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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山

【逢场作趣】64

【江赏抓住许景修的手腕,不由分说往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


—————————全文往下—————————


  “好端端一副漂亮皮囊。”

  许景修轻声笑道:

  “内里怎么藏着一把浪骨。”

  

  “你也是。”

  江赏哑着嗓子低声回敬:

  “好端端一副绅士骨相,内里怎么裹着那么强的占有欲。”


—————————分割线—————————

有彩蛋♡

好急,好想看景江谈恋爱,于是浅浅捏一个两人在一起之后愈发无法无天的游戏小剧场。


小白见镜子:惊恐. jpg

江赏见镜子:兴奋. jpg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


【江赏抓住许景修的手腕,不由分说往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


—————————全文往下—————————


  “好端端一副漂亮皮囊。”

  许景修轻声笑道:

  “内里怎么藏着一把浪骨。”

  

  “你也是。”

  江赏哑着嗓子低声回敬:

  “好端端一副绅士骨相,内里怎么裹着那么强的占有欲。”



—————————分割线—————————

有彩蛋♡

好急,好想看景江谈恋爱,于是浅浅捏一个两人在一起之后愈发无法无天的游戏小剧场。


小白见镜子:惊恐. jpg

江赏见镜子:兴奋. jpg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莫凝

万千世事,致敬《吾师》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此刻想写下这篇。


可能今晚树梢颤动的影子,很像A大里可以送来声声轻叹的初春的微风,也可能我们都在期待着明天,也能“白云飘逝,山高天远。”


一阅吾师 ·感恩遇见


初读吾师时,是在贴吧,在大学的寝室。大白总说自己是老年写手,那没有老福特年代的我注定是老年读者了。


鬼使神差的第一次撞见何神和陈总的故事,我在想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直观感受呢?嗯,寡淡。


那个年代的圈文,多么热闹呀,又是黑帮又是篮球,又是军旅又是江湖的,虽然现在仍不乏有文,将以上所述作为故事背景的,但懂得都懂,它们所指向的皆是堪称经典、或标志性、或具备一代影响力...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此刻想写下这篇。


可能今晚树梢颤动的影子,很像A大里可以送来声声轻叹的初春的微风,也可能我们都在期待着明天,也能“白云飘逝,山高天远。”


一阅吾师 ·感恩遇见


初读吾师时,是在贴吧,在大学的寝室。大白总说自己是老年写手,那没有老福特年代的我注定是老年读者了。


鬼使神差的第一次撞见何神和陈总的故事,我在想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直观感受呢?嗯,寡淡。


那个年代的圈文,多么热闹呀,又是黑帮又是篮球,又是军旅又是江湖的,虽然现在仍不乏有文,将以上所述作为故事背景的,但懂得都懂,它们所指向的皆是堪称经典、或标志性、或具备一代影响力的存在。


师生文,在当年的当年,反倒不是主流。


终究,时光不负,以大白老师和《吾师》为切入点烛照的系列师生文,已成清流。


很有幸,我是从风鹭子老师《独臂师匠》处逛至大白老师《吾师》的。仿佛命中注定,《独臂师匠》、《吾师》依次在我的学生时期、工作时期带给过我极其深远的影响(因为前者,重拾十年未练的钢琴,为恩师奏曲;因为后者,我反思职业规划,从生命中的至暗时刻跨了过来,因为后者,我终于鼓起勇气修复了也把我拉黑了的恩师关系,并保持学术、音乐交流至今),同时提及两篇文是因为,在前者处,是我第一次见到请罚前,为师长挽袖的细节描写,原来——孺慕和诚挚除了鞠躬、跪省之外,还可以这么,这么动容地去表达。


于是当视线回到陈总面对何神这边时,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年头,挨打前都流行挽袖了?林书是因为独臂揍人不便,江何才体贴进前(一代钢琴天才林书的入门学生),陈总又是为了什么非得这么做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何神和陈总的世界线,走进艺术之翼曾经灿烂的光耀里,走进明镜湖畔万千变幻终有归途的平静中。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知道《吾师》是否妆点过大家的梦境?至少在我这,是有的。


它是一个绝对理想化的世界:矛盾永远是可以调和的,关系永远是可以修补的,师生永远是坦诚以待的,人生博弈陈总永远是会赢的,职业污点何神永远是有底气去除的,当然,陈总的钱永远是花不完的!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人只需要纯粹、任性、可劲地去学、去拼、去闯,总会有那位被女神护佑的,那位你厉害到天上去他也仍能从高处指点你的老师,为你遮风挡雨,替你守住做人的底线,帮助你跌宕逡巡间也能够正身立命。


这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般的相遇。


我想大白老师是位现充之人,有教学任务要完成,有家庭要守护支撑,能够在百忙之中,又要构思,还要码字,委实是很辛苦,也很需要自律。


感谢大白让《吾师》有一二三四部曲。这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很多人的相遇,都是偶然。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续写的意义,不是所有剧中人还能在下一部相逢,就像你打开手机、点开LOFTER,看到大白老师的头像上多了个粉点点,你会欣喜,但也绝不会想象到她是在告诉我们,何老师和陈总的世界大门,将再次向我们打开。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坦诚地说一句,谢谢大白,非常谢谢。


(此处插入一句话,如果偶然路过的人碰巧看到本文,还未看过《吾师》原作的,请务必只看到这里!!然后请直接移步 @夜过天微白  老师门下戳开【合集】拜读此作!!!后文夹议中伴有较多关键情节剧透!!!还未看过原作的,我再说一遍,请停止您的阅读,请直接去看原作谢谢!)


二阅吾师 · 回到本体


我觉得《吾师》是一部大道至简,却历久弥新的作品,有很多事、物、人、名,都不单纯是“此在”的在世呈现,而是被抛而“寓世”的符号识别。且不说尚在连载的第四部,单从前三部来看,就积攒凭据无数。


比如,何老师家的绿萝。


嘿,这株绿萝可神了,它会随着故事的进展而变换生长的姿态哩。陈总学成归来,三进何门而不得入,绿萝虽被悉心的照看着,但叶子孤零零地坠着;后来陈总被老师暂时性地选择原谅得以重回师门时,绿萝的斑驳光影也终于与虔诚悔过之人投在地上的身影重叠,这株未曾位移的绿植才焕发生机,到了第四部终于可以专注繁衍后代,“在四层的竹制架子上高高低低地堆列”。


它见证了地下之人的告愧,它见证了立地之人的坦荡;它可能也见证了那些狗畜生飞向自由、飞向明天、没被白老师写出来的Moment of Truth。可能这一切见证都是它愈见茁壮的养料。以至于在A大,在国重实验室301办公室里,它还托魂培养出精气神十足的小发财树作为分身,能够让何老师望着它出神,想念:"你那边,一切可好?"


难怪,我记得曾经有的读者就留言感慨过,看到绿萝分外亲切。这样的植物常见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我们在阅读时与何、陈共情,在现实中不断加深投射的情绪记忆,也因此,这一抹绿,于己深刻、特别之余,当我们再在文中见到它时,便会感到格外的熟稔和安心。


比如,陈珂称呼老师的“Jission”。


陈总第一次吃了熊心豹子胆叫Jission,是在刘雨涛教学理念冲突下当众脱口而出的,好像陈皮皮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炫耀他和老师的亲密师友关系,被何神嫌弃“幼稚”,也在何神再次质问时,被陈欠欠夹带入受罚时的回话里,结局当然是被何老师喝止,与当日挨打的罪状完美融入到一起。小众圈文看多之人皆会瞬间识别,“陈教授,前天晚上您叫我什么?”,这是典型错误或者叫“施罚的合理化理由之一”——“你刚才叫我什么?”、“你该叫我什么?”,称呼确立的过程本身就是强化权威和宣告权力意志的过程,这时候的陈总与何老师,无论是人情世故的还债、学科功力的较量、学术底蕴的碰撞还是为人品行的效仿,都不在同一段位上,也因此,严厉如何老师也绝不允许Jission出现,破坏本该严肃的训诫氛围。


之后,在陈总炫耀个人隐匿资产的外滩夜晚,Jission称呼的出现开启了陈总第一次“示众体罚”,尽管那个地盘是他的,尽管夜已深没有多少路过的人。但是,这个称呼被何神接纳了,以未置可否的方式。自此,老师似乎开始学着按捺下脾气,平等地看待这位尚未出师的学生兼上司。从前他举起藤条向他施罚时,直呼Jission既破了“师者法道”的规矩又平添训诫者“出戏”的画外音,是可忍孰不可忍,但那天,当何老师指间向下命令学生自觉开展体耗之罚时,这种相对疏松的方式、更指向自由领悟的引领,终将需要并且允许人格平等的Jission现身。


再后,窗外一阵鸟语婉转,小酌一杯、吃上一粒又一粒花生米的陈总忽然道“Jission”,为的是一口气斗胆说出普利兹克奖颁奖日要把老师作品推向人生巅峰的宏伟蓝图,而这一次的Jission,和陈总沦为沉默成本的请罚一样,被何老师忽略的一干二净。


尔后,陈总以Jission开篇,提前祝自己敬重的对手、此生的恩师四十岁生日快乐。


而后,陈总在濒临三十岁前“最后的惩罚”那个夜晚,陈总不再执着他与老师之间默守的规矩,他不再担心老师是不是还生气,破天荒地不再久跪。他看着社会主义兄弟情电视剧没话找话地说“其实我以前一直很怕你”,但他用一声Jission宣示自己将与老师平起平坐的野心,他用一声Jission表达自己与老师称兄道弟时代的到来,他的一声Jission藏不住与老师星夜交心、行业同行,学术、艺术、事业、体能比肩较量的狂喜,他像个青春期的孩子,一定要通过直呼父母大名取代“爸爸”、“妈妈”的方式,宣告自己的成长。而这份呼之欲出的骄傲,被何老师全盘接下,得到了包容的肯定和长久的纵容。我想,何老师期待这一刻,也是很久了。


所以,有那么多的读者评论时对着屏幕中出现的“Jission”嚎叫,大抵是因为Jission这七个字母组合的每一次出现,都提示着“前方高能”——由陈总和何神共同为我们带来意外、带来惊喜的起承转合,也仿佛组合出“性张力”的新高度,没来由令人为之窃喜(当然未及李成同之喜)。我曾试着想过,如果何老师的英文名字叫“Tom”、“Michel”、“Hanson”……呢?不行,完全没有魅力,离了大谱,怎么回事!后来的某一天,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 Jason[ˈdʒesən] ,不是Kison [Kison],原来Jission每个鲜活字母的背后,恰恰是“景深”汉语发音的英文谐音“Jission”,景观的景Ji,纵深的深Sion,我们爱何老师何其Ji(景)ssion(深)!


比如,陈总之跪与何神之罚。


这个话题就比较大了,毕竟跪与罚组成了让人拍案叫绝的作品主线。就像大白老师曾经说过的,如果暂且悬置现实中的XP天性使然忽略写作和阅读的快感本身,让我们回到作品中,回到矛盾冲突中,回到人物关系上,回到故事进展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动手呢?”这真的是个很挠头的问题。


我认为这个问题解决的好与坏,直接影响到作品传递价值的好与坏,和故事写作本身的好与坏。好的作品在面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时,是严谨、合理而坦荡的,不会因为某些角色、姿势、动作、言语、规则、场景的设定和描写而产生一丝一毫的违和、尴尬的体验。


《吾师》之作,好就好在:跪有递进,罚有升华。其中之妙更在于,正是陈总和何老师在不同阶段对对方的跪与罚有着合时宜的“换位思考”,才推动着二者之间的训诫关系走向深入骨髓的人生羁绊。


飞往大洋彼岸前的陈珂之跪,是为了完成转专业求学的“利益交换”迫不得已遵守强权规则的机械动作,是麻木、不甘而无情的;而彼时年轻气盛的师者,在经历和传承师门带徒礼制规则的同时,也渗透着个人教学的负面脾性。彼时的跪与罚,是单纯的教与学,我为你开小灶,你就要付出承受我责罚的代价,你能受得住,我便倾囊相授,不求回报,何老师偏向宣泄式的罚也是对自己额外精力投入的另一种“补偿”。两者之间的跪与罚,维持着脆弱的、经济性的平衡直至抄袭事件发生,突然的,统统被打破 。


作为师者,不管是受到师门还是家庭教育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更可能是先天自觉,何老师自我习得了“善的溢出”,从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刻起,逐渐自镀上神性的光辉。


他真的可以说是选择了舍身忘死,飞蛾扑火,也要救学生名声于一世。这种狠厉和决绝在他拿起前程终结之刃砍向自己、朝向未来的同时,也等同于拿起藤条挥向陈珂、斩断过去。而在该事件对二人的人生轨迹产生绝对意义的颠覆性影响后,在陈珂恍然大悟之后,才会那么刺痛、那么沉重、那么悲伤地被背在受益者身上,如同上帝的十字架、西西弗斯的石头和阿喀琉斯之踵。


救命、救学、救业,“三救”恩义叠加之下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将何老师从师长推向了神明的高度,成为后辈陈姓学生无可为报、行难超越、不愿忤逆的存在。但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人之善念,恰恰在于此,知恩图报不能因为知道无法穷尽报答便一事不做,陈总做了很多很多,这其中不乏他恣意妄为的事,也有思虑再三的选择,有他孤注一掷的豪赌,也有他铤而走险的试探。


何老师虽然卑微地苟活在“学术事故”导致的事业阴霾下,但他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在教书育人的漫漫长路上,却高昂着头颅, 永远的伫立着,再看另一边,陈总、陈学长、陈理事、陈天才,不论是何身份,哪怕再光鲜亮丽、哪怕再翻云覆雨,也成了“肮脏、自私、没什么为人底线”的人,他的光明前程中,永远烙上成长原罪,自然地矮人一等,久跪而不得起。于是在卷一里,我们会看到重新回到师门的陈总请罚时的自觉、罚后自省时的久跪不起,面对老师开的惩罚条件,他没有资格委屈、没有立场辩驳,更是自虐一般地讨打请罚。他知道他在跪谁,也知道自己在跪什么。


何老师,什么都知道。所以他看到请罚的学生,会哂笑着言语施压“该做什么还用我教么”,会对重入师门的学生更加苛刻的管束“学校是不是你炫耀的地方”,会对兀自心痛的学生云淡风轻地劝慰“大不了改个口嘛,说你是我朋友”,他想教学生放下过去放过自己,但会对学生几乎突破做人底线、处心积虑设计圈套、知错而不改、过度冒险而不自知等行径痛下打手。严谨审慎对自己要求甚高的何神自己也明白,“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直面悔过的痛苦本身才能真正让内心好过,就像亚里士多德说的“惩罚,也是一种治疗”。于是何神的惩罚从不收手、从不心软,从来都严肃而认真,一如跪地之人严肃待己。


也就是说,卷一时期二人的你跪我罚,跪的是悔愧和赎罪,以及在这背后辜负的错位人生;罚的是越规和逾矩,以及对错位人生的惋惜与开解


但是从卷二开始,“换位思考”便开始浮出水面了。陈总的跪,带着些轻佻和胆大,乃至于我一度怀疑大白老师是不是要尝试往DS方向发展了(有没有人告诉我,这么想的不是一个人哼),后来发现,陈皮皮的跪简直就是“死不悔改作妖事后总结”的铿锵之音,大有一种“我自横刀向天笑,总归不过两腿跪”的大无畏精神,这一幕幕标准的跪姿,主要功能在于让老师消火、让老师动手方便,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表达诚心悔过的态度,并不重要。而在何老师这边,他对于该标准化、程式化的动作符号解读得更为直接——“好嘛,又来讨打”,何老师似乎也带着“你既愿意,不妨渡你一程”的无所谓精神,仗着自己未过半百尚有力气,不至于打到“老师已经很累很累”的卷三程度,那就放手一搏开打吧!于是,对于众读者而言,美丽的误会产生了——


陈总以为,“老师就是喜欢揍我,可喜欢揍我了……”,陈皮皮犯不犯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喜欢揍我!呵!


何神以为,“这家伙是不是喜欢挨打,否则为什么要上T宝买这么多需要好评的家伙什!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道具!为什么要打着蹭饭的名义住到我家对门!为什么要上赶着找揍?!为什么老退休了都不放过我?!为什么还要我收回这个那个什么话让退休人员强制返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于是可移动师门之间的跪与罚,在拉黑与被拉黑中灵活地闪转腾挪。


卷二时期二人的你跪我罚,跪的是揣测和纵容;罚的是红线和求助。他们越来越熟悉彼此的工作和生活,也越来越被卷入彼此向上的人生轨迹,甚至如果不是陈总一而再再而三地游走于何神认定的红线内外,做成一些让何神也刮目相看的事来,顺便也助推何神向着恢复清白之身、释放专业功力的里程碑越走越快,何老师还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的成就。再加上,陈理事回到学校任教的身份、资历、财气都摆在那里,诸如控制情绪、不打耳光都是陈总率先“指示”,陈总受罚前会有“小时候的样子”,会抬眼笑着替老师挽袖,会坦言思过的感想,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也许何神也带着一份感激和感念,于是的于是,凡陈总不跪,则何神不罚,只要你想(挨揍),只要我有(力气),恋痛?那我就成全你!


