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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深

【方王】环环

◆原著向,私设多

感情线本文→《漫漫 》→《熠熠 》


“一寸还成千万缕。”


01

方士谦退役后照样有一堆马甲小号,什么职业都有,每次开抽屉拿账号卡就像翻牌子一样。


他最常临幸的是一个牧师号,混进了中草堂旗下第三分会。当然本来可以更高,他藏了不少拙,又借口现实生活繁忙不能经常上号,就在那定下来了。


他刚赶完课程大作业的ddl,得了闲休息两天,又摸上了游戏,准备过几把手瘾。


世界频道里在讨论最近的热门的隔空论武话题,现在的联盟第一奶爸张新杰能奶住解封的魔术师吗?


有人说方士谦在的时候王杰希就封印打法了,说明当了那么多年队友都奶不住...

◆原著向,私设多

感情线本文→《漫漫 》→《熠熠 》



“一寸还成千万缕。”



01

方士谦退役后照样有一堆马甲小号,什么职业都有,每次开抽屉拿账号卡就像翻牌子一样。


他最常临幸的是一个牧师号,混进了中草堂旗下第三分会。当然本来可以更高,他藏了不少拙,又借口现实生活繁忙不能经常上号,就在那定下来了。


他刚赶完课程大作业的ddl,得了闲休息两天,又摸上了游戏,准备过几把手瘾。


世界频道里在讨论最近的热门的隔空论武话题,现在的联盟第一奶爸张新杰能奶住解封的魔术师吗?


有人说方士谦在的时候王杰希就封印打法了,说明当了那么多年队友都奶不住,张新杰肯定不行。


有人说真的要奶肯定能奶,两人的硬实力都足够弥补配合上的短缺。


有人说……


屏幕左下角几家论道各执一词不断滚动,方士谦对着明明不是主角却不小心被牵连的自己心情微妙。看客永远不会是当事人,但这也许就是争鸣的魅力所在。


治疗只有团队赛才会和输出站在同一片赛场,因为是团队,所以问题的答案没有意义,对于他和王杰希也是如此。



02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缘分。


方士谦也说不清自己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隐秘心事蹲在王杰希的直播间里看着他答应下本后爆手速抢了队友位的,还是被之前世界频道上的讨论影响了吗?


副本是失落舰队,60级百人本,单治疗。在方士谦操纵着鼠标滚轮划过一个个id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个事实,引起一片哗然。


队伍里都是满级账号,对60级的副本有天然的等级压制,单治疗理论上确实可行,但是野团本就凌乱,无论意识还是配合都参次不齐,需要治疗来力撑场面的时候极多。


这种单治疗刷百人本的打法鲜有人能做到,自然也没有攻略。团已经组好,把谁换出去也不妥当,王杰希略微一沉吟,开麦指挥。


方士谦找了个家中常备变声器,也打开了话筒。谁都想和大神多待一会儿,不追求效率的副本推进得意外顺利,也让他一直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


耳机里传来王杰希一字一句地指挥,那被电流喑过的声音微哑,带着点久违的北京腔,熟悉得像是回到了两人比邻而坐的微草训练室里,仿佛他现在闭上眼睛,肌肉记忆都会继续打下去。



03

也许是百人本指挥太耗费精力,王杰希下一局开了五人低级本,“抱大腿”名额的骤减立刻让竞争白热化了起来。


这对方士谦自然不算难事,直到他听见王杰希在直播间里嘀咕了一句:“哦?是上局那个牧师。”


远远不止是上局那个牧师啊,他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小窗在叮叮咚咚地响,公会里不少人也在看直播,纷纷对他的好运表示羡慕嫉妒恨。


方士谦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掌心因紧张出汗而略微有些黏腻,来不及去回复好友们的私信,而是在进副本前疯狂地调整技能和出装,终于在按下“确认”后捏了捏手指,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竞技中没有一个职业是为了另一个职业而存在的,输出也不比辅助生而高贵。作为唯一与“五圣”齐名的奶辅“治疗之神”,没有人比他更好地诠释了这个道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玩了这么多年荣耀的方士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玩一手保姆级纯辅助牧师。


他的理智被情感背叛,行为被游戏素养斥责。

他的心脏在火炉里炙烤,指尖在外焰上跳跃。


他深知魔道学者不算是个适合pve的职业,队伍里的骑士是更好的选择,却仍然从开局起就跟在王杰希的后面,自己不拉到任何小怪仇恨的同时不停走位。


牧师的腿短移速慢,可他不仅能不挡视野还不间断地施加希望祷言,保证高蓝耗的魔道学者的供给。即使王杰希深入敌群释放aoe技能时被怪蹭到了一下伤害也立刻把血条补满,贴心得令人落泪。


这种仿若献祭一样的打法最消耗耐心,需要精密的计算和过人的意识,以及一些……绝对的信任。


就好像是在说——我在场上所有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你。


方士谦从来没这样玩过牧师,他有两个职业在手,玩防守型阵容的时候自然会选择守护天使。所以他手中的牧师角色,向来是极具攻击性的,打了一赛季账上还能有几个人头,与在霸图兼具指挥和治疗两职的张新杰习惯性的作为后盾的打法大相径庭。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张新杰,都不可能这样玩牧师。作为职业选手谁骨子里都是骄傲的,成为红花或者绿叶是各自战队的战术选择,但是没有人会甘心做沃土。



04

王杰希开了主播隐私模式,直播间里的人看不到他俩的小窗聊天。


王杰希:打得不错,有兴趣来微草训练营吗?

方士谦:我已经二十多了,职业没可能了吧【哭笑脸.jpg】。

方士谦:但是王队能指导两句吗?想知道职业选手眼里该怎么玩奶?

王杰希:刚才那个本,你无效操作有点多,有些技能浪费了。

王杰希:谢谢你的照顾,但是打职业的话,奶妈不是增强队友游戏体验的。

方士谦:以前当过主播,带粉的时候他们喜欢这么玩,习惯了【流汗黄豆.jpg】。


接着他表达了对王队的崇敬之情与对微草的喜爱,像是一个突然遇见偶像还说上话了的惊喜粉丝。王杰希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欲多言,简单表达谢意后两人便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聊天。


假的。

都是假的。

没有带妹上分,没有陪玩主播。

我只这么奶过你。


方士谦紧紧盯住自己的手出神,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敲下那么多充满谎言的文字。


这个常年做手操保养的部位现在相较年少时更加具有力量感,指腹因训练时长期敲击键盘而留下的薄茧淡化了很多,手背骨骼凸起,隐隐能看到青筋。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双相当漂亮的手,此刻竟在细微的颤抖着。


是快意吗?是愤怒吗?是后悔吗?是不服输吗?


方士谦作茧自缚咎由自取,他无异于饮鸩止渴的行为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一路走来周身作伴的所有荣誉勋章此刻都化身恶鬼的面具,正叽叽喳喳地嘲笑他。


他耿耿于怀地放不下这份离经叛道的感情,任凭它连着自己的过去长成了参天大树,现在结下了必然的果。



05

方士谦有些难以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七情上涌,恨铁不成钢一般地生起了莫名的气。


他不擅长剖析情绪,干脆把事情改头换面,去荣耀论坛水区发了个帖:


“下野本遇见闹掰了的前固定队友,我用了以前不用的手法,他没认出我还夸我打得不错,想加我好友,气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再刷新,高赞热评:

【代了】

【多编点,我爱看】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除了这些插科打诨的,也有一点喷他的:

【你又不想别人认出来,别人认不出来你又生气,你作不作呐?】


方士谦看着看着突然笑着骂了声“操”,想了想自己才是傻/逼,被驱散粉糊了脑子吧,这码打得妈都不认了,难道还指望什么有用的结论吗?


他抹了把脸笑得停不下来,自己几十分钟前心潮起伏患得患失犯了什么病,这人他妈谁啊?


什么时候连在王杰希面前都要装成这样?


方士谦不擅长伪装,他当初在林杰面前讨巧装乖漏洞百出,对着王杰希甩脸耍脾气人尽皆知。比起前者刻意经营的稳重后辈形象,满身芒刺的他虽然也是刻意而为旨在针对,但是不可否认更加真实。


王杰希已经见过最糟糕的他了,他也见证了尚且青涩的王杰希到如今宠辱不惊八风不动,他们在彼此面前如同撬开壳的蚌肉,过着卸下面具而不自知的生活。


因此,当他们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分歧时,才会如此无力挣扎。



06

晚上方士谦关了灯躺上床,他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王杰希有过交集了。


王杰希还在他的QQ置顶,巨轮变成小船,最后消失不见。换了个手机,连聊天记录都不剩了。


就像他微博id里删除的“微草”前缀,手指轻触几下,便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他闭上眼睛思绪乱飞,想起来自己混学分的艺术鉴赏课,地中海教授在台上叽里呱啦讲洋文,又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像一副失败的墨宝,起笔浓墨重彩,中段细水长流,收尾戛然而止,狼狈又仓促地断了联系。


他又想到折磨自己许久的编程语言,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起来,断点续传的代码似乎都没那么难了。


窗帘没拉好,一缕皎洁的月光从缝隙里悄悄钻了进来,像是沙漏中白色的细沙,绵延不绝地洒向人间。


北京那厚重的雾霾天,可见不到这样好的夜色。

但月光与星辰周而复始,而那些互相等候的爱人啊,终会再重逢。



【END】



文后:

没有输出能拒绝绑定奶.jpg

其实是《漫漫》里的一段废稿,当时改了好几个版本都不满意,干脆停了两个月重写。

应该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如果再写原著向感觉也不会再在这个系列里继续发挥,他们还有很多种可能。

总之,感谢你看到这里。

五一假期愉快!

啊呜嗷唔奥
  特别喜欢打到最后理智和汗都...

  特别喜欢打到最后理智和汗都在蒸发的表情。。

  特别喜欢打到最后理智和汗都在蒸发的表情。。

玻璃酸钠

[2021/狛枝生贺]吐真剂(1.1w字一发完)

喝了吐真剂的狛枝凪斗无视日向创(?日向创黯然神伤(?

没有绝望事件的和平校园生活 (非)日常篇

是陪狛枝过的第一个生日!

超高校级的幸运——狛枝凪斗 生日快乐!!!

狛枝生日快乐!

看日向君和狛枝贴贴(雾)

前面有很长的铺垫部分qwq(槽 点 满 满)

———————————————————

日向创与狛枝凪斗的初见并不浪漫,像极了烂俗狗血的青春爱情小说的开头,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某一天在樱花缀满枝头的树下撞了个满怀,遗憾的是狛枝凪斗除了张长得很池面的脸以外其他方面与温柔的男主角完全不同,没有深情的向冒失的女主角伸出一只友善的手,他只...

喝了吐真剂的狛枝凪斗无视日向创(?日向创黯然神伤(?

没有绝望事件的和平校园生活 (非)日常篇

是陪狛枝过的第一个生日!

超高校级的幸运——狛枝凪斗 生日快乐!!!

狛枝生日快乐!

看日向君和狛枝贴贴(雾)

前面有很长的铺垫部分qwq(槽 点 满 满)

———————————————————

日向创与狛枝凪斗的初见并不浪漫,像极了烂俗狗血的青春爱情小说的开头,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某一天在樱花缀满枝头的树下撞了个满怀,遗憾的是狛枝凪斗除了张长得很池面的脸以外其他方面与温柔的男主角完全不同,没有深情的向冒失的女主角伸出一只友善的手,他只是站起身,拍落身上的樱花花瓣,用看可怜兮兮的小狗似的眼神在日向创的身上下流转了一圈,嘴一张就是尖锐的嘲讽话语,让日向创刚想说出的抱歉堵在舌尖硬生生打了一个180度的弯,变成一句没了底气的回击。

  

“是个预备学科还真是抱歉。”日向创吃痛地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黑色制服上的灰尘——虽然说可能也没那个必要,还未等他从刚刚失败回击中的懊恼走出,眼前神色嚣张的本科生便轻哼了一声,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走向本科学区的大门,日向创张了张嘴唇,望着他的身形渐行渐远还是没有说出,其实他的发丝间还藏着一片小小的樱花花瓣——随着那乱晃的白色卷毛微微的颤抖。

  

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毕竟他的发梢也是樱花的粉红色.....

  

———————————————————

  

这件事很快就被日向创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预备学科的日子既不美好也不悲惨,像一杯烧开的白水,曾经想要进入本科的梦想似乎遥不可及,日向创坐在预备学科的教室,手里拿着一只铅笔在纸上画着圈圈,讲台前的老师阴沉着脸,低沉的嗓音像是一台磨损的唱片机。

  

或许他这一声就要这么平凡的过下去了,没有才能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再去飞蛾扑火般的一味追逐才能毫无意义,他将会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一样,缓缓的在自己的时间里成长,衰老,死去,然后化成这个时代的一粒尘埃与云雾,逐渐被遗忘吞没。

意外的,他在预备学区与本科区交界处的长椅上遇到了第二位本科生,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

  

两个人交谈甚欢,在少女偶尔脸上飘过的绯红间,本科与预备科的间隔逐渐缩小,就像初晴的日子里,残留在叶片上的水珠一点点被愈发耀眼的日光蒸发。

  

尽管如此,以游戏为才能的七海还是屡屡赢过日向创,就当日向创在脑海中挣扎着想要不要就此结束时,他的眸光偶然间瞥见仍在认真注视着游戏机的七海的侧脸,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个,七海......你有认识一个白头发的本科生吗......”说完他又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把视线从少女的脸庞上挪开,“怪我太唐突了....应该不会认识的吧....”

  

黄昏下的七海脸庞上染上晚霞的微红,她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沉思了片刻:“唔....日向君是在说狛枝君吗?”七海终于在脑海中找出那个白色棉花糖的身影,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迟疑转变成了肯定,落日的余晖印染了少女粉红色的眸子,她道:“难道狛枝同学先前有说他碰到的同学是日向君吗?”

  

“是预备学科才对吧...那个家伙肯定这么说...”

  

———————————————————

  

日向创在七海的引领下第一次走进了本科的教室,虽然希望之峰学院里本科生与预备学科之间的仍有隔阂,但是平凡的预备学科日向创居然就花了一个午间休息的时间就与这群拥有才能的高中生们打成了一片,甚至超高校级的机械师左右田和一还直接和日向创互称了心友,暗搓搓的跟日向创讨论下次怎么和超高校级的王女索尼娅表白.....

  

听起来是个温馨且美好的故事吧?预备学科的日向创放下了对才能的追求,与友好的本科上们度过快乐的高中时光,可惜这从来不是一篇温馨的故事,打从一开始一切就偏离了轨道,从一开始的那个初遇开始。等到日向创终于分过神来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理由时,他才发现那个角落里的白毛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琐碎的目光,就像是窗外偶然从茂密的树缝间掉落的阳光的碎片,转瞬即逝,却在日向创的心里荡起了涟漪,漾漾的水波缓缓的扩散开来,日向创注意到了狛枝凪斗的眼睛,就像清晨里微微泛青的天空罩着一层薄雾,似是化不开的幽深情绪。

  

“扑通扑通”原本微小的心跳声忽然像烟花似的在日向创的耳边炸开,像是有欢腾的小鹿在他的心间跳着,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吧,为什么自己会.....还是青涩少年的日向创就这么浑然不觉的伫立在那里,温度就这么攀上脸颊,烧的日向创手足无措,慌张的像只被烤熟的栗子,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那位故事的男主人公就已经大步向自己走来。

  

“啧...明明就是一无是处的预备学科,居然厚颜无耻的跑来本科学区...现在的预备学科为了接近超高校级已经完全不要脸面了吗.....”

 

“狛枝凪斗你是有毛病吧?谁不择手段了要接近本科生了?”

  

“哦?那请脑子不好还嘴硬的预备学科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呢?”狛枝凪斗玩味的勾起嘴角,双手环抱胸前,轻轻一笑,此时的他嗓音微微上扬,就像是一只偷了腥还耀武扬威的猫。

  

日向创毫不意外的溃不成军,恼羞成怒间有带有一丝模糊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感。不清不楚间他就仓惶着,几乎是以逃走的姿态离开了本科生的教室。

  

直到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一众本科生的视线里时,一句掩饰的话才后来居上:“哦,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抱歉了左右田,七海,下次在说吧!”

  

“狛枝同学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完全不会呢七海同学,面对毫无希望的预备学科就应该这么做吧?”

  

 ———————————————————

  

 日向创与狛枝凪斗的纠缠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开始了。自从那一天之后,日向创几乎费了所有的力气去躲开那个嚣张的白毛,却总是每次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个身影在他的眼帘中现场一瞬就离开,就好像悬疑剧里尾随漂亮女高中生的变态痴汉,但是日向创可不是只会飙高音腿软的女高中生,终于,日向创忍受不了那个神经病似的白脑袋在他视野里反复横跳,上下翻飞,一天,他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大步流星的走上去揪住那个白毛的衣领,不顾狛枝凪斗诧异的眼神,恼怒地问道:

  

“狛枝凪斗你究竟有什么毛病?麻烦有病就去看好么,不要再出来祸害人了!”

  

 “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好么,麻烦预备学科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哦?”

  

  “哪有人这么碰巧的,和我碰巧遇见几十次,还是在一天里,你难道不觉得刚刚的那一套说辞是不会有人信的吗?”自己是脑子里捅了江之岛盾子才会觉得会喜欢这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本科生,肯定是自己上辈子炸了绝望残党才会和这个人遇见吧,一定是这样的吧?日向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话说自己刚才是在想什么,江之岛盾子和绝望残党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自己一定是被狛枝凪斗气糊涂了...

  

  “我和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预备学科不一样,就是像我这种这么卑劣的垃圾也是有幸运的才能的呢!和预备学科这么绝望的遇见这么多次你以为我很愿意吗?本来我也就是跟随自己的感觉随便在充满希望的希望之峰里乱晃,好一边瞻仰璀璨的希望光芒一边...但是却好像总是迷路到毫无希望的预备学区这边来,该说是超级绝望级的不幸吗....”

  

  “净tm不.....额..也是拿你没办法,是真的迷路了吗?”为了不让这个奇怪的棉花糖头在七海面前讲些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日向创只好生生打碎牙齿吞下肚,心中的小人默默落泪,明明一点都不想和狛枝凪斗扯上关系......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呢。”

  

  “那我送你回去?”

  

  “虽然和预备学科要一起走有点绝望的难以忍受,但是为了回到充满希望的大家那边,付出这些绝望也是没有关系的不是吗?”

  

  “你到底要不要走。”

  

  “啊,还是要走的,那就麻烦预备学科君了呢。”

  

  “不麻烦不麻烦,给充满希望的超高校级的幸运狛枝凪斗大人领路也是我一个一无是处的预备学科的幸运呢!”

  

  “......”

  

  “咳咳...你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

  

  本来想羞辱一顿狛枝凪斗为什么反而最后自己变得很羞耻了是怎么一回事!

