星熊她前几天途径不夜的时候下来参观过吗?陈撑着雨伞,望向满天雨雾。猫可能冷了,趴在她肩膀上又朝脖子边靠了靠,绒毛抚过脖颈,痒痒的。陈偏过头,像是在问猫,也像是在问自己:“漂亮吗?”

 

“咪——”猫舔了舔她的脸颊。

 

 

 

电视机中的新闻播报员正不遗余力宣传最新的星际新闻,据说科学家在空间里发现了一颗全新的星球,将其称之为碧落。有人说碧落是新的能源,有人说碧落是黑洞,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存在,而星际联盟计划未来派遣大部队前去探索。陈换了鞋坐进沙发,从行李袋里抽出赤霄开始擦洗。

 

“你出来旅行都不忘带上你的武器啊。”诗怀雅顶着睡帽也把自己摔进沙发,今天是轮休日,她刚刚睡醒午觉。她随手换了一个台,电视里俊美的男主在深情款款地与女主告白:“我说了一定会找到你!”

 

“我其实不太算是在旅行。”陈犹豫了一下,继续擦拭赤红刀刃,“我……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也不确定,她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其他人都忘记了她,我对她的印象也模模糊糊。”陈轻声说,“听起来很可笑也很滑稽,但我想找到这个人,你想笑就笑吧。”

 

陈说完就继续她手上的活计,把赤霄翻了个面。想象中诗怀雅讥讽的笑声却没有出现,她抬起头,她的菲林好友一脸严肃地对她说:“那你一定要找到她。”

 

“今天你怎么这么感性?”陈感受到了一丝荒唐的可笑,诗怀雅这种表情可不多见。

 

“如果你不去找她,还有谁能去呢?”诗怀雅瞥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林雨霞,“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人对你来说像雨霞对我一样,我也会即使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也会踏上寻找的路。只有你能去找她,也只有你能找到她。”

 

“……”赤霄已经被擦干净了,陈又把白色布条缠了回去:“借你吉言,希望我这趟旅行不算无功而返。”

 

“那祝你在下个星球可以找到你想找到的人。”诗怀雅主动抱了抱陈,“下次记得把你找到的这个人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啊。”她又说。

 

“希望。”陈与她碰了碰拳,这是她们还在龙门一起念书时喜欢用的约定手势。

 

“两个人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林雨霞把蒸熟的菜端到桌上,“还有碧翠克斯你能不能来帮帮忙啊?晚上阿陈就该走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来了来了,我们只是聊了聊新电视剧《莱茵十八年》……”

 

5.

陈打了个哈欠,拎着猫箱下了飞船。现在是孤竹时间下午五点,可是对于刚从不夜赶来的她来说,她的生物钟还在凌晨三点。

 

跨星球飞行最令人无法适应的就是各个星球间随心所欲的时差。每个星球的人造太阳开放时间都有些微不同,像不夜星球因为自诩为要完全复刻曾经泰拉的维多利亚,连当时的“日不落”称号也根据字面意思完全还原——白昼时间长达18小时。到了孤竹,这颗以花草闻名的星球,反而又回归到曾经泰拉的自然时间。

 

陈从空港大厅领取了一块浓缩咖啡糖,吃下去后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热血沸腾,这让她开始思考孤竹管理层是否把药物放入了这些免费派发的糖果中。

 

如果说龙门是科技相当发达的现代化星球,那孤竹则完全是龙门的反义词——并不是字面上的反义词,孤竹居民崇尚龙与魔法,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龙与路人手里时不时迸出的火星都让陈对于孤竹的治安产生了不小的怀疑。陈的龙门空港近卫队成员身份让她获得了一份交通体验卡,工作人员把她领到交通工具停放坪,很善解人意地拿出三个册子:“请问女士,你打算骑龙还是骑扫帚还是坐飞毯?”

 

陈:……就没有点正常的交通工具吗?

 

“根据《龙门孤竹友好交流条例》,女士您有三次违章停龙的权利。”工作人员言语中暗示陈选择那条甩着翅膀嘴里还喷火的大块头,“如果女士选择扫帚或者飞毯,那需要在这里研读一下《非生物交通工具管理法》……”

 

“我选飞毯。”猫箱里的猫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陈果断选择了看起来最舒适的选项,“管理法呢?不会还要考科目一科目二什么的吧?”