神来之笔,逐渐划到了卷三。


卷三时期,仿佛什么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真真应了一句哲言“人生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二人的你跪我罚,跪的是师者本人,罚的是学生本心,这背后已承载满满的师生友谊和几近父兄般的亲情之爱。纯粹的人间至情,不是亲人甚似亲人,虽偶尔是竞对却胜似友人,一位虔诚追随,一位诲人不倦,世间师徒、兄弟、亲友之间还有比二人更美好的双向奔赴么,恸哭动容!


卷四初现,虽不尽全貌,但似乎已管中窥豹。活久见,光天化日之下打与罚进行的如此顺滑,没有犹豫、没有尴尬、没有退让。诚如何神规训多年的成果示范课,主题便是“乖顺”二字。最要命的是食言后的何神对陈总说的那番话,“想反省和思过,都可以来找我”,何老师,真的,他太懂陈珂了!作为师长,他给的是教诫,而同时作为朋友,他会回应朋友的需求。隐隐有一种感觉,第四卷的你跪我罚,俨然将笼罩上犹如神祗的点醒和祷告的庄严,这是二人可以修行共渡的一程。这泪点,戳死个人。



三阅吾师 · 扪心叩问


随着《吾师》复习渐多,联系到现实和自身自然会频繁。随着个人经历的芜杂,《吾师》带给人的感悟注定是不同的。如果我还是一位初高中生,《吾师》很多环境描写、景物描写简直可以背下来、灵活运用,冲个满分作文什么的,可惜学生时期大白老师还未产出,所以我的作文一贯平平,得分稀碎(猜大白:???);如果我是一位人民教师,我想我可能会把何老师当做毕生榜样,可能我不会那么无私,但至少也让自己在传教授业时能多一些良心,少一些敷衍。


但可惜,我终究活成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样子。虽曾保研至五道口某技院,虽曾与传奇校友结发,虽也曾算有过一段职业生涯中所谓叱咤风云的位置和履历。但是,我终究违背了在求学时期承诺恩师的学术理想和学科志向, 也辜负了很多人的期待,做出过许多违心的决断让曾经的战友们步履维艰,也尝过试图力挽却无力回天的滋味,事到如今,虽已重见活着的光明,并很幸运地继续拥有社会交换价值的事业,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一天我依然会铭记人生低谷期时向内的孤独和向外的罪孽。那个阶段,我在不放弃努力和振奋的同时,在复习《吾师》的同时,反省出三个问题,至今还在更新答案:


  1. 如果有一种错叫做罪在不赦,那么该如何赎,才能重获他人谅解,重新悦纳自我?

  2.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让独立的你、自由的你、强大的你凝神屏息、不分场合、不由分说地径直跪下,那么你跪的,究竟是什么?

  3.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吾师》中的原话:“为什么明知后果却依然要一往无前地继续。”


原本,我一直在作为人道主义的存在主义中寻找答案,但是最近发现,更直接的启发来源于解释、解决人与人相处关系的伦理学,来到中世纪终结和现代理性主义开始的斯宾诺莎,他在《论情感的起源和性质》中设下几道命题,其中命题二十九提到“我们将努力做一切我们想象着人们将用快乐眼光注视的事情,反之,我们将避免做任何我们想象着人们所厌恶的事情”,我认为,这种做一事与不做一事的前提是,人们尚在顺应与生俱来、未被政治阉割的快乐情感并有取悦他人、获得容易相处境遇的欲望,这也是善的本源形态。但是,如果快乐是非道德的呢?你的取悦是否有意义,又是否善念犹存?沿着斯宾诺莎回溯历史的道路,善的思辨起源是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他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有很多关于“具体的德性”的论述,皆可以让人瞬间捕捉到何老师人性之光的色泽,也让我更具可能性地思考和解决上述三个问题,在此谨抄录几句共勉——


亚里士多德曾说,“一个人的实现活动怎样,他的品质也就怎样,我们是怎样的就取决于我们的实现活动的性质”、“社会上的道德与公正,绝大部分是靠习惯”;“德性与恶都与我们以何种事物为快乐、为痛苦有关,爱所该爱的和恨所该恨的是培养德性的第一步”,“自然赋予我们接受德性的能力,而这种能力需要通过习惯而完善”,“对于要学习才能会做的事情,我们是通过做那些学会后所应当做的事来学的”也由此,学成后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善的人。


由此带来的反思依次是——无论头衔如何,结果如何,如果施行的手段非正义,即便事情做成了,你可以说你是一个成功的人,做成了非常之事,但你始终是品质有不同程度缺陷的人。你的错不在于事,在于人之失德,失德并不会让你的财富缩水(很可惜,现实中往往还会让你的财富增长),也不会轻易地让你身败名裂,但它与行为习惯和思维习惯紧密关联,如果长期养成“失德无谓”、“失德无妨”的惯性思维和突破底线的行为习惯,那么你终将与德性和善越行越远。现在想来,何老师一直在板陈珂的毛病,到底板的是什么?以及陈珂功成名就后为什么执着于始终向老师学习,他学的是什么?每一次何老师罚他程式化的跪和自省,罚的是什么,又甘心跪的是什么?再联系到自身,我又该怎么做,才能行事桩桩可昭日月真正的立于天地之间?我想,答案呼之欲出。


人,在解决生存之道和物质条件之余,终究会从动物式的快乐生活,向着政治的生活,乃至沉思的生活走去。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唯有沉思者和善行者,值得死心塌地的追随和慕强 。


好了,今天自嗨式废话说太多了,该退下了。


最后,套用卷四最新篇章中陈总的一句话吧——“要谢谢的(看我跪的标准么)。陈总与何神的世界都是大白老师给我打开,是您送着我进去一路走到现在。”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有陈总、何神的世界。

三月

【清源】拔苗助长(中)

*医生师生训诫,六老师的梗 @个六 。

*腹黑钓徒弟的胸外科主任何清*愿者上钩的青年医生肖源

*一些非常不做人的办公室皮带play+戒尺反复回锅,全文1.6W,本章第二更。

*文中医疗相关均为情节服务,请勿当真。

---------


肖源面子上挂不住——难道他还能说“我不出去我选择挨打”吗?

毕竟是人家提携教导,肖源闷闷地说了句“谢谢主任”,转身便出去了。


“何主任真是精神得不像人,昨晚手术做到后半夜,今天一大早又是一台,听说晚上还有学校里的讲座呢。”

“天,这么连轴转小年轻都吃不消吧,何主任简直……妖怪啊。”...


*医生师生训诫,六老师的梗 @个六 。

*腹黑钓徒弟的胸外科主任何清*愿者上钩的青年医生肖源

*一些非常不做人的办公室皮带play+戒尺反复回锅,全文1.6W,本章第二更。

*文中医疗相关均为情节服务,请勿当真。

---------


肖源面子上挂不住——难道他还能说“我不出去我选择挨打”吗?

毕竟是人家提携教导,肖源闷闷地说了句“谢谢主任”,转身便出去了。

 

 

“何主任真是精神得不像人,昨晚手术做到后半夜,今天一大早又是一台,听说晚上还有学校里的讲座呢。”

“天,这么连轴转小年轻都吃不消吧,何主任简直……妖怪啊。”

 

肖源被这顿狠重的皮带抽得步履不稳,还没走到电梯口就疼得眼前发黑,站住倚在墙边休息缓痛,就听见正在等电梯的两个同事议论。

连台手术,昨晚应该只休息了几个小时,今天刚下手术又被自己叫过来,下午没有回家休息而是等在办公室给自己复盘……

本来还在嘀咕“别以为年纪大资历深就可以欺负人”的肖源,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学校的讲座倒是不难打听。

肖源虽然不是M大毕业的,但一附院接收的实习生大部分来自这里,肖源跟他们约着去学校的篮球场打过球。熟门熟路到了学校,何教授的讲座海报触目可见。

肖源对着海报上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的何清磨了磨牙:老妖怪!

 

何教授的讲座场场爆满,肖源来得不算早,已经没有座位了——不过正好,他也坐不下。

下午回医院附近租的小独单冲个澡换了身衣服——麻制的长裤被何清的皮带抽得好几处脱了线。

手是真黑啊!

肖源穿着牛仔裤和套头的长袖T恤,来到M大跟本科生没什么两样,背着双肩包蹭到讲座小礼堂,找了个地方倚墙站着。

本以为带伤站过两小时的讲座是个煎熬,谁知从头听到尾,竟没有一丝不耐。

 

 

总不能大庭广众的过去道歉吧。

肖源看着讲座结束后围上去提问的学生们想。

 

于是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何清来到停车场按了下车钥匙,一辆白色的车亮起灯光,这才惊觉自己无所遁形。

何清一直隐约感觉有个人跟着自己,心想学校里总不会有人公然抢劫吧,灯光一亮,阴影里赫然是下午才从他办公室走出去的肖源。

 

“何……何老师。”

肖源藏不住了,讪讪地打招呼。

不好再赌气叫主任,也不好意思讨好地称人家“教授”,在学校里,叫“老师”总不会错吧?

何清神色依旧冷冷的:“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老师了?”

医院里实习生和年轻医生见了前辈叫一声“老师”也是通例,可肖源明白何清口中“你的老师”显然有不一样的意味。

 

肖源满肚子的话想说,可眼下也不知从何说起,深深鞠了个躬:“何教授,对不起,下午我不该那么跟您说话。”

小朋友满脸尴尬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何清叹口气:“有话说?”

肖源脚趾快要把停车场的地面抠出窟窿来,小声道:“嗯。”

 

何清真的是有些累了,不想再走回教学楼进自己办公室,学校里太晚了也没什么说话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上来吧。”

 

肖源一条长腿先迈进副驾,屁股挨上座椅的时候明显僵硬了一下。

何清的车上是舒服的真皮座椅,但此时此刻,肖源就是坐在一堆棉花上都嫌疼。他屏住呼吸坐好了,拉上安全带,好半天才舒展开皱起的眉头。

四面窗户打开,秋夜的凉风吹得人头脑清醒,何清的家距市中心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锁车上楼按电梯,肖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何清家门口。

“进来吧,”何清打开指纹锁,“门口有一次性拖鞋。”

“不介意的话我先去洗个澡,太晚了有点提不起精神。想喝什么自己开冰箱拿,要是喝热的自己去厨房烧水。”

何清说一句肖源点一次头,小鸡啄米一样。

 

这时候倒是乖巧。

何清暗暗一笑,拿了些简单衣物进浴室去了。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肖源定定神开始打量何清的家。

 

典型的独居人士极简风,一套大平层因为稀薄的人气儿显得格外朗阔。最大的客厅做了书房和工作室,俨然另一个办公室。四壁书架除了专业书籍期刊论文集还摆着好多人体模型,哦,甚至还有一具等比例缩小的骷髅。

肖源跟那骷髅老兄对视了一眼,没害怕,反倒觉得有些亲切。

 

 

不过十来分钟,何清吹好头发从浴室出来,大概是家中有客的缘故,没有直接换上更舒服的家居服,而是穿了身宽松些的休闲装。

这样的何教授看着气质上少了几分凌厉,稍微的和蔼可亲些,肖源暗自评价。

 

小孩子不知是拘礼还是屁股疼,一直站着,连地方都没挪,还在自己进浴室之前的位置。

何清有些好笑,打开冰箱拿出两瓶气泡水,指指沙发:“坐。”又补充了一句,“比汽车座椅要软。”

 

肖源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对方这是在逗自己,下午在办公室生出的憋闷怨气又淡了几分,再次朝何清欠欠身:“何教授,对不起,下午……是我说错话了。”

何清摇摇头,自己坐下来喝了口水,示意肖源坐下说话。

 

“肖源,除了一般的带教,我没有真正收过学生,因为我这个人脾气有些急,真正教学生的方法也有自己的规矩,与其接受不了日后闹得不愉快,不如一早说清楚。”

何清后面的话说得更直白:“提前让你出门诊严格来讲不合规,我这么做是担着风险的。短时间内你的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但你必须迅速进步。”

“我知道你天赋好眼光高,本身能力已经很出色,但在我这里,还不够,你明白吗?”

 

肖源的第一反应是心底漫开隐秘的喜悦:没有什么比仰慕的前辈当面肯定更能满足年轻人的好胜心,何况何清的肯定毫不掩饰。

他肖源在何清眼里很好,并且还可以更好。

肖源觉得何清就是这个意思,于是欣悦的情绪染到脸上,瞬间就见了喜色。

 

可惜何清又是当头一盆冷水:“但不要以为缺乏临床经验眼高手低这些年轻人的通病你身上就没有。不是你的专业方向就可以不了解了?我对别人说过的话对你没有意义?”

语气陡然严厉的质问让肖源如坐针毡,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垂着手捏自己的衣角。

“不是……不是这样的……”肖源懊恼又无从解释,只好继续认错,“我错了。”

 

“既然知错了,我再问你,后面的惩罚你认不认?”

何清放下水瓶倚在沙发背上,面对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生生看出了居高临下的气势:“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不认,用不着勉强,你的门诊开满三个月,我还是可以随时帮你解决问题,能学到多少东西看你自己本事。后面的事——我也不能一直不按规则办事。”

肖源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我认!”

 

 

晕晕乎乎看着何教授站起来打开书柜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吓人物件——三指宽不到一厘米厚的紫光檀戒尺,肖源觉得自己正在进入一个张开的网子。

“教授……这……”

“这叫戒尺,”何清耐心地解释道,“第一次见吗?”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自家老爹书房里还摆着一把呢,不过只是用作装饰,只在吓唬他的时候被拿起来比划两下。

所以这是要挨戒尺?

 

何清握着戒尺在掌心有一下无一下轻敲,走过来道:“记不住我的提醒要领三天罚,每次都是戒尺,数目还是五十。我们是现在就开始,还是你明天再来?”

我好像刚才已经答应继续挨打了,可是……

肖源欲哭无泪:他才刚挨完五十下皮带!

本能的想要往后拖,可是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又十分不愿多说一次“教授我来挨打”,咬咬牙狠狠心:“就……就现在吧。”

 

何清指指宽大的沙发扶手:“趴上去,自己脱裤子。”

等等……脱……脱裤子?

“这……这怎么行!”肖源立刻捏住自己的裤腰:自从读研退宿去校外租房以后,他连洗澡都没给人看见过好不好!

何清道:“这怎么不行?你下午挨了皮带,估计会有软组织挫伤,我不知道你自己处理了没有,就算处理过再挨戒尺也很可能造成毛细血管破裂,我必须看到才能确保自己不会伤你太重——你不想下周门诊的时候都坐不下吧?”

 

肖源的门诊只安排了周一周二两个半天,下次门诊是将近一个星期以后了,何清要打得他一个星期都坐不下?

肖源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教授……求您别……我……您轻点打不就行了么!”

何清露出好笑的神色。

肖源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要教训他让他长记性,怎么可能是轻点打。

 

…………

…………

全文下滑

…………

…………


 

 

肖源头昏脑胀地不知反省了些什么,何清终于开口唤他过来。

 

“我帮你处理一下。”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自己不方便,不要啰嗦。”

 

何清口吻严肃起来的时候肖源根本不敢驳回,任由对方扶着他进了卧室,裤子一直尴尬地挂在腿根,骄傲的小肖医生羞愤欲死。

死是死不得的,上药也很煎熬。

 

虽然没有破皮,又是皮带又是戒尺的连挨两顿狠打,瘀肿也十分严重,何清先用碘伏消了毒才给他抹上一层药膏,手上稍一使力,肖源热泪涌出,不由自主地轻哼。

“有硬块的地方要揉开明天才能继续挨。”何清解释道。

 

明天才能继续挨,明天……

肖源又要哭出来了:是呢,他还有两天的戒尺等着还债。

------未完待续-------



封真折转
看未有相逢寄来时脑海中浮现的画...

看未有相逢寄来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斗胆@展开战术无效 ,很喜欢太太这篇文!

看未有相逢寄来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斗胆@展开战术无效 ,很喜欢太太这篇文!