  

   ———————————————————

  狛枝凪斗最近很苦恼。苦恼的源头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启齿,居然是因为普普通通毫无希望,还每天屁颠屁颠跑过来靠近充满希望的作为本科生的大家的那个预备学科——日向创。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狛枝凪斗并不是那种会欺骗自己的人(就算是渣滓妄想靠近希望也至少得有一点真诚的品质吧?)——狛枝凪斗觉得自己喜欢日向创,而且还是更像狗血电视剧的一见钟情。谁知道是哪个蒙着眼睛的丘皮特拿着他那张弓,恶作剧似的射出一支箭,却没想到这只代表热烈爱情的金箭,不幸的射中了自己,就如易燃物碰上了爱情的火花,一点点的摩擦起电却燃起熊熊的烈火,不然自己怎会受这来路不明爱情的煎熬,而且对象居然是区区一个预备学科。

  

  这是狛枝凪斗第一次喜欢这样一个人,就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的吹进来。他总是坐在那张靠窗的椅子上,假装漠不关心的看书,在斑驳的树影的掩饰下他能一直盯着日向创的脸庞,缓缓的那双草绿色的眸子中被温柔的溺死,他用手指在桌子上勾勒出日向创的眉眼,就像雕刻刀在象牙上滑动,像皮格马利翁在雕刻伽拉忒亚。

  

  这样拙劣的伎俩狛枝凪斗百用不厌,但除了第一次日向创主动的靠近,他始终未曾踏上那勇敢的一步,手里的那本爱情诗集他几乎都背的滚瓜烂熟。

  

  如果狛枝凪斗碰巧撞见了日向创投向这边的目光,他会立马像被火舌烫到了似的,迅速移开,如果实在躲不掉,他会迎上去,挟上嘲讽的意味,让日向创知难而退,不管日向创要对自己说什么,他都只管嘲讽回去,事实上狛枝凪斗已经听不到日向创在说些什么了,心脏在他瘦削的胸膛中疯狂的震颤着,他的心海上已经刮起的飓风,掀翻了他理智的船,将他吹的昏头转向。

  

  在晴朗的夜晚,狛枝凪斗会打开窗台的玻璃落地窗,坐在写字台前,在微风与月光的陪伴下写写一封又一封的长信,灵感都来源与他那因反复阅读而背下来的爱情诗集,就如呼吸般轻松,只需要从他对日向创狂热的爱情中抽出那么一点,就足以让大段的文字流淌而出,飘飞的字迹将信纸的两面填的满满当当。

  

  他总是一边嚼着玫瑰花瓣一边读着自己写的情书,他逐字逐句,反反复复的读着,读的越多,吃下的玫瑰花瓣越多,他总是在前一天的晚上对着月亮发誓一定会将情书送出,并在第二天的清早兴致冲冲的在花店买下大束的玫瑰花,在中午尾随日向创,在下午将柜子中快要腐朽凋谢的大束玫瑰带回家,最终在晚上一片一片的将它们吞下肚去。花店的老板看他每天都一副沐浴在幸福里的模样,外加那一张样貌不俗的脸,真的觉得狛枝凪斗是个每天都会告白的爱情疯子——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但花店老板是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故事的狗血之处还不止于此。

  

  ———————————————————

 “啊啊,一想到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渣滓居然浪费了充满希望的超高校级药剂师的吐真剂,就立马羞耻的想跳楼谢罪,不,跳楼什么的还是不足以弥补这滔天的罪过,肯定是要先把四肢砍掉再往伤口上撒盐水,再死掉才勉强可以...也许添上挖掉眼睛会更好...”

  

  这是左右田今天的第133次听见狛枝凪斗在那里和抽了风似的说话,自己也是脑子抽了风才会数这个疯子念叨了多少遍,如果再不阻止,狛枝凪斗估计就要没完没了,这个神经病已经是第133次打扰他在脑里构想给索尼娅小姐第13次的告白惊喜——前面的12次都已失败告终,但是作为超高校级的机械师怎么能向绝望低头,总有一天索尼娅小姐会和自己在一起!左右田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几遍上帝保佑,才拧着乱跳的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转过身:“狛枝,那我问你,你最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

  

  “是蓝羊哦,充满希望的左右田同学,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

  

  好家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是原汁原味的狛枝式回答,他还一直以为狛枝凪斗会是哪种心口不一的类型...难不成超高校级的药剂师做的吐真剂真的失效了?啧,如果是这个家伙,估计是被他的幸运抵消掉了也说不定...左右田抓狂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几乎是不报以任何希望的问:“那,狛枝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哦(没有呢,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渣滓根本不配喜欢上什么人。)”狛枝凪斗神色一变。

  

  “哎?!不是,是我听错了吗,狛枝你居然会有喜欢的人?!!!”

  

  “库斯库斯,没想到恶心的狛枝哥居然会有喜欢的人啊。”

  

  “西园寺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这不重要吧,难道不是应该先问狛枝哥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倒霉鬼吗?”

  

  “不好吧,毕竟是个人隐私呜呜,我只是提个建议不要讨厌我...”

 

  “啧,臭母猪不要讲话!”

  

  “西园寺同学不可以这样哦。”

  

  “和这种腐烂的蜜柑道歉没有意义吧,小泉姐。”

  

  “凪斗酱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是谁?”

  

  “咦!?怎么一下子都靠过来了!”

  

  “额...是日...向....君...(刚刚只是我这个渣滓一时说错了。)”每个音节几乎都是挣扎着被挤出,都已经扭曲了音调,狛枝凪斗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脱离主人控制的嘴唇却继续发出惊人之语:“我喜欢..的..是..日..向..君。”意识开始变得恍惚,他魂不附体,汗水津津的从额头上滴落,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还在不住的颤抖,好像还要说些什么,抢在弥天大祸降生之前,狛枝凪斗灰绿色的瞳孔陡然一缩,身躯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倒了下去。

 

   ———————————————————

  

  当狛枝凪斗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和略微有些浓郁的百合花气味似乎要在本就不宽敞的医务室里一争高下,他挣扎着起身,牵扯到了手上还打着的点滴,他吃痛的发出一声沉闷的气音,然后四下环顾,病床旁坐着的是在午后惰懒阳光下昏昏欲睡的雪染老师,应该是她将自己送来的,那么,自己喜欢日向创,也已经被77期的同学知道了吧,那种被强迫着吐露心声的感觉,大概是吐真剂的效果,这让一向崇拜超高校级的他产生了片刻的迟疑,现下的这种糟糕的情况就是拜那吐真剂所赐。旋即狛枝凪斗就将罪过转移到了他的不幸上去,错怪超高校级作品的想法垃圾虫一样的自己怎么可以有,但是现在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预备学科的日向君会听到这个消息吗,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大概是会觉得很恶心也说不定,毕竟日向君这么受欢迎,不管是情人节还是白色情人节都收到了很多的异性巧克力,比起同性,日向君还是会喜欢女孩子的吧?

  

  “狛枝同学?你醒了?”雪染千纱醒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继续说,“我听说了,狛枝君好像因为超高校级的药剂师前辈配置的吐真剂而深受困扰,不用担心哦,老师我已经联系让她制作解药了,大概需要2天的时间,还有罪木同学说狛枝君好像吃了很多不应该吃的东西才导致营养不足,再加上吐真剂刺激才会倒下去的,所以狛枝君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行!”

  

  雪染千纱又告诫了狛枝几句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惊讶了片刻说还有事务要先走,雪染千纱从椅子上站起,给了狛枝凪斗一个甜美的微笑,然后“哒哒”踩着匆忙的脚步向外面走去。

  

  也就是说其他的同学还留在班级里吗,多年深陷不幸与幸运循坏的狛枝凪斗此刻身体微微一颤,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脊骨上游动。

  

  感觉会有很不幸的事情发生啊。

  

  ————————————————

  

 日向创被邀请参加明天77期的到山上的野餐聚会。

  

听说那里有很多很漂亮的樱花树。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次邀请他的时候,一众77期好像都在密谋了些什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好像那天还是狛枝的生日来着,听说他好像还因为什么事情晕倒了,但是他问的时候,就连左右田都不说...唔,虽然那个人每天都一副嚣张到不行的样子,但是生日自己还是要送他一份礼物的吧?

  

 等到野餐那日,日向创便带着准备好的给狛枝凪斗的礼物和一些零食早早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但没想到狛枝凪斗比他到的还早,他一个人拿着一本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坐在长椅上看,身旁只放着一瓶矿泉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要不现在就把礼物给他好了。日向创从书包里拿出礼物,双手抓住背在身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一点一点的向狛枝凪斗靠近。

  

  “那个狛枝,早上好啊,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没错,就是这样,不要紧张,只是朋友间送个生日礼物,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啊,心脏好像都要跳出来了似的,肯定是太久没有和狛枝说话了,一定是这样!

  

  狛枝凪斗抬眼看了日向创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又马上像忌惮着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唇,继续垂下头去。

  

   被无视了。日向创设想过被狛枝嘲讽一顿,被狛枝狠狠的嘲讽的一顿,被狛枝狠狠的嘲讽一顿再加上一脸嚣张的要求他跪下来舔他的鞋,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狛枝凪斗无视,他拿着礼物的手慢慢攥紧,一颗心坠坠的往下沉,苦楚感像是腐烂的玫瑰在心中慢慢发酵。呼吸微微一滞,在恍惚之间,日向创终于抓住那根掺杂在痛苦之中轻薄的丝线,一个朦胧的想法在他混沌的脑中显得愈加明朗清晰——他喜欢狛枝凪斗,是简单到没道理的喜欢,就像星星会爱上月亮,草木会爱上太阳,也许爱情来得就是迅速而毫无理由,当你反应过来时它已经从你的指缝间悄悄溜走。

  

  日向创的爱情刚刚诞生便无疾而终。

  

 手上紧抓住的礼物的包装纸发出的刺耳声响终于将日向创拉回现实,他连忙背过身去,礼物的包装纸已经因为日向创的力道而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系着的蝴蝶结也偏离了原有的位置,日向创垂下眼睛,看来这份礼物就要和他的爱情一样,永远也不会等到那个人的接收了。

  

   ————————————————

  

  不出意外,整个野餐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而举行,虽然自己并不是很热衷于此,实际上在自己的父母去世以后,进希望之峰前,狛枝凪斗甚至在每年的这一天都从未想起过今天会是自己的生日,但是他还是会笑着接受77期中的每一个人送的礼物,每年的变化差异变化并不大,都是超高校级的大家各自送一些非常有个人特点的礼物,今年七海送了一个游戏机,左右田送了一个他自己作为形象的会唱歌的小机器人,罪木送了一整套的医疗包.....

  

  等到超高校级的大家各自送完,最终只留下了日向创没有送给狛枝凪斗礼物,几乎就像筹划好的一样,一众77期立马就开始哄笑着,催促着日向创送上给狛枝凪斗的礼物。

  

  狛枝凪斗灰绿色的眸子开始紧张的在眼眶里颤抖,其然从日向创的身影一出现在狛枝凪斗的视线当中,他就再也没有把眼神移向过别处,他看见日向创背着自己从书包中拿出礼物,他看见日向创的喉结滑动,自以为做的水底不露但实际上全都被狛枝凪斗看在眼中,他的心随着日向创的靠近而逐渐慌乱,几乎在日向创话音未落的一瞬间他就想立马对他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无时无刻不想拥抱你,日向君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永远永远的在一起,想要借着吐真剂的作用将暗藏的情意倾泻而出,风衣的口袋里就放着他写的30页的情书和一枝刚买的玫瑰花。

  

  但是狛枝凪斗害怕了,他害怕日向创不会同意,害怕日向创对自己露出厌恶的神情,害怕日向创拒绝了自己之后他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他最终没有说话,他的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紧攥着玫瑰。


      狛枝凪斗可以每天写大段大段的情书,可以每天买大束大束的玫瑰,却是个就连表白都不敢表白的懦夫。

  

  日向创的笑意褪去,他说:“不好意思,狛枝,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明天我一定给你补上。”

  

  狛枝凪斗的笑容未变。

  他的手折断了口袋里的玫瑰。

  

  77期陷入一阵安静之中,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然后突然开始互相使眼色。

  

  (左右田哥你不是说日向哥一定会给狛枝准备礼物,到时候我们只需要起哄,就可以让日向哥给狛枝哥表白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

  

  (凪斗酱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狛枝伤心的啊,他明明还笑着哎)

  

  (唔,日向君看起来也很不对劲哎,他应该会给狛枝准备礼物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七海你觉得也没用啊,日向自己说没带啊,啊啊啊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不是左右田哥自己找出解决办法才对吗?)

  

  (我也不知道啊???!)

  

  “......”狛枝凪斗还是不语,他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笔和纸,写下:没事的,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渣滓本来就不应该被超高校级的大家记住生日什么的,所以被一个预备学科忘记,也是很常见的的事吧?

  

  “我是个预备学科还真是对不起啊,抱歉,我是真的忘了。所以大家的眼睛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抽筋了?”

  

  (日向同学都自己找台阶下了!左右田同学你现在在我心里已经打上不靠谱的男生的标签了!还有狛枝同学居然还不说话,他究竟要干嘛?我记得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喉咙还是可以讲话的啊)

  

  (唔...狛枝同学是喝了吐真剂他不说话就表示他不想说真话吧?)

  

  (所以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左右田苦思冥想,终于大彻大悟:“要不我们一起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好了!我带了骰子,掷最少的两个人要接受惩罚!由掷数字最高者选择惩罚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不错的建议吧?哈哈!)

  

  (左右田哥你怎么和猪一样蠢啊?狛枝哥的才能是幸运欸,你觉得他能是最少的?)

  

  (?!)

  

  “好啊。”狛枝凪斗说,“日向君也一起来玩吗?”

  

  “嗯。”

  

  果然,狛枝凪斗以他惊人的幸运一下子就连掷了六局的6,而日向创也好似被幸运女神眷顾,连着6局全是掷的第二多,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们俩一起成为被惩罚的人,反而是左右田像是被衰神上身,苦不堪言。

  

  终于,在第7局,狛枝凪斗和日向创同时掷到了1,而左右田却在这一局里掷到了6。

  

  “我终于不是最少的了太感动了!!!!”

  

  “库斯库斯,左右田哥要不要哭的这么恶心啊。赶紧决定要惩罚什么才对吧?”

  

  “哎?我不知道决定什么诶?!”

  

  “唔呼呼,要不要来玩pocky game呢,让人上面下面都快乐起来的pocky game 哦!”

  

  “那好吧,就决定是这个了!狛枝和日向不能反悔!”

  

  “哎???!!!要我和狛枝那家伙玩pocky game?!”

  

  “就算是预备学科也是不应该违反规则的吧?所以快点开始才对吧?”

  

  日向创拿起一根pocky,狛枝拿住另一头,两个人含住pocky,日向立马红了耳根,他和狛枝离得实在太近,他甚至能看见狛枝凪斗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投下的阴影罩在灰绿色的眼睛之上,一呼一吸都扑在日向创的脸上,有着独有的清新,就像夏日里初生的薄荷叶。伴随着滚烫的温度从耳根烧到脸上,日向创无法再欺骗自己去逃避,在狛枝凪斗虚假的深情和血淋淋的残忍事实前,那个真切的想法缓缓的从他伤痕累累的心中滑落——他仍然喜欢狛枝凪斗,就算这份爱情几乎早已被注定了失败的结局,成功的希望微弱到渺茫,但他仍旧喜欢狛枝凪斗,无怨无悔的喜欢他,他就像一颗被傻愣愣投进一滩烂泥的石子,明明就连一片水花都无法惊起,却心甘情愿的深陷其中。

  ————————————————

  两个人都慢慢吞吞的咬着,时间缓缓流淌,狛枝凪斗望着日向创那双小鹿似的含满潋滟水光的眼睛,理智的那一根弦在爱情的文火煎熬下似乎就要立马崩断,表白的话语几乎就已经抵在舌尖,他恍然感受到了爱情的质量,体积,颜色,形状,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枝玫瑰和一封30页的情书。

  

  狛枝凪斗想要和日向创表白,于是他轻轻的咬断了pocky,在pocky断掉的那一瞬间,狛枝凪斗看见了日向创悲伤的眼睛。

  ————————————————

  狛枝咬断了pocky。

  

  果然,还是讨厌我么。

   

  ————————————————

  

  气氛陷入了僵局。

  

  痛楚之情在日向创空洞的躯体里发出仿佛一盒多米诺骨牌哗啦啦的一阵混响,他强忍住鼻头间陡然升起的酸楚,镇定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了电话,然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抱歉啊,我突然临时有事,先回去了,对不起了,狛枝你的生日礼物我一定会给你补的。”说罢日向创拿起背包独自一人离开,其实根本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给狛枝的礼物也还在他的背包里,只是因为他害怕,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向狛枝凪斗表白自己的心迹,为了逃避,日向创甚至能编出一个临时有事这种拙劣的理由。他借着伤心的情绪在满是樱花树的山林里毫无目的乱走,等到回过神来时,早已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

  

  日向创打开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真是不幸啊。他环抱着膝盖坐在一棵的樱花树下,这棵树花开得几近盛开怒放,微风轻拂,光影斑驳,但是花色却异常暗淡,想来也是,已经是暮春了,恐这满山的樱花树,不久就会全部凋零。这个时候诞生的狛枝凪斗,却是意外的很像樱花。日向创揉了揉干涩的眼,太多太多的痛苦堆积在心头,反而让他哭不出眼泪,望着这满山的樱花树,有种难以言表的悲凄。

  

  “日向君?你在这里吗?”

  

  是狛枝的声音?不对,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日向创连忙转过身去,竟发现狛枝凪斗竟在自己的身后,带着一脸如樱花般的微笑,温柔的晃眼。日向创的嘴唇惊讶的苍白,酸楚之感再次涌上眼眶,支离破散的心中盈满了泪水,他抹了抹脸,毫不迟疑的将那股哭意残忍地扼死,他现在还不可以哭,他不能在狛枝的面前哭,在狛枝凪斗看来哭的泣不吭声的自己根本就是会被他狠狠嘲讽的对象,汹涌的泪水就是一无是处预备学科软弱的象征,在狛枝凪斗的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毫无希望的预备学科,一个不被抱有任何希望的预备学科,一个永远得不到狛枝凪斗爱意的预备学科。

  

  狛枝凪斗没有说话,日向创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狛枝凪斗只是走过去抱住了日向创,将日向创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揽住日向创的腰,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日向创的后背,温柔的不像话,日向创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这一定是一个用泪水做的梦吧?

  

  泪水来得汹涌澎湃。

  

  不知过了多久,日向创才终于平复好了情绪,立马从狛枝凪斗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还未等他飞快的擦干净泪水,狛枝凪斗

就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那枝被自己折断的半截玫瑰,说:“日向君,我喜欢你。”

  

  “你没有在开玩笑吗?今天的确是4月28号不是愚人节吧?”

  

  狛枝凪斗又抱住了日向创,力气大的惊人,日向创拼命的想要挣扎出去,却仍被狛枝凪斗死死地禁锢在他那腻人的怀抱里,然后,便是狛枝凪斗用那冰凉的唇轻轻的吻掉了残余在日向创脸上的泪珠。

  

  当那冰凉的如玫瑰花瓣般柔软的唇落在他的脸上时,日向创停止了挣扎,望着与当初初见时别无二致的樱花,一摸一样的脸,相比之下,似乎温柔到虚假。

  

  狛枝凪斗轻轻一笑:“难道日向君还不知道吗,我之所以不和你说话是因为我喝了吐真剂,是根本说不了假话的,如果当时我直接和日向创表达我殷切的爱意日向创肯定会被吓到的吧?本来我是想玩完pocky就和日向君表白,但是谁叫日向君你像只没了家的小狗那样失魂落魄的离开,让超高校级的大家一齐推着我来找你和你表白呢,而且我真的好想好想和日向创表白不是因为77期是我真的好爱好爱日向君!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刚刚可是抱着被日向君拒绝之后就立马跳楼自杀的决心来和日向君表白的!”

  

  狛枝凪斗的语速快到惊人。

  

  “你是在骗我吧?是不是大家又让你玩大冒险?说真的,这一点都不好玩......”日向创颤抖着手故作轻松的想要推开狛枝松开挽住自己腰身的手。

  

  拜托你了狛枝凪斗,不要再对我这样温柔下去了,被你这样愚弄的我像只在你的手掌间逃窜的老鼠,如果我还傻里傻气的相信你,我......赶紧承认吧,然后再拿着你平常对我的那种嘲讽的神色和不屑的语气告诉我,是的,没想到一无是处的预备学科猜得不错,没错,我就是在耍你,我就是在欺骗你,毫无希望的预备学科怎么样都好,根本不重要。好让我可以狠下心来,把心脏从胸膛里剖出,一点点的剥开,将爱你的部分和你有关联的部分全部分拣出来,然后告诉自己,我以后将不再爱你。

   

  “果然是一无是处的预备学科呢......难道你还在质疑我对你热烈的爱意吗?真是没办法啊...”