 

 

 

当陈坐着飞毯跌跌撞撞来到她订的民宿时,她感觉自己的胃被抽离了身体,塞进了破旧洗衣机中用力翻滚——幸亏从不夜走的时候没吃东西,不然现在她还要担负一张破坏环境的罚单。

 

飞毯实在是太颠簸了,好像坐了一条震动带一般,也不知道孤竹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把这样一个交通工具设计得如此反人类。陈努力回忆《非生物交通工具管理法》中停放飞毯的注意事项,把飞毯分毫不差地铺在民宿小屋前的方形停毯坪上。民宿的主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站在门口扶着门框迎接她。

 

陈揉了揉肚子,快步上前与屋主人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昨天预定一间房的陈。”

 

“你好,你可以叫我赫默。”黎博利女人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

 

“啊,我来自龙门星,对孤竹的相关风俗不太清楚,如果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陈察觉到赫默似乎相对自己说点什么,将猫箱换了个肩膀背着。“我肯定会改。”

 

“那我就直说了。”赫默又推了推眼镜,“你的飞毯停偏差了一厘米,在交通执法队没发现之前快挪一下吧,不然会有罚款。”

 

陈:……

 

陈:真的这么严格吗?

 

6.

陈订的民宿是一间二层洋房,整栋房子被各式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包围。赫默带她参观过房间后,领着她上了顶楼露天阳台。猫好奇地用鼻子碰了碰垂在阳台边的一株植物,下一秒它被植物伸出的多刺舌头吓得浑身毛炸了起来,赫默见怪不怪地用剪刀把它剪断,搬出两把椅子道:“陈小姐,请坐。”

 

陈五味杂陈地坐了下来。

 

露台很宽敞,除了一些植物外还有很大的一片画着线的空旷地方,陈眯了眯眼睛,依稀记得在空港工作人员的简单科普中,它们应该是合法停龙位。

 

这家人还养龙了吗?陈一边为受到惊吓的猫顺毛一边想。

 

“孤竹人喜欢法术,喜欢龙,更喜欢绿色的植物。”赫默为陈倒了杯蓝色的茶,“陈小姐在龙门会养植物吗?我记得孤竹每年对外出口的花草有不少。”

 

“养过一株仙人掌。”陈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茶杯,犹豫要不要把这杯看起来很危险的液体喝下去。猫的好奇心又一次驱使着它四下里与奇形怪状的植物互动,赫默给它身上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原本还张牙舞爪的植物们立刻偃旗息鼓。

 

“仙人掌?”赫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复古的名称,“那陈小姐平时的工作看起来很忙啊。”

 

“确实不算清闲,而且仙人掌的浇水工作也是我的朋友代劳。”她说这话时记忆的阀门又一次为她打开,似乎星熊帮她照顾办公室里那盆艰难生长的仙人掌就是昨天的事。

 

 

 

“我帮你给它浇了浇水,又加了点二级肥料。”星熊转过身,对刚进值班室门的陈说道,“它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

 

“啊,我差点忘了我还养了一盆仙人掌。”陈忙得晕头转向,“理论上来说龙门并不需要绿色植物,中央大街的氧气合成机会制造出所有绿色植物能为环境带来的有利产物……”

 

“但它是被你带回来的植物,是你选择了它。”星熊靠在窗沿,“每个被选择的生命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高个子飞行员说完冲陈眨了眨眼:“说起来我经常来你们的值班室是不是不太好?你的同事不会嫌我烦吧?”

 

“他们才不会,一个二个的最崇拜飞行员了。”陈笑道,“而且他们也知道,我们……”

 

 

 

我们怎么了?

 

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从回忆中清醒。猫已经失去了对植物的兴趣,回来跳进了陈的膝盖上团成一团。赫默看透一切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陈的身上:“看样子这位‘朋友’和陈小姐关系匪浅。”

 

“……也不算吧,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陈犹豫了一下否认道。记忆里最后她似乎与星熊说了什么,但她完全听不到。我知道你叫星熊,你是我的朋友,然后呢?

 

你对我而言仅仅只是朋友吗?