途不归

【短篇】哑哨

毕晟×卓盼

叔侄,大概是面冷手黑叔×诱但怂包侄

(给我自己:不会概括真的可以不概括)

sp,🈯,🛏️

毕晟×卓盼

叔侄,大概是面冷手黑叔×诱但怂包侄

(给我自己:不会概括真的可以不概括)

sp,🈯,🛏️

像风走了几万里

  张译老师太会演训人了……在我xp上狂舞啊……

  张译老师太会演训人了……在我xp上狂舞啊……

梅子雾

极端卑劣[4]

虞净筵 x 钟游

从容且拒人千里之外大佬攻 x 骄傲小孔雀xíng卝jǐng受


———————


        ……


        是他来过的那个套房,虞净筵把他压在门板上,眼睛里都是要将他腐蚀的炎燎,他还不知sǐ活的追问,又是这间房?虞先生所有人都领到这间来吗?...


虞净筵 x 钟游

从容且拒人千里之外大佬攻 x 骄傲小孔雀xíng卝jǐng受


———————


        ……


        是他来过的那个套房,虞净筵把他压在门板上,眼睛里都是要将他腐蚀的炎燎,他还不知sǐ活的追问,又是这间房?虞先生所有人都领到这间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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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篇看的人好少呀 是宝宝们不喜欢嘛

如果喜欢的话多多点赞评论吧 会给我很大动力的呜呜呜

最近都emo没有动力码字了(˃̣̣̥᷄⌓˂̣̣̥᷅

你困不困啊

瘾(一发完)

5.8k一发完,主被关系

叶铭×任屿


—————————————


“这些都做不好的话,你今天是挨不上打的。”


“想用哪个,叼起来。”


(全文往下)


—————————————


(接上)


他终于伸手抓住了叶铭的浴袍,他的极限到了。


叶铭立时停了手。


任屿从没有在叶铭手下挨过这么重的打,游戏达到目的便可,不必逼近极限。


可即便从未见过任屿极限的样子,叶铭却自然而然地明白,这样便是了。


原来无形中,他已经这么熟悉一个人,这么了解一个人。


叶铭的心又一次撞乱了他的思绪,他闭了闭眼,探到任屿的屁股上替他揉伤...

5.8k一发完,主被关系

叶铭×任屿


—————————————


“这些都做不好的话,你今天是挨不上打的。”


“想用哪个,叼起来。”


(全文往下)


—————————————





(接上)



他终于伸手抓住了叶铭的浴袍,他的极限到了。


叶铭立时停了手。


任屿从没有在叶铭手下挨过这么重的打,游戏达到目的便可,不必逼近极限。


可即便从未见过任屿极限的样子,叶铭却自然而然地明白,这样便是了。


原来无形中,他已经这么熟悉一个人,这么了解一个人。


叶铭的心又一次撞乱了他的思绪,他闭了闭眼,探到任屿的屁股上替他揉伤。


怀里的人逐渐放松下来,叶铭接过任屿的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凉,于是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他对着那颗脑袋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不该的,事事运筹帷幄的任屿哪儿去了,嗯?”


任屿抬起头,短短一分钟他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嗓音沙哑地回道:“你也不该的,不该这么纵着我的,叶铭。”


他们都破了戒。


叶铭看着他,无奈般地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任屿又一次认认真真地叫他的名字:“叶铭,我要回国了。”


他看的清楚,叶铭那双眸子里闪过了一瞬的不解,带着些许失神。


任屿自毕业后便机缘巧合一直留在国外,如今已是公司里的中坚力量,前途无量,怎么也不该在这样如日中天的事业上升期退潮回国。


“你知道的,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工作不是什么难事,任屿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自我,不被药物控制的自我,回国的决定很艰难,却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我要戒掉它。”


在这样一个药物管控不够严格的国家,享乐和猎奇只不过是钱的问题,街边流浪的人十之八九都沾了些不该碰的东西,上流社会也不遑多让。


叶铭出生于此,成长于此,他自然比任屿更加清楚,在这样的环境里,相对便利的渠道让人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


任屿终是意识到了:“在这里,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不会有最后一次,是我自己的问题,赖不得别人,也赖不得环境。”他笑的释然,却让叶铭觉得刺眼,“行差踏错就得自食恶果的道理我懂得。”


但他放不下的,不是工作,不是环境,不是经历,也不是未来。


而是叶铭。


他还没来得及说喜欢。


他与叶铭说着同样的语言,却承载着能撞出火花的两种文化,他不能要求叶铭什么,更无法承诺什么,他的离开就是天各一方。


任屿向来是个通透的人,既然如此,叶铭默默地看着他,撞入一片清透平和的眸色。


任屿道:“你放心,只有几根,量不大。”


他明知道叶铭想问什么,却还是固执地顾左右而言他,叶铭看向任屿惨不忍睹的伤处,认真拆穿道:“你并不需要这场管教,也不需要挨这么重,这样的教训根本不能让你得到一丁点的释放和心安。”


任屿皱起好看的眉眼,磕绊着从叶铭的怀里站起来,顺手将叶铭递过来的浴袍穿好,他坦言承认,声音很轻:“我只是,想记得清楚些。”


“借你的手。”


他抬起头,微红的双眸缓慢地眨了两下,他知道叶铭平静的面色下一定有所疑问,为什么要借他的手?


因为——


“我还剩最后一句。”


他顿了顿,而后轻声说道:


“叶铭,我爱你。”


他欺身上前,凑近叶铭的脸,轻颤的睫毛忽地一抬,柔软的唇如蜻蜓点水般草草相触。


如此近的距离,没有人能看到任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抱歉没有把我最好的样子留给你。


他悄悄勾唇。


但好在,你把你最好的样子留给了我。


好像有泪刮在叶铭的脸上,混入夜色,很快便看不见了。


叶铭,最后一次,就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吧。











——END





———————————


隐藏结局是,叶铭视角的后记



君骑白马我骑君

穿书之我在圈文里摆烂(短篇,上)

手黑心软攻*为了不ooc只能嘴硬的受

共1w+,分两次发,位面直播公开惩罚

谭寄穿越成狗血圈文里的渣受,遇到梦中情主,本想好好享受,奈何垃圾系统天天警告他别崩人设! 

——正文—— 

谭寄穿书了。

好消息是,他穿成了主角受!还是狗血圈文里的主角受。

文中的攻稽元明高大英俊痴情腹黑,简直就是梦中情主,该温柔时温柔,该罚时罚,一点都不留情,非常有原则。

坏消息是,这本书它结局be了!因为原主并不喜欢稽元明,甚至和白月光兼反派一起合作,最后害得攻成了瘸子,自己也出车祸挂掉了。

当初连载时,攻粉和受粉吵得不可开交,只因作者把稽元明塑造的非常完美,温柔痴情强大腹黑,攻...

手黑心软攻*为了不ooc只能嘴硬的受

共1w+,分两次发,位面直播公开惩罚

谭寄穿越成狗血圈文里的渣受,遇到梦中情主,本想好好享受,奈何垃圾系统天天警告他别崩人设! 

——正文—— 

谭寄穿书了。

好消息是,他穿成了主角受!还是狗血圈文里的主角受。

文中的攻稽元明高大英俊痴情腹黑,简直就是梦中情主,该温柔时温柔,该罚时罚,一点都不留情,非常有原则。

坏消息是,这本书它结局be了!因为原主并不喜欢稽元明,甚至和白月光兼反派一起合作,最后害得攻成了瘸子,自己也出车祸挂掉了。

当初连载时,攻粉和受粉吵得不可开交,只因作者把稽元明塑造的非常完美,温柔痴情强大腹黑,攻控觉得原主配不上他!而受控觉得稽元明强取豪夺,还动不动就打受!

但谭寄他恰好就是稽元明的脑残粉!没少在论坛跟原主的粉丝吵架撕B,强取豪夺怎么了,古早文不都这样!惩fa怎么了?打pg怎么了?有的人还就喜欢这样的老攻呢。

没想到一朝醒来,他美梦成真,穿书成了原主!谭寄内心美滋滋,有种追星成功的感觉!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他穿越来的点非常非常尴尬,正好是原主背叛攻被发现之后,被拴在床上这样那样的时候!

“怎么,还想着老情人?”

谭寄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高大英俊,目测至少一米八五以上,五官轮廓鲜明,宛如从电脑里走出来的3D建模人,比网上那些同人图还要帅气!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哪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温柔的眸子,专注的眼神,让人有种站在全世界中央的感觉,既幸运又幸福!

这样的人,原主是怎么舍得拒绝他,背叛他的,谭寄不明白。

“谭寄!”原主也跟他同名,哪怕知道男人叫的是原主这具躯壳,不是真正的自己,谭寄仍然被那温润性感的声音苏的心跳加速。

“你不解释什么吗?”

“这些年,我掏心掏肺对你好,你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也该被我捂热了!”

谭寄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背叛你的那是原主,以后我俩一起过日子。

稽元明愣愣地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眸中有微光闪过,周身的气度都柔和了些。

谭寄脑海里瞬间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宿主,崩人设,扣1分!

谭寄:......

卧X,忘记有系统这垃圾玩意了。

别人穿书,自带金手指系统,一路开外挂。他穿书,垃圾系统24小时监督他,不能崩人设。

否则,扣分累积达到十分,立即开启位面直播公开惩fa!

谭寄迅速抽回手,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曾经对我做的事!”

“你所谓的爱,根本就是自私。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你的金丝雀,你的宠物,你想打就打,想罚就罚。高兴了赏一颗甜枣,不高兴就打一顿。”

谭寄含着泪演,这些都是原主的台词,老掉牙了的狗血台词。作为阅文无数的宅男,这样的台词谭寄能脱口而出一大堆。

“想到你做过的种种,想到你所谓的爱,我只觉得恶心。”

稽元明果然被气到了,

“很好,我给过你机会解释!”

“谭寄,你不会以为,你的向哥会来找你吧。我告诉你,他现在四处逃窜,自身难保了!”

哇哦,那可太好了,反派不来搞事最好了!

谭寄继续演,“你把他怎么了?”

“稽元明,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爱你!如果向哥死了,我不会放过你!”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稽元明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有人抬着东西进来了。

谭寄只偷偷瞟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一张脸涨得通红,既是羞,也是兴奋的,当然看在稽元明眼里,那就是羞愤欲死!

要开始了!

终于要开始了!

好家伙!一上来就这么重口吗?

——正文见评论区链接——

彩蛋是小寄的惩戒期(每天都在梦中情主怀里醒来是种什么体验)

下是5000+的花式play惩fa


云川漫步

《归诫期》【3】

✓  柏雪风 x 珞凇

✓ 成熟训诫者与成熟dom之间的碰撞


【 “珞秉寒,不要扛刑。” 】


“自己选的,自己受着,”说教时间结束,柏雪风到底还是那个严厉冷面的大师兄,“我今晚有的是时间陪你加罚。”


手起,杖落。


兜兜转转,又回归原点一般的唱刑:“负一,谢师兄教训。”


这一杖落下,珞凇的身体徒然绷紧。


柏雪风没有继续动手,却也未出声提醒——他知道,他的师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承诫时不...

✓  柏雪风 x 珞凇

✓ 成熟训诫者与成熟dom之间的碰撞




【 “珞秉寒,不要扛刑。” 】










“自己选的,自己受着,”说教时间结束,柏雪风到底还是那个严厉冷面的大师兄,“我今晚有的是时间陪你加罚。”

 

手起,杖落。

 

兜兜转转,又回归原点一般的唱刑:“负一,谢师兄教训。”

 

这一杖落下,珞凇的身体徒然绷紧。

 

柏雪风没有继续动手,却也未出声提醒——他知道,他的师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承诫时不可绷紧肌肉,不仅是规矩,也是对承诫者的保护,珞凇自然明白个中道理。

 

在痛极时放松,是与生理本能的对抗,珞凇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深吸一口气,硬是逼迫自己调整状态。

 

无论是段华卿还是柏雪风,在他们训诫生涯的后期,都不再追求过度体罚,这一方面,是理念更迭,另一方面,也是随着时间推移,学生的自身素质、学生与老师默契均有提高,因此也可以实现“响鼓无需重锤”的效果。

 

柏雪风给珞凇定的“一杖一鞭”,象征意味强过疼痛本身。

 

然而事情发展,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不断清零倒扣的数目,即将造成本不该存在的伤害。

 

再动手必定要受伤,倘若训诫使承诫者受伤,将违背归诫期的本意。

 

当时在病房里,段华卿、柏雪风与珞凇探讨理念的时候,柏雪风说过“教育为重、手段为轻;不主动追求,不刻意回避,称之为‘轻’”,段华卿也说,“可教时教,当罚时罚”。

 

因此,即便知道要造成伤害,柏雪风也不会放水,只是保持着同样的力度,又是一杖。

 

“零,谢师兄教训。”

 

珞凇承诫的极限很高,因此,你很难从外表去判断他的疼痛值,你只能去细细观察,去看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去辨他眼底隐藏的痛楚,去听他的呼吸——珞凇的呼吸,变得又急又轻,他必须吸入更多氧气来保持大脑清醒,可疼痛带来的伤害,即使是呼吸这样的小事也会牵动伤势,因此无法深呼吸,只能借助肺腔快速小幅的耸动来获取额外氧气。

 

倘若面对的是寻常人,恐怕会被他展现出来的状态骗到,但他面对的是柏雪风。

 

柏雪风敏锐地捕捉到细小的变化,提醒道:“珞秉寒,不要扛刑。”

 

受伤虽与本意不符,但不会改变归诫期的意义,而扛刑会。

 

柏雪风心中有一个固定的框,什么可以往里装、什么不可以,他非常清楚,而且,尤其冷静。

珞凇答道:“是。”

 

柏雪风说道:“一百秒,默数。”

 

默数多少秒,通常用于固定姿势罚体能的时候,而此刻的默数一百秒,是醒心的一种。

 

醒心不拘泥于形式,可以像乌恒璟拜师时一样,训示醒心,以示警醒与慑服,也可以像现在一样,默数。

 

一,二,三,四,五,六……

 

默数时,一个人数数的频率会不自觉与心跳频率相同;同样,当一个人以“秒”为时间单位来数数,他的心跳速度,会被默数影响,由乱窜的每分钟一百余下,逐渐降回每分钟六七十下。

 

在不断的默数中,疼痛给他的影响被意志力压降,心态逐渐放松,一分多钟后,珞凇低声说:“到了。”

 

在整个过程中,柏雪风始终盯着时钟。

 

珞凇说“到了”的时候,恰巧九十八秒。一百秒只差两秒,很不错的成绩。

 

于是,柏雪风给他的回应,是新的一杖。

 

珞凇倏然皱起眉毛,向着左下方一颔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左肩微耸一下之后,是唱刑:“一,谢师兄教训。”

 

珞凇转过来,向柏雪风一鞠躬:“第一周,杖责,完毕。”

 

柏雪风宣布下一项流程:“请鞭。”

 

“清皓鞭”,是珞秉寒的专属家法,谓之朗月清操、浩然正气。

 

一如回归那日见清皓鞭,第二次见,仍是动容。

 

珞凇忽而,轻轻一声叹息。

 

柏雪风道:“恩?”

 

珞凇淡道:“见清皓还在,有些恍惚。”

 

柏雪风扬眉,玩味地说道:“怎么,你以为我们会销毁你的家法?”

 

珞凇这次叹得更长了些:“是啊,当时走了便没准备回来,留着又有何用?”

 

柏雪风望着珞凇,眼神里闪烁着对晚辈的期许,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在老师面前,你说的可是‘竟不知自己从未离开’。”

 

珞凇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匣子里的清皓鞭,目光里闪烁着复杂的柔情。

 

他鲜少如此纵容自己沉浸于情绪之中。

 

柏雪风观察着师弟的脸色变化,他也是多年训诫者,明白家法对于孩子的意义,更明白,每一个小孩对家法的执念。

 

珞凇难得的柔情,也带动柏雪风的思绪,他说道:“它在等你归家,自然一直都在。”

 

这一句,倒使珞凇从自我沉浸中苏醒,他淡道:“没想到师兄,也会煽情。”

 

实话罢了。

 

柏雪风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珞凇望着清皓鞭,目光仍然柔软,说出来的话,却很冷静:“鞭与杖不同,鞭,该罚在身上。”

 

珞凇熟悉一切工具的威力与使用方法,杖责时,力道不会被薄薄衣物阻拦,但银鞭硬且韧,隔着衣物,会削弱使用效果。

 

 


 

 








——————————————

感谢 @第九块糖 、 @朗月清风 、 @SIZE斯泽 在这一周中的支持!