  

  “明明我有一枝玫瑰,一封30页的情书还有一颗为了爱你而跳动的心脏。”

  

 The End.

 

 Thank you for reading

Happy birthday to Nagito komaeda

2021.4.28



芊阿郎

【狛日】慢性他杀

Summary:他很可怕,但是外面的世界更糟糕。

Warning:

*全文1.2w+,一发完。是 @反复分娩 的约稿之二

*与上一篇《慢性疾病》互不干扰。设定类似,走向不同

*非常阴暗病态,有心理创伤、限制自由、斗殴、精神臣服等情节

*神经质的狛,过度绝望的创,好心打水漂的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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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躺在雨地里发着抖。它爬起来,滑倒了,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我想着它真痛苦,不如一死百了。我想离开,却与它对视。...

Summary:他很可怕,但是外面的世界更糟糕。

Warning:

*全文1.2w+,一发完。是 @反复分娩 的约稿之二

*与上一篇《慢性疾病》互不干扰。设定类似,走向不同

*非常阴暗病态,有心理创伤、限制自由、斗殴、精神臣服等情节

*神经质的狛,过度绝望的创,好心打水漂的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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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躺在雨地里发着抖。它爬起来,滑倒了,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我想着它真痛苦,不如一死百了。我想离开,却与它对视。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对活下去的希望,在那一瞬间被击中了心脏。我抱起它,听到它对我说,亲爱的,我们回家。”



“不对,狛枝先生。在你一个小时前的回忆里,它并没有对你说过话。”



“有。它挺重,所以我把他放到我的背上。他喝了好多酒,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等等,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名字吗?”



“叫日向——啊,不对,叫什么来着?”









>>>


深夜十一点,药店的门被推开了。坐在柜台里追泡沫剧的老板娘嗅见了一股冲鼻的酒味,头也不抬地道:



“醒酒药在门口的架子上。”



来人跌跌撞撞地走近了柜台,每喘一口气就喷出一股酒气。老板娘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到一张神色涣散的娃娃脸。来人是个高个子的男性,穿着一身正装,干净利落的短发,然而精神看上去却非常糟糕。他的黑眼圈浓得像晕开的深色下眼影,眼皮半耷拉着。眼尾鼻尖都是红的,牙齿轻微地打着颤。老板娘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毕竟这家狭窄的药店就挤在居酒屋们的中间,时常有醉鬼光临,因此醒酒药便成了店内最畅销的商品。



男子神色涣散地哆嗦了一会儿,用微弱的声音道:“给我拿点头孢,越多越好。”



老板娘耐着性子道:“客人,刚喝了酒不能服用头孢。”



男子嗯了一声,没有动身离开。老板娘慢慢咂摸出了意思来,语气一下子就严厉起来:“不卖!拿点醒酒药就给我出去!回家好好把脑袋里的水倒进马桶里冲走!”



他踉跄着出了药店的门,扶着墙,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刚下过雨的地砖上布满脚印的泥尘。日向创,今年26岁,是只拿着可怜工资全年几乎无休的加班狗。他平时很会看上司和同事的眼色,堪称公司内逆来顺受第一人。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很有活力,应该去寻找更广阔的舞台,然后他就被裁了员,当天就开始准备搬出公司的员工公寓。



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同事请他吃了顿散伙饭。他们在桌子上抽着烟吞云吐雾,对他说,唉,社长确实对你有点不厚道,不过最近公司资金周转出了大问题,裁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日向创隔着烟雾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失手打翻了桌上的一瓶酒。他神色晃荡地看着酒液流淌到自己的西服上,低低地嗫嚅了一句,给我去死。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谁。可能是拍着肩膀夸他很有活力的社长,可能是比他运气好的同事们,可能是这瓶弄脏他衣服的酒。



日向创从小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殷实的家境,没有出众的外形,没有聪明的头脑。他直到高中,才接受这个事实。很多人在小时候都以为自己会是主角,即使当下平凡无比,总有一天也会出人头地,就像火热无比经久不衰的热血少年漫画那样。当年他的父母卖掉了一栋房子,把他送进了一所著名高中的预备科。可笑的是他已经工作四年了,都还没有帮父母赚回本来。如今工作也丢了,住处也没了,他觉得再开口向父母要钱简直就是社会败类,倒不如一声不吭自生自灭。



日向创跪在街边哇哇一阵乱吐,吐出一堆刺鼻的酒水与胃液。手机在这时响了,一接通便是左右田的大嗓门:“喂!你没事吧?听说你被裁员了?什么黑心老板!你有房子住吗?要不要来我这里?”



“不用了。”日向创醉醺醺地道,“日向创死掉了。”



他把手机扔到了地上,用尽力气踩了几脚,结果因为重心不稳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他一边咳嗽一边爬起来,看到几步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米色长风衣的人。这条街尽是玩乐之地,即便夜深也人来人往。但是,透过模糊的人流,他涣散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人。



那个人的个子非常高挑,很瘦,薄毛衣的高领遮住了下半张脸,戴着遮掩双眼的浅茶色眼镜,微卷的中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他裹着长风衣立在街头,像棋盘上一只白色大理石制作的棋子。日向创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紧紧盯着自己,甚至对着自己轻轻歪了一下头,似乎打量得十分专注。那个人左手插在衣兜里,右手握着一柄高尔夫球杆,闲闲垂在身侧,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富裕。



日向创觉得现在的自己趴在呕吐物里的样子实在是难看,尤其是和这位刚打完高尔夫球的有钱人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大概是条可怜的狗,在这里上演黑色喜剧。日向创稳住了身子,稍微冷静了一下,捡起碎了屏的手机,转身走出了这条繁华的街。



他需要在偏僻的巷子里订一家寒酸的旅店,像一条死狗一样睡一晚,捱过这个难熬的长夜。



他走上死寂的坡道的时候,低下头,看到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和身后第二条影子。那条影子不属于他,悄无声息地印在地面上。日向创没有转头,他听见脑后传来紊乱的呼吸声,仿佛对方是因为激动与兴奋而喘不上气来。他听得很清楚,明明可以回头,或者奔跑,但是没有。他站在原地想着,啊,父母卖掉的那栋房子,真是打了水漂。



耳后被重重一击,日向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深夜,十点三十分,私人宴会散场。狛枝凪斗在自己的车内换了一身衣服,将毛衣的衣领拉高,遮住嘴唇与下巴,戴上一副浅茶色眼镜,将卷曲的中发扎起。对着后视镜确认了这副行头不会轻易被路人认出来,他将副驾驶座的高尔夫球杆拿起,下了车。



球杆是白天那个老总送的。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说要教他打高尔夫,趁机在他的身上摸了几下。狛枝笑眯眯地说谢谢哦但是不用您教我,我随便一打就可以进洞。老男人看着精准入洞的球瞠目结舌,这时狛枝又是一挥杆,一杆子打到了老男人的秃头上。



狛枝做出惊讶的神情道,啊呀抱歉,这次没发挥好,没被我打成弱智吧?



现在,深夜十一点整。狛枝拿着球杆,已经走到了最繁华的街区。他打算在这里把球杆扔进垃圾箱,然后去买一盒烟。



十一点十分,他与一个醉鬼擦肩而过,听到一句阴郁的低声谈话——



“日向创死掉了。”



狛枝凪斗停下了脚步,隔着几步远,回头看向那个醉鬼。这个醉得脚步虚浮的男子穿着公司职员的正装,突然将手机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栽倒在地上的一滩呕吐物里。这人摔倒的时候名片从口袋里飞了出来,停在狛枝脚边。狛枝没有移动,垂下眼睛看了看。



日——向——创。



狛枝凪斗缓缓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醉鬼。对方正好向这个方向目光涣散地抬起脸来,让他看清了那张有着浓重黑眼圈、奄奄一息的娃娃脸。那双眼睛没有多少神采,眼角湿润地挂着一道亮晶晶的泪痕。狛枝看着这具年轻饱满的身体虚弱无力地在呕吐物里挣扎,像一只被暴雨打湿落在泥地里,拼命扑扇翅膀的蝴蝶。



狛枝凪斗发觉自己看得入了迷。他看惯了上流人士表面华美却内里腐烂的做作模样,现在看到下层社会的可怜虫努力挣扎的惨样,觉得简直是鲜活生命所展示的天然艺术品。应该被做成模型——不,制成标本,放进高等博物馆的展览厅里。



他的脑海里似乎泛起了什么,像千年阴冷的溶洞深潭,正在逐渐水落石出。他呼吸急促,心如擂鼓,感觉到自己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也听见自己用近似于耳语的声音道……



“小布。”



在听到自己低语的同时,他模模糊糊听见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鼻尖飘来铁锈与泥土的气息。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条街的目的,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神思却一片清明。他看到这个人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便立即跟了上去。



走得越远,狛枝凪斗越是颤抖得厉害。他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兴奋来源于何处,一门心思想着要得到这个可怜人。他喜欢这家伙湿漉漉的眼睛、通红的鼻尖、颤抖的手脚,以及那句“日向创死掉了”的绝望低哑嗓音。他喜欢这种鲜活生命被蹂躏至奄奄一息却还有一线生机的心跳感,他喜欢只要他一出手就能颠覆这个人的人生的绝佳掌控感。



眼前的人突然停下了,低头看向地面的影子。狛枝猜到自己被发现了,压根没有想好如何搭讪,如何用现代人的礼节与善良去把这家伙哄骗上钩。这不像平时的他,那个惯会作戏哄骗的狛枝凪斗。他暴怒得牙关相磕咔哒作响,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他在肾上腺素的大量进攻下高高地挥起了球杆,击中了这个人的耳后。



他没有特意权衡力度,冒着将对方一击毙命的风险下了狠手。就算打死了又如何,死掉的总比逃掉的好。对方的身子一下子软掉,在坡道上向后倾倒,落在他怀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带着狂乱的振动。狛枝凪斗猛地清醒过来,接通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狛枝,有紧急通知。下周的杂志试镜调到了明天,上午八点在家门等我……你在做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我刚刚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一见钟情。”狛枝凪斗用几近于温和的语气喟叹道,“非常浪漫,令人难忘。”








>>>



狛枝凪斗身为艺人,是个名副其实的花瓶。他从模特转行娱乐艺人,不唱歌,不跳舞,又由于形象气质太有个性所以戏路狭窄。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靠着惊为天人的外形到处接广告、拍杂志图、参加弱智综艺。在这个颜值至上的时代,就连他怪异的性格也被吹捧成了萌点。连续好几个经纪人因为无法忍受而主动要求公司换人,直到换到了七海千秋为止。



七海千秋是出了名的心态平和,稳得八风吹不动,佛系的同时又兼备灵敏与冷静的应急能力。一听狛枝凪斗这话,她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早上她将驱车出发,在七点半抵达狛枝凪斗的住所一探究竟。



早晨七点,日向创的生物钟打败了宿醉,让他在陌生的床上准时醒来。他揉着太阳穴坐起,便听到一声叹息:



“你醒了?还很早。”



声音来源于卧室的小阳台,阳台上的人影呈现出坐在椅子里的模样,勾勒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侧面。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窗帘缝隙中伸出来,缓缓撩开一些帘子,露出半张神色沉静的脸来。那只灰绿色的眼睛,似乎在微微地笑。



“你昨晚在路边晕倒了,这是我的家。”



骗人。日向创不动声色地想。昨晚那个在阴影处观察他的人,在坡道上跟踪袭击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在职场上逆来顺受好几年,日向创自然懂得很多时候装糊涂比说真话更能明哲保身。他笑了一下道: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马上就离开。”



“宿醉了起来头很痛吧?要不要喝点蜂蜜水?”狛枝拉开窗帘走了进来,熹微的日光从他身后洒下。日向创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昨晚做了很奇怪的事,但是看上去确实是个美人。淡薄阳光下纤瘦优美的身形,中性化的柔和五官,淡色的眼眸,淡色的头发与淡色的唇,以及搭在玻璃杯上漂亮的手指。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在愣神的时候狛枝已经走近他,用左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右手握住玻璃杯,向他嘴唇凑。日向创并不相信这个人,因此并不想喝这杯水。然而对方看上去温温和和,手上的力气却是大得很。日向创迫不得已喝了半杯,直到呛得连连咳嗽才被放开。对方倒是贴心地递过来一张纸巾,让他擦干净唇边的水渍。



“你叫日向创是吗,我看到了你的名片。我的名字是狛枝凪斗,认识你……很高兴。”狛枝皱了皱眉,“可惜我马上有急事,就要出门了,其实真的很想和日向君再待一会儿的。”



“叨扰您了,狛枝先生,我马上就走。”



日向创没心思和这个奇怪的人在这里耗。他现在居无定所,没有工作,不想出去乞讨就必须赶紧动身谋生。他刚转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拉住了,一回头就对上那双已经没了笑意的眼睛。



狛枝一字一顿地道:“你要走吗?”



日向创被这副表情给吓到了,哆哆嗦嗦地道:“不然呢?”



“你醒得太早了,现在时间七点十分,有人随时都会过来。你为什么不多睡几个小时呢?等我忙完了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可是你偏偏醒得这么早,那你就必须乖乖在这间房子里等我回来。”狛枝忽然又笑了,“日向君很容易被吓到呢,真可爱……那个,你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食用陌生人的东西?”



七点二十五分,七海千秋在狛枝凪斗的庭院前按响了门铃。狛枝看上去心情愉悦地打开了门,七海一言不发地侧身闪了进去。她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别人。



“你在怀疑我什么?”



“一见钟情?谁?”



“啊……昨晚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醉鬼,有点想起第一次捡到小布的时候了。”



“……”七海千秋皱了皱眉,“你很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







>>>


日向创第二次醒过来,是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里。水有问题,他早该想到的。他头晕胸闷地挣脱出来,发现是一个放置在阁楼的狗窝。门窗都被锁了起来,包括他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的项圈无法解开,万幸的是链子的长度足够他在阁楼里活动。他的手机不在身上,联系不到别人。



日向创冷静下来,在阁楼里翻了翻堆放着的物品。几个大箱子里是宠物用品,绝大部分宠物食品已经过期落灰。一张旧桌子上堆着一些杂志和海报,他翻了几下终于回忆起来对狛枝凪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他曾在广告和书店杂志封面上见过这个人。只是日向创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几乎不关注娱乐圈,因此印象没有很深。在层层叠叠的杂志下面有一本老旧的笔记本,日向创翻开第一页,不知是几年没被动过,纸页僵硬泛黄。



蓝色圆珠笔的字迹已经被岁月模糊: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躺在雨地里发着抖。它爬起来,滑倒了,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我想着它真痛苦,不如一死百了。我想离开,却与它对视。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对活下去的希望,在那一瞬间被击中了心脏。”



“我把它带回家,问它叫什么名字。它不说话,我说那你就叫小布吧。我用了一周的时间让它习惯这个名字。找不到它的时候,我一说小布,他就会从不知何处冒出来,出现在我面前。我说你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很冷,寂寞得发疯。可是它从来不说话。”



等到天气彻底黑了下来,日向创才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狛枝凪斗的嗓音隔着门传过来,疲惫又温柔:



“你会说话吗?”



“放我出去。”



“你会说话啊。那请跟我学,欢——迎——回——家——”








>>>


日向创不明白自己被关起来的理由。他拒绝对狛枝凪斗说欢迎回家,在阁楼里暗无天日地苟活。一开始他觉得其实这样也蛮不错,总比自己流浪街头要好上一百倍。狛枝凪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说“欢迎回家”,日向创说我不是智障也不是哑巴,你可不可以适可而止。



狛枝笑了,那你为什么不说?



日向创用沉默来回应。狛枝的眼球忽然迸出了血丝,喘着粗气将日向创掐着脖子压倒在地上。他瞪着眼睛无声地笑,看上去像骇人的厉鬼。日向创拼尽全力从嗓子里挤出支离破碎的欢迎回家——他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废物,过去二十多年的坎坷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吃一点苦头就立刻退让自保。



这一句欢迎回家像是一针镇静剂,狛枝凪斗一瞬间变回了温和的神情。他从巨蟒变成羔羊,捧着日向创的手背蹭上自己的脸,喃喃低语道:



“我回来了。”



原本觉得有个容身之处还不错,但是事实证明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日向创很快觉得困在这一方阁楼里令人狂躁压抑。他把狛枝凪斗的日记一字一句读了个遍,看着多年前一只叫小布的狗是怎么被狛枝捡回来,怎么陪他走过漫长岁月,最后莫名其妙地死掉。乏味的日记,没多少趣味。于是日向创把所有的杂志读了一遍,把宠物食粮的说明书都读了一遍。



最后没东西可读了。



日向创开始觉得寂寞得发疯,坐在地板上不停地咬指甲。他一边咬指甲一边哆哆嗉嗦地努力背诵国中时期的课文,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活跃起来。他甚至开始期待狛枝的脚步在门后响起,他说,欢迎回家,然后门就会打开,狛枝会走进来,拿起他的手背蹭上脸颊,用喟叹的语气道——



我回来了。



大概是被他的温顺所感动,狛枝凪斗很快就把日向创从阁楼中解放出来。日向创获得了在整栋房子中自由行走的能力,只是无法出门,无法联系外界。狛枝凪斗给他可口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舒适的衣服、多种花样的娱乐,让他突然间体验到了过去那么多年不敢想象的东西。除了一句欢迎回家,狛枝并未向他索取更多东西。



狛枝凪斗很忙,几乎每天的行程都是满的。他早早出门,迟迟回来。冷冷清清的大房子里,日向创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里的狛枝凪斗如何露出光彩照人的笑容。他乖乖等待狛枝凪斗在夜色下风尘仆仆地归来,给这座房子添一丝生机。



日向创难以想象狛枝凪斗在过去的岁月里是如何一个人在这死气沉沉的房子里生活。和狛枝凪斗正相反,日向创的生活太聒噪了。他挤在员工公寓里,挤在地铁里,挤在超市促销的长队里。他在上司的眼色下东奔西走,在咖啡店里赶策划时也要被邻座哇哇大哭的孩子吵得头痛不已。父母把筹码都押在他身上,他背负着买房结婚出人头地的期望几乎要窒息而亡。



大概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他居然对着餐桌对面的狛枝絮絮叨叨全部发泄了出来。说完了觉得好受了不少,这时回想起刚刚自己自剖心迹的举动突然觉得尴尬,闹了个红脸。狛枝却开口道:



“你活得真热闹。我的双亲空难丧生十几年了,亲戚不来往,朋友没有,曾经养过一只狗。”



但是那只狗后来也死了。



日向创暗暗想着,没有说出口。狛枝的嗓音在凝滞的空气里重新响起来:



“你觉得听起来很难过?还好吧,毕竟现在有你了。”



日向创低头盯着餐盘,握着勺子的手开始颤抖。“请不要这样说。”他一开口嗓音也是抖的,“住口,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天深夜我并没有故意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对你一见钟情,舍不得让你就那样走掉。”



“……”



“我爱你,日向君。”



那天夜晚,日向创神经质地自己回到了阁楼。他钻进落了灰的狗窝,哆哆嗦嗦地疯狂咬自己的指甲。狛枝凪斗想要拉他出来,他一个劲往后缩。窗外暴雨忽至,闪电划过的瞬间照亮了他脸颊上错乱的泪痕。指甲被咬得露出粉色的肉,他一开口上下齿列相磕咔哒作响: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为什么?”






>>>


七海千秋在狛枝凪斗的行程中挤出了空,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七海态度强硬,不容任何人置喙。她和医生在房间里低声交谈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门来,让狛枝凪斗进去。



“狛枝先生,听说你曾经养过一只感情很好的狗?”