 

“那陈小姐可要准备好迎接来自你这位朋友可能会出现的‘示好’。”赫默半开玩笑地说,眼神里充满了怀念:“以前我在孤竹著名的魔法科技公司工作时,也有一个人会帮我照顾我忘记浇水的植物。”

 

“然后在入职的第二年,她向我告白了。”赫默用勺子搅动茶水,“我很惊异于她的大胆和毫无征兆,而她说我以为心思敏锐如你,应该早就察觉到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人会刻意注意你养的植物是什么状态,除非他对你的人更感兴趣,爱屋及乌去在意你身边的一切。”

 

“那这个人如今……?”陈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赫默话里隐藏的情感来看,这个人已经是过去式了。

 

“后来公司发生了一些事,她离开了我,我也从公司辞职。”赫默平静地说,“不过现在……”

 

她说出口的话剩下的音节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声响吞没,根本没有任何预警,合法停龙位上猛然落下一大一小两条龙。龙的降落让露台扬起铺天盖地的烟雾,猫被惊醒后尾巴毛炸开,跳到地上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吼。陈挥开挡在眼前的尘土,不远处烟尘中出现了两个身影。

 

“我这次比你降落得快!塞雷娅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可你在降落前忘记把龙尾收起,如果这是在公共场所,你已经违章停龙了,伊芙利特。”

 

“但我没有在公共场所!所以不算!你说的今天的骑龙训练我要是能快速停龙你就会给我新的魔杖!我和艾雅法拉约好了用新的魔杖比赛火焰魔法的——”

 

烟雾逐渐消散,陈终于看清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是什么人了。瓦伊凡女人脸上的表情严肃,跟在她身边的萨卡兹小女孩拽着她的胳膊央求着什么。

 

“塞雷娅,你又背着我答应伊芙利特什么了?”赫默把茶具收好站起来,“伊芙利特,我说了多少次,在你上高中前不能只沉迷于火焰魔法,这样你升学考试会不及格。”

 

“可我真的和艾雅法拉约好了嘛……”被称为伊芙利特的女孩垂头丧气道。

 

“你好,是新租客对吧?”瓦伊凡朝着陈走来,伸出了手:“我叫塞雷娅,”她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赫默,“姑且也算这栋房子的主人。”

 

“您好,我叫陈。”陈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赫默故事的另一个主角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轻轻回握着塞雷娅的手,对方手指有些冰。

 

像曾经的星熊一样。

 

7.

伊芙利特提了两个印有机器小狗图案的桶去喂龙了,陈跟随着塞雷娅与赫默从露台上回到客厅。赫默挥动魔杖,一些换洗衣物排着队飞进了浴室里的洗衣机中,而悬挂在客厅中墙的钟表此刻突然吐出一只报时企鹅:“现在是下午八点!距离人造太阳降落还有12分钟37秒!”

 

陈认得那只戴着墨镜的企鹅,它就是现在满大街铺天盖地广告中当红物流公司企鹅物流的招牌吉祥物大帝——据说还是老板。

 

“我以为只有不夜和祝余这种机械为主的星球喜欢它。”陈弯腰把猫放到地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孤竹生活,有种书中说的中世纪维多利亚巫师家庭的感觉。而此时此刻,唯一不会魔法的可能就是她这个龙门人。

 

“你知道,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都喜欢赶潮流。”塞雷娅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不过这个钟表是以前公司的一个朋友送给我们的,她是一个星际探险家,恰好本人也是大帝的粉丝,买了好多这样的钟表送人。”

 

“赫默!龙咬掉了我的外套!它吃了下去!”说话间,伊芙利特拎着两个空桶噔噔噔跑下来,有些气愤:“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去给它再喂点消食饲料。”塞雷娅转身从柜子里找了一瓶液体丢给伊芙利特,“吃了衣服的龙要拉肚子的。”

 

“它吃了我最喜欢的衣服!”伊芙利特又一次强调。

 

“下周再带你买新的。”赫默的声音远远从厨房传来。

 

“不准反悔哦……”伊芙利特又嘟囔着跑回了露台。

 

“抱歉,孩子在家就有些吵闹。”塞雷娅说。

 