感谢 @第九块糖 、 @Olaur 、 @长草的古右右 、 @隰有荷华风荷举(Ray) 、 @一瓶郗酱 、 @朗月清风 、 @小王子yu 、  @小曦 、 @一只抢柚子的土匪 、 @hsbanzkjsns 、 @。。 、 @depart 、 @白菇炖鸡 、 @笙箫要上岸 、 @忆冉雾里 、 @不吃桃桃【看文见置顶】 、 @冰焰燃天 、 @雪霁前村DY 、 @东方曼殊 、 @。。。。。  等超过100位高级粉丝的支持!


感谢所有投喂礼物和粮票的朋友们!





🎁 有彩蛋,彩蛋通过高级粉丝和礼物(含粮票)均可解锁


彩蛋关于,珞凇抓紧一切机会替祝魁晔说情,终于被大师兄看穿的始末。


言多必失。

纵使执牌者再小心谨慎,每亮一张牌,都是无声地表明立场。

 更何况,柏雪风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主,柏雪风眼底锐光一闪:“祝魁晔找过你了。”



膏粱

一个高位者被攻略的梗

又是一个很长很无脑的梗

想看一些高位者被攻略的故事。


  想看一些高位者被公开惩戒的故事。


  还是昨天高岭之花梗那个俱卝乐卝部的背景设定。


  俱卝乐卝部的老板已经是三十四五的年纪,虽然身边的人总打趣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但事实是,老板在俱卝乐卝部十余年,这里几乎每个人,不管是控卝制不好情绪的do.m还是青涩哭闹的su.b,都曾经在慌乱无措时被老板温声细语安抚过。


  没人知道老板的真卝实背景,甚至没人知道老板的属性,近水楼台的俱卝乐卝部里有过形形色卝色的单身人卝士,可每晚的活动老板只是坐在角落,包着带来的花生神情温润的注视着其他人。


  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又是一个很长很无脑的梗

想看一些高位者被攻略的故事。


  想看一些高位者被公开惩戒的故事。


  还是昨天高岭之花梗那个俱卝乐卝部的背景设定。


  俱卝乐卝部的老板已经是三十四五的年纪,虽然身边的人总打趣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但事实是,老板在俱卝乐卝部十余年,这里几乎每个人,不管是控卝制不好情绪的do.m还是青涩哭闹的su.b,都曾经在慌乱无措时被老板温声细语安抚过。


  没人知道老板的真卝实背景,甚至没人知道老板的属性,近水楼台的俱卝乐卝部里有过形形色卝色的单身人卝士,可每晚的活动老板只是坐在角落,包着带来的花生神情温润的注视着其他人。


  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有时候俱卝乐卝部里的年轻人会聚在楼下的酒吧喝酒,他们尊敬且爱戴着性卝情温良的老板,也好奇谈论着老板神秘皮囊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能套路看上去和老板相识很久的调酒师,听他说老板年轻时的风卝流韵事。


  老板之所以能成为老板,家底肯定是有的,只是在老板年轻是为了圈子里一段不是很光彩的恋情,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有多不光彩,二十二岁的老板被扒光了衣服锁在没有灯的楼道里一整晚,第二天早上那人只从门缝里丢出一把钥匙,当他跪在地上试图用嘴去拾起那把钥匙却差了几厘米而无卝能为力时,他感觉自己下卝贱得连条卝狗都不如。


  可即使是这样的轻贱依然没有挽留住对方的一个眼神,这场建立在暴卝虐游戏上的感情以对方的出国结束,老板回归了家族企业和正常的生活,脱卝胎卝换卝骨般的把过去的自己留在了那天漆黑的楼道里。


  后来老板开了这家俱卝乐卝部,可他再也不参与任何圈子里的游戏,他给自己找了冠卝冕卝堂卝皇的借口,他已经足够成熟了,成熟到他把自己放在包容一切的高位者的角度,去引导俱卝乐卝部里的其他年轻人。


  寒来暑往,就这样过了十二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老板始终是这里的老板,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剥着碟子里的花生,在静谧的夜晚等待着天明。


  众人听完老板的故事之后陷入沉默,有人拍着案台站起身,骂骂咧咧打算去屠了当初那个混卝蛋,其他人也都愤愤不平打算帮老板做点什么,只有吧台里新来的年轻服卝务生擦卝拭着酒杯低头不语。


  那天晚上俱卝乐卝部来了个新人,老板看着被调酒师介绍来的年轻人,说是他那边新来的服卝务生,而且是个do.m,心想着调酒师又要老牛吃嫩草。


  正赶上今卝晚有活动,老板本以为年轻人会感兴趣,准备亲自带人过去介绍情况,但年轻人却坐在了他对面,开始剥剩下的花生。


  年轻人问老板要不要小酌几杯,老板叹了口气,以为年轻人又是个刚入圈被人骗了伤了的小可怜,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眨巴着像只黏人的小狗,老板便耐心的留下来陪他喝酒。


  一切似乎发生的太快了,等第二天老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和昨晚那个年轻人躺在同一张床卝上。


  不过年轻人确实没做什么,他只是把被自己灌醉的老板抱到了俱卝乐卝部的房间里,自己窝在沙发睡了一晚上,早上看老板迟迟不醒,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卝上。


  有些昨晚留着俱卝乐卝部的人敲开了老板的门,看到独来独往了十多年的老板房间里居然有张陌生面孔,正打算去昭告天下,被老板捡起拖鞋扔过去,解释说这是自己刚回国的小侄卝子。


  “小叔”这个称呼叫得格外顺口,年轻人坐到老板身边,成年人间的那点事了然于心,可老板看着这个比自己当年还要小的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


  可这些并不妨碍年轻人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少年的爱意炙热坦荡,老板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这种幼稚的谈情说爱打动,可事实是,人非木石。


  两人的第一次上卝床,年轻人炙烫的鼻息蔓延在老板的耳根,一声声“小叔”的语气仿佛侵城略地,打趣着外面那些人知不知道每晚都会准时到场的老板,此时正在他身下挨操。


  有个发卝泄卝欲卝望的炮卝友也挺好的。这是老板又一次给自己找到的借口,他会在年轻人试图开灯做卝爱时探过身接卝吻去打断,会在年轻人站在房间工具柜前拿起皮卝带时浅浅摇头,会和俱卝乐卝部的每个人解释年轻人只是自己的小侄卝子。


  他还是没有放过自己。


  他曾经教给过其他人太多太多的情感说教,可他偏偏放不过自己,他不敢在水晶吊灯下和年轻人接卝吻,不敢再让圈子和生活重合,他宁肯让掌心在锋利的桌角上割出一道道血痕,也无法得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自己又一次爱上一个do.m的事实。


  但年轻的忠犬狗狗也无法永远付出着得不到回应的爱意,终于年轻人在某一个晚上来到俱卝乐卝部,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老板,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年轻人解决事情的方式就是这样幼稚,十二年卝前的老板和如今的年轻人都难免落入其中,老板不知道怎么给出回答,他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手腕和掌心的每一条伤疤都在隐隐作痛。


  然后他就被俱卝乐卝部里的所有人层层围住了。


  俱卝乐卝部的其他人其实早就看穿了老板和年轻人的关系,老板看着身边一个个被他“带大”的年轻人围着他苦口婆心讲道理,又好笑又莫名有点久违的触动。


  俱卝乐卝部的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受过老板的帮助,是真心为了老板好,他们早就替老板把年轻人打探地清清楚楚,更是对这段时间年轻人的表现非常满意,全都一心撮合着老板早日终成眷属。


  但归根结底,他们还是最希望老板能真正放下过去。


  第二天卝年轻人突然收到了晚上俱卝乐卝部公调活动的邀请,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年轻人并不打算再去,可很快就被几个熟悉的面孔拧着胳膊送到了俱卝乐卝部。


  不过很快来到他身边虔诚递过鞭卝子的老板就会解答年轻人的疑惑,和鞭卝子一起递过去的,还有弯下的膝盖和交付在指尖的信任。


  在这个把他困了十二年的地方,用一场公调,把淫卝靡放浪全部交给眼前的年轻人。


  似乎今卝晚最意外的一件事情,是年轻的忠犬居然是个下手极狠的狼狗。


  至于公调后被抱回房间的老板,并没有得到众人想象中的安抚,年轻人弯下腰把在外人面前隐忍住泪水的高位者放在地摊上,掐住他的手腕扫过快要愈合的伤疤。


  既然确立了关系,那之前的这些账就要好好算了。


——————————————

老板被公调那一段也很可

毕竟被一群自己带出来的小辈围观真的羞耻度max


  

云川漫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哪个第一次?

……

前文见老地方。


于是乌恒璟小声叹道:“您的使用真是令人难以承受,接下来,以男朋友的身份,您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闻言,珞凇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玩味与怜爱。乌恒璟对上先生的目光,心里升腾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每次珞凇用这样眼神看他的时候,都在无声地说他笨蛋。


“怎么,你以为方才是主人的使用?”


乌恒璟:?


乌恒璟:等等——等等、等等!


乌恒璟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关键的误会!


珞凇吻了一下他的唇角,退出来,顺手用xx给他塞住:“在开始之前,有一件事情,...




……

前文见老地方。


于是乌恒璟小声叹道:“您的使用真是令人难以承受,接下来,以男朋友的身份,您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闻言,珞凇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玩味与怜爱。乌恒璟对上先生的目光,心里升腾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每次珞凇用这样眼神看他的时候,都在无声地说他笨蛋。

 


“怎么,你以为方才是主人的使用?”


 

乌恒璟:?

 


乌恒璟:等等——等等、等等!



乌恒璟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关键的误会!

 


珞凇吻了一下他的唇角,退出来,顺手用xx给他塞住:“在开始之前,有一件事情,我非常感兴趣。”

 


珞凇走下床,徒留乌恒璟一个人仰躺在床上,珞凇抽出床头柜上的湿巾,一边擦拭,一边淡然说道:“可还记得撒谎怎么罚,恩?”


 

珞凇的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告知过你,若是再对我撒谎,便自己动手,……,去黑阁大厅里爬一天示众。”


 

湿巾被扔进垃圾筐,珞凇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一块幕布从天而降,一束白光在乌恒璟头顶骤然亮起,投影仪将某个画面投到他面前。

 


乌恒璟看清那幕布上的投影后,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只见[朔]大的投影幕布上,赫然是黑阁论坛上《珞秉寒被拍往事》的匿名纪实帖与专门写“柏长青 x 珞秉寒”的同人文的“吃瓜珞秉寒bot”博客。

 


乌恒璟听到珞凇淡淡地说道:“最后一次机会,文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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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第九块糖 、 @朗月清风 、 @隰有榆杨 、 @丸阱聿 、 @慢慢 、 @2020爱你爱你 、 @国宝 、 @T_vagabond 、 @风蚁 、 @茉幽 、 @冰焰燃天 、 @闻木兮 、 @爱吃饺子的猫 、 @yanziiiiii 、 @奶糖 、 @十碟🍉 、 @韭妖妖 、  @阿妤欸 、 @十晓二 、 @安之之🌿 等朋友请我吃甜品!


感谢所有投喂粮票的朋友们!







🎁 1.6+k字彩蛋

彩蛋是数小时前珞凇的准备,也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





白白白白白

番外·归来(3)

没等陈轲反应,藤条却像雨一样落下来,毫无章法地抽在背后。

横的,竖的,每一下都是割裂皮肤的痛,都是能引发出嘶吼与哀嚎的折磨,陈轲再也腾不出手来照着何景深的命令做他该做的事,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但是他根本就做不了,他挂在客厅里沙发的旁边,扶着沙发疼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他痛得几乎要死了,恨不得找个什么缝、什么裂隙把自己塞进去,他浑身一片僵冷,耳畔除了风声心跳声藤条劈里啪啦抽在身上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他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不能出声。


忽然风声停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起他的胳膊往大门那边拖,他整个人都跌在地上站也站不起爬也爬不动。踉跄间被拖出去三五步远,...

没等陈轲反应,藤条却像雨一样落下来,毫无章法地抽在背后。

横的,竖的,每一下都是割裂皮肤的痛,都是能引发出嘶吼与哀嚎的折磨,陈轲再也腾不出手来照着何景深的命令做他该做的事,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但是他根本就做不了,他挂在客厅里沙发的旁边,扶着沙发疼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他痛得几乎要死了,恨不得找个什么缝、什么裂隙把自己塞进去,他浑身一片僵冷,耳畔除了风声心跳声藤条劈里啪啦抽在身上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他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不能出声。

 

忽然风声停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起他的胳膊往大门那边拖,他整个人都跌在地上站也站不起爬也爬不动。踉跄间被拖出去三五步远,浑身的每一寸筋骨都嘶吼叫嚣,他才意识到何景深这是要做什么——断裂的藤条沾了血,扔在地上,何景深抓着他绝不犹豫地往外拖。何景深是要把他扔出去!

 

陈轲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泪水再次从他眼角边浸出来,眼底那些红色的血丝就像这时候满布在他身上七零八落的伤。他抱住何景深的手腕,无比潦落狼狈地跪在地上,他没有抬头去看何景深的眼睛,只嘴里绝望地用嘶哑而近乎哭切的声音重复这样两个字:“不要。不要。”

 

不要……

 

何景深站了一站,绝怒之后气恨犹挂在他嘴角,弥足深刻的厌恶。

回头一瞥,他甩了一下手,抓着陈轲又往外拽了一拽,他的手指在陈轲的胳膊上留下深深的淤痕。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凌乱的额发恰好遮住了陈轲的脸,遮住那些再也掩盖不住的眼泪,他听陈轲说着:“我不走……”

 

但这容不得陈轲,即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孩已长得这样高了,陈轲仍然没有从武力上哪怕半点违抗何景深的可能。更何况这时候的陈轲多么的虚弱啊!

防盗门嘭的一下,砸得整栋楼都一阵颤抖。

 

.

 

过了十来秒防盗门开了,陈轲的外套和鞋子一齐被何景深扔出来,防盗门又在巨大的一声碰击中关上。而陈轲那么绝望地望着那里,他刚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门口,浑身的衣裳,头发,没有穿鞋的形容凌乱得就像饱受战乱流浪的旅人。

他摸着自己的脸,肿起来的地方热辣烫手,黄昏日暮的时分,长而狭窄的走廊尽头,伴随着最后一线光明的过去,天色沉寂。

 

他的手扶在钢制的门框上,冰冷得就像他的血液,他的心。

猫眼里亮着一点点芝麻粒一样的光,他看着那里。

 

他看着那里。

 

很久之后,凝固得像生铁一样的时间仿佛被什么轻轻地一敲,电梯厅那边叮咚一声,脚步声近了一些,又在路口往通道的那一头去了。一位认识或不认识的教授推开公寓的门,又带上门进去。

 

楼道里隐约着说话的声音。万家灯火的时节,夜餐的香味儿也开始在空气飘散。似乎有哪家小孩儿在说笑——A大不乏年轻老师带着自己的子女在教师公寓居住,孩子就在A大的附属中小学就读,放假过节才随父母一起回到别处的家。

陈轲时常听见这些响动,过去,现在,他嗅见的是一种让他足够怀念和依存的味道。他存留不多的幼时的记忆,傍晚时分家门口的走廊,他父亲下班回家的脚步声。他的家,在那里也在这里,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他恍然地察觉到了。既然当年是他要走,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叩开这一扇门呢?

他犯下那样不可原谅的错,他做出那么多荒唐可笑的行为。何景深用一生的前程救赎了他,他回报给何景深的却是整整三年不闻不问,远走天涯一刀两断——莫说何景深现在不认他了,就算何景深还肯认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叩开这一扇门!

 

他因为痛苦而哽咽,终于失声。

 

.

 

又不知多久,耳旁的门锁咣咣地响起来。

隔壁邻居开门——不是钱力,是14号公寓的住户,开门出去。陈轲躲在门后恰好没被人发现,但他从地上站起来。

 

他穿了鞋,潦草地把深黑色的鞋带系上,披着外套一步一跌地走向了电梯间。按亮下行的按键,却又忽然觉得这样不妥当,学校里认识他的老师真不算少,他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指不定会给何景深惹多少麻烦呢。

 

于是他走到应急出口的楼梯间,扶着墙虚弱地向下走上两步,坐在楼层的台阶中间。

 

他在黑暗中坐了许久,阴森的空间流窜着不知哪儿来的风,就像草丛里伏匿的蛇一样让人惧怕和彷徨。而他又实在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来,跪了一下午的腿哪怕轻微的一动都疼得他直是一阵冷汗,背后的伤也疼,浑身的骨节不知为什么也都开始疼。他甚至一时无法再扶着墙站起来,他坐了小半个小时,一步一步地试着走下楼去,往下走了两层,三层,又坐下来。

 

他打了个盹,浑浑然地也不知到底睡着了没有,摸出手机看一看,竟然是夜里的八点半了。

这已经不是住户们活跃的高峰时间,陈轲走出楼梯间,二十二层的电梯厅里空无一人。三台并行的电梯都停着。按亮下行的按钮,乘电梯下楼。

 

一路走出校门,北门外面依然是烟火的气息。

走过两排路边的小摊,上几阶楼梯,二十四小时连锁药房灯光通明。陈轲走了进去,导购员一眼便盯着他的脸看,看啥稀奇似地。

陈轲没有不好意思,他已经烧得不知道怎么去不好意思了,问:“布洛芬?”