“啊,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缓缓地笑了一下,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什么,又抬头继续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小布。”



“小布……真是可爱的名字。能说说是怎么认识它的吗?”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躺在雨地里发着抖。它爬起来,滑倒了,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我想着它真痛苦,不如一死百了。我想离开,却与它对视。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对活下去的希望,在那一瞬间被击中了心脏。”



与此同时,七海千秋找遍了狛枝凪斗的所有房间,终于在阁楼的狗窝里找到一个蜷缩着的男人。起初,七海以为这个男人是被狛枝锁在此处的。然而阁楼的门没有被锁紧,对方还穿着干净的睡衣。结合刚刚发现沙发上有一张凌乱的、留有余温的毯子,她心中了然,柔声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起初日向创只是发抖,并不回应她。她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让这个看起来犹如惊弓之鸟的可怜虫明白她并无恶意。



“我在狛枝的车里发现了这部手机,几天都没被拿走,是你的吗?”



日向创接过来这部屏幕裂开的旧手机,电量少得随时可能关机。有几个来自父母和左右田的未接来电,发件箱里躺着两条已发送的短信——“心情不好,勿扰”。



“看来你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七海千秋缓缓皱起了眉头,“那天狛枝说出那句话时我就有预感,抱歉,我来晚了。你现在可以离开,后果我会承担。对了,这把钥匙你拿着,藏好了。你也不必现在就作出选择。”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日向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看清来电后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用汗津津的手指接通电话,听到熟悉的左右田的嗓音:



“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就怕你一时想不开,可愁死我了!”



这声音让日向创觉得自己找回了一点外界生活的感觉,心脏鼓噪起来。他才发觉自己很久没有闻过室外新鲜的空气、感受过日光或风雨、在聒噪的世界里挤来挤去。他蜷缩在这一处房子里,像展览馆里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几乎就要忘了自己曾作为最普通的一个人烦恼地生活着。



“我……”日向创缓缓睁大了眼睛,“我要出去。”



与此同时,狛枝凪斗正因为心理医生柔和又冗长的谈话而感到昏昏欲睡。他的神思飘到了别的地方,想着家里那个人平日里茫然的眼睛,淡淡的黑眼圈,长着茧的手指,也想着他情绪波动时红起来的眼尾和鼻尖,咔哒作响的牙关,咬得坑坑洼洼的手指甲。



想着他惶恐赧然的一点笑,想着那一句温顺的,几近于耳语的欢迎回家。



“狛枝先生,可不可以专注一点呢?你的表述出现了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抱歉,你可以再回忆一下第一次遇到它的情形吗?”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它正躺在雨地里发着抖。它爬起来,滑倒了,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我想着它真痛苦,不如一死百了。我想离开,却与它对视。我在它的眼睛里看到对活下去的希望,在那一瞬间被击中了心脏。我抱起它,听到它对我说,亲爱的,我们回家。”



“不对,狛枝先生。在你一个小时前的回忆里,它并没有对你说过话。”



“有。它挺重,所以我把他放到我的背上。他喝了好多酒,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等等,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名字吗?”



“叫日向——啊,不对,叫什么来着?”



“我觉得你的记忆似乎逐渐把一只狗和一个人给搞混了,狛枝先生。”



狛枝凪斗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在用一个人代替一只死掉的狗吗?对,也不对。我很清楚那只狗实际上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实际上都在代替同一些东西——温顺的爱,忠诚的陪伴,从我身上汲取希望的力量。”



“狛枝先生,我一直在暗示你记忆出了些小问题。事到如今你还没有想起来吗?你曾经治愈了心病,但是在遇到那位日向先生时功亏一篑卷土重来。”



医生柔和的话语中是一声叹息:



“你从来没有养过一只狗。你从来没有在多年前的雨夜里捡回一只受伤的狗。从来没有一只叫小布的狗。你购买了昂贵的宠物食粮,它们直到过期也从来没被开封。你建造了舒适的狗窝,它永远空荡荡直到积满灰尘。你若是真的爱它,为什么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你的日记,记录的不是真实,而是你的臆想。我理解你,十几年前双亲的意外身亡给你造成了创伤。”



“你自己也提到过,你的双亲在去世前一周,说好了要在家里养一只狗。这就是一切的根源,全部闹剧的起点。”





>>>


日向创攥着七海给的一些现金,逃了出去。他寄生在左右田的公寓里,开始找工作准备开启新生活。但是工作哪是那么容易找的?胡乱投了多少份简历也是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接到面试通知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日向创恹恹地在街边蹲下,眼神空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孩们手挽着手经过,掀起一阵香风。咖啡店的落地窗旁坐着低声谈笑的情侣,咖啡冒着热气。国中生戴着耳机,踩着滑板风一般溜走了。昂贵的轿车停在路边,男人摇下车窗点燃一支香烟。



——为什么大家都看起来这么幸福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为什么只有我焦头烂额、居无定所、一塌糊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没想到会看到社长。那个男人之前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现在正和兄弟们打着酒嗝从居酒屋走出来。他看到社长拍了拍一个年轻人的肩膀,说小伙子真有活力,这两个月都干得不错。另一个谢了顶的男人谦虚大笑道,哎,犬子承蒙照顾。



所以说之前因为资金短缺而裁员,只是裁了他,换了别人。



日向创怒火冲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让他哆哆嗦嗦地走了过去,对着社长问道: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我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工作,指望着靠那点钱买房子结婚生子给父母养老,原来别人走个后门就能随便打败我吗?”



醉醺醺的社长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摇摇晃晃口齿不清地问:“哪来的臭小子?”



日向创大吼:“是我!睁开你肥成一条缝的猪眼看看!是我!!!”



他第一次有了点反抗的勇气不再逆来顺受,结局是被这帮人结结实实打了几拳,然后被按在泔水桶里洗了个澡。险些溺死在桶里的时候他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却毫无还手之力。



被松开后,他疯狂地逃走了。尊严在求生的欲望面前不值一提,只有过得滋润又美好的人们才有资格去谈人权与自尊。他在许多鄙夷又嫌弃的目光里,冲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把湿漉漉的衣服在更衣室空调下吹干了才敢回家——左右田的家。



日向创回到左右田的公寓时,电视机开着,左右田正在阳台皱着眉头和家人打电话。他打开求职网站,愣愣地发呆,听见左右田慌慌张张地应付家里的催婚。他转动眼珠,看到桌子上有几张打印出来的女孩相亲资料。



他缓缓反应过来,奔三的大家都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活,即便是左右田也不能像学生时代一样陪着他一起胡闹了。很快,左右田就会迫于压力交一个女朋友,离开这里,住进双人公寓,然后结婚生子。而他作为不足挂齿的配角,灰头土脸地离场。



挂了电话,左右田便来关心他面试的事情。日向创答非所问:



“你要准备相亲了?”



左右田愣了一下,沉默了几分钟,眼眶懊恼地红了起来,嗫嚅道:“舍不得。”



日向创很清楚这家伙舍不得的是公司老板的女儿索尼娅。左右田殷殷切切做舔狗舔了好几年人家也没正眼瞧过他,如今被催婚也依然挂念着摘不到的月亮。



“……就那么喜欢?”



“嗯。”左右田闷闷地说,“我应该看起来很傻吧?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动了心就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总是做出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你能理解吗,日向君,你体会过吗?”



日向创没想到这个话题还会牵涉到自己,呆滞了好一会儿:“我……我大概动过心……但是我觉得那是不对的……所以我……我……”他牙关打起颤来,“我逃走了……”



他焦躁地抠起了指甲,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其实我非常渴望大剂量的爱与陪伴,什么样的都好。我想要独一无二最特别的爱,即使那份爱糟糕透顶。我很多时候都有种可怕的冲动……我想死死抓住身边的人,求他们爱我。包括你,左右田……但是当上天真的赐给我独一无二糟糕透顶的爱,我崩溃得更厉害了……”



“……我听见他说他爱我。当时他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漂亮得刺痛了我的眼睛。其实我高兴得发疯,热泪几乎要奔涌而出。我第一次……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原来我这样平凡又糟糕的人也会获得独属于我的爱。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爱这样的我呢?玩弄我,抑或折磨我?”



“我甚至嫉妒他日记里那只叫小布的狗。我多希望十几年前被捡到的是我,或许那样的话这十几年间的痛苦就可以一笔勾销。我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之类的惨剧,可是我依然活得痛苦不堪。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微小痛苦快把我压垮了,穷途末路的我依然缺乏所有的勇气,包括爱与死亡。”



他抖如筛糠:“我寂寞得发疯。”



电视机里播放着娱乐八卦节目:



“知名艺人狛枝凪斗被曝与经纪人产生口角,升级为肢体冲突。经纪人女士讳莫如深,不接受采访。狛枝凪斗本人面对镜头时精神异常。”



画面转到狛枝凪斗的采访视频。屏幕上的狛枝没有露出招牌微笑,他冰冷地看着镜头,沉默不语。几分钟后他忽然神色一变,温温和和地笑了起来,语气柔和:



“小布……小布?你可不可以陪我说说话?”



“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好冷,我寂寞得发疯。”





>>>


那天擅自放走日向创后,七海千秋就已经做好了防身的准备。果不其然,回到家后的狛枝一发现日向创已经逃走,便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把她按倒在地上掐住了她的脖子。进入疯癫状态的狛枝确实是对她下了死手,然而在警惕心上不免大打折扣。七海千秋在意识模糊之时竭力从口袋中掏出电击枪电在了狛枝的腰上,才得以脱险。向来沉稳冷静的她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脖颈上浮现出青紫的手印,滚烫的大动脉突突地跳。



狛枝睚眦欲裂地大笑起来:



“你们杀死了小布!也杀死了日向创!你们杀死了我的所有!却还假惺惺地说我是犯人!我有病?谁有病?有病的是你们!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想要我死吗?该去死的是你们!”



“狛枝凪斗,你冷静一点。没人杀死小布,也没人杀死日向创。事实就是小布这只狗从来都不存在,而日向创,他选择逃离你,他有自己的人生,但是与你无关。”



即使再如何遮掩,脖颈上的手印还是被同事察觉了。联想到二人之间生硬古怪的气氛,业界内很快把真相拼凑了个七七八八。七海对流言蜚语不堪其扰,最后只能出面声明:



“没有,一场误会。”



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的七海千秋,在事发后的第七天,想要将狛枝凪斗阁楼里的宠物粮食和狗窝一起扔掉。在她看来,逐渐沉静的狛枝很快就会回到遇见日向创之前的那段日子,治愈心病,正常生活。



——她在狗窝里看到了一个人。



狗窝里的男子蜷缩成一团,牙关打颤,哆哆嗦嗦地啃着手指甲,手掌里攥着一把钥匙——那把钥匙,当初七海给他的时候,是想让他无论何时都可以逃出去,如今却成了他逃回来、睡进狗窝的途径。



“日向君你——”



“日向君……是在说我吗?”他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我……我的名字叫小布。十几年前的雨夜,我的腿受伤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把我捡了回来,给我可口的食物,舒适的房间,和独一无二的爱。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还不会说话。然后他说,那你就叫小布。”



他满面泪痕,对着她挤出难看的笑:



“外面的世界太糟糕了,时时刻刻要将我推上断头台……我想念他疯狂的爱,想念他的眼睛,他的手指,想念他制造的金丝鸟笼。其实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晚上,我一无所有,喝醉了酒去买头孢,想着或许可以死掉。我要是从来就没遇到过他就好了,现在我活不得安生,死有挂念。”



“他成功了。他伤害我,说他爱我。我恨他,我爱他。”



七海千秋看到地板上,来自身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影子。日向创奄奄一息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发出生机勃勃的光芒,仿佛枯树逢春。他对着她身后,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亲爱的,我们回家。”





>>>


七海千秋辞了职。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草地上一家三口带着一只狗玩耍。小主人将飞盘扔了出去,那只狗便一跃而起牢牢接住。男女主人鼓起了掌,笑着把孩子和狗一起搂在怀里。



她的老熟人看到她,过来和她打招呼,问她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我想,这应该是那个人多年前梦寐以求的场景。只可惜上天杀死了他的父母,也杀死了当年的他。”



“你在说什么?对了,听说你辞职了?”



“是。”她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之前那么多的经纪人都没坚持下来。”



她在公园里逛了逛,看到一位妇女正看着告示栏连连摇头。她走过去,女人便指着告示栏向她叹息道:



“这个年轻人我记得,几个月前来过我店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还想买头孢。我估摸着他是不是有点想不开,就多看了两眼。唉,现在人失踪了,难不成真的死在哪里了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一点苦都吃不了,动不动寻死觅活……”



七海定睛一看,看见告示栏里贴着一张寻人启事,找的正是日向创,联系人写着左右田和一。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叹息道这不是还有别人爱你吗,最后还是拨通了上面的号码,轻轻说了一句:



“日向创死掉了。”



手机里传来难以置信的嗓音:“怎么会?”



“被所有人杀死了。”



她挂断了通话。





>>>


“我回来了。”



他阖上门,反锁,将冰冷无情的世界锁在门外。沙发上有一只生物,是笼中的金丝雀,也是孱弱的小狗。



“日向君?”



没有回应。



“小布,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沙发上那一团终于动了动,向他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他脱下大衣,走过去,将那只手拿起,蹭上自己的脸颊。对方颤抖中带着一丝隐秘的激动,试探地捧住了他的脸。微凉的唇凑了上来,在他没有表情的脸庞上逡巡少顷,也不过是谨慎地落在了他半睁的眼睛上,吻住一点湿润。



——欢迎回家。



-END-


黑糖11037号

【狛日】幸运天平 40%-70%

*未来机关双箭头但是打死不承认的义手眼搭档

*经过一次“交换任务”的赌约后,关系稍微打破平衡的两人

*本章1.1w


此时此刻,日向正在大楼里某层的一个掩体后,背靠着墙壁以隐匿自己的身形。他的西装上下满是血污,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都并非来自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事实上,除了呼吸频率因为刚刚高强度的单独作战而略微变快了一点,他整体的状态好到简直让人看不出,他刚刚竟然是一路杀上了绝望残党据点大楼,独自应付了接近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敌人的围追堵截。


倘若不是此时在日向藏身的掩体外的走廊上,有多达十数个持枪的绝望残党、分成前后两个小队,正缓慢地朝他的位置逼近,恐怕都要让人以为...

*未来机关双箭头但是打死不承认的义手眼搭档

*经过一次“交换任务”的赌约后,关系稍微打破平衡的两人

*本章1.1w



此时此刻,日向正在大楼里某层的一个掩体后,背靠着墙壁以隐匿自己的身形。他的西装上下满是血污,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都并非来自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事实上,除了呼吸频率因为刚刚高强度的单独作战而略微变快了一点,他整体的状态好到简直让人看不出,他刚刚竟然是一路杀上了绝望残党据点大楼,独自应付了接近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敌人的围追堵截。

 

倘若不是此时在日向藏身的掩体外的走廊上,有多达十数个持枪的绝望残党、分成前后两个小队,正缓慢地朝他的位置逼近,恐怕都要让人以为,这伙敌人所谓的“埋伏”与“防守”,只不过是过家家般的儿戏罢了。

 

对此,日向表现得颇为冷静。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以迅速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与此同时,大脑正在飞速计算着几秒后即将发生的事件。

 

大概是因为逐渐接近了这处据点最核心的楼层,这一层防守驻扎的敌人格外得多,而且目前所处的地形让他腹背受敌,看起来是个相当不妙的局面。不过,也并非完全无计可施。

 

第一种方案,是他现在直接离开藏身的地方,快速准确地命中为首的几名敌人,需要瞄准他们的手腕、令其失去持枪的能力。由于他现在弹夹内的子弹数量不足以解决掉全部敌人,再接下来他需要前往十一点钟方向七米开外的另一处掩体进行躲避,然后快速更换弹匣,然后继续解决剩下距离稍远的那一批敌人。

 

唯一的问题在于,从子弹打空到抵达下一个掩体之间的这段空窗期,失去掩护的他将会暴露在敌人的射击之下,很难躲掉所有方向上的流弹。

 

当然,他届时可以通过找到合适的角度、并对敌人的视觉盲区加以利用,使得即便不幸被命中,子弹也会以计算好的角度在左臂落下非致命伤——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他之后右手持枪了。

 

而至于另一种方案,则是暂且按兵不动,并且趁那伙敌人发现他位置前的最后几秒,提前完成换弹的工作。然后待到为首的几人接近他的攻击范围内时,出其不意地用体术直接制服他们。

 

由于这种情况下,他和敌人将以极近的距离赤身肉搏,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的敌人此时都不敢贸然开枪,甚至他还可以在缠斗的过程中借用对方的身体当掩护。他只需要把为首的这几人迅速制服之后,再用枪解决掉远处的另一批敌人就足够了。

 

当然这种方案也存在一个缺陷——既然是近身搏斗,而且对面的人数有三四名之多,即使日向充分运用自己全身上下的才能,一些不足以危及性命的皮外伤恐怕还是难免的。

 

日向在短短一两秒内的时间,飞快计算清楚了眼前这个复杂的局面,然后下意识地紧锁起了眉头。

 

啧,有点难办啊。

 

倒不是因为这个局面很棘手。事实上,无论采用哪种方案,日向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顺利解决这里的所有人、以最小的代价离开。

 

只不过无论如何,他身上都免不了要挂点彩罢了。

 

而他不情愿受伤的原因,显然不会是“担心会很疼”或者“受伤会影响接下来行动中的安危”这种正常人一般会考虑的事情。

 

这位希望峰学园有史以来最要面子的预备学科,此时满脑子唯一的想法是——

 

当初是他自己在那个白毛自大狂面前大放厥词,说他能无伤速通这次任务的。

 

不管怎样,这场赌局他必须得赢。

 

......