“不,我觉得这很好。”陈高兴地说,她想起了自己不怎么美好的童年。“我很喜欢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猫吃了猫粮后蹭回了陈的身边,赞同地叫了一声。

 

 

 

孤竹的生活与在其他任何星球上都有天壤之别。在龙门一切以发达的科技为主,在不夜又可以使用到各种本该消失在历史长河的复古机械,而孤竹——一次又一次挑战着陈的想象力。她已经对早晨起床飞在天花板上的各种生活用品见怪不怪,而赫默即使从魔法科技公司辞职,也会每日定时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房间里出现爆炸声也是常有的事。

 

陈试着与伊芙利特出门走了走,这次她发现骑扫帚比龙和飞毯更适合她。飞行记录上显示星熊在孤竹待了近一个星期,但陈去了一些飞行器具店打听了一下依然一无所获。在孤竹的时间里她倒是不用时刻照顾着猫,因为伊芙利特比她还关心猫的动态,以至于出门像是多了一个猫的仆人——如果忽略她试图让猫也学会喷火这件事。

 

陈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是她和星熊一起来到孤竹,是不是可以看到那个聪明的飞行员轻松驾驶龙的英姿?

 

 

已经到了陈预定民宿的最后一天,晚上吃过饭,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划动着移动终端。恍惚间她想起刚来孤竹第一天赫默对她说的话,脑子里思绪繁杂。

 

我喜欢星熊吗?陈熄灭终端屏幕,把它丢在一边。这件事是她从未想过的。她只知道她踏上寻找星熊的路程是本能使然,“朋友不见了那就去找”,连机器人都懂得道理。可是她与星熊真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层朋友关系吗?

 

陈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回答她,记忆的缺口仍然存在,可能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找到星熊本人时才会迎刃而解。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卧室的门被人敲响,陈从床上坐起来:“请进。”

 

是赫默。黎博利女士微笑着进了门,把门在身后轻轻阖上:“陈小姐明天就要走了是吗?”

 

“啊,是的。”陈连忙在床上给赫默让开一个位置。

 

“但我看你的通行证上没有下一站的目的地。”赫默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这个……我想去高天原。”陈摸了摸鼻翼一侧,自嘲地笑了一声:“但是您也知道高天原如今限制进入,船票也很难订……”

 

这个问题是陈落地孤竹的第一天就发愁的问题,她此刻忽然明白了当初星熊为何会说高天原没有意思——那里几乎不接待客运飞船。星熊飞行记录上的最后一站就是高天原,在此之后便消失了踪迹。

 

“陈小姐非去不可吗?”赫默突然问。

 

“我……”陈脑海里是那盆仙人掌,“我想找到给我的仙人掌浇水的人,那就必须要去高天原。”

 

“这样的话,我认识一个人,可能会帮到你。”赫默推了推眼镜,“如果陈小姐一定要去的话——”

 

“是什么?请告诉我!”陈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

 

赫默递给她一张电子名片,上面一寸照的地方贴着一张清秀女人的照片。女人是萨科塔,头上却诡异地长着一双属于萨卡兹的黑色的角。名片最下方是她的名字。陈眯了眯眼,念了出来:

 

“企鹅物流,莫斯……提马?”

 

8.

陈沿着凹凸不平的峭壁向上爬。平心而论,虽然现在的体验并不如龙门流行的仿真攀岩运动那么舒适,但也要比在真正的山崖上行动要好那么一点——至少没有阻挡视野的枯枝败叶,也没有概率掉到头顶的碎石。赤霄如今被她当做攀岩刀使用,一下又一下在峭壁上砸出坑,而背上的猫箱越来越沉,陈现在无比渴望还能再租用孤竹的飞行扫帚,不,只要能飞就行,哪怕是个飞天垃圾桶陈也愿意。

 

“陈警官体力不错啊。”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攀岩的莫斯提马称赞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你接我委托的时候可没说我们的降落方式这么独特。”陈冷冷地说。

 

“铳有卡壳的时候,人生也是,计划更是,别在意别在意~”莫斯提马打了个响指。

 

“怎么这句话这么耳熟?”陈皱了皱眉。

 

“是企鹅物流的广告哦,代言人能天使的台词,”莫斯提马提醒她,“顺带一提,我挺欣赏那个萨科塔姑娘的,她很上镜。”