 

女孩儿拐过两层货架,给他递一盒药过来。

陈轲走到前台,又要了一副医用口罩,付了钱。钱夹子里还躺着几张美元,几个月前他的作品获奖,收获到一笔不菲的奖金。他才想起他这次回来,本来是要准备还何景深钱的。

他走出药店,在门外街边背静处的台阶上坐下,他一丁点儿多的力气也使不出了,心慌又气短,浑身冷得像打摆子似地。他知道自己又在发烧,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怎么的,这老毛病,好多年也没犯过了。

 

他摸到衣兜里的烟盒,但想了想,又罢了。随后他拆开手里的药盒子,掰下来两粒红黄相间的胶囊,一股子就塞嘴里面。这时候他才察觉到渴,察觉到嘴唇的干裂,擦觉到已然一点水沫都不剩的喉咙。胶囊咽不下去,一会便软了,里头的药末哭得他心酸,呸的一声被他吐旁边花坛子里。

他呛了两口气,扶着路边的水泥花坛,路灯下面稀稀拉拉的绿植凋敝得毫无生气。他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去买瓶水,但他试了一下,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地就沿着花坛滑倒下来,眼前成簇的火星儿直打转。过一阵他又掰开两粒胶囊,终于千辛万苦地吞下了肚子。

 

药进了肚,肚子却又一阵剧烈的绞痛,就像电锯在里面乱割。他不得不蜷缩成一团,攥着还没来得及开封的口罩,时而发出一些痛苦的低吟。过路的行人——大都是学校的学生在他面前来来往往,有人转头看他,窃窃私语地又走了。

这前半夜纯粹在煎熬中度过。陈轲连回到旅店去过夜的想法也没有。他坐在北门外两幢旧式民宅的中间,靠着楼墙中间的花坛,他坐的这个地方,曾经坐过无数这座城市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多少年前少年时的他从没有意料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如此潦倒地坐在这里,他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只要他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他便是圆满的,永远也不可能被打败。

 

但现在他不会这样去想了。这三年在美国的生活,沉沦与堕落的后怕,死里逃生的惊悸,重新回到太阳下的庆幸,还有如今,这种一瞬间又一次变得一无所有的落空感。他现在满脑空白,但若有一些精神,他便要想,他是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是个孤儿,爱他的,曾经爱过他的,他爱的,都会离他而去。他孤独成这样,没有家,没有亲人,就算有再大的成就,再多的辉煌,有什么用呢?

以前他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只为自己活着,但现在他体会过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他知道有一些东西绝不是靠着“天分”,靠着“努力”,靠着“奋斗”,就可以随随便便予取予夺,随随便便地说有就有。

 

他明明有过,却又在某一天浑然不觉地把它们弃如敝履。

他的生命便从此缺了一块,无从补救。

 

.

 

天越来越晚了。

路灯静伫,人行稀松。

 

摊贩收了摊,店铺关了门,学校外的背静区域没有巡逻的保安警卫,陈轲坐了半夜,所有的精神都在疼痛中一丝一线终于耗尽,他不知何时靠着花台便睡过去。

这是他头一回睡在这样的地方,他连脏也顾不得,连旁边墙根下的下水道散发出的、老鼠腐烂的臭味也闻不见。他是病了,没有办法再照顾自己,这么多年生病的时候如果没有何景深照顾他,他便一直是这样得过且过地过来。

这一道夜晚无比漫长,漫长得没有温度,漫长得没有尽头。陈轲没有做梦,也可能做了很多的梦,也可能是噩梦。他都不知道。

就像一年多以前在特伦敦的那个冬天,圣诞前夜,他将要死去的时候。那时他也是浑浑噩噩地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他醉酒,灯影昏黄,零下十几度的雪冷入膏肓。

再听见有关于陈轲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

 

何景深这个人就是这样。早年在A大跟着导师从学的时代,他这一副冥顽不化的朽木作风就很是出类拔群。他严谨,刻板,说一不二,用他导师的话说何景深这个学生从外表到内心都被修理得像精致的工艺品(潜在话是可惜就是不太像人——这是当时何景深某位师兄的解读)。何景深从不对任何无意义的事付出哪怕半分多余的精力,他要和陈轲互不相欠,那就一定必然地是互不相欠。

 

赶走陈轲的那个晚上,夜深的时候,何景深最后一次推开公寓的房门。确认陈轲的确走了,他并不失落,也不怎么担切——这些担切对他来说是不必要的,陈轲已经二十三岁,读了那么多书,去了那么多地方,学业有成,也总算从过去的失败和浑噩里走出来。这样的一个人还能出什么事呢?

他总不能管着陈轲一辈子。他如今这般糟糕的处境也不容许他再和陈轲有什么名分。他一开始收下陈轲,也只是想看着陈轲长大成人,能够有所成就而已。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如今他教出来的第一个学生终归给了他一份答卷,及格也好,不及格也好,毕业也好,肄业也罢,他可以把他的责任放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何景深的确再也没有去思考任何关于陈轲的事。他照常生活和工作,晨起锻炼,午间休息,自己给自己做饭或在教工食堂里用餐。下午下班过后他回到公寓,略作休息,夜晚时分便又浸淫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艺术和理想的世界里。

 

星期二,清晨何景深出门前发现绿萝黄了一片叶子,他把叶片摘掉,拎着他的提包出门上班。

 

临近中午,办公室电话响了。

“建筑系办公室。”何景深道。这是他在系部的工作岗位,接电话的时候他总会自报家门。

 

“请问是不是A大建筑系?”对面还是再问了一遍。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何景深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021开头,本地的座机。他放下手里的中性笔,推了推眼镜:“是,请问——”

“您好我们是市一院急诊科,我们这边最近收治了一位病人。因为他的户籍是你们A大的集体户口,户籍上没有亲属信息,所以想向你们了解一下他家里的情况,或者有没有联系人……”

 

何景深神色滞了一下。

 

“学生处……”他想告诉对面这样的事不归系部处理,应该由学校的学生处负责。但隐隐地便感觉到哪儿不对。果然,对面紧接着说道:“贵校学生处说患者是你们学校建筑系07级的学生,11年毕业的。姓名叫陈轲。学生处说这位学生没有留下家庭联系人的信息,听说你们系部可能会有其他的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

 

可能。也许只是可能。新建筑馆密不透风的系部办公室飘进来一缕细不可查的风,何景深修得挺直的衬衣轻轻一动。

他把桌上的笔又握在手里,唇线不紧不松地抿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完电话对面的消息,在这个过程当中,办公室静寂得就像一座无人的空墓。他是孤独守墓的人。

 

“他怎么了?”问出这四个字,何景深的语气依然平淡如许,只中间两个字稍微落重了一些。

 

“急性药物中毒,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是你们A大那边报的急救,又是你们A大派出所送的人过来。请你们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好吗?急救垫付是有限额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必须通知家属。要不你们再和派出所的沟通一下……”话筒里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中性笔杆发出刺耳的一声——擦。笔盖被何景深顶了起来。他的手指在发颤,手背青筋突起,脸色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慌和痛苦白了一层。

而过了几秒,何景深又恢复得全然无恙了,神色如常,笔帽也被他扣回了原位。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他没有家属。我就是他的家属。我晚上过来,有什么事你们打我电话……”

 

放下座机的听筒,电脑屏幕已经自动关闭,电话上的液晶屏亮了一会,又在无声无息中熄灭。

 

中午的时候何景深在忙着赶文件,连午饭也没有来得及吃一口,而这一个下午,何景深却是在一种时起时落的惶急中度过——哪怕是一些轻微的响动都会让他神经紧张,手机和座机的响动更是让他时不时地一颤,他怕听见什么突然地噩耗,他真的怕。尽管他面上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他到底有多么的怕,但这样突起的情绪,一整个下午,都在这样折磨着他。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年前的那个冬夜在特伦敦的街头找到陈轲时的情形。零下十几度的雪夜,几个流浪街头的混混把陈轲全身上下翻了个透彻,大衣,钱包,连点烟的火机都搜刮走了。陈轲蜷在雪地里竟然只穿着一件T恤,浑身大面积冻伤,酒精中毒深度昏迷。他背着陈轲一路飞奔向两条街道外的特伦敦州立医院。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个在抢救室外焦急等候的夜晚,不过才过去一年,这样的情形又险些来到他面前。

 

他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些问题。他恍惚记得星期天他一顿火把陈轲打成了什么样子,想起把人拖出去的时候,碰触到的那只冰冷得就像尸体一样的手,想起陈轲那时候绝望到几乎死去的眼神。那时候陈轲嘴角磕出来的血在地上留了很久才被他擦去,陈轲的拖鞋一直遗落在门边,这两天里他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些情形可能暗示的后果呢。

 

下午,临近下班,系部主任把何景深叫去了隔壁办公室。

交上去的文件里抬头就是两个错别字,前后的数据也有一些对不上号——何景深是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这在他身上是从未有过的事。主任发话训人,何景深只能默默地听着,花上半个小时返工把文件改好,这才收拾东西下班。

他破天荒地叫了一辆的士,风尘仆仆地赶到市一院,联系上陈轲的主治医师,给陈轲抢救和住院费用结了帐。八点过了个头,他终于从医院的夜间缴费窗口疲惫地拖行到住院部,呼吸科的病房。

 

病房的门口,远远地看见这个让他到底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家伙,他又无比疲倦地倚着墙站了一阵。他实在是太累了。

两天不见,陈轲瘦得又退了一层皮,躺在被褥里面的身躯就像一根细细的竹竿子。浑身上下插满了线管,心电仪的导线,输氧管,输液管。陈轲脸上还积着肿红的指印,眼窝凹下去一些,一抹碎发坍塌在额前。

 

医生告诉何景深,陈轲双硫仑反应中毒,幸好送医及时,晚几分钟可能命就没了。

陈轲还患有细菌性肺炎,程度不是很明确,最好等人醒了再去拍片。外伤轻度感染,不严重。目前指标已经控制住了,明天再看情况。

 

一整个晚上,何景深坐在陈轲病床的旁边,听着心电图里传来电流静谧的滴答声,眼睁睁把人给看着。

 

 

何景深原本打算的陪上陈轲两天——至少陪到人醒过来。不过这个计划搁浅了,他没能请到假。

他的工作,系部办公室的管理岗,是一个除了他无人可以接手偏偏又上下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位置。三年前他因为学术事故不得不调岗,正好建筑系的前任办公室管理员年老退休,所以将好地就被学校塞到了这个位置上。

上班的时候何景深每天总是到得最早,也总是走得最晚。毋论多么繁琐的工作何景深总是能很有条理地处理得天衣无缝,甚至比任何人所能想的都要好。他也尽量避免去请事假和病假。然而三年过来,他的一切表现都还是不足以让学校上上下下的领导对他多哪怕半分的好感——他对主任解释说现在遇到一点急事,家里面的事,很紧急的事,系主任直接把电话挂了。当没听见。

 

星期三的清晨,天还没全亮,窗外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在病床边枯坐了一夜的何景深看向心电仪上的数字。陈轲发着低烧,心率一百一十上下浮动,碧绿颜色的心电图线峰谷分明。

 

值夜班的医生下了班。何景深又和白班的医生见了面。经历过一系列必要的检查,医生说陈轲已经脱离危险,过一阵该醒了,不需要一直有人陪着。

周四,周五,陈轲醒来的时候,何景深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

 

回想那两天之间的事,陈轲也难免心有余悸。

 

星期天他被何景深扔出了门,在学校北门外睡了一夜,从清晨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傍晚。因为发烧一直不见好,胸口还疼,咳出来的唾液里有血丝。他找到隔街的一家小诊所买了几粒处方药,回到北门外头,又买了一小瓶清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病得这么厉害,甚至他怀疑自己已经没办法再靠着“意志”坚持下去。可他不想走,潜意识里他就想一直呆在学校外头——何景深说学校不是他胡闹的地方,那学校的围之外总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想看看什么时候能等到何景深出来,哪怕何景深不认他了,他得把钱还给何景深,他总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

他以为酒可以帮一帮他,尽管已经一年多没有沾过这东西了,他需要暂时减缓痛苦,这样他才能有机会继续在校门外等下去,等下去。

 

他不知道有些感冒药是不能和酒一起吃的,尽管诊所的医生告诉了他,他没听清楚。

 

最终他昏倒在校门外大路中间,在暮色中当着一路行人的面栽了下去。路过的学生报了急救,校派出所的民警把他送到医院——他的主治医生把民警送他到医院的大致经过告诉了他。这一段历程中并没有何景深的名字。

 

何景深曾在这里陪护过他,就像一年多以前在特伦敦州立医院住院时那样。然而陈轲的确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他的记忆中这一段始终是缺失的,何景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他,从来没有。

 

星期六的清晨,陈轲做完一单子的检查,缴费的时候查询到自己前两天的费用已经全部结清了。一共是一万多块钱,人民币。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是谁帮助了他?

 

“你家属给你结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忙乱得很,“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轲还发着低烧,说感觉还好——他寻思着那个“家属”会是谁。主治医生又说:“吃药不喝酒,喝酒不吃药。下回喝酒到医院来喝哈,带好钱,管治,不然又喝到路中间让派出所的民警救你?”

 

陈轲笑了笑,问医生:“帮我结账的是送我过来的民警吗?”

 

“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陈轲又问。

“不清楚。这里签个字。”

 

打印机划划地响了一阵,吐出来一张白底黑字的纸。四十出头就秃了一半的主治医生把纸页扔过来,继续忙着敲他的病历,目不转睛对着屏幕。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很快把什么都冲乱。

过了一阵,陈轲晃着脑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地往外面走。他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民警的这份恩情还上,何景深一直教导他要感谢所有给予他帮助的人。当然最后他也的确还了,他做了总裁之后给校派出所捐了一栋足够体面的办公楼。

 

走出医生办公室,他撞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那个人从走廊那边的玻璃门后进来,将好与他毫无避讳地照面。

 

那是多么意外的再会,多么意外。

 

陈轲扶着墙边的不锈钢栏杆,看见何景深的瞬间他放了手,怔怔儿地站着。几秒钟的时间里他仿佛凝固在原地,不能动弹。直到何景深一步步走近了,他犹带着伤痕而苍白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些笑容,张嘴却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就像一只挂着病号服的架子毫无存在感地竖在路边。

何景深停在他面前,隔着三步远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说地也没有什么表示地又拐进医生办公室去——三五分钟后何景深出来,陈轲还守在原地,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地愣着:他当然不知道何景深是专程过来看他,他以为是何景深的什么朋友生病了,正好和他住在一个医院的病房里呢。

 

果然,何景深转身,朝与他的病舍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陈轲的心头就那么一落。空了。

 

.

 

“何老师!”陈轲追了上来。“何老师——”鼓着勇气又喊了一声。

 

何景深停了步,在走廊的门口又回过头来,避开过路的行人,那眼神分明地在问:怎么了?

陈轲简直喜出望外了,追到何景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来不及去想何景深为什么突然就愿意停下来等他,陈轲把惊喜埋在神情的后头,只留着一些惶恐,站在何景深面前他仓皇道:“您的电话。您可以给我一个电话吗?”

何景深点了点头,说了一串数字,他知道陈轲记得住。

“我。”陈轲顿了一下,何景深报出来的数和他心中的慌乱全搅在了一起,他的语气也由此彻底打乱,他抬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摆弄地,比划着说:“我会想办法还给您的。我会想办法。”他也没解释是还什么,是要还钱还是还别的什么债——也许都是。不过现在他刚交了住院费,实在拿不出多的钱来,也暂时不知道别的东西该怎么去还。于是仓促地又问:“以后我可以,可以再去学校拜访您吗?我会提前和您联系,您方便的时候,我……”

 

何景深又点头。轻声说:“可以。”

 

说完这两个字,何景深侧了侧身,意思是问我可以走了吗?