 

于是在又经历了半秒钟的权衡利弊之后,日向果断选择了第一个方案,径直冲出了藏身的掩体。和他所预料的分毫不差,为首的几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连续的几声枪响中,吃痛地缴械倒在地上。

 

在被子弹击中和被拳头小刀之类的划伤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平心而论,枪伤的严重程度显然要比后者要重得多。

 

但它却有着唯一的优点——

 

掩饰得好的话,从外表来看不太容易被人察觉。

 

所以说,万一那个讨厌的家伙发现不了呢。

 

日向这样想道。

 

 

 

 

 

短短几分钟的生死缠斗之后,日向终于又站在了熟悉的楼梯间里,仰头打量着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只不过这一次,已经是从十层到十一层的楼梯口了。

 

四周很安静,整层楼里除了他已经没有还能行动的人了,以至于这种混合着淡淡铁锈味的寂静,隐匿着某种包藏了肃杀气息的沉寂。

 

日向低头看了一眼被干涸的血迹半遮掩住的腕表。

 

从时间上来看,他的计划完成得相当顺利。甚至比起预期设想,成功突破的楼层还要高上两层,再往上便是这处绝望残党据点的核心楼层了。如果他猜测的没错的话,那个未来机关务必要回收的硬盘、同时也是他们此次任务的根本目标,应该就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里,被敌人严格地看管着。

 

日向稍微思索了一下。按照他的估计,未来机关的增援应该二十分钟后——不,如果总指挥是狛枝那家伙的话,估计十七分钟内就能赶到吧。

 

根据他的原计划,现在就是他撤退的时候。

 

再往上几层埋伏的敌人数量相当可观,远不是之前这几层楼可比的。他刚刚经历了高强度的单打独斗,虽然身上没受什么重伤,但是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若是此时再强行继续攻入的话,恐怕就要赌上一把了。

 

他已经解除了敌人安排在前十层的埋伏,摸清了楼里的大致结构和人员排布、甚至还在各处提前安置好了一些“小装置”。在这种情况下,现在选择立即撤退,把正面战场交给即将赶到的未来机关其他队伍的话,他们要想在敌人已经陷入慌乱的局面中占据上风应该不难。

 

无论如何,他已经算是立下大功了。

 

但是......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啊。该违反的规矩都违反了,该冒的风险也都冒了,要是不一条路走到底的话,怎么想好像都有些不甘心。

 

若是他真的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捣毁这伙绝望残党的整栋大楼,索回被他们带走的那个硬盘,并且在未来机关大部队赶到之前,就完成了这项艰巨到让几个支部僵持了几周都没攻克的任务的话,那个总是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家伙,脸色想必会变得很精彩吧。

 

虽说自从他继承了神座出流的全部才能并加入未来机关以后,凭借着意外得来的“天赋”在支部里建功无数、受万众瞩目,这样辉煌的经历已经极大程度上抚慰了那颗他少年时期缺乏认同感、又渴望被认可的虚荣心,甚至当那些赞誉敬仰的言辞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已经不再如同从前那样渴求期待了。这给了他一种半真半假的错觉,好像他向来就是个荣辱不惊,从容又自信的人。

 

但是在狛枝面前除外。

 

狛枝恐怕是未来机关里唯一一个一直揪着自己是“预备学科出身的普通人”这一点不放的家伙,即便他现在被人称赞为“超高校级的希望”,但狛枝那些高高在上的嘲讽和不屑,总是一刻不停歇地拒绝让他遗忘那段过去。

 

因此日向唯有在狛枝面前,才会展露出那种小孩子一样的,顽固又执拗、不甘示弱的好胜心。

 

所以——别管什么计划了,上楼把剩下那帮狼狈的敌人给端了吧。

 

这场赌局他不但要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脑海里理智的那一部分给摁了回去。

 

但是有些念头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他此刻没有立即原路返回,而是依然站在原地,就是印证这一点的最好证据。

 

日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右手正稳稳当当地握着那把他特意“挑选”的枪,虽然因为不是常用的那把以至于有些不习惯,但是在刚在的行动过程中还算顺手。枪口因为刚刚频繁使用的缘故而有些过热,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属气息,轻轻撩拨着他的感官。而左臂内侧的隐痛感也同时顺着神经刺激着他的大脑,催生出某种犹未尽兴的战栗和快感,以至于他甚至能够听得见血液在脉管里涌动的声音。

 

在这种状态下,理智与非理智的界限难免会产生一瞬间的偏移。

 

他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可以称得上激进的想法,其实也并非毫无征兆。在他刚刚潜入大楼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在各层布置好了可远程操纵的小型炸弹,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预料到了会有现在这种可能性。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比自己想象的要疯一点。

 

也是在这个时候,日向才终于意识到,他和狛枝的性格比他想象中的要相似许多。

 

这也难怪。无论是“才能”还是“希望”,他们曾经各有执着,并且都是可以为了执念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人。只不过狛枝的偏激显露在外、令人敬而远之,而他那种无限接近于病态的执着则是隐忍在内,克制在外表之下、却在骨血中根深蒂固,以至于旁人从表面上看甚至可能无法察觉。

 

这是日向自己也无法否认的一点。

 

从他在那张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他自己和正常人划清了界限,也注定了他在“激进”这个维度上的底线。

 

恐怕是他目前肩负着的众多责任和身份、那种被万人所注视仰仗的使命感,让日向被迫隐藏起了性情里执拗且易走极端的一面。又或者是说,他是因为太想在狛枝面前证明自己和他的“不同”,所以才塑造出来了那样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顾全大局”的日向创。

 

所以说,他和狛枝这个组合实在有些奇妙。

 

他们两个表面迥异内心却同源的人,在一次又一次冲突和分歧的过程中,灵魂无数次碰撞共振。过于相近的性情,让对方激发出自己身上最疯狂最不受控制的那一面,而彼此相对立的身份,又让对方强迫着自己将那内心那匹野兽封锁在理智之笼内。

 

既是诱人发疯的毒药,也是克制冷静的解药。

 

再没有如此矛盾的关系了。也再没有如此相契的身份了。

 

......

 

人们常说,当一个人需要找理由来说服自己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日向停留在原地迟疑的那片刻时间里,比起在犹豫考虑要不要进行那样危险的行动,倒不如说,他是在感到意外。

 

他意外的是,明明这场看起来有些意气用事的赌局,最开始的初衷只是为了压一压狛枝的气势,充其量只能算是他们两个日常争吵斗殴的正常模式。然而到头来,当他以狛枝的身份、站在狛枝的立场上的时候,自己却出乎预料地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个骨子里那么像。

 

甚至相像到,他几乎有一点点能够理解狛枝了。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不爽,却又无可辩驳的事实啊。

 

日向站在原地叹了一口,然后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带了点无奈、自嘲,还有一些释然意味的笑。

 

罢了,就当他和狛枝在这个方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或者说,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简单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腕,然后瞥了一眼上端隐没在黑暗之中楼梯。在这条楼梯的另一端,一定有数量多到极端棘手的敌人,正潜伏在这肃杀的沉默氛围之中,严阵以待地想要给予他致命一击吧。

 

日向心底略一合计,然后坦然地踏上了楼梯。

 

——但愿接下来的一路有幸运之神眷顾。

 

 

 

 

 

“成功截取到那栋大楼监控画面的信号频道了!”

 

随着一声难掩喜悦的欢呼,会议室里许多道视线都聚焦在左右田身上。

 

这位超高校级的机械师,虽然本人看上去有些冒冒失失,但是即使是在人才荟萃的未来机关里,他的专业才能也是绝对无可挑剔的。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他已经成功侵入了敌方阵营的通讯网络,并截取了在场所有人最关注的信息——那栋楼里的实时监控画面。

 

左右田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随后很快多个机位的监控画面就呈现在了会议室内的大屏幕上。

 

没花多久功夫,他们就找到了日向的身影。

 

毕竟在这个一片狼藉的楼道里,那个总是一身笔挺西装制服的人影实在是太过显眼。

 

左右田没有等待身为总指挥的狛枝给出指示,直接轻车熟路地关掉了其它位置的监控画面、只留下日向目前所在之处附近的摄像头,然后将其投放在大屏幕上。

 

他留意了一下这几处摄像头的位置信息。

 

“是十一层的A3走廊......该死,这个家伙怎么跑到那么高的楼层去了?!深入敌方据点那么远,咱们的支援部队即使赶到也没办法第一时间配合他,日向这家伙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左右田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桌面上。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完全搞不懂,他这个自认非常了解的心友到底在想些什么。

 

会议室里其他人的神色同样或是惊疑或是凝重,唯有站在左右田身边的狛枝沉默得出奇,一言不发地死盯着屏幕,眼神几乎要把显示屏盯出两个窟窿来。

 

旁人乍一看可能觉得,这个时候的狛枝,颇有那种身为指挥大局者冷静镇定的风度。但是就待在狛枝旁边不到一米的左右田却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紧蹙着的眉头、死死抿起绷成一条直线的唇线,还是那双以前总是把自己和其他人谦卑地划清界限、如今却凝聚着如风暴般汹涌的复杂情绪。

 

尽管是无声的、压抑的,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是某种“焦躁”。

 

和他们所有人一样的,因为担忧着某个人,而不由自主展露出来的焦躁。

 

这也是左右田第一次看见,狛枝那双看似对希望充满着热情、实则冷淡到极致的灰色眼眸里,首次出现了某种与这个世界异常强烈的羁绊与牵连。

 

于是他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有些哑口无言。

 

在这个他们共同面对的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面前,这个一向不太合群的家伙似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以至于他甚至能够对于狛枝所处的心境,产生出一丝理解和共情。

 

左右田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得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不知此时该作何行动的左右田只能继续观察监控画面上日向的动向。尽管从前十层的情况来看,日向想必经历了无法想象的高强度战斗、以及诸多险象环生的危急时刻,但从他现在依然能够游刃有余地快速处理掉当前走廊里向他发起攻击的一众敌人来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尚可——虽说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于是左右田叹了一口气,听不出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狛枝:“至少现在看来,那家伙身上没受什么伤。”

 

“不对。”

 

快速且笃定的反驳让左右田愣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不知为何下此定论的狛枝。

 

“他的左臂有些不自然,应该是受了伤。”

 

狛枝的眉头好像皱得更紧了,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毫无起伏。

 

“......”

 

尽管左右田很好奇他是怎么从基本毫无异常的画面中,一眼看出“日向的左臂有些不自然”这种事情的,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小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达了一个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的消息。

 

她语气凝重地告诉狛枝。

 

“我刚刚把十一楼的监控画面传给了七海,让她提取其中敌人的分布情况和武装信息,然后再根据日向体能、携带武器等综合信息进行分析,模拟之后交战的情况......但是模拟的结果非常不容乐观。十一层埋伏的绝望残党实在太多了,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应对得了的。”

 

“什...?!难道日向这家伙在擅自行动之前,连敌人的具体情况都没有考察过吗?”

 

“不应该......从现在监控画面上他应对那些埋伏在各处的绝望残党的方式来看,日向应该很清楚这层楼里敌人的分布还有数量,至少肯定是提前做过准备工作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明明知道情形对他不利,还是不顾死活地冲进了敌人的包围圈?这家伙难道是不要命了吗?”

 

“不会。”一直安静地听着大家争吵的七海突然打断了对话,“他不是那样意气用事的人。”

 

“......”

 

左右田一时哑然,然后烦躁地挠了挠头。

 

接着他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个本该承担起指挥全局责任的狛枝,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沉默地站在一旁。即便是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他竟然还在大屏幕上反复翻看着那张澪田调出来的遥感观测图,明明上面只有一些没人能看出来头绪的炸弹位置信息。

 

于是他不免有些恼火。

 

“喂喂,狛枝,现在这种情况你好歹也得说句话吧?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日向那家伙恐怕会在那层楼里把命给送没了!”

 

狛枝短促地轻笑了一下,听不出语气是冷漠还是嘲讽,但总让人觉得是在刻意掩饰那种被他强行压制着的怒意。

 

“呵,要是那个原预备学科真的有那么愚蠢的话,恐怕他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左右田来得及表达完困惑,会议室里多个方向便同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音,一时间淹没并打断了所有对话。

 

一时间整个支部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的紧张状态。

 

“目标地点发生小型爆炸,从卫星画面上来看,位置大致是在九至十三层西侧区域的某处!”

 

负责观察大楼总体情况的某未来机关职员迅速汇报着。

 

“是那个被安置在十一层B7区的遥控炸弹被人引爆了!”

 

——紧盯着操作终端的澪田惊呼出声,给出了更详细的信息。

 

“报告指挥部门,支援小队正在接近目标大楼,目前尚有一段距离。十秒前我们观测到敌人据点内发生了一次爆炸,烦请指挥部门给予指示。”

 

——边谷山冷静清晰的声音,从通讯终端内传向会议室中。

 

她或许不明白为什么没人进入那座大楼,楼里却会发生爆炸。但指挥中心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枚炸弹究竟是怎样被引爆的。

 

就在十秒前,画面中央的日向周围是多达数十人的绝望残党,从各个方向的走廊内冲出,朝着他的位置蜂拥而至,堵住了他的每一条退路。被完全包围的日向冷静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上沾到的灰尘,然后持枪的右手准确到位地把枪口指向了斜后方天花板的某个位置,整个过程中甚至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再下一秒,爆炸产生的剧烈震动干扰了监控画面的信号。在弥漫的烟尘与坠落的建筑横梁的视线干扰中,会议室里的大家勉强分辨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被安置在天花板上的炸弹显然不是为了直接攻击敌人,但是爆炸产生的震荡波及到附近一定区域内的建筑物,于是坠落的横梁和断裂的墙壁、诸多残破的废墟瞬间堵住了两三个方向的走廊,把那些绝望残党堵在其后。

 

趁着剩下一两个方向上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日向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直接采取了强攻。

 

人数锐减的局面,再加上他们对于这位单挑据点的“超高校级的希望”本身的恐惧,让形势瞬间就被逆转了过来。

 

尽管日向采取的应对策略极为铤而走险,甚至时机要是把握得再早或再迟一点,他这一轮恐怕都要凶多吉少,但总归还是极限地突破了这一层敌人的攻势。

 

考虑到他刚刚那一枪,即便没有回头用视线瞄准,但无论是方向、角度、还有距离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显然是极为清楚那个炸弹的位置的。

 

果然那些炸弹的位置是提前计算好的吗。

 

只是这个手段为什么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眼熟......

 

“靠,这不是狛枝常用的...”

 

左右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在意识到当事人就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又光速噤了声。

 

此时狛枝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

 

虽说日向的确成功从重重包围中全身而退,但是亲眼目睹了自己惯用的伎俩被人完美复刻,无论如何心情都不免变得糟糕透顶。

 

对这种“用手枪引爆炸弹来辅助作战”的战术最具有发言权的狛枝,自然也心知肚明,虽然这个方法卓有成效、立竿见影,但是随之而来的风险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几乎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个“走运”。

 

看见日向真的效仿自己,做出如此激进行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狛枝几乎要脱口而出痛骂他一句“疯子”。

 

然后他立刻就想到了以前的无数次,在自己做完这种事情之后,耳麦里传来的那些虽然被强烈的电流音干扰、但怒意依然清晰可闻的痛斥——“你这个疯子”。然后呢?自己好像总是敷衍地刻薄他两句,接着不以为意地掐断通讯频道。

 

......原来在耳麦另一边的感受是这样的啊。

 

不知是日向做出的过激行为本身、还是自己竟然“莫名其妙产生了和日向一样的反应”这件事情,让狛枝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而每当狛枝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与人交谈时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划清界限的疏离感就变得愈发明显。

 

“左右田君,帮我把楼里所有遥控炸弹的控制权都接到我终端这边。”

 

“哎?你想要远程控制日向布置的炸弹?呃,做倒是可以做到,但是私自转移他人名下武器的控制权,这件事情是违反总部那边的规定的啊......”

 

“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必要在乎违不违规这种事吗?”狛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照我说的做。”

 

左右田有一瞬间的语塞。

 

若是放在平常,狛枝大概会说些“我这种不值一提的垃圾所做的决策不出预料果然被人质疑了”、或者“不必担心,即便总部责罚也我也不会连累到充满希望的大家的”这类看似自轻自贱、实际上令人难以应付的说辞,但总归不会如此强势、甚至带着半命令式的胁迫。

 

即便如此,左右田却觉得这个样子的狛枝倒比平常要顺眼多了。大概是因为,他隐约能够猜到狛枝今天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什么。这让他觉得,会像普通人一样在乎身边“重要的人”的狛枝凪斗,实际上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不可理喻。

 

尽管用激进或是偏执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除了希望以外不顾一切的狂信徒,但内心里还是有着正常人逃不开的羁绊与牵连。

 

于是左右田意外地没有再和他争执,只是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知道了。不过就算知道你是在担心日向那家伙,但还是希望你能对我们的态度好一点啊喂。”

 

狛枝手中正在忙碌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瞬。像是被这句话中哪个字眼给戳中了一样,他的神态一瞬间展露出了某种条件反射般的应激。

 

“‘担心’......那家伙?”狛枝皱起眉,几乎是本能般地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别开玩笑了,他的安危恐怕是我现在最不在乎的事情了。”

 

......是吗,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扭曲的表情。

 

然而鉴于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身心健康,左右田还是识趣地把这句吐槽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事实上这是左右田难得做出的明智之举,因为狛枝现在的心情乱得很彻底。

 

就像是一头被黑布蒙着眼睛、锁在囚笼里的困兽,空有一腔无处安放的躁意,却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挣脱。他胸腔里郁结的那些焦虑、不安、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惧,一切具象的情绪都在无法确认的“原因”或是“症结”面前,丧失了让它们变得合乎情理的名义。于是所有令他坐立难安的情绪全都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只能嘈杂而绝望地疯狂四处碰壁。

 

狛枝急于想给自己的烦躁一个理由、一个定义、一个能够宣泄的出口,然而即便他穷尽自己毕生的聪明才智,也想不到一个合理且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

 

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可以真正解释一切的答案,早已在最开始就被自己武断地下了否定判决。

 

这怎能让他不觉得难受。

 

若一定要用言语具体形容那种感受,最接近的描述恐怕是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失控感。

 

在以前的行动任务中,他往往是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剑走偏锋、拿性命不当一回事似的当作赌注、甚至敢跟上帝掷骰子的那一方。因为无论他冒着怎样难以估量的生死风险,他始终清楚,命运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他的幸运、他对希望的渴求,也是架在他脖颈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与其他人都无关。

 

于是他从未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那群“无关者”中的一员。

 

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陷入生死危机,和自己真正主动走进风暴中心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尽管自己站在了无须担忧性命的安全位置,但却因为“旁观者”的身份再也无力去干涉。他无法希求自己的幸运为别人带来福祉、只能任凭命运对他人漠然降下神谕——就像是某种无力阻拦的“宿命感”。

 

狛枝真的很讨厌这种感受。

 

然后他忽然想到,平时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一直是谁。

 

......