 

陈:……

 

 

 

赫默给了她莫斯提马的名片,晚上就联系到了这位企鹅物流的员工。开始陈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当做货物快递进高天原,然而莫斯提马微笑着听完她的需求后,特别痛快地说:“那我们坐私人飞行器过去吧,孤竹离高天原不太远,三个星际小时就能到。”

 

“这么快?”陈惊讶道,她连夜收拾好行李,越接近高天原心跳就越快。

 

——然后她们像快递一样,私人飞行器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坠入了山谷。

 

 

 

 

“再怎么说我们也算非法入境。”莫斯提马为这次与众不同的降落方式找了个理由,“陈警官是空港近卫队的,如果有一架来历不明的飞行器降落在龙门空港,你会轻而易举地放里面的人进龙门吗?”

 

……这倒是实话。

 

“那我们就这么非法存在下去?”陈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吧?”

 

“这点陈警官就不用担心了。”莫斯提马笑眯眯地说,“你的合法身份我已经拜托我同事帮你制造出来了,而我有星际信使的身份牌,同样也不会有事。”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剩下的路不想爬了,我带你飞上去吧陈警官,你的行李加猫有超过十千克吗?”

 

陈:……?

 

陈:你能飞怎么不早说?!

 

 

 

 

高天原是星熊的故乡,很久之前它还单名一个“东”字,直到六十年前《星际通用法》过审后,这颗古老星球改名为了高天原。

 

它确实没什么意思——陈在心里悄悄赞同曾经星熊说的话。高天原完全与它名字的寓意相反,这里就像没有生命,也没有生命留下的迹象一般——空旷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偶有行色匆匆的人走过,也是低着头拼命赶路。

 

“陈警官来东国想找什么?”莫斯提马跟在她身边,她们已经走了三条街,“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讲讲,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它。”

 

“我在找一个人。”陈回答。

 

“找人?”

 

“我的一个朋友,前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了。”陈言简意赅,“而我顺着她曾经走过的路线寻找她的踪迹,这里是她当时的最后一站。”

 

“她不会是飞行员吧?”莫斯提马眯了眯眼睛。

 

陈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莫斯提马还没回话,猫箱里的猫开始不安分地在挣扎,陈记起来今天还没给猫喂食。她蹲下身,把猫放出来,绿色的猫第一次反常地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一下!”陈没料到一向乖巧的猫此刻会突然跑开,莫斯提马拉住了她的手:“现在看来跟上猫才是当务之急,”她一边说一边对陈笑了笑:“当然——本次飞行服务免费。”

 

 

 

猫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陈与莫斯提马追上来,摇着尾巴喵喵叫,看起来是让她们跟它走。陈跟在猫身后上了楼,猫最后停在了顶楼的一扇门前。门口钥匙孔是一个三角形模样的凹槽,陈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形状,她摸了摸口袋,星熊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黑色三角形挂饰就躺在她手心。

 

东方龙把挂饰扣进凹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灰尘的味道从房间里涌出。猫先她们一步挤进门中,陈与莫斯提马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公寓,室内不大,但不拥挤,家具摆放井井有条。像是冥冥中有指引一般,陈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最里面的卧室中。记忆的浪潮在亲吻她的脚踝,星熊这个人越来越立体——

 

 

“你是近卫队的啊?我叫星熊,跑飞行的,是个飞行员,我可以叫你老陈吗?”

 

“昨天酒保和我说在研发新酒了,名字据说叫生死与共,老陈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喝?”

 

“老陈,你说这话也不脸红……”

 

“是你选择了植物,它就有生活下去的权利。”

 

“有机会我也想和老陈一起出去旅行。”

 

……

 

……

 

……

 

 

“老陈,我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

 

 

 

 

陈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从头到脚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她居然忘记了星熊、她怎么能忘记星熊?这个在她生命中画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她怎么可以忘记?

 

一路上的感情全部汇聚,不曾有减。陈全部想起来了,星熊,星熊,星熊。她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念着对方的名字,你现在又身在何方?