没等陈轲反应,他便抬步离开了。他知道他这样便算是给陈轲开了一扇门。本来他想下楼去给陈轲买点什么东西,再聊上两句,但被陈轲这一打岔,他又觉得算了。他知道陈轲还会来找他,有什么话那时候再说不迟,他也知道他们还有必要维持一些关系——以后做师生也好,做朋友也好,固然不能够走得太近,但也不能就这样彻底了断。不然陈轲是绝不会让他省心的。

 

 


白白白白白

番外·归来(2)

连推带搡被带下了楼,回旅店取证件,又配合工作前往派出所接受调查。


十点半陈轲总算排除嫌疑,既不是流窜校内作下多桩盗窃案的惯犯,也不是窝身北门老区的传销组织头目——离开何景深的视线,他总算找回点缺失的智商,先是表示自己不是有意去叩十二号的门,又表示自己是建筑系毕业的学生,回学校探望自己的辅导员。住在25楼13号的钱力老师。


精明的矮个子查到钱力的电话。打电话问钱力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轲的,你学生找你你知不知道——钱力是个明白人,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在那边答知道知道,哦,我这会不在学校,让他明天再来。


这下好了,值班的民警轮番上阵堵着陈轲耳朵...

连推带搡被带下了楼,回旅店取证件,又配合工作前往派出所接受调查。

 

十点半陈轲总算排除嫌疑,既不是流窜校内作下多桩盗窃案的惯犯,也不是窝身北门老区的传销组织头目——离开何景深的视线,他总算找回点缺失的智商,先是表示自己不是有意去叩十二号的门,又表示自己是建筑系毕业的学生,回学校探望自己的辅导员。住在25楼13号的钱力老师。

 

精明的矮个子查到钱力的电话。打电话问钱力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轲的,你学生找你你知不知道——钱力是个明白人,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在那边答知道知道,哦,我这会不在学校,让他明天再来。

 

这下好了,值班的民警轮番上阵堵着陈轲耳朵教训,毕业了就是校外人员,要回学校探望老师请走正规渠道约好时间再来,教师公寓不得随便入内再让人看见你上去拘起来了啊。陈轲连连点头是是是是,笔录本上签字画押,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远方云霭低沉,被灯光浸染成沉暗的橘色,覆盖整座城池的天空。

 

沿着滨江的小路往北,路过通往教师公寓的岔道,不自觉又往里走了几步。越过一丛丛榕树的树冠,二十五层十二号公寓的窗户仍亮着灯。

 

摒着气走到楼下,轻手轻脚怕惊动了谁似的,又在树下的长椅落座,整个身躯都埋没在黑影里。

 

他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就这样离去,也没有办法把目光从那扇窗户移开——无力和悲苦,心酸和无奈,翻江倒海在肺腑里翻腾。

当那扇窗熄了灯,他蜷了下去,捂住脸,一声声低低地抽噎。

 

哭着哭着他跪到了地上,手抓着长椅的扶手几乎抓得出血,又哭着哭着他摇晃那把椅子,额头在扶手上磕得砰砰地响,再后来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抽搐得完全不能自已,就这样一直哭到十二点过后,他才终于缓和了些,精疲力尽地回到椅子上。

 

两手撑着椅子,抬起头,努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细成一条缝的视野后面高耸的建筑仿佛一座直通天际的黑洞,黑洞直通到他心里,寒风从里头肆掠盘啸,把什么希望、喜悦、终于回家的温暖,一丝不剩全都卷走。

 

他总算明白过来,老师是真的不要他了。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他是不是认错不管他能不能改正,或许去年特伦敦老师就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他想起离别时老师说过的话,也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老师累了,从疲倦到厌倦,乃至于厌恶,现在看他就真的只如一个陌生人。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陌生人还可能重新认识做朋友。他呢?

 

夜晚很冷,草木凝结了霜露,雾气像潮一样层层地扑散,沾湿了衣袖,湿了头发,也湿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在这里睡过去,也顾不得脏还是不脏,也顾不得冷还是不冷,蜷在椅子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发亮。天色就像一塘深山里的湖,沉得像要从那里掉下来。草丛里听不见虫的响动,风里也没有花香,榕树的树梢偶尔有露水滴落,落到陈轲的颈后跟,冷得人心惊。

 

蓦地一缩脖子。陈轲抬起头,揉揉眼睛迷蒙地张望了一会。

 

视野泛开又渐渐聚拢,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六点四十。

 

一晚上就这么过了?

我在这睡了一晚上?

 

他扶着椅背起来,浑身像被压路机轧过似地僵成了一块薄脆的饼子,屁股离开椅子还没直起腰就打了个踉跄,鼻尖上一痒又是一个喷嚏——连着几个硕大的喷嚏。终于他站稳了,吸溜一下鼻涕,头重脚轻地木在那里。

 

眼前的树干,草丛,花坛的边缘地面的铺路砖,来来去去天旋地转。他摇了摇头,松开扶着椅背的手,理一理睡得歪七八遭的衣服,拍拍腿上沾着的泥灰。

 

却感觉有什么人出现在身后,悄无声息给予他注视。

 

他转过身,肿得灯泡一样的双眼正好对上何景深没有表情的脸,和眼睛。

 

.

 

浓雾扫过地面,微风荡过衣角。

耳畔有露水滴落的声音。

 

仅仅一眼的迟疑,何景深收回目光,旁若无人从陈轲身边经过。

 

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陈轲追着何景深上了楼。

 

可能,刚才何景深的目光松动了?可能,何景深手上拎着的煎饼散发出磁铁一样引人的味道?他急匆匆地就跟了进来,也顾不得老师会不会生气,也顾不得自己有多么不堪,甚至和何景深乘上同一部电梯,在电梯里小心地缩在角落后面。

 

仰望曾经追随四年的背影,无可名状地感受到心安与抚慰。就像一只出门觅食的崽子终于回到温暖的巢穴,就像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亲人的身边——这一段不过半分钟的同行,却让过去一夜的寒冷都融化消散,哪怕是短暂的,易逝的。

 

他压抑着不抽噎,不哭出声——可泪水怎么才止得住呢?

 

25层到了。

 

走出电梯的厢门,何景深反手按亮朝下的按钮,送客的意思。

过了一会12号房门关合,声响震开了走廊里所有的灯,陈轲还讷讷地站在电梯门口。又过了一会他乘电梯下楼,无力地坐倒在楼门外的椅子上。

 

风寒带来的骨节酸痛,长久不规律饮食造成的胃部绞痛,饥饿,心慌,他完全感受不到,蓦地他抬起脸,两眼直直地把楼顶上望着。

 

晕动的水光混杂临别的留念。就好似这一眼看尽过后,他企及的,他渴求的,便永远都不会失去。

 

.

 

大概八点半,陈轲刚从椅子上起来——似乎是打算要走了——耳旁一声熟悉的:“陈轲?你怎么还在这?”

 

是钱力,这个高胖的年轻人,对学生总带着些善意的关心。

 

这会陈轲泪已经擦干净了,但实在提不起精神,无力地:“钱老师……”

钱力往楼门口看了看,“你老师昨晚上报警了?”

 

难免是失落地,陈轲点了下头。

 

“唉。”钱力叹了一声。“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陈轲摇头,笑,没事。

 

左右没见着外人,钱力稍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他是这个样子,孤僻,平时看上去客客气气,但是和谁都不亲近。”

 

“我觉得他是压力大……学校对他的处分一直都在,因为他我们系这几年也遇上些麻烦,该拿的奖拿不到,该申的资金申不下来。上学期末有几个学生酗酒,他送人回学校结果引起点误会,又遭了个行政处分。现在外面说他闲话的多得很,什么难听的都有……”

 

这话就像一道雷,轰得陈轲剧烈地一震。

 

“不是。”陈轲忍不住问:“不是过几年就会好吗——”

 

“这才过几年?”

 

陈轲:“三年……”

 

钱力跟着笑笑。学术事故是终身责任,沾上了就得后悔一辈子——三年,浪头都还没过去,只怕正是人最难熬的时候。但他毕竟没亲手带过陈轲,不好去说教谁,只道:“你也别想多了,他这样说不定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在建筑行业里混,不管国内还是国外,都最好别让人知道他教过你。而且你瞧他女朋友都和他分了,学校里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不管是谁都巴不得能离他远点……”

 

这时候楼道里又走出个人来,花白头发的瘦高中年,有模有样地向钱力打招呼:“小钱,周末没回家?”

钱力忙不迭地:“张处长。哦,昨天回去了,赶着回来做资料,报表一会给您发过去。”

 

张处长在两人身边停了步,把人名字给忘了似地,看着陈轲:“咦,你不是——”

 

陈轲哪可能记得他是谁,礼貌地回应:“张老师。”

钱力介绍:“陈轲,张处您忘了,我们系11届的学生,那一届的学生代表……”

张处长却问了句:“是何景深那个——?”

 

眼睁得浑圆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搞得钱力和陈轲都有点不明所以。

 

张处长把钱力搂过去,低声贴耳说了几句话。

 

语速很快,颇有点埋汰意思。大意是你最近是不是和何景深走得比较近?你们系新来的纪主任特别不喜欢那姓何的,这个月党办作风整顿搞不好头一个拿他开刷。我还等着你资格够了好往我们这边调,你老师催着我天天问你怎么还没调还没调。你就不能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钱力应着没有没有,我知道我知道,您看我现在就差个评优嘛,上学期系部评优给了申老师,她明年退休,赶着加评一级工资,我主动让的,没别的原因。陈轲难得回来一趟,也是我们系的学生,就随便和他聊两句。

 

张处长的话陈轲没听清楚,钱力的话陈轲没听明白。但连起来又基本能了解个大概——怔怔地丢了魂似的。

 

没等片刻张处长走远,钱力回头过来:“你也别老在这等,实在不行就先回去,过段时间再来试试。我还忙着有事,先上去了哈。”

 

随着钱力的离开,陈轲最后一丝精力都被抽走了。

 

他瘫坐回椅子,仰望树荫后昏沉的天,仰望天空下那扇紧闭的窗户。天边一线云开,玻璃窗扇反射的光束恰好照进眸中——自私的、肮脏的,他那一道漆黑的魂魄仿佛被生生地剖开,化作利刃刺入心骨。

 

九点陈轲再次上楼,不声不响地跪在25层12号的公寓门口。九点半钱力出门,撞见这一幕也只叹了口气,随即匆匆地走了。

公寓大都是临时住户,逢上周末就静得闹鬼。一整个上午陈轲都没再被打扰,直到十一点过何景深出门买菜,开门的时候发现了他。

 

他就一直这么木桩般地跪着。

 

可能哭过,领口沾了水渍,满脸的泪却早已风干无存。看见何景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眼珠子轻轻晃了晃。风衣衣摆垂落在地,攥成拳头的手被袖口遮住,微微的颤动,带起一丝清浅的涟漪。

 

何景深下楼,买一大摞菜回来,陈轲还跪在门口边。

 

拿出手机又想报警,电池恰好退到最后一格,手机屏幕明晃晃地一闪,当着何景深的面关机了。

眉头微微一皱,伸手拔钥匙开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咔咔地像老旧的缝纫机踩出来的钝响,突然一声——嗙。

 

静了一阵。

 

五秒,十秒,静谧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秒针在表盘里嘀嗒走动。陈轲这时候站了起来,踉跄着上前,也不避着何景深什么,直接伸手去抓那把钥匙。

 

知道他是来帮忙,何景深主动退开,半空里两只手无意一碰,陈轲的手很冷,冰一样。

 

锁孔又咔了几声,钥匙像焊门上似地拔不下来,陈轲判断:“锁芯断了。”

这四个字出口,神情平静而认真,就像在剖析一道困难至极的多重函数题目——不显得害怕,也不仓皇。

 

他很中肯地建议。“叫个修锁的吧。”

目光失去重心似地,在半空里打了个浮飘飘的旋儿。陈轲僵冷着手从兜里掏手机,摸排门框边开锁疏通的小广告——教工公寓是十几年老房子,各家门口都少不了这些玩意。找一个留座机号码的,拨通。

 

“你们那边有资质吗?”陈轲对电话里问:“特种行业备案登记证,我要看原件。”

对面叽叽呱呱问牛答马,唾沫子几乎能从话筒里飞溅出来,陈轲直接把电话挂了。

 

循着墙边再找一个,又提出同样的问题,还是没有。

陈轲蹙了眉,索性打开浏览器搜索同城的开锁公司,拨上好几通电话才终于找到个有资质的,谈好价钱告诉对面地址,手机屏幕合上,埋着眼怔了一会。

 

瞧见何景深手里拎着的东西,一大包菜叶黄瓜西红柿,陈轲伸手,轻声道:“我来。” 

“他们说还有一阵才到,您拎着累。”

 

足有十来秒的僵持,何景深缓缓松手,菜兜儿到了陈轲手里。

 

钥匙还挂在锁孔上,匙扣随风轻轻摆动。陈轲两步退到对面的墙边,尽量避开何景深的视线,紧抱着鼓囊囊的菜兜儿,静静地站着。

余光里何景深垂手站立,像一座海边站了千万年的石碑,也像山里自得清净的古木。

 

这一段静止的时间,不知道多少情绪在酝酿和发酵,又不知多少情绪随着过道里的风,随着时间的逝去悄然泯灭——静寂之下是恒久的沉默,足以贯通时间与生死,直到海枯石烂。

 

修锁匠来了,陈轲就着手机登陆网页查询证书的真伪。

确信对方资质符合要求,陈轲放下手机,这才侧身让修锁师傅开门换锁。也就三五分钟的事,防盗门甫一打开,整座客厅毫无遮蔽地映进眼里,陈轲蓦地就看见电视柜旁架子上的绿萝。

 

白瓷的花盆,竹质的花架,几支藤蔓垂悬到地上,在一阵小风中微微招展。

 

修锁匠换上锁芯,又把尚未开封的钥匙交给陈轲,陈轲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想要抢着结账被何景深一把推开。

开锁匠找了零钱,提着工具包走了,陈轲嘴角牵出一丝笑,一包儿蔬菜和钥匙都还给何景深,退到走廊边上。

 

门再次关了。

陈轲摸了摸胸口,心跳慢慢抚平下去,在门前跪下。

 

.

 

没过多久却又有了响动。

尽管只是虚虚地一条漏光的缝,连句请进都没有——但门竟然开了!陈轲惊愣几秒,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腿上的灰尘,迫不及待地进门换鞋,卫生间里洗个手,顺便把脸也冲上一冲,扯两张纸巾擦干净冲进厨房。

 

“没你的事,出去。”

 

何景深忙着洗菜,水龙头喷着凉水四散飞溅,见陈轲不动,又一声不悦的——“出去!”

 

陈轲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厨房门边。

过上片刻他回了神,找到挂墙边的棉布,自己给自己找事似把把餐桌擦了一遍,又过了片刻何景深端着两碗面出来,陈轲站餐桌边,餐椅和餐垫都摆放在合适的地方——赶上来接了一碗面过去。

 

何景深吃面,从头到尾一眼没看他,吃到一半又去茶几上把Pad搬过来,查看系部群今天新发的消息。 

 

陈轲说:“我去加点汤……”

 

躲进厨房,碗里的面拌了又拌拌得肉沫都瞧不见了可就是吃不下,明明已经饿得力气都没了就是吃不下,模糊的视线里菜叶和面全裹成一团。

他蹲到地上,浑身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何景深在外面道:

 

“请你吃顿饭,谢谢你找人开锁,没别的意思。”

“碗放在那,我回头来洗。吃饱了就自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学校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话音刚落,书房那边传来关门声,陈轲重重地哽了一下,硕大一颗泪掉进面碗。

 

一小时过后何景深从书房出来,碗已经洗干净灶台也擦了。陈轲跪在客厅,正朝着书房的门。

 

何景深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要逼我动手?”

 

他拎着袋去给重修班上课用的东西——也只有这种学校里没谁爱接的课最后会落到他头上。一瞬间他动起报警的念头,却又想见报了警最多也不过把人赶到楼底下而已。瞄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次清点袋子里的东西,书本,尺子,笔,砸了门重重地走了。

 

.

 

下午一直阴着,天沉沉地辨不出别的颜色。

房间里光线转暗,湿润的空气密而浓稠。

 

大概六点,陈轲起了身,挪着步子走进厨房,把泡在水桶里的藤条取出来,擦干,桶里的水倒掉。

藤条已泡了一整个下午,涨得发亮。回到客厅他把藤条放上茶几,慢慢地走到隔断旁边,灌两杯凉水进肚,沏了茶,捧上茶几,到沙发边跪下。

 

心慌气短,浑身脱力,眼前黑云压城般一派混沌。做这么多动作疼成这样,却是一点汗没出。

扶着腿他很喘了阵气,蓦然抬眼,那一丛绿萝再次闯进视线。

 

思绪在脑海里层层盘旋。

 

三年,三年了,这里什么都没变。新买的鞋套没有拆封,女朋友送给老师的花瓶还摆在窗台,而这盆绿萝只多长了几片新叶,每一片叶子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他该是有多孤单才会有至于这样。

如果我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替我陪着他,好么?

 

.