 

狛枝抿了抿唇,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像是想要甩掉这些总是在疯狂干扰蚕食理智的杂音,集中精力放在自己眼前那张遥控炸弹的分布和控制界面上。尽管他心知肚明,这只是一种最可怜的逃避。

 

因为他隐约有所预感,若要正面回应那些心声的诘问,极有可能意味着他此前所有价值观的彻底颠覆。

 

于是“逃避”反而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然而命运向来是个喜欢制造“事与愿违”的恶徒。

 

就在狛枝凝神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个难题、并祈祷事情不要演变得更糟糕的时候,他忽然间就听到了会议室里响起了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随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房间最中央的监控追踪画面上。似乎有什么早已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在这一刻不堪重负地断了,于是暴露出所有人潜藏在冷静表面下的慌乱。

 

狛枝几乎不用回头就能猜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群超高校级的同伴们露出那样的表情。

 

无非就是所有人现在最牵挂的那个人那边,出现了什么危急的状况。

 

这也是他早有准备的事。的确,拥有那一身令人艳羡的才能的日向创是天才,但他不是神。即便拥有那些遥控炸弹作为掩护,但他依然不可能做到凭借着肉体凡躯在那栋危机四伏的大楼里如履平地。毕竟敌人无论是从数量还是火力上而言,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他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操作,看向那个从刚才起他就在有意避开视线的大屏幕。

 

的确,一眼就能看出现在的情况十分严峻。

 

尽管从刚才开始,狛枝就注意到了日向在有计划性地引爆炸弹,以减少他前进路线上同一时间遭遇的敌人数量。但是如今他的行踪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监测范围内,于是楼内各层的人手全都朝着他的位置聚集进发。因此目前看来,日向恐怕还是免不了要在悬殊的敌我差距面前,被迫和这伙毫无底线的绝望残党发生正面冲突。

 

事情发生得很快。

 

烟雾弹,阻挡射击视野,格挡,肘击,拔刀,注意身后视野盲区的敌人,解除武器,以敌人的身体作为掩护,下一轮射击。

 

倘若不是画面中央的人物是真真正正暴露在生命危险之中,恐怕这会是段堪称完美的格斗训练教学。

 

然而即便是再身经百战的格斗专家,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三点、七点、九点钟、十一点钟四个方向各自持械的绝望残党同时向他扑来,过近的距离让日向不可能从中全身而退,这一轮攻击他必须要有所取舍。

 

——硬生生吃下三点钟方向敌人的那一刀,趁机夺过来他的武器,并借势击中九点钟那个人的手腕。趁对方吃痛的时机,左手夺走他的枪,再然后用两支手枪解决掉剩下两路的敌人。

 

在毫秒之间,狛枝凭借着本人的经验,飞速计算出了代价最小、也是效率最高的一个行动策略。

 

下一秒钟,画面中央的日向做出了和他设想中一模一样的一连串动作。

 

精确到每一个时机、细节都完美重现,狛枝几乎都要怀疑,现在正在现场和敌人搏斗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了。

 

不过这也难怪。虽说他们俩之前一直较着劲,谁都看对方不顺眼,但长久以来的相处与共事,让他们对彼此的每一个小习惯、甚至呼吸的节奏都熟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以至于即使分隔两地、毫无言语沟通,却能下意识地做出完全相同的判断,这种默契本身已经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习惯了。

 

也正因如此,当狛枝看到日向战略性地承受了那刀深深划开右臂的伤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那时脑海里条件反射般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个赌局,他赢了。

 

不自量力的原预备学科果然没能在完全不让自己受伤的条件下,单挑绝望残党。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随着这个事实而来的心情,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舒坦。

 

这其实很说不通。

 

正如他在赌约中信誓旦旦地所保证的那样,他作为一个眼里只有“希望”、心里只在乎如何实现“希望”的狂信徒,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是绝不会费心思考虑,这个过程中所需的代价的。无论是自己的性命、还是同伴的安危,在希望面前不过都是不值一提的垫脚石罢了。

 

而日向受伤这件事,截止目前还尚且属于计划可承受范围内的连带损失。

 

但是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心里那股难以解释、又无从宣泄的烦躁,在看见日向受伤的那一刻骤然被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喧嚣到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没办法再继续佯装冷静。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承认吧,狛枝凪斗,你就是在乎的很。

 

狛枝突然间就想起了左右田刚刚不经意间说的那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日向那家伙”。

 

“担心”吗?不可能。

 

狛枝这辈子从不知道担心为何物。他对这个词仅有的理解,来源于字典里的解释:当一个人害怕自己会失去重要的某人、某事物的时候——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和这个世界有所牵连时,才会体会到这种原本与他无缘的感受。

 

而遗憾的是,日向无论哪一项都不够格。

 

作为“朋友”而言,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时间似乎总是比同心协力的时候要多;而若要说是那种更暧昧的关系的话,他们之间又只有一段算不得数的一夜情。哪怕是作为人人赞誉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在狛枝的眼里对方充其量也只是个人工造物罢了,并非他所追求的终极信仰。

 

于是就成了一段无解的死循环。

 

狛枝没有继续在这个难缠的问题上钻牛角尖,而是沉默着把注意力移回了自己面前的那张遥控炸弹地图。假如他没有猜测错的话,他距离解开日向留给他的谜团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虽然这些线索琐碎又隐晦,但在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和默契面前,把一切拼凑起来只是一件时间早晚的事。

 

这样看来,日向果然还是留了后手。

 

——虽然这丝毫不能减轻狛枝想要骂他一顿的冲动就是了。

 

而至于他为何不再纠结那个始终没想明白的矛盾,大概是因为,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那个他无法再强行否认的答案。

 

因为倘若不是那样的话,又该怎样解释,自己为什么从刚才起就在下意识地抗拒去看监控画面呢?就像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见那个人负伤的模样。

 

狛枝无法解释,也拒绝解释。

 

只是现在看来,那个赌局的输家,恐怕不止日向一个。

 

......

 

片刻后,狛枝终于从面前的操作终端前抬起头来。

 

“九头龙君,之前拜托你准备的直升机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准备完毕,预计再过三分钟就能出发了。”

 

“好。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呃...诶?你本人也要去吗?”

 

九头龙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也不怪他大惊小怪,毕竟这种大型任务中总指挥不留在后方坐镇、而是亲自跑到前线战场去的事情,在机关里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过联系到之前他们大家私底下心照不宣的猜测,九头龙很快就觉得狛枝的行为倒也解释得通。

 

“啊,你是想要亲自去支援那家伙吗?——好吧,那一会儿救到他的时候,记得好好替我们转达一下对于他这种疯狂行为的谴责之情谢谢。”

 

“唔......我觉得说是去'救他'可能不太准确。”

 

在这件事情上,矢口否认大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但除此之外,他的语气中还有一些细微的态度转变。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底重新出现了类似于“控场”的笃定,让人摸不清在刚刚那短暂的几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转变。

 

他敛起多余的心思,然后略有些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不过我倒是一定会对着那家伙的那张脸,狠狠地骂一句,'愚蠢的原预备学科’。”




TBC

黑糖11037号

【狛日】能看到他人恋心的日向君和麻烦的狛枝的故事 续

*前文汉化站内自搜,因为很喜欢就写了续,无授权侵删

*沿用了前文的设定,剧情承接

*尽量模仿了原文风,但不是很相似

*是未来机关单箭头→双箭头→小情侣的故事

*全文2w


自从我调换工作这件事情告吹了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之中。


......才怪。


狛枝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对我的态度爱答不理的,偶尔必须要开口的时候也是以“喂,预备学科...”开头,随后附带的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狛枝式嘲讽,有些时候还会附赠一顿丰盛的自我贬低作为调味品。


如果只是这个样子,那生活还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但是让我越来越恼火的是,自从上次...

*前文汉化站内自搜,因为很喜欢就写了续,无授权侵删

*沿用了前文的设定,剧情承接

*尽量模仿了原文风,但不是很相似

*是未来机关单箭头→双箭头→小情侣的故事

*全文2w


自从我调换工作这件事情告吹了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之中。

 

......才怪。

 

狛枝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对我的态度爱答不理的,偶尔必须要开口的时候也是以“喂,预备学科...”开头,随后附带的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狛枝式嘲讽,有些时候还会附赠一顿丰盛的自我贬低作为调味品。

 

如果只是这个样子,那生活还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但是让我越来越恼火的是,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从狛枝这家伙身上掉下来的【心】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即使是我,也快要到无法装作视而不见的地步了。

 

啪嗒、啪嗒,啪嗒。

 

五颜六色的、毫不掩饰的,狛枝的【心】。

 

若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些【心】的颜色更加鲜艳了,而且数量起码足足翻了两倍。以前我还可以小心翼翼不触碰这些东西,免受那些魔音灌耳,但是现在似乎即使身体不接触,也能够隐约听见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了。

 

比如说——

 

【啊啊,果然还是和日向君一起工作最幸福了!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垃圾,果然只能和毫无希望的原预备学科在一起才相配对吧?之前的不幸果然都是为了现在独一份的幸运作的铺垫吧。】

【哈啊,日向君工作的样子好可爱...吃饭时咀嚼东西的样子好可爱...睡觉的样子也好可爱...连生气时皱眉的模样都如此斯巴拉西......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还有——

 

【如果下次日向君又因为工作被调走了怎么办......啊啊,这可真是令人绝望的不幸啊!有什么办法能让日向君留下来呢......】

 

欸?这个家伙还有想法如此正常的时候吗?

 

【......不过话说来,遭遇这样的不幸的另一面,会收获怎样的幸运,想想就觉得太兴奋了!果然是和日向君做对吧?虽然上次因为那个意外做过了,但是因为喝酒导致什么细节都不记得了真是遗憾啊,想必只有清醒地和日向君做一次才能弥补日向君被调走的不幸吧!】

 

......打扰了,他的脑袋还是不大正常。

 

此外还有——【昨天晚上日向君穿的那身新衣服实在是太棒了!虽然他平常穿的正装制//服也很不错,总是把那性//感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倒是让人忍不住想撕开他的领带然后XXXXX再XXXXX、最后XXXXX......但是私服怎么说呢,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啊,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不想松手呢...】

 

这样的变//态发言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若是放在往常,我早就头疼到把眉毛拧成一团了。

 

不过此时此刻,我的思绪却不自觉的飘到其他的一些事情上。

 

欸,原来他很喜欢那身衣服吗?虽说昨天是因为正装被弄脏拿去洗了,家里也没有别的衣服穿,所以翻出了那身从来没穿过的私服。我记得狛枝昨天看到后是什么反应来着?啊,好像是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说“果然区区预备学科穿衣的风格也是如此普普通通,倒是和没什么才能的日向君非常相称呢!”

 

虽说我对他毫无缘由的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无论他说的多么过分都不会轻易当真。不过、原来他其实很喜欢我穿的那套衣服吗?

 

嗯......以后要不要多穿几次呢?

 

啪嗒。

 

和来自几米以外的持续不断的“啪嗒”声不同,这一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我的耳边,清脆到把在陷入思绪的我吓了一跳。

 

一颗樱色的【心】掉在我面前的地板上,直白地戳穿了在场某个人的心思。

 

骗...人的吧。

 

这是我第二次被自己的【心】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地“刷拉”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突然的巨响毫不意外的惊动了仅一桌之隔的狛枝,然后他一脸不爽地看过来。

 

“呐,原预备学科工作的动静可以轻一点吗?很吵的欸。”

 

我有些怔愣地盯着那张明显带着不耐烦的脸,和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往外跳的色彩缤纷的【心】。数量众多的以樱色为主的【心】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把它们的主人给半埋了起来——偏偏当事人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中央,脸上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爽表情。

 

喂喂,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在一阵眩晕中,低头看着自己脚底下唯一那颗浅樱色的【心】,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有够荒诞的。

 

那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啊,一边心里喧嚣着对我...的狂热喜欢,一边还能毫无所谓地贬低我的自尊。

 

而我却被自己内心里偶然泄露出来的真实心意,震惊到手足无措。

 

“预......日向君,你的脸色很差欸。”

 

大概是我这边的气压真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开人世了吧,狛枝勉强修改了称呼,而且眉头还锁的更紧了一点。

 

我虚弱地摆摆手:“啊、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那个,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我就狼狈地朝办公室门那边跌跌撞撞地摸索过去,同时脚下还得尽量避免着踩到从狛枝那边蔓延过来的【心】,以至于最后几乎变成了落荒而逃。

 

“哈?搞什么...”

 

我感到那道烦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背影,直到我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三天后。

 

老实说,当苗木君给我派出卧底潜入某个绝望残党据点的任务的时候,我竟然久违的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和那个一边嫌弃我一边疯狂冒【心】的别扭家伙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况且,我还得时不时分点心思琢磨一下,那两次从自己身上突然掉出来的樱色,究竟是意外、还是.....我赶紧让自己打住念头。因为假如说不是意外,那这其中隐藏的含义,可就非常严重了...吧。

 

“日向君,你在听吗?”苗木显得有些担心。

 

“啊!在听的,不好意思。”

 

最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走神,搞得处理文件的效率下降了许多,到头来还要被狛枝那个家伙嘲讽“果然是没有才能的原预备学科,工作效率竟然还不如我这个身为希望垫脚石的渣滓,真是残念啊”。

 

对此我只能习以为常的忍着想要对准他的脸发射言弹的怒火,随便回应两句“是是,你说的都对。”

 

这种时候我突然觉得,假如我有才能的话,大概会是“超高校级的心平气和”之类的吧。

 

总之回到苗木这边,他有些担忧地继续说下去:“嗯,这次的行动会有一定的危险。当然,总部考虑到一点,决定再派一人跟日向君搭档。”

 

“啊...这样吗。”

 

“我是来问问,日向君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心里很自然的冒出一个名字,估计苗木君问这个问题的本意也是如此。

 

狛枝那个家伙,虽说除了我以外对其他超高校级同事们都表现得相当热情,但是由于他那过于偏执的性格和价值观,实际上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即使是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工作和生活都在一起,时间久了总归是有点默契的。更何况前不久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未来机关估计要把“狛枝凪斗必须和日向创绑定”这一条加到员工手册第一页并加粗标注了吧。

 

但是......

 

我思考了一下那个场景: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绝望残党据点里,耳机里传来狛枝刻意压低的声音:

“喂、注意七点钟方向的敌人......搞什么啊,原预备学科连保护好自己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么?”

“啊啊,和毫无才能的日向君搭档出任务什么的真是太不幸了!”

 

而另一边是不分场合无时无刻不在噼里啪啦掉落的【心】——

【为了日向君牺牲我这个毫无价值、垃圾一般的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好喜欢好喜欢...日向君......要怎么延长和日向君搭档出外勤的时间呢?要不然干脆朝自己的大腿上开一枪吧......!】

 

不行,绝·对·不·行。

 

这已经是超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范畴了。

 

想到这里,我的态度变得异常坚决:“我没关系的,就听总部那边指令,给我随便安排一个搭档吧。”

 

“啊好的,那狛枝君那边...?”苗木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嗯,我一会儿告诉他。”

 

虽然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瞒着狛枝不告诉他,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那个超高校级的才能在这种时候会变得相当麻烦。只要是狛枝想要知道的事情,出于那个“幸运”才能的因果律加成,他最后总是会通过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知道真相。

 

所以,还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吧。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班的点了。得知自己错过了和“充满希望的苗木君”见面机会的狛枝,完全陷入了懊恼悔恨的境界。

 

我冷眼旁观眼前这颗疑似枯萎的棉花糖,真情实感的表露着他对苗木君的希望毫不掩饰的热烈之爱......以及对我无情的轻蔑之情。

 

老实说,我很早就在怀疑他所展露出来的对所谓“希望”的热忱追捧。至少这种热爱,有多少是出于他偏执性格的“本能”、又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值得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毕竟和苗木面对面站着的时候,狛枝他可是连一颗普通颜色的【心】都掉不出来啊。

 

狛枝这个家伙...连绝望病时期的他,都远比现在要坦诚吧。

 

我收拾完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才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他那个消息。

 

“对了,苗木君给我派了外勤,和总部的人搭档。所以下周你的晚饭就自己解决吧。”

 

我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走出了门。

 

“啊...这样。”

 

身后的那个男人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我很清楚的听到了,好像是很多东西啪嗒啪嗒掉下来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心里不受控的冒出一个我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莫名复杂情绪的想法。

 

——狛枝他,现在掉下来的【心】,会是什么颜色的?

 

可惜我没有给自己确认的机会,就已经完全踏出了门。

 

起初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决定、简单的告知。短期丢下他一个人出任务什么的,能让我难得好好清静一下,或许还能挫挫那个家伙的锐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完全没什么开心的感觉。

 

与其说是不开心,其实更像是歉疚。好像无意中搞砸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期一周的外勤工作显得有些煎熬,不过好在还是顺利完成了。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因为狛枝的事情被搞的有些心神不宁。大概是因为有心事的缘故,在潜入任务完成后撤离的时候,被流弹伤到了腰侧。

 

虽说原本并不是什么很重的伤,但因为受伤的地方有些尴尬,自己一个人处理不来,所以还是拜托了同行的前辈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好在前辈是个性情相当随和的人,帮我处理完伤口后,还关切地叮嘱我回去后要好好休息调养。

 

“啊,我去总部做完汇报后就去好好休息。多谢前辈关照。”

 

和前辈道别完,我就径直出发去了未来机关总部。

 

苗木君早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一见面就给我送上了一份苗木式的温暖问候。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曾经的熟人朋友们,都一一带着轻松的笑容和他们打了招呼。说起来,我和这些超高校级的同僚们相处得都很不错,为什么偏偏和那个家伙......

 

我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要专心把行动汇报做完。

 

“日向君,辛苦啦,那么这次的行动就告一段落了。回去记得好好放个假,把伤养好喔。”

 

“这点伤不算什么啦。我...欸......?”

 

我一瞬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我分明看到有个一头显眼白头发的人在走廊里一晃而过。

 

狛枝?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我还在愣神的时候,那头白发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果然是狛枝。

 

他一进门就带着难以描述、但应该是属于激动一类的表情径直冲向了苗木君,语气快活得仿佛久逢甘霖的枯草:“啊啊是充满希望的苗木君!见到了苗木君,就觉得今天来这里送文件的这一路上,骑车时被花盆正好砸到头导致冲进了商店还被当成歹徒带走问话什么的不幸都不算什么了呢!”

 

很好,完美无视了我。明明我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而且无论是位置、还是身高什么的,最先看见的都应该是我才对吧?

 

但对于狛枝疯狂向苗木示爱并无视我的行为,我其实早就习惯了。

 

倒是苗木有些尴尬:“狛枝君,早安......你来的真巧啊,日向君刚刚结束任务做完汇报呢,哈哈。”

 

狛枝像是这才看到我一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冷漠嚣张的屑枝。

 

“诶诶?原来日向君也在这里啊。果然碰巧和原预备学科一起踏进总部大门什么的,就是见到美妙希望的代价啊。”

 

“哈啊,那可真是抱歉呢,摆脱我这个原预备学科的日子今天就到头了。”

 

我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心情回应了他一句。我之前一定是脑子里进黑白熊了,才会在出任务的时候老是想到这个目中无人、以贬低我自尊为乐的神经病!

 

狛枝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我,很快目光就停在了我的腰侧。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我的左腰在撤退的时候被流弹擦过。对此我本人倒是心知肚明,这个伤并不重,只是因为用绷带好好包扎了几圈、旁人看不出伤势轻重罢了。况且我已经用外套的下摆有意遮住伤口,现在应该只能隐隐约约透过布料看到,那里有绷带的痕迹而已。

 

我一方面惊讶于狛枝观察力之敏锐,一方面又对他即将说出来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狛枝眉头紧锁地开了口:“不愧是原预备学科,连出个外勤都要带一身伤回来么?早知道......”

 

狛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然而我这会儿没空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只想赶紧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拌嘴,免得在苗木君和总部这么多同僚面前丢人现眼。

 

“只是擦伤而已...狛枝你的文件应该送完了吧?办完事情咱们就赶紧走吧,不要打扰苗木君他们工作。”

 

“......”

 

狛枝对于我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应,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我自顾自地跟苗木道了别,拉着狛枝的袖口往外走。狛枝这一回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不过为了避免一些意外,我踏出未来机关总部后就松开了他。

 

肢体接触什么的,果然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吧。

 

除了松开袖口的那一瞬间,狛枝似乎扭头看了我一眼,除此以外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是在回程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倒不是我和狛枝之间沉默的气氛——事实上,狛枝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过分的冷漠,有时整整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而在我看来,比起他张口“预备学科”闭口“预备学科”的样子,就这样一言不发对于我的血压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过分安静了......啊,我明白了。

 

今天一直没有听到那个聒噪的【心】的声音。

 

若是在之前,狛枝这家伙一定是一刻不停的往外冒着五颜六色的【心】,然后那些甩不掉的碎碎念就会像鬼魅般折磨我的耳朵和心神,无论是生气我又抛下他一个人也好、高兴我终于回来了也好、嫌弃我没用给自己惹了一身伤也罢......狛枝尽管表面上对我不闻不问,但是心里对我种种喜怒哀乐的情绪可是从未停歇过。

 

若是放在一个星期以前,我或许会因为摆脱了【心】声的困扰,而乐得清静。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难道我突然丢掉了这个bug一样的能力?

 

于是我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走在我侧后方的狛枝。然后定在了原地。

 

【心】倒是还在,但是这是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颗颗颜色奇特的【心】沿着狛枝走过的路出现在脚下,和以往什么五彩缤纷的颜色不同,这些【心】统一是带着点柠檬黄的浅绿色,像是泛着青的梅子。这些【心】也不像以前那样,从狛枝身上“啪嗒、啪嗒”往外跳出来了,而是安静地落下来,然后无精打采的躺在灰色的路上。简直就像是淋了雨的小猫,身上的雨滴拖拖耷耷的往下掉。

 

它们的声音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直冲我而来,所以对于狛枝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我悄悄瞥了一眼狛枝本人。

 

他还是老样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相当吝惜任何表情的流露。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能看得出来,此时他紧紧抿着的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显然是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

 

搞什么啊,这家伙又是被什么事情惹到了。

 

出于一种未知的担忧,我犹豫再三,还是趁狛枝不注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那些往下坠落的、青绿色的【心】。哈,像这样主动触碰狛枝的【心】,还是第一次。

 

然后我就听到了——

 

【唔...日向君为什么要选别人做搭档呢?明明我这个除了作为希望垫脚石以外身无是处的渣滓最适合他了啊......别说是包扎伤口了,连替他挡枪、为他献出我这条毫无价值的生命这种事情也是完全无所谓的!】

 

【还有日向君受伤的位置,怎么想都不可能靠自己包扎伤口吧?那肯定是拜托了别人......啊啊,明明上次因为那个“意外”看到了日向君的身体之后,越是觉得完美,就越是不希望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触碰啊】

 

【七天零三个小时没有见到日向君了,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啊。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

 

【果然我这个人渣是被日向君讨厌了吧,日向君会再一次离开我吗?不要啊,这种不幸...千万不可以发生!!】

 

......