 

卧室中只有一张床和一面书桌,桌上静静躺着一张纸条。陈走上前拿起来,上面只有用星熊刚劲的字体写下的“碧落”二字。

 

莫斯提马在她身后吹了声口哨:“看来你和我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你找星熊做什么?”陈把字条叠好,与三角形挂饰一齐放入贴身口袋。

 

“别对我有这么大敌意嘛,陈警官。”莫斯提马说道,“我想你也应该早就听闻碧落的新闻了,虽然官方说法碧落是一颗新的星球,但事实上它更像一个星际百慕大,一切进入里面的人存在都会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包括他人对他的记忆。”

 

“你说什——”

 

“但很巧的是,不管碧落是个什么东西,它的副作用对我来说不管用。”莫斯提马指了指自己独特的黑角,“可能我现在介于萨卡兹与萨科塔之间吧……我清楚地记着所有通过我去碧落的人,他们都没有回来。而更巧的是,前一阵子我刚从高天原送到碧落一个叫做星熊的飞行员,截至目前,她应该是唯一一个我还能收到微弱信号的人。”莫斯提马掏出了她的电子名片,翻到背面,无数个客户订单中,只有两个在闪着光:一个是陈的,另一个就是星熊的。

 

“你是说她现在还在碧落?”陈迅速提炼有用信息。

 

 

“可以这么说……”

 

“那你能不能把我也送到那个地方?”

 

“你真的要去?”莫斯提马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蹲下来痛哭流涕一会儿……”

 

“你就说你能不能把我送进碧落吧。”陈打断了莫斯提马的吐槽,她把自己的钱包塞给了萨科塔:“委托费这么多够吗?”

 

“你这不顾一切的样子真像我的一个老朋友。”沉默了一会儿,莫斯提马叹了口气:“我可以送你去碧落,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你确定星熊在碧落吗?”

 

“我确定。”

 

“那我必须去。”陈一字一句道。

 

9.

星熊醒的很早。

 

碧落没有人造太阳,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光,生物钟其实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为了方便计时,星熊把自己睡一觉又醒来的时间当做一天的分界线,如此以来,她已经在碧落待了快一个月。她走出帐篷,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眯着眼睛望向地平线。

 

以前还在军校的时候,为了训练习惯孤独感,学生们经常被单独扔进什么也没有的屋子里,一待就是几天。对于其他人来说这训练挺熬人,但对星熊来说却轻车熟路,鬼族对一切感情都较为淡薄,包括孤独感也是,她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再无聊她也能坚持到底。

 

如今在碧落,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军校的日子,但又和当初训练时的心境不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了无牵挂,每每睡醒后在墙上划下记录时间的一笔时,她心口总会涌现出一股有别于她任何时间所能感受到的情感,这给她如同坐牢一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至少心情没那么枯燥了。她很清楚这份陪伴着她的心情来自谁,也很确定自己如果继续贪恋下去结局不会美好,但她无法说服自己舍弃它。

 

——因为它来自于陈。

 

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拿出来,拜托莱茵生命在龙门的实验室将其融进一只猫的身体里——这个实验构想可能也只有在龙门的孤竹人才能想得到。星熊这么做了,也忐忑不安地把猫的领养券送给了陈,只是没想到后来自己被困在碧落,准备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在碧落度过大约十天后,她感受到属于自己灵魂一部分的猫开始为她反馈各种情感——喜悦的、惊恐的、满足的、悲伤的……

 

这些都是与陈在一起猫产生的情感吗?星熊暗自揣测,这下她更方便记录时间的流逝了,同时也可以根据猫传递回来的心情来推测陈此刻在做什么。

 

总体来说开始开心的情绪更多一些。星熊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在陈也能好好照顾自己。她对着光芒万丈的天边吹了声口哨,起身打算利用现有的材料研究一下怎么做点有用的东西。以前上学时候读到过曾经泰拉时代的一本名著,叫《星期三漂流记》,星熊感觉现在自己就是其中的主角星期三。

 

也不知道如果老陈在的话,会不会觉得我浪费物资?星熊从口袋里摸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燃。她弯腰把飞行员的航空帽提在手上,习惯性地先眺望一下远方,然而她却在视线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光在朝她这边跑来,对方踉踉跄跄,再往远处隐约还能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在冒着烟。

 

陈气喘吁吁地在星熊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东方龙怀里还抱着那只绿色的猫。

 

“老陈……?”星熊头一次体会到了血液凝固是什么感觉,她手中的航空帽应声而落:“你……你……”

 

“我想起了一切,”陈说,“我想起了我视角中与你经历的一切。”

 

“但我不知道你在离开我后经历了什么。”下一秒,陈跌跌撞撞地快走几步,拥抱了星熊:“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10.