 

房门打开的时候,何景深回来的时候,那一盏茶仍旧氤氲薄薄的烟雾。

细碎的绿叶在杯中沉浮。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就如暴风雨前空气膨胀到极点,就如天崩地塌前万物肃杀——猛然何景深两步过来,袋子随手一扔,伴着哗地一声他揪起陈轲的衣领:“你到底滚不滚?!”

 

陈轲只看着绿萝的影子,那影子似被一股风带得曳了一下:“不……”

 

啪——!

 

直一股儿血腥气冲上脑门,右边的耳朵都像给打没了,嗡嗡地听不清声音——然而陈轲把脸转回来,摇头说:“对,不起……”

 

又一声——啪!

这下扇在左脸上,先浮出几道煞白的印子,旋即像右边那样醒目地肿了,红了。

 

“你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还是以为我真舍不得动你?”何景深撒手,任陈轲软泥一样落到地上,伸手就去解左手袖口的扣子:“不走是吧。”

 

出乎他意料陈轲竟跌撞着爬起来,拉住他的袖角说:“您不方便,我来。”

 

这只身影已经虚弱到极点,只靠勉强消化掉的几口面条撑着——那碗面他全塞进肚子,却在下午稀里哗啦吐出来大半——脸颊夸张地浮肿,沿着肿痕周围一圈是死人一样的惨白,而眼底积攒的阴影像两口幽深的枯井。触碰到何景深,削瘦的指尖的在发颤,手腕发颤,整个身子连带呼吸和目光都跟着颤了一阵。

 

但他竭尽所能地跪直,仿佛肿痛麻木的膝盖不是他的,仿佛生了锈一样的脊椎也不属于他。庄重,仔细,虔诚地做一件极有意义的事,解开何景深袖口的纽扣,捋一捋底衫蜷曲的衣袖,连着衬衣一起卷起来,挽上三圈,扯扯确实固定住了。又两下打理好自己被抓乱的衣裳,把还扎在裤腰里的衬衣都扯出来,微带着喘息勉力说道——“求您,不要打脸,桌上有藤条,如果要用别的,您说一声。”

 

“对不起,我不能走。除非您打死我。您打死我我就走——”

 

第三记,扇上左脸,陈轲头偏到一边,扶着腿跪端正,没碍着说话:“如果您留我一条命。当年的事您手上一定留得有证据,求您把它给我,我想……”

 

又一记耳光,这下陈轲直接扑地上了。

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何景深攥着手,镜片后面两眼泛红,猛一个抽身抄起茶几上的藤条:“起来!”

 

陈轲擦掉嘴角的血,很无力地挣了几下,攀着沙发一点点地爬起来,脱下风衣。

 

便听见一道疾厉至极的破空声。

 

他感觉肌肉被生生撕开,肩骨剧痛,眼前一阵昏花,气屏在喉咙上一口也不敢多出。第二记,第三记,毫无章法地抽到背后让他不得不扑到沙发上头。还好还有沙发,真是还好有个沙发,不然他不知自己会狼狈成什么样。

 

十几下,也可能是二十几下,单薄的衬衫下现出道道血痕,他没吭声。

 

趁着何景深停手。他并不知道何景深为什么停手,不敢问,也不敢回头去看。拧开胸前的纽扣试着把衬衣脱了——却听何景深命令道:“脱裤子。”

 

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已挨了一下,隔着层牛仔裤都能疼得人窒息,嗡鸣声中一道断然的呵斥,爆在头顶上似地:“进了这扇门该怎么做,是不是还要我教?!”


-幻翎-

【BL/现代】与你共振

很温柔很聪明的大老板x很内敛很敏感的普通职员

赵镜渊x方衔月

全文有亿点长,感谢观看


“他是茫茫水域飘荡无根的船。”

“赵镜渊是引他回航的帆。”

  

—正文—


“我时常在想,他是否也是在我漫无目的的生命中拯救我的那一个,后来我逐渐明白他不是将我陡然拉出虚无,而是给予我漫长的陪伴。”

“这对我来说好像更重要。”


  

——————————————————

  之后会写前段时间的点梗,是我很喜欢的梗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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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茫茫水域飘荡无根的船。”

“赵镜渊是引他回航的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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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在想,他是否也是在我漫无目的的生命中拯救我的那一个,后来我逐渐明白他不是将我陡然拉出虚无,而是给予我漫长的陪伴。”

“这对我来说好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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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大德(不看简介,创我必挨骂)

【花亦山心之月】早安,抄家人

周年庆?这可是一把削学子如泥的好刀啊!

【花亦山心之月】早安,抄家人

周年庆?这可是一把削学子如泥的好刀啊!

iak

万里归途小⭕️不完全整理

云川漫步

第九十八&九十九&一百章 梦醒

✓ 13000字大长更


【二十一点四十七分,柏雪风家】


团圆饭的聚餐,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唯独一个人——柏雪风数次抬眸瞥去,都看见珞凇只轻啜茶杯,并不夹菜。


“挨这几下便不舍得拿筷子?从前手都[种]成馒头,不是照样攥着毛笔写《自省书》?”柏雪风观察五分钟,看不下去了,低声训道,“叛离十年,养娇气了。”


珞凇淡淡勾起唇角,因为脸颊的xx,笑得不太明显:“首次聚会,凇不愿失了仪态。”......


 

✓ 13000字大长更

 

 


 


 

 

【二十一点四十七分,柏雪风家】

 

 

 

团圆饭的聚餐,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唯独一个人——柏雪风数次抬眸瞥去,都看见珞凇只轻啜茶杯,并不夹菜。

 

“挨这几下便不舍得拿筷子?从前手都[种]成馒头,不是照样攥着毛笔写《自省书》?”柏雪风观察五分钟,看不下去了,低声训道,“叛离十年,养娇气了。”

 

珞凇淡淡勾起唇角,因为脸颊的xx,笑得不太明显:“首次聚会,凇不愿失了仪态。”

 

柏雪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起身走去厨房,打了两个鸡蛋蒸上,回来时却撞上珞凇抬头看他,珞凇的眼里,有询问,以及——不赞同。

 

不赞同?

 

不是害羞,不是委屈,而是,不赞同。

 

柏雪风正要问,只听珞凇说道:“师兄,这种小事,让小岑去做就好。”

 

柏雪风的架子,是师兄的架子,不像某些dxx,喜欢事事要人伺候。柏雪风素来没有使唤人的习惯,因此说道:“怎么,我下不得厨房?”

 

珞凇却道:“不是,凇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该承师兄恩情。”

 

——不是“使唤”岑沐霖去做,而是,“应该”岑沐霖去做。

 

柏雪风是师门的大师兄,刚罚完人便去给人蒸蛋,这么明晃晃地疼爱,很容易落人口舌,珞凇处事谨慎,这事若是他安排,定是让岑沐霖去,岑沐霖年纪小,他出面做,仅代表个人意思,而不会有“网开一面”之嫌。

 

可柏雪风不管他那些弯弯绕绕, 柏雪风做事,素来光明磊落,不屑于用这些迂回手段,因此说道:“你的归诫期尚未开始,此时此刻,只是我的师弟。”

 

珞凇凝神望他:“这十年,师兄变了。”

 

变宽容,变仁慈,更有同理心,也更加心软了。

 

从前的柏雪风可没有那么好耐性,挨完打若是不肯吃饭,当场便会在饭桌上发难加罚。

 

柏雪风听罢,忽然神情凝重起来,长长叹气,问道:“那一年的事,恨师兄吗?”

 

没有点明,但他们都知道,“那一年的事”是哪件事。

 

珞凇没有说“恨”,也没有说“不恨”,只是说:“都过去了。那时候我也年轻,不懂事缓则圆,非要和你硬碰。”

 

他这一句话,没有自称“凇”,像一句自言自语。

 

“那就还是怨,”柏雪风下了定论,“庭芝问的问题,我也想问你,你当初非要走,是不是与那次的事有关?觉得师兄们都不理解你,留下也没意思。”

 

嵇庭芝,就是嵇鸿卓。

 

方才请诫时,嵇鸿卓问珞凇:“十年前,你叛离,可是在与老师、师兄置气?”

 

官方场合,就算是,珞凇也不可能答“是”,因此柏雪风私下又问他一次。

 

珞凇离开师门那一年,走得仓促又决绝,甚至不肯亲自向他最敬爱的大师兄告别,柏雪风还是从段华卿口中得到的消息,他的老师云淡风轻地通知他:珞凇走了。

 

柏雪风既震惊又愤怒,他以为那是小青年一次叛逆的逃家,致电过去怒斥珞凇不懂事,然而珞凇语气平静地像个陌生人。

 

——“柏先生,请自重。”

 

——“我已离开师门,你不再是我师兄。你我之间,不再亏欠。”

 

彼时,面对柏雪风愤怒的质问——“珞秉寒,你怎么敢?!”

 

珞凇笑得淡然——“既无师兄弟之名,何论‘敢不敢’?”

 

那时的珞凇,平静到冷酷,甚至不肯说一句“江湖之大,愿各自安好”。

 

珞凇食指碾着杯沿,说道:“师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茶代酒,我敬你。”

 

柏雪风却曲起食指,指节扣在珞凇手腕上,不让他举杯,叹道:“你啊!打小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不肯说。”

 

柏雪风睨他一眼:“下次要你捧着jie尺来说,看你敢不敢再跟我搪塞敷衍!”

 

“不敢,”珞凇淡道,“今日确实仓促。等老师身体好些,凇将这十年心迹向老师、师兄一一汇报。”

 

虽然自乌恒璟拜师礼后,柏雪风与珞凇的关系明显比前十年有所缓和,但一直到今天之前,两人的关系都非常微妙,甚至段华卿此次回国疗养,柏雪风都没有告知珞凇,还是傅长砚打电话通知珞凇来的医院。

 

一日之间,两个人重新成为师兄弟,有太多的话想要聊,直到柏雪风手机上的定时响起,柏雪风起身,将蒸好的鸡蛋端来,放到珞凇面前。

 

望着这碗热腾腾的鸡蛋,望着一桌子熟悉又陌生的师兄弟,珞凇忽然很感慨。

 

十年前他离开之时,是真没想过有一天,会回来。

 

这十年,虽立于山峰之巅,身旁却再无人陪伴,多少个踌躇的深夜,他都是静静抽着烟,独自思考前程。

 

越成长便越独立,珞凇曾以为,他是渴望并享受这种孤独。

 

最初邀请柏雪风参加乌恒璟拜师礼,只是单纯地想给乌恒璟正名,直到这一刻,珞凇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也是渴望并愿意与师兄弟们亲近的。

 

 

珞凇叹道:“前些日子,收过师兄寄来的《品史向廉》,没想到这么快,竟和师兄同桌饮食。”

 

《品史向廉》的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

 

柏雪风立刻回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寄出的《品史向廉》,以及寄出后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乌锐泽先是将乌恒璟在会所与人打架还“嚣张”地喊“区公安局算个p”、“北庐珞家,是我亲哥”的视频剪辑寄给柏雪风,引导柏雪风误会珞凇纵容自家孩子仗势欺人,柏雪风给珞凇寄去《品史向廉》;后来,乌锐泽又将乌恒璟“强占民女”的事情添油加醋寄给柏雪风。可惜,在柏雪风接到材料之时,也接到了段华卿的电话,以老师的名义不许他参与此事。

 

段华卿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是珞凇拜托他帮忙,而珞凇知道,只要老师开口,柏雪风必会谨遵师命。

 

“你还好意思提?”柏雪风气得都想笑,“怕我管你,跑去向老师告状。珞秉寒,你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当时形势危急、分秒必争,两个人关系势同水火、绝无面对面谈话的可能性,柏雪风为人耿志刚正、除老师的话外听不进劝,因此,在当时的情况下,珞凇去找段华卿出面帮忙无可厚非。

 

然而……

 

在两个人恢复师兄弟身份后,重提旧事,“合理帮忙”瞬间变成“找人告状”,原本工于心计的高大形象,瞬间被瓦解为被兄长罚过之后哭着向老师讲委屈的幼稚小孩。

 

珞凇:……

 

柏雪风的坦然磊落照亮了他的心。

 

无论是师兄施与的责罚,还是来自师兄的疼爱,亦或是师兄对师弟的埋汰,一切的一切,在柏雪风这里,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不加掩饰也无需过渡。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多少年龄,纵使他是手握权柄的珞司长,纵使他是黑阁神级dxx珞秉寒,在师兄眼中,他永远还是一个孩子。

 

师弟要疼爱,训,也还是要训的。

 

“回去好好反思。你别以为这十年你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罪状,都一桩一桩给你攒着,”柏雪风板起脸,“若是交上来的《自省书》漏了哪一桩,师兄可不管你多少岁,照样打得你坐不下凳子。”

 

珞凇淡淡一笑:“不敢。”

 

柏雪风说道:“吃完饭,你随我去一趟医院,向老师复命。”

 

吃完饭去医院?

 

珞凇扫了一眼时间,等吃完饭后到医院,恐怕要晚上十一点,这么晚——“会不会打扰老师休息?”

 

柏雪风坚持道:“当日事当日毕。老师若是歇下不见,我们便回来。可若是不请示老师,擅自做主不去,是你我礼数不周。”

 







 


 


 


 


【二十点五十三分,医疗中心】

 


 

当柏雪风家的众人正在准备吃团圆饭,在段华卿病房门外,傅长砚对着正独自坐在走廊里的小孩,主动说道:“进来说罢。”

 

“我……没关系,是师祖睡了吧?我就不打扰他休息了,能帮我把这个,带给师祖吗?”

 

深夜前来医院的不是别人,正是乌恒璟。

 

乌恒璟手里拿着一副画,是他下午回去自己画的。

 

傅长砚善解人意地将人领进屋,边走边说:“华卿还没睡,你进来吧。正好我要去找一趟医生,你在这儿陪你师祖说说话。”

 

此时的段华卿已经洗漱完毕,上床准备休息。他穿着一身浅灰条纹睡衣,靠在床头平静地吸氧,身上连着生命体征监护仪,实时监控血压、脉搏率、平均动脉压、血氧饱和度、体温等。

 

看见乌恒璟进门,段华卿并无意外,而是露出一个淡笑:“小璟来了。”

 

“师祖,”乌恒璟捧着画,轻轻放到段华卿床头柜上,“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我给您带了一束花,是我自己画的,祝您早日康复。”

 

段华卿生病,前来探望的人肯定不少,若是送鲜花花束,难免落入俗套,因此乌恒璟想着自己画一幅花,既有诚意,又有新意。

 

16寸的相框里,装着一副色彩鲜明的画,背景是苍劲的雪花松,四季长青的针叶带着一股朦胧雾感,主花是苹果杰克玫瑰搭配纯白弗朗花,配以粉色康乃馨和浅紫雏菊,一小丛火龙珠,一小丛雪白的澳梅。

 

苹果杰克是罕见的红白渐变色,花型如可爱圆润的乐淇苹果,花头重而厚,花瓣底部为白色,花瓣边沿如腮红般染着一抹红。

 

“很漂亮,”段华卿看着那幅画,“这是用什么笔画的?”

 

“马克笔,”乌恒璟答道,“本来想送您油画的,但是今天干不了。过几天我再给您画一副。”

 

马克笔色彩鲜亮、表现力强、笔触鲜明,是漫画画家常用的绘画方式。

 

以红白为主色调的绘画,因为马克笔的渲染,张力十足,充满了独属于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这幅就很好,谢谢你,”段华卿说道,指尖点向苹果杰克,“这一株,叫什么?”

 

乌恒璟答道:“苹果杰克玫瑰,是荷兰的玫瑰品种。”

 

“白玫瑰是白月光,红玫瑰是朱砂痣,这一朵红白渐变,”段华卿微笑着看向他,“你来,是想问我和你先生的事。”

 

“我……啊!”

 

乌恒璟画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什么白玫瑰、红玫瑰,他只觉得在一片青松白雪间,点缀几抹朱红特别好看而已。

 

而且,段华卿还病着,他再不懂事,也不会在师祖生病期间去打听他和珞凇以前的事。

 

无心之作,被段华卿这么一解读,乌恒璟瞬间愣住,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还未等他想好措辞,段华卿已经说道:“别紧张,坐吧。你和你的老师全然不像,若是珞秉寒送画,必是想要借画喻人。”

 

理智告诉乌恒璟,他没有想要打听先生和师祖的事,更不该打扰师祖休息,他该起身告退,等师祖身子好些了再来;甚至他都不该僭越,不该越过珞凇来问段华卿。

 

可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坐下——听听又有何妨呢?