 

除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我听不懂以外,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狛枝他、是在吃醋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别扭啊。

 

“呐,我说,狛枝。”

 

“哈?”

 

果不其然,收到了一份相当不耐烦的回应。不过好歹是有所反应了。

 

“如果你对我跟别人搭档出任务这件事情有想法的话,那就说出来啊。”

 

那一瞬间我看见狛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那条平直的唇线也崩得更紧了,就像是一副被人戳穿了心事的模样。伪装的技术下降了很多啊,狛枝同学,明明在贾巴沃克岛上可是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呢。

 

“所以原预备学科是觉得,因为你选了别人做搭档,所以我在不高兴?真是搞不懂预备学科的想法哎......啊,我明白了。”

 

“——该不会日向君,其实是在期待和我一起出任务吧?”

 

什么我在期待?明明是你的期待好吧!!

 

我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怒火。明明为期一周的外勤任务刚刚结束,腰侧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还要忍耐狛枝本人和他的【心】喋喋不休的双重折磨,对于我的耐力而言实在是过分的考验了。总之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来解释我那一瞬间无法描述的烦躁不安。大概是潜意识里、那个真正的原因,即使是我也不愿意亲口承认。

 

总之,在这样烦躁的情绪下,我脱口而出,“你要是这么不坦诚的话,可没有人会愿意费力气去了解你真实的想法!”

 

“这样啊,让日向君费工夫去揣摩我这个人渣的心思什么的......果然很令人厌烦吧。”

 

啪嗒、啪嗒。

 

很好,现在狛枝的【心】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正激烈地从他身上往外蹦、然后朝我蜂拥而来。那一片片颤抖着的、樱红色的【心】,夹带着狛枝内心真正的想法,疯狂地向我倾诉。

 

我抬手挥开这些遮挡视野的【心】,就看见狛枝正抱着胳膊,一脸混杂着冷漠和不高兴的样子,紧紧盯着我。于是我怒火中烧。

 

这个混账家伙,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口是心非啊?!

 

“所以说,其实关于我出外勤这件事情,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对吧?”

 

我气得声音都在打颤。

 

而狛枝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像日向君这样毫无才能的原预备学科,应该选择一些符合自己能力的任务。就算是万不得以的情况下,也应该带上......”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那样的话,一切就只是我的个人选择,和你狛枝凪斗无关吧?”

 

“......”

 

 

 

 

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和狛枝大吵了一架。

 

从出外勤到平时工作和生活的习惯、从贾巴沃克岛修学旅行到我还是预备学科时候的往事,甚至还有那次喝醉酒后在床上发生的意外......总之一切能吵的、不能吵的,都吵了个遍。

 

吵架的结果就是,狛枝一个人气鼓鼓地回了宿舍。而我由于实在受不了和那个样子的他共处一室,所以一个人到街上散心。

 

......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天空的颜色湛蓝澄澈,空气中随微风拂来的是一丝清甜且恰到好处的暑气,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闷热。这让人想到了在那个小岛上度过的夏天,明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却令人感到遥远和怀念。

 

在这份好天气的加持下,那种郁结于喉咙口的烦闷终于渐渐消散,变成了若有若无的苦涩后调。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冷静的考虑一下狛枝的事情。

 

吵架的时候,我们都说了许多言不由衷、过分的话。

 

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让那个家伙能对我坦诚一点。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情坦然告诉我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这份心意报以回应呢?

 

至于狛枝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说的话、和他的【心】透露出来的想法,从来都是背道而驰。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最开始就是因为可以听见【心】声,被狛枝那份夹杂着纯粹和不纯粹的心意、简单又复杂的喜欢、执着到毫无章法的胡来,搞得我措不及防、无力招架。偏偏他那样蛮不讲理的做法却意外的有效,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他的心意。那样不分缘由、不讲道理的一句句“我好喜欢你”和“不要离开我”,和表面上装模作样的“原预备学科”,实在是过于犯规了,任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吧。

 

明明打动我的正是狛枝那家伙的心口不一,可偏偏此刻推开我的,却又正好是同一个东西。

 

搞什么啊。我伸出手,无力的想要抓住西边逐渐湮灭的阳光。

 

......这样的话,我的【心】里那份有迹可寻的【樱色】,又算什么呢。

 

我逐渐意识到,现在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能解决的范围了。而偏偏狛枝那个家伙,又属于“超高校级的麻烦”这一范畴。

 

虽说上次从花村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家伙身上,收获了意外正经的点拨。但是此时困扰我和狛枝的,已经不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那次意外,以及那之后所发现的狛枝对我的欲//望。

 

不像性//欲那样简单直接,也并非纯情般的隐晦青涩。总之,是恰到好处的棘手。

 

嗯...明天稍微找左右田聊一聊吧。

 

而现在嘛......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便利店的门前。透过橱窗一眼望见的,是货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泡面、罐头一类的速食品。嘛,像是狛枝会喜欢吃的东西。这几天我不在,这家伙估计就是靠这些东西解决晚饭的吧。

 

说起来,我和狛枝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虽说我和他在饮食方面的习惯天差地别——他是推崇省事方便的速食派,而我却更喜欢自己下厨料理。于是自从我和狛枝住在一起之后,做饭下厨这种事情就默认交到了我头上,而狛枝也乐见于麻烦我每日下班后还要进厨房,难得的对“食物”这种东西展现出了高涨的兴趣——虽然他几乎从来不用言语表达出来罢了。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食物更健康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购物袋里放进一捆青菜。其实刚刚走神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商店。

 

啊,之前就觉得,几天不见,狛枝好像又瘦了一点。

 

我往回退了几步,往袋子里多放了一块肉。

 

结果就是,我盯着购物袋里满满的蔬菜肉食,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嘛,明明刚刚吵过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买了够吃一周的两人份食材。大概,我的潜意识已经先我一步原谅他了吧。

 

叮铃铃——

 

接到狛枝的电话,是在商店排队等待结账的时候。由于正在思考晚饭的内容,我几乎没想什么就直接接通了电话。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狛枝带着点犹豫和试探的声音,我才想起来我们之间还有吵架这件事。

 

“日向君......”

 

“嗯。”

 

“......啊,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那个,晚饭吃什么。”

 

那是在狛枝身上极少见到的语气。难得不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收敛到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听起来倒是觉得有几分可怜巴巴。

 

听到狛枝这样的声音,顿时就连心里最后一点怒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办法啊,大概我就是那种容易迁就过头的性格吧。对于这个样子的狛枝,怎么可能生得起气来。

 

“知道了——”

 

“晚饭等我回家就做。”

 

 

 

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回到宿舍,是大约半个小时后的事。

 

出于某种奇怪的倔强,从我推开门到走进厨房、再到我取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饭,这期间我和狛枝谁都没有同对方讲一句话。

 

不过我们并不是在冷战。

 

因为我的余光看到,狛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的椅子前,连双手都老老实实的放在腿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坐着。

 

虽然站在厨房的我背对着餐桌那边,看不到狛枝的神色,但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背影。因为假如不是这样,那么就无法解释,此时我听到的那连续不断的“啪嗒、啪嗒”、【心】掉落的声音。

 

默默且专注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什么的,简直就像是那种惹了主人不高兴的小狗嘛。这个样子的狛枝,实在是让人觉得过分乖巧了。

 

乖巧——这个词放在狛枝身上,哪怕是最头脑简单的终里估计都不会相信吧。可偏偏现在,我确确实实从狛枝身上感受到了这样的印象。乖巧,令人怜惜的乖巧。

 

我不禁内心叹了一口气。承认吧,日向创,你就是对这副样子的狛枝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我在一种认命的心态下做完了晚饭,把盘子摆上桌。

 

狛枝终于不再看我的背影,转而低下头去看桌子了。直到我脱下围裙放到一边,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以后,才终于听到了狛枝那边有了动静。

 

狛枝低着头盯着他碗里的食物,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开动啦——”

 

然后他便埋下头,用筷子格外认真地一口一口把东西往嘴里送。那头乱糟糟的白发随着他每次低头的动作,稍微上下起伏着,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些小动物吃饭的模样。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之前,我竟然就这么用余光注视着狛枝,看了很久、以至于自己碗里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动。

 

......觉得这副样子的狛枝有点可爱什么的,我才不会承认呢。

 

绝对不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狛枝和好。我暗暗告诫自己。

 

然而我下定决心专心解决晚饭的计划,很快又被无情的打破了。原因是狛枝那边,除了他专心致志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外,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啪嗒、啪嗒声。一片片红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心】,正非常欢快地从狛枝身上跳出来,然后丁零当啷的落在餐桌、地上和各个地方。

 

我几乎来不及躲闪,就被一片直直飞过来的樱红色的【心】击中了。

 

【日向君做的晚饭好好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食物!还是日向君亲手做给我这样讨人厌的家伙的......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从绝望手中拯救了全地球人类的事情,才换来这样的幸运吧】

【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准时回家做饭给我吃的日向君,真的是太可爱了啊啊啊】

【好想一辈子和日向君生活在一起啊——】

 

最后那突如其来、直白的话语让我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好在狛枝还全身心的沉浸在晚饭和自己的想法里,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我慌慌张张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住自己的侧脸,掩藏起绯红的脸色,一边祈求着千万不要被狛枝察觉到。

 

喂喂,为什么要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啊!明明嘴上说着讨厌我、看见我这个原预备学科就提不起劲来,心里却说着“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话。心口不一什么的,也要有个程度才行啊混蛋!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然而那恼人、却令我心跳加速的“啪嗒”声,却愈发清晰。

 

又是狛枝?

 

我抬起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场景。

 

一片片樱色的【心】,正从我的左胸前魔法般的冒出来,源源不断、笃定而明确。它们落在我的手心、腿上、脚下,乃至整个人都被这抹明艳的樱色所覆盖。它们仿佛在提醒我,某个被我忽略、却不争的事实。

 

......

 

怎么会......

 

不,其实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

 

所以应该说是——原来如此。

 

看来心口不一的,可不止狛枝那家伙啊。

 

我盯着自己的【心】,出神地望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是,这桩突如其来的意外,反倒让不知所措的我冷静了下来。就好像是在一片混沌与懵懂中,终于握住了某个唯一、确切的答案。

 

我叹了一口气。从狛枝和我身上传来的【心】的声音,意外地有着抚慰情绪的效果,我渐渐从这平和且有节律的声音中找回了一丝真实感。于是我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如今这个情景该怎么办,等到明天再考虑吧。

 

现在嘛......就在这些如马卡龙般色彩的点缀下,先和狛枝一起度过这难得温馨的安静夜晚吧。

 

 

 

第二天下班后,我久违的去了左右田那里做客。

 

经过了昨晚、第二天早晨起来后,我和狛枝心照不宣地选择把昨天的争吵放在脑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大概是我们俩彼此默许的相处方式吧。虽然常有吵架,但是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对另一方保持生气的状态很久。而且我和狛枝又都不是会低头认错的性格,所以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虽然旁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但这却是和那种家伙生活在一起所需的,最合适的相处模式。

 

而今天,我是带着另一份沉甸甸、却并不沉重的心事,来拜访左右田。

 

听说我是因为一些有关“恋爱”方面的事情要咨询时,左右田表现得相当激动。

 

“诶?恋爱?!天呐,日向君你终于开窍了吗?”

 

“啊哈哈......”

 

我有些尴尬的含糊过去。

 

左右田平复下心情后,非常自信的挺起胸脯,勾住我的肩膀。

 

“没问题心友,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所以说吧,日向君是看上哪一个女孩子啦?喔,不会是上次酒会上跟你套近乎的那个后辈吧......”

 

呃,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有上次酒会又是什么情况?找我套近乎的女孩子什么的,我怎么对此毫无印象。

 

左右田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了,“这种事情我可是非常在行的哟!你看看我和索尼娅小姐,不是也在我持久的努力下,有了相当显著的成果吗?”

 

“啊......我这边的话,好像和你跟索尼娅小姐的状况不太一样。”

 

还有你跟索尼娅小姐的事情,怎么说也称不上是有“相当显著的成果”吧!!就左右田现在依旧在频繁献殷勤、索尼娅却毫不领情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当然,这些话我不可能说出口。

 

“哎?那是什么情况?难道......不会吧,莫非是有女孩子向日向君告白,但日向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才感到苦恼?!喂喂,你的人缘未免也太好了吧,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如实相告:“好像似乎,也不是这样的情况。”

 

左右田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和某人两情相悦、却苦于无法捅破窗户纸,这种小说里面才有的戏码吧,哈哈。”

 

心意相通、却没办法顺利传达给对方吗......这不正好是我和狛枝现在的局面么。

 

“嘛,好像就是这样。”

 

噗——

 

左右田非常不顾形象的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然后一脸震惊的望向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也被左右田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吓了一跳。许久后,我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竟然还问我怎么了?!”左右田莫名表现得非常气愤,“喂喂,你这家伙说什么要找我抱怨有关‘恋爱’的苦恼,其实是故意来伤害我脆弱的心灵的吧!!”

 

“当、当然不是!我的确有感到很困扰啊。”

 

“困扰?这算是什么困扰?!我说啊日向,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却这么畏手畏脚的,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可是......”

 

“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啊,真是搞不懂!明明日向很擅于跟别人表达自己对吧?之前在那座岛上的时候,你可是用超直球的话术,把大家带出程序世界了哟?那样直接坦诚的日向,这种时候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

 

左右田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

 

虽然实际情况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但是话说回来,似乎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左右田说的没错,明明在贾巴沃克岛上的时候,即使是面对狛枝,我也能够坦率地表达我的想法。可是如今得知狛枝那倨傲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单纯而热烈的【心】意后,我反而被自己这份“想要回应他”的本能束缚了手脚。

 

唉,要是时光能倒流回那个小岛上就好了。

 

诶?等等。

 

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呐,左右田,下周末不是有希望峰学园77级生的同学会么?聚会地点定下了吗?”

 

“哈?好像还没有......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啊,大概是有了一点想法。以及想顺便找一找你怀念的那个‘日向’吧。”我看着一头雾水的左右田,笑了起来。

 

“下周的聚会,不如我们一起回到程序世界叙叙旧吧。”

 

嗯,已经决定好了。要回到最初一切开始的地方,坦然面对狛枝的心意、坦然交待自己的想法、坦然追逐这份触手可得的樱色幻想。虽然还没有考虑具体要怎么做之类的,但我已经不想让任何的犹豫、踯躅、徘徊不前,阻碍我心底最真切的渴望。那么,一切就交给一周后的自己吧。

 

毕竟我的体内可是沉睡着,被称为“超高校级的希望”的另一个自己——

 

区区表白的才能,我也是有的哦。

 

 

 

 

 

 

看着曾经的好友们像这样再次齐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座南国风情浓郁的贾巴沃克岛上,虽然那些有关自相残杀、互相猜忌与赌上性命的学级裁判的记忆,几乎不可能随时间淡去,它依然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底。但这样的地方,同时寄存着那些只有采集和出游、平淡却快乐的时光。

 

告别了绝望的我们,在二者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这座海岛上,还有曾为了我们做出巨大牺牲的旧友——那个名叫七海千秋的女孩子。哪怕只是为了她,我们也要带着笑容、好好地活下去。

 

“日向同学,好久不见了呢。”

 

小泉带着开朗的笑容迎面走来,跟我打了招呼。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多聊一会儿,就见她被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西园寺和澪田拉走了,说是什么好不容易重聚一次、一定要去有特别回忆的地方拍照留念。

 

至于另一边,终里已经在拉着二大,兴奋地讨论起今晚的篝火晚会上要用哪种方法烤肉了。

 

其他一些熟悉的面孔,例如顶着那头标志发型的花村,正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不远处衣着清凉的女孩子们。呃,放任花村自由行事似乎不太妙。不过这种监视工作,还是放心交给我们的班长大人吧。

 

看来大家都还是老样子,真好啊。

 

“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大家像这样融洽地相处,真是难得一见的绝妙希望啊。”

 

拥有类似感慨的不止是我。我一转头,就看见狛枝带着无比憧憬的“希望”笑容,望着我们这群昔日的老同学们。

 

“狛枝,你最后还是来参加聚会了呢。”

 

“嘛,虽然是我们中唯一毫无才能的日向君的邀请,但这可是难得一见、和这么多充满希望的超高校级的同学们的聚会哦?像我这样的人渣,怎么可能拒绝观赏这样的希望呢。”

 

听到他这样说,那些沉睡在脑海里的某些记忆开始苏醒。在那场我们都不愿意回想起的自相残杀中,某个几乎是病态般追捧“希望”的家伙,说过怎样过分的话、对我们和自己又做过怎样过分的事,直到现在想起我都还会有握紧拳头、揍他一顿的冲动。

 

不过好在,我成功把这团怒火压了下去。

 

“是是是......反正你对这座岛的记忆,就是你那永远挂在嘴边的‘希望’吧。”

 

“......”

 

狛枝可疑的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换了一种少见的语气,少见到几乎让我误以为他的话语中隐藏着一点落寞。

 

“是的哦。毕竟我可是在这座岛上见到了,我此前从未见识过、以至于一时无法理解的特别‘希望’呢。”

 

突然被迫和狛枝对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刚刚的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说到这里,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

 

那就是,自从我进入这个程序世界里,那个可以听到他人【心】声的能力,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再也没办法从狛枝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中,探寻他隐藏起来的真意。

 

发现这一点后,我感到非常的不安。于是我第一时间找到了知晓这件事前因后果的七海,跟她坦白了我的担忧,然后拜托她想想办法。

 

“唔,所以你并不想处理掉这个bug,反倒是希望我把这个消失的bug再弄回来,对吗?”

 

“嗯......虽然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奇怪,不、应该是非常奇怪。但是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拜托了。”

 

七海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啦。总之,我会帮你想想办法。但是这个能力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恢复,我可说不准哦。”

 

“嗯,我明白。总之非常感谢!”

 

总而言之,虽说有了七海的帮忙,但目前的我还是暂时无法听到狛枝的【心】声。大概是这种类似“作弊”的方式使用了太久,以至于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听不见【心】声的我该怎么面对狛枝。

 

见我迟迟没有回复,狛枝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移开了视线。大概是错觉吧,总觉得刚才那抹莫名的落寞感好像更加强烈了。但要是直接开口问他,想必又会演变成争吵吧。于是我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呢。

 

“那、那个,日向同学......还有狛枝同学,早、早上好。”

 

罪木有些羞涩地跟我们两个打了招呼。她见到我们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以至于下意识沿用了曾经还在学校里的称呼。

 

“狛枝同学果然和日向同学在一起呢。之前修学旅行的时候,你们两个就经常一起行动,结果到现在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

 

我和狛枝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其实我以为狛枝会立刻反驳,说一些“和预备学科关系好什么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之类的,可是狛枝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真是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们的沉默反倒是把罪木吓了一跳。“诶?......我说错话了吗?非、非常抱歉!”

 

“没有啦,千万不必在意。话说,罪木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这样的,关于今天在岛上的安排,终里她们似乎想要下海游泳,另一批以田中为首的大家想去游乐园玩......班长让我来问问,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吗?”

 

狛枝听后连忙摆了摆手。

 

“啊呀,超高校级的大家竟然会这么记挂我,真是太意想不到了。我这种人的意见无所谓啦,只是在一旁看着大家和睦相处的样子,已经是无与伦比的荣幸了!”