这个黎明对星熊来说有些炎热。事实上碧落中也不存在温度概念,但星熊还是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燃烧。

 

她与陈面对面坐着,贪婪地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拥抱着她的爱人,困在碧落的一个多月里,她在梦里无数次与陈重逢,当她真正重新见到东方龙时才明白,梦里的所有都不及她本人的万分之一。

 

 

“所以这里不是什么人间天堂?”陈听完星熊给她简要讲述的经历后,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说……它更像是一颗可以自行‘创造’的星球,我们降落在这里就明白自己获得了永生的生命,”星熊用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但我们无法离开,所有碧落带来的改变只存在于碧落上,我们不会饥饿,不会口渴,但只要离开碧落,我们就是再脆弱不过的普通人。”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留在这里,基本就是终生监禁一般?”陈垂下了眼眸。

 

“差不多吧。”星熊笑了笑,“我当初来的时候是星际联盟以私人名义的委托,说白了相当于敢死队。但我不确定碧落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于是我回了一趟老家——说起来我本来想这次如果能安全回来就带老陈你回趟高天原看看,所以我把我家的钥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你……”

 

“然后你在你家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张写着碧落的纸条?”陈从口袋里掏出了三角形钥匙和纸条,“一声不响地离开,也不告诉我这是什么——”

 

“高天原的钥匙很有特征的,早晚有一天老陈会知道我给你留了什么。”星熊挠了挠头,“我写下纸条是想着,如果万一回不来,好歹以后你也能知道我最后去了哪里。但听你说的来看,碧落好像不仅会赋予无尽的生命,还会吞噬在它上面生物的社会意义的存在。”

 

“其他人呢?”陈想起来莫斯提马所说的失去联系的另外的人。

 

“受不了这里的生活,用最后一点燃油驱动飞行器离开了。”星熊说,“至于后续下场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过了一会,星熊问道。

 

“莫斯提马把她的私人飞行器给我了。”陈回答,“就是降落方式每次都像企鹅物流扔快递……”

 

“你还能回去,老陈。”星熊快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私人飞行器的功能,“如果来之前燃料是满的,你完全可以自己回去高天原——”

 

“可我不想走。”陈把怀中的猫搁在一旁,靠得离星熊更近了一些,“我从踏上寻找你的路程后,我就下定决心绝对不无功而返。”她拉住星熊的手:“我不想留下遗憾。”

 

星熊无奈地看着她的恋人,她同样也用力回握着陈的手:“我一直遗憾自己作为飞行员却一次都没有与老陈你一同旅行过,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了。”她看了一眼在她们脚边摩挲的猫,“谢谢你还记得我,老陈。但你和我一直被困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谁说要和你一直困在这里了?”陈扬起眉毛,“电视里说了,最近联盟要拨人来正式探索这里,到时候人多一些不就能出去了?”

 

“你是说……”

 

“而且,就算真的与你困在这里,我也愿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我是那种丢下你就跑的家伙吗?”她与星熊并肩坐下,一起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星熊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二人面面相觑,几秒后又同时笑出了声。

 

她们是搭档,是朋友,更是在此之上,超越了生命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碧落特有的气象光流在地平线处涌动,纯粹的光似乎可以将一切腐朽的灵魂化为灰烬。陈将头轻轻靠在星熊的肩膀上,猫乖巧地在她们身边卧下。

 

 

“这种时候我想喝一杯生死与共。”

 

“嗯?酒吧他们研发出来了?”

 

“不知道,酒保和我说是新品,但我没点。”

 

“真可惜,我早就想尝尝了。”

 

“那我们出去喝。我这次不给你限量,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反正你也不会醉。”

 

 

天空的尽头,光芒与群星交织在一起,这颗神秘星球上的一天可能才正式开始,也可能刚落下帷幕,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们安静地将对方拥入怀中,然后给了彼此一个吻。

 

End.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