 

“唔...这、这样。”

 

罪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而正在这时,我们都听见了远处传来西园寺盛气凌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嫌弃罪木怎么去了这么久。

 

“咿——对不起!那、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罪木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于是又只剩下了我和狛枝两个人在原地。

 

我看着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狛枝,决定是时候主动出击了。在爱岛上度过的五十天里,我和狛枝几乎去遍了这座岛上的每一处。或许,今天可以借重温回忆的机会,找到能和他交心的时机。

 

下定决心后,我开口问他——

 

“狛枝,今天要和我一起在岛上逛逛么?”

 

“......诶?”

 

狛枝表现得相当惊讶,就这么惘然地看着我,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

 

于是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反正要在岛上呆一整天,总得找点事情做。所以说,你愿不愿意跟我随便逛逛?只是走一走的话没关系的吧,以前咱们也这样消磨过时间啊。”

 

一瞬间,狛枝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夹在开心和快要哭出来之间的古怪神情。

 

喂喂......只是和我这个不受你待见的原预备学科暂时共处而已,明明平常上班和住宿也都在一起,至于有这么激烈的心理活动吗?

 

不过好在狛枝很快神色恢复了正常。

 

“可以倒是可以,反正我也没事情做......不过,日向君把外出票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没关系吗?”

 

什么外出票,有病吧?这家伙是把这里当作什么电子游戏了吗。不过,这应该算是答应了邀约吧。

 

我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自顾自的开始往岛上某个方向前进。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走吧。”

 

我等了几秒钟才听见他的回应。

 

“......嗯。”有些闷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然后紧接着响起的是另一串脚步声,跟上了我的步伐。

 

 

 

 

最终,我们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虽说一部分是因为当初在岛上时,我和狛枝也常来图书馆消磨时光,但是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私心。图书馆那个地方安静无人,要是想跟狛枝独处,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这么想的话,不自觉在期待中夹带了一丝紧张。冷静一点,日向创,明明爱岛那时候邀请狛枝做过那么多的事情,一切都非常自然。

 

只不过满腹小心思的我,万万没想到——

 

狛枝这家伙,说是同意跟我一起来图书馆,结果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看书?!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狛枝在我右手边上的座位正襟危坐,手里的书本已经翻完一大半了。

 

至于我,则是完全读不进去。我忍耐着这难熬的寂静,偷偷瞄了狛枝一眼。只见狛枝微微低着头,那头蓬松的白发似乎留得过于长了,以至于垂下来时偶尔会挡住视线,所以他提前把它别在了一侧。除此以外,狛枝的神色异常的专注,看来是真的在专心致志的阅读。

 

我实在是忍耐不住,于是试探着叫他。

 

“呐,我说,狛枝。”

 

“......”

 

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看书太沉浸了吧。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产生了莫大的挫败感。

 

“......算了。”

 

就在我自暴自弃的时候,狛枝那边反而有了回应。他突然把书本放在桌上,稍微拧着眉毛扭头看我,一副被打扰到了的不耐烦样子。

 

“喂喂,来图书馆明明是日向君的提议。接受这种平平无奇的邀约也就罢了,不过原预备学科连安安静静地看书都办不到吗?刚刚过去的两小时里,你一共看了一页半的书,此外望着窗外发呆了七次,还有十一次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看我哦?”

 

净TM扯淡!你要是真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书上了,能注意到我发呆了几次、又偷瞄了你几次?不过这种事情拿来和狛枝理论,毫无意义就是了。

 

我伸手扶额。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对读书的兴趣,真是抱歉呢。总之你继续吧,不用理会我。”

 

听到我这样说,狛枝反而干脆地把书合上放在一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我。那双淡灰色的眼眸里充满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被狛枝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些无措,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疯狂地向上天祈祷,再给我一次能看见、听见【心】的机会。

 

我胡思乱想着,以至于狛枝突然拉近距离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砰。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我,本能的想拉开距离,却忘记了身后就是图书馆的窗户,于是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喂...!”

 

狛枝压根不理会我的抗议。我能感受到,在这个近在咫尺、相当不妙距离下,那双灰色的眼眸正异常认真地扫过我的眼睛、鼻梁和嘴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简直就像是搜查证据时那样的专注。不知为何,这给我一种仿佛是捕食者在打量猎物的感觉。在狛枝的气息和这微妙的距离中,我瞬间慌了神,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狛枝突然开了口。在这样的距离下,他说的每个字都直直落入了我的耳中,拖长的尾音勾得我头晕目眩。

 

“果然我之前就觉得,日向君最近有些不对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上次那件事情吧。那个早上我们在一张床上醒来......”

 

狛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而我只能内心里央求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太直白。

 

“虽然日向君非常抗拒事实,但是我们做//爱了的事情、可是铁证如山呢。”

 

真是非常委婉啊谢谢你

 

“自那以后,日向君的举动就变得相当古怪了对吧?先是莫名其妙的戒备我,还说什么要帮我解决‘欲望’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然后是擅作主张调换了工作——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啦。还有现在......竟然把我约到这种不受旁人打扰的地方独处,倒像是一点也不怕我了呢......”

 

“真是的,明明不过是原预备学科,怎么想法这么难猜呢。”

 

狛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拇指抵住了我的唇。我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呐,日向君,该不会上次和我这样的人渣做过之后......”

 

我感到狛枝另一只手的温度覆盖在我受伤另一侧的腰际,然后缓缓向下。

 

“......你其实很期待这样的事情吧。”

 

我被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情景震惊到了,以至于身体僵硬到没办法阻止狛枝的任何动作。喂喂,这和我预想的展开完全不一样啊!

 

“对我这种毫无希望可言的垃圾产生兴趣什么的,不愧是符合原预备学科身份的选择啊,真是悲哀呢。嘛,不过对此毫无察觉的我也没资格评判日向君罢了。我这种讨人厌的家伙竟然让日向君舒服到了,连这一点都没注意到的我,真是人渣中的人渣啊。”

 

“喂、狛枝...!”

 

我眼看着事态即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却无力阻止,情急之下只能从急促的喘息中挤出声音叫住狛枝,心里祈求着他能够就此停下。不过显然,狛枝没有放开我的打算。

 

我混乱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挣扎,并且我悲哀地发现,那残存的唯一一丝理智已经开始计算事件的后续走向了——虽然我的身后就是一扇透明玻璃,从外面看这里的景象一览无余,但也只能期望其他人不会正巧从这边路过了吧。以及但愿狛枝这家伙,不要胡来得太过分。

 

就在我几乎要认命了的时候,狛枝却停了下来。

 

他像是认真端详了一遍我的表情,然后轻轻眯起了眼睛。几秒钟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拉开了距离。

 

重获自由的我并未瞬间安下心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混乱——这、这算什么啊。

 

“唔...是我搞错了吗。”

 

我的大脑还没从缺氧的窒息感中缓过来,只是隐约好像听见狛枝低声呢喃着什么,却并没有听清。

 

不过很快,我就看到狛枝收起了全部神色,扯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真是抱歉呢,日向君,我这种垃圾臭虫果然很讨人厌吧。竟然以为会有人对我这种人产生兴趣......即使对方是同样毫无希望可言的日向君,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才不是这样的。

 

“啊呀,这可真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悲哀呢。”

 

不、不是的!明明我...

 

我很想让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可是却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跟我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一定很痛苦吧。真是抱歉啊,日向君。”

 

“我该走了。”狛枝轻轻说着,在我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先我一步站起身,往图书馆外走去。

 

片刻后,我几乎是机械般的站起来,拖着麻木到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跟上前方不远处的背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会这样?和狛枝相识以来,该说是他的性格和想法太难理解了吗,似乎总是跟不上他的步伐,隔着一段近在咫尺、却不可逾越的一步之遥。

 

总是差这一步。在预备学科的时候,差一步和他成为朋友;在贾巴沃克岛上,差一步就要变成势不两立的对手;即使是现在,本该是双向箭头的两颗心,却终究差那一步。

 

真是挫败啊,日向创。

 

我沉浸在深深的打击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然而低垂的视线,却被前方书架旁边,掉落的某个东西所吸引住了。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颗淡蓝色的【心】。

 

狛枝的......【心】?

 

托七海的福,原来这个bug在这种时候重新出现了吗?

 

我趁着狛枝没有注意,快步上前,捡起那颗淡蓝色的【心】。指尖刚刚触碰到【心】时,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果然是被日向君讨厌了吗......也难怪,毕竟做了那样过分的事,被讨厌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真是太糟糕了,我都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当初以为日向君也是超高校级的大家中的一员时,我就应该意识到,那样耀眼的希望怎么可能为我所有呢?毕竟,我只是追逐着希望这一行列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啊】

【可是偏偏,那样的日向君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预备学科!如果没有超高校级的才能、仅仅是预备学科的话,应该可以有资格稍微靠近一点吧?应该不会被我这样的人玷污了吧?——当初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来,可真是愚蠢得令人绝望啊】

......

【被我这样低贱的人所深深地、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一定会很困扰吧】

 

这是......什么啊。

 

原来这就是狛枝内心的想法吗?得知了真相的我愣在了原地。

 

早先我就知道狛枝是个性格相当复杂、或者说是矛盾的人。

 

他因为对希望近乎偏执的执着而倨傲;但同时,他又由于交织着幸运与不幸的过往而过分自轻。

 

被这样的矛盾占据着的灵魂,一切都是割裂的——正义、道德、价值、甚至自我。

 

在此前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所谓自爱与被爱、价值与自尊的真正含义。于是狛枝自然而然地模糊了其中的界限,为它们自作主张地赋予了定义。

 

但是,他是错的。价值并不是被爱的先决条件。

 

即便是平凡的我,幸运或者不幸的他,都有被爱的权利、和爱着别人的资格。

 

——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现在立刻告诉他。

 

在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下,虽然冲动催促着我追上狛枝,把这些想法一股脑地说给他听。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尤其是刚刚才发生过那样不算愉快的事情。

 

无论是狛枝还是我,都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理清,那份裹挟着纯粹与不纯粹、苦涩与甜蜜、冲动与犹豫的真切心意。

 

嘛,总之在这座岛上的一天时间还很长。至于现在差的“那一步”,总有机会能够补上。

 

 

 

 

事实上,直到夜幕降临以前,我都没有找到和狛枝独处的机会。

 

下午在班长的带领下,情绪异常高涨的同学们边走边玩,把几座岛屿几乎转了个遍。被迫跟着大家一起行动的我,临近傍晚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体力的极限了。这步数刷的程度差不多可以再养一只兔兔美了啊喂(划掉)。

 

好在晚上的安排相当温和。

 

我们来到沙滩上点起篝火,伴着燃烧的噼啪声和温柔的南太平洋海风,大家随意地围坐在篝火旁。

 

终里已经敲定了烤肉的方案,于是我们的晚餐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她和花村一同负责。没过不久,就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四溢,覆盖了整片沙滩。该说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厨师吗,能把常见的烤肉和蔬果料理得如此美味,甚至获得了田中的破坏神暗黑四天王的强烈好评。

 

仅仅是喝了果酒的西园寺,好像醉得有点厉害,正借着酒劲开始跳舞助兴。而澪田则表现得意外捧场,竟搬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电吉他,开始为西园寺伴奏。怎么说呢,西园寺摇摇晃晃的舞姿配上超高校级的轻音部(重金属),这就是所谓的、违和到极致就会变得意外和谐的定律吗?

 

面对如此难得一见的盛况,小泉毫不意外的拿出相机,记录了下来。

 

被一同记录下来的,还有左右田拿着自己亲手编制的贝壳项链,第一万零一次被索尼娅小姐拒绝的绝望影像。

 

我带着轻松的心情看着吵吵闹闹的大家,感觉身心都被携着咸甜的温热海风治愈了。只是......

 

我的视线移向坐在人群稍远处的那个背影。墨绿色的外套正好处于篝火光线范围的边缘,似乎再远一步就要隐没在黑暗之中。

 

我定了定心神,径直走了过去。

 

“喏,这个给你。”

 

我把一根刚刚点燃的烟花棒伸到狛枝眼前,然后自顾自地在他身边坐下。

 

“......喂喂,日向君应该有比和我搭话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吧?拥有着闪耀希望的超高校级的大家们可是在另一个方向喔?还是说,原预备学科连这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嘴上这样说着的狛枝,身体依然乖乖的接过烟花棒,一边抱着膝一边举到眼前。

 

“哪里有什么轻重之分——我只是想过来,就过来了啊。”

 

“......哈?原预备学科的逻辑,还是这么不可理喻啊。”

 

任凭狛枝言语里怎样嫌弃,他最终还是没有起身走掉。于是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面朝大海坐着,无言的听着两支烟花棒燃烧时嘶嘶作响的声音。明明嘈杂的背景音里有着烟花棒、海浪和身后的欢声笑语等等诸多杂音,可我们相处的这一隅却显得格外安静,以至于两个人身上啪嗒啪嗒落下【心】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

 

我没有再借用触碰狛枝的【心】,去窥探他内心的想法。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认为我现在已经能够读懂狛枝的真心了。

 

“狛枝,你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呢,明明很想跟大家好好相处的对吧?”

 

狛枝那根烟花棒明显的晃动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日向君最近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一点不放呢?再说,我这种人的真正想法什么的,压根不值一提。”

 

“怎么会?这可是每个人作为‘自我’最重要的事情啊!对我而言,无论是进入希望峰学园的预备学科、还是结识了本科的大家,或者是离开程序世界后进入未来机关、跟狛枝你共事,一切的选择都是因为‘我想’而已——和事情本身的意义、价值什么的毫无关系!”

 

结果还是一口气全部说出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心里那个“想要帮助狛枝真正理解爱与自爱”的愿望,已经强烈到一刻都不肯耽搁。说完了这么一大堆的我,只能忐忑的祈求,狛枝能够理解我话里潜藏的意思。

 

“哈啊,所以日向君刚刚说想跟我坐在一起,于是就坐过来了?”

 

“没错,就是这样!”

 

“唔......”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狛枝这个家伙有所动摇了。

 

可惜下一刻——

 

“说出内心想法什么的......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明明就坦诚这一点来讲,连原预备学科自己都做不到喔。”

 

啊,果然还是在因为上午的事情赌气嘛。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关于这一点,你说的没错,最近的我确实也很不坦诚。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哦?”

 

“因为——直到最近的‘那件事情’以来,我从来都没有好好考虑过我和狛枝的关系。同学、同事、无论算不算得上是朋友也好,从这些普通关系向那种特殊的关系转变,总该会有些不适应吧?”

 

“......诶?诶诶?”

 

我决定一鼓作气。

 

“我仔细想过了。虽然你这家伙经常惹我生气、还说些讨人厌的话,但是我从来没有讨厌过狛枝作为你‘本人’的存在哦。认真讲的话,早就已经习惯和你在一起的生活了吧,以至于想到离开你反而会觉得难过——”

 

“果然,其实就是很喜欢你吧。”

 

不是怜悯你,不是厌恶你,也绝不是什么拯救你。

 

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你,所以想努力去爱着完完整整的你。

 

我想过无数种方法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最后还是选择最朴素最直白的表达方式。

 

已经听呆了的狛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手里的烟花棒都快要落到地上。更不用提他身上已经像是烟花一样炸开的【心】了,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果然,即使是对付狛枝这种非典型的伪傲娇,直球依然是王牌。

 

......虽然但是,我现在的紧张程度也没有比狛枝好到哪去罢了。

 

“喂喂,你好歹说句话吧,这样我很尴尬的啊。”

 

我小声抱怨着,心里庆幸着好在这边光线很暗,我和狛枝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哎?......我............”

 

突然想起来,不能对狛枝这家伙的语言中枢抱有任何信息。那里估计一百年前就坏掉了。

 

于是我换了一种方法。

 

在篝火投射过来的昏暗光线中,满脸绯色的我一边扭头不敢看狛枝的脸,一边朝他伸出一只手。

 

“反正你这家伙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好话。这样吧,你要是听明白我的意思并且愿意回应的话,那就握住我的手——这应该不难做到吧?”

 

“......”

 

那些纯粹与不纯粹的渴望、苦涩与甜蜜的情绪、冲动与犹豫的心意,终于要在此时鼓起勇气迈出那差着的最后一步。

 

狛枝那边不知沉默了多久,在我看来几乎像是一场学级裁判那么漫长煎熬。

 

直到我差点以为这次计划要失败了的时候——

 

我感受到另一只手的温度,轻轻覆盖在了我的掌心。黑暗中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我非常确定这并非幻觉。

 

然后我听见狛枝在我身边轻轻地说道——

 

“原预备学科什么的......”

【日向君......】

 

“...最讨厌了。”

【...好喜欢你】

 

 

 

假如

好似糖果一样甜蜜的想法

能被眼睛所看到的话

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如今已经不仅仅是看到,而是真实的听到、感受到了

我想把这样一颗像糖果一样甜蜜的【心】

完完整整的送给你

 

END

iMSSR南瓜蹲

私设注意!

残缺的身体使你更美丽❤

(本来想摸个车但是手生……简称不会画^-^

私设注意!

残缺的身体使你更美丽❤

(本来想摸个车但是手生……简称不会画^-^

树聚甲基丙烯酸羟乙酯

摸了喜欢的剧情对话(但并没有摸完就被作业淹死了

摸了喜欢的剧情对话(但并没有摸完就被作业淹死了

弹丸弹丸弹丸论破!

#在那个才能育成的if世界里#

《听说那家伙和日向成为朋友了》

#在那个才能育成的if世界里#

《听说那家伙和日向成为朋友了》

柳霞泡面
完全原剧情,没有任何篡改()

完全原剧情,没有任何篡改()

完全原剧情,没有任何篡改()

ZANGE

【狛日】

居然画了好几天,明明只是个搞笑漫画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费力……本来脑到的时候觉得很有趣的梗到最后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PS:

哨子的评价:距离从黑深残到积极生活,你就只差一个对象而已

【狛日】

居然画了好几天,明明只是个搞笑漫画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费力……本来脑到的时候觉得很有趣的梗到最后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PS:

哨子的评价:距离从黑深残到积极生活,你就只差一个对象而已

枝冷吃兔

「我见到了那个幽灵一样的孩子。」


*阅读顺序左←右

爆肝14页终于画完了! ​希望能传达这个浪漫的故事❤️如果有什么感想或者没看懂的地方也欢迎评论指出!


阅读愉快

「我见到了那个幽灵一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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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肝14页终于画完了! ​希望能传达这个浪漫的故事❤️如果有什么感想或者没看懂的地方也欢迎评论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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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聚甲基丙烯酸羟乙酯
废话很多的涂涂改改、一个月前想...

废话很多的涂涂改改、一个月前想看男通讯录膝枕的小梦想

废话很多的涂涂改改、一个月前想看男通讯录膝枕的小梦想

我是大山深处一棵修行千年的板蓝根

才育线!已交往前提!

一些一看就是为了蹭七夕热度强行掰扯出来的紫妈辣奶的东西

本来想画七夕节,后来发现中日时间和习俗不太一样,后来想想算了随便一个情人节就好,反正笨蛋情侣天天情人节

昨天刚看完才育线,非常甜,原来才育线才是真正的主线,感谢小高让我看到了他们高中三年从交往到结婚(指做朋友)的过程。


才育线!已交往前提!

一些一看就是为了蹭七夕热度强行掰扯出来的紫妈辣奶的东西

本来想画七夕节,后来发现中日时间和习俗不太一样,后来想想算了随便一个情人节就好,反正笨蛋情侣天天情人节

昨天刚看完才育线,非常甜,原来才育线才是真正的主线,感谢小高让我看到了他们高中三年从交往到结婚(指做朋友)的过程。


小小作文

Q12-Q15,这几天努力肝出两条…………我……我努力了_(:з」∠)_

狛枝生日快乐!

Q12-Q15,这几天努力肝出两条…………我……我努力了_(:з」∠)_

狛枝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