 

他没有“想要”打听,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绘画界素有“画为心象”的解读,在这一刻,乌恒璟甚至怀疑, 段华卿对这幅画的解读才是正确的。或许,他潜意识里就想问段华卿和珞凇的事,才会画这朵苹果杰克。



 

段华卿望着乌恒璟,叹道:“珞秉寒,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吧。”

 

“得不到,才是最好,”段华卿的目光,投向床头的画,“就像这朵玫瑰,在画里是烈焰银河,你想象接近它时的芬芳馥郁,怎料荆棘花刺,触手即伤。”

 

得不到,才是最好。

 

乌恒璟品尝着这句话,在心底叹道,确实。

 

他踏入这间屋子以来,段华卿寥寥数语,却句句戳中他的内心。

 

——你来,是想问我和你先生的事。

 

——珞秉寒,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吧。

 

——得不到,才是最好。

 

乌恒璟忍不住想起,珞凇第一次与他说话时的场景,那时的他刚刚丧父,被亲戚们围攻、孤立无援之际,珞凇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保护了他。

 

那时候,珞凇说——“如果你害怕,就抓紧我的手。”

 

珞凇说过——“你是个好孩子。”

 

他还说过——“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直到你睡着。”

 

无论时光过去多少日子,乌恒璟都忘不了,初遇珞凇时的那份悸动。

 

怎料荆棘花刺,触手即伤,是啊,当他只是遥遥仰望珞凇的时候,一切都是最好的,可最美好的悸动,在此后相处中,不断化为利刺,一次又一次刺伤他的心。

 

段华卿不疾不徐地说道:“最初,你想要他看到你。后来,你想留在他的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再后来,你想要与他公之于众,你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最后,你想要他的心里只有你。”

 

“但在这一步,你卡住了。你不能确定他的心里有没有你,你唯一确定的是,他的心里,有过我。”

 

“因此,在听说他昨夜来看我的时候,你失控了。”

 



乌恒璟张了张嘴,声音卡住。

 

竟然,全对。

 

面前这个人,他明明是第一天见他,明明只与他说过寥寥数语,却能精准点破他与珞凇相处的心路历程。

 

分毫不爽、丝毫不差。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段华卿温柔外表下的恐怖。

 

这就是……令先生念念不忘的人吗?

 

“我……”乌恒璟失语,唯有道歉,“对不起,今天早上我不该贸然闯进来,对您不敬。”

 

“道歉的话,你已说过,我也原谅过你,”段华卿淡道,“你想知道珞凇的心意,为什么要去问别人?”

 

乌恒璟:恩?不问别人,我自己看不明白啊……QAQ

 

乌恒璟:诶,不对,等等——我什么时候提过自己问别人了?!

 

乌恒璟感觉,他在段华卿面前,似乎是透明的。

 

段华卿像开了上帝视角的人,将他曾经做过、想过的事,了若指掌。

 

“啊,这……我总不能直接去问先生,这不太合适吧……”

 

段华卿反问:“比你独自胡思乱想更不合适吗?”

 

段华卿的问句,从来恰到好处,给人提示,要人反思。

 

当然不会,胡思乱想、擅自行动,意味着不信任,乌恒璟沿着这个方向,想到珞凇曾说,他从不给第二次机会。

 

可是不够信任的事,他给过他一次、两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乌恒璟忽然意识到,珞凇已经不知道给过他多少次机会了。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段华卿说道:

 

“珞凇认识我的时候,才十八岁,比你现在年纪更小。”

 

“一个小孩,看到一件从未见过的精巧玩具,想要据为己有,这不是爱情,是占有。”

 

“珞凇是天生的猎手,他享受狩猎的过程,可他那时太年轻,年轻到不顾后果。”

 

乌恒璟瞪大了眼睛,然后他听到段华卿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说道:“他不求结果,他只是享受,狩猎的过程。”

 

乌恒璟凝望段华卿,那个神仙一样的人脸上,没有丝毫遗憾或是悲伤,带着一种超脱世俗喜怒的悲悯,广阔无疆。

 

乌恒璟咬唇:“听上去好过分。”

 

段华卿淡笑着问道:“你知道一个sxx授予dxx的最高荣誉是什么吗?”

 

乌恒璟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段华卿是训诫宗师,该与调教水火不容,他没想过段华卿居然会知道“sxx”和“dxx”,更没想到他会用“荣誉”这个词语来形容两者的关系。

 

sxx怎么会授予dxx的荣誉呢?

 

说反了吧!dxx是主动方,是该dxx授予sxx荣誉。

 

段华卿看着他,说道:“是赋予他行使任何事的权利——包括结束。”

 

我,作为sxx,赋予你一切权利——赋予你试探我锤炼我的权利,赋予你刺痛我伤害我的权利,赋予你安抚我疼爱我的权利,赋予你,开始与结束的权利。

 

我向你交出我的一切——请记住,这是我烙在你肩上的勋章,是我授予你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乌恒璟瞪大眼睛,怔在原地,他好像听懂了什么又没有听懂,这是他从未理解过的ds关系,也是他从未构想过的可能性。

 

恍惚间,他的耳朵里飘进段华卿的话:“喜欢会攻占,但爱是退让。”

 

“珞凇只有隐忍,没有改变。他唯一妥协过的人,是你。”

 

“我今天与你说这些,不是将你当成我学生的学生,而是要陪伴我学生走完一生的人。”

 

那些话一字一句,从耳朵里,敲进他的心。

 

喜欢会攻占,但爱是退让。

 

乌恒璟的眼眶,红了。

 

他好喜欢这句话,爱是退让,是改变,是妥协。

 

“谢谢师祖,”乌恒璟站起来,朝段华卿深深一鞠躬,“其实我今天来找您……确实是有事。”

 

“今早的事情发生之后,大师伯、三师伯和岑师叔都找我聊过。先生身边有很多人,每一个都光芒万丈。我一直没什么自信,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们。很敏感也很讨厌,但没办法。”

 

“我想了一天,我想,我是喜欢珞秉寒的,我想要和他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终点。那么,原地不动、故步自封不会有成长。所以,我想进入他的世界,想要接近他身边的人。”

 

“您是他的老师,也是我的师祖嘛!古人云,近朱者赤,我知道我不聪明,但是勤能补拙。所以……”

 

“所以,我以后能不能常来看您?您和学生们聊天的时候,我来侍茶,您就当我不存在,让我在一边旁听,就能给我带来莫大的成长啦!”

 

这是,乌恒璟的改变。

 

他想要变得更好,为了能和他站在一起。

 

“当然可以,”段华卿说道,“但你想要成长,更该多在你先生身边。”

 

乌恒璟小声哼哼:“珞秉寒欺负我,我不想先低头,我才不会主动去找他!”

 

段华卿闻言,不禁莞尔。

 

“师祖,您说是不是?早上对您出言不逊是我不对,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他珞秉寒难道做的对吗?而且!他昨晚去看您,为什么不肯跟我说?他要是向我解释清楚,我能这么冲动地来医院打扰您吗?”乌恒璟气呼呼地捏着小拳头,振振有词,“所以归根结底,就是珞秉寒的错。”

 

乌恒璟说完,低着头,抬起眼睛瞄段华卿,明明说得中气十足,小动作里却透出几分心虚,却见段华卿略一颔首:“在爱情里,你们是平等的。他有掌控进程的权利,你也有拒绝被掌控的权利。他可以打你,你也可以,见一次打一次。”

 

乌恒璟:?!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他早上说的什么来着?

 

——“行!我滚,我退出!我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

 

——“珞秉寒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这一巴掌,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师祖您别嘲笑我了……”乌恒璟的脸,迅速烧起来,“我早上说的是气话。我怎么可能敢打我先生?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碰他。不过——”

 

乌恒璟挠了挠脸颊,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还是很气:“听说先生今晚回师门,希望大师伯好好罚他,罚重一点!最好打得他下不来床,让他尝尝我受过的苦。”

 

“珞凇舍得打的你下不来床?”

 

乌恒璟:……

 

乌恒璟:……这话说的。

 

说来也奇怪,每次挨罚的时候,乌恒璟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通常过几天伤势便能好。就像昨晚,明明被罚到崩溃,可今天竟像没事似的,还可以到处跑。

 

乌恒璟一捏拳头,给自己打气:“总之——我这次,说什么都不原谅他!”

 

段华卿看着他,没说话。

 

乌恒璟:……

 

段华卿不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心虚。误会解开,他对段华卿抛去敌意之后,对师祖的亲近感强了很多,对于这个“能管住珞凇的人”,乌恒璟有一种隔代的亲近感,他忍不住拖长尾音撒娇道:“师祖——若是先生跟我秋后算账,我能找您说情吗?”

 

段华卿只道:“那么怕他?”

 

这四个字,戳到乌恒璟的心了。

 

小朋友一下子蹦起来,控诉道:“师祖!!您不知道,他可凶了  QAQ”

 

似乎是怕段华卿不相信,乌恒璟比划着:“珞秉寒在我面前,和在您面前完全不一样!他在您面前肯定很乖,但是在我面前架子好大的!动不动就板起脸训我,他一冷脸我就腿软,一腿软我就想跪,真是烦死了!”

 

段华卿轻轻地笑了。

 

把珞秉寒托付给这个小孩,是可以放心的吧,他会拥有,他此生从未体会过的东西——放肆的快乐。

 

段华卿靠在床前,算算时间,此刻珞秉寒回归师门的礼制也该办完了。

 

最后一个迷途的孩子,也终于归家。

 

乌恒璟蹦跶完,见段华卿眼神失焦,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跟您聊了这么久,打扰到您休息了吧!师祖您肯定累了,您赶紧闭上眼睛睡吧,我在床前守着您。”

 

段华卿似乎是真累了,他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合上眼睛。

 

乌恒璟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他。

 

师祖真的好美,像神仙一样美,重病初愈的苍白更为他增添几分出世的仙气。

 

乌恒璟出神地想着,他想象着以后,他跟先生一起拜见师祖的样子,他终于也可以看到他高高在上的先生对别人毕恭毕敬的样子了,想来一定很有趣。

 

突然——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乌恒璟猛地抬头,看到监护仪上,多项数值飘红闪烁,段华卿的心跳和血压骤降:“师祖?师祖!!师祖你怎么了?!”

 

可是段华卿只是紧闭双眸,没有任何反应。

 

乌恒璟大惊失色,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按急救铃,按完之后,踹开椅子冲出门去放声大喊:“护士!护士!!”

 







 


 


 


 

【二十二点十六分,柏雪风家】

 


 

嵇鸿卓对珞凇说道:“既然回来,以后便不可让你那孩子再喊我‘老师’。”

 

这些日子,嵇鸿卓一直在指点乌恒璟绘画,因此乌恒璟喊他“嵇老师”。

 

“自然,”珞凇答道,“该改口‘三师伯’。”

 

沈筠耳朵尖,听见了,敏锐地捕捉到信息,追问道:“‘那孩子’是谁?”

 

岑沐霖说道:“你猜。”

 

沈筠脑子向来转得快:“该不会是嫂子吧?”

 

珞凇答道:“还不是。”

 

“哦~”沈筠拖了一个长音,秒懂,重复道,“‘还’不是。”

 

她故意在“还”上面加了重音。

 

珞凇郑重朝大家一颔首:“此前,珞凇无法参加师门聚会,小璟独自赴会。若有处事不周之处,凇代小璟向各位师兄赔罪。小璟年纪尚小,凇今后定严加管教,还请师兄们多多包容。”

 

嵇鸿卓笑着调侃道:“珞秉寒,我们可还没说什么,这么着急护犊子?”

 

珞凇却说道:“小璟的基本功不够扎实,有时一幅画错处可达数十处,辛苦三师兄不厌其烦地指点他。”

 

今日氛围太好,柏雪风也破天荒开起玩笑来,调侃珞凇道:“学生犯错,老师之过。今后若是小璟再给庭芝交出一塌糊涂的画来,你便自行向你三师兄请罚。”

 

珞凇笑道:“不敢让师兄费力劳心。”

 

嵇鸿卓继续开玩笑:“伶牙俐齿!头一次听到将‘逃罚’说成‘不敢费力’的,不愧是珞秉寒。”

 

柏雪风接道:“你就是仗着你三师兄脾气好不罚你!”

 

“怎么会?”珞凇淡笑,“纵是三师兄心胸宽广,大师兄也不会饶我。”

 

岑沐霖听出珞凇话里暗藏的揶揄,毫不客气地补刀:“大师兄!六师兄说您心胸不够宽广。”

 

岑沐霖点破珞凇的话,桌上立刻笑成一团,大家都笑嘻嘻地吃瓜,看珞凇站起来,开玩笑似的向柏雪风鞠躬说不该“诽谤”师兄,岑沐霖和沈筠趁机煽风点火,要他去请戒尺,柏雪风无奈地望着一堆师弟师妹们胡闹。

 


 







 


 


 

【二十一点三十三分,医疗中心】

 


 

在乌恒璟发现段华卿身体异常的同一时间,护士站的护士也接到仪器报警,在他冲出病房呼救时,两名护士已经赶了过来,此刻段华卿已经失去意识。

 

乌恒璟完全慌了。

 

怎么会这样?

 

就在几分钟前,他的师祖还笑眯眯地和他说话。

 

他只是累了啊,只是要休息一会儿,怎么会突然病危了?!

 

两名护工推着移动病床小跑着冲进来,利落地将段华卿搬到病床上,一行人搭乘手术专用电梯前往抢救室,抢救室的急救医生开始紧急抢救,“抢救中”的灯亮起,乌恒璟在门外等候,双手冰凉彻底。

 

几分钟后,段华卿的主治医生匆匆赶来,顾不得说一句话,直接冲进抢救室。

 





 

与主治医生一同赶来的,还有傅长砚。

 

乌恒璟在傅长砚的那一刻,愧疚得要死,手足无措地道歉,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师祖,傅长砚只是宽慰他:“没事,是华卿身体不好,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做得很好。”

 

乌恒璟很用力、很用力地给自己、也给傅长砚打气:“傅老师!师祖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傅长砚没说话。

 


隔了很久,傅长砚忽然一句:“送进去的时候,血压已经快没了。”

 


“人都会有这一天的。”

 


明明是安慰的话,却充满悲伤,最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自言自语——“别害怕。”

 


“没事,真的没事,不用怕。”

 


 







 


 


 

【二十二点四十一分,柏雪风家】

 


 

柏雪风和萧珣说了一会儿话,转头瞥见珞凇食指轻扣在茶杯外沿,不语不食,凝神沉思,眼神却是望着这一桌子人,眼底充满温情。

 

柏雪风心知,他是许久没参加师门聚会,被触动到,笑着问道:“现在还说不后悔?”

 

珞凇淡道:“是该早些回来。”

 

柏雪风板下脸,严肃道:“不是要早些回来,是不该走。”

 

珞凇一笑:“师兄教训得是。”

 

与此同时,岑沐霖正在问沈筠:“师妹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沈筠说道,“以后啊,我要带着宝宝去师兄们家里找哥哥姐姐们学习,多接受智慧的熏陶,以后给我省点心。”

 

柏雪风说道:“省心是不可能的,别操碎心就不错了。”

 

沈筠揶揄道:“大师兄这是有感而发啊!”

 

嵇鸿卓说道:“眠琴你生完以后,要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

 

“谢谢三师兄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岑沐霖问:“名字起好了吗?”

 

沈筠说道:“没啊,等着老师帮我起呢!老师大病初愈,不想让他烦神,我想等他身体好些了再问他。”

 

岑沐霖说道:“老师亲自给宝宝起名,肯定很好。老师给师兄师弟们起的字都很好听。”

 

“羡慕了?”柏雪风笑道,打趣他,“当初是你非说不要,不然,老师也会给你起一个。”

 

岑沐霖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大师兄的字也不是老师给取的,大师兄才该羡慕!”

 

柏雪风笑骂:“臭小子!找打是不?”

 

“六师兄!”岑沐霖转头就找珞凇求助,“大师兄要打我!”

 

珞凇淡道:“罚重些,我替你去取家法。”

 

“哇!” 岑沐霖仗着自己离柏雪风坐的远,故意夸张地说道,“六师兄居然不帮我,亏我这些年冒着挨大师兄家法的风险,一直偷偷联系师兄。”

 

柏雪风笑着骂他:“那些阳奉阴违的事,你还敢提?”

 

饭桌上,师兄弟们笑成一团。

 


 







 


 


 

 

【二十二点四十七分,医疗中心】

 


 

从抢救室的医生表情凝重地出来之时起,傅长砚便做好了准备,甚至可以说——他早已做足准备。

 


傅长砚一言不发地听医生说着一连串的话,乌恒璟十指冰冷,他好像被扔进真空中,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费尽全力不想听,却阻挡不住那些词汇钻进他耳朵——

 


“手术并发症……引发全身炎症反应……多器官系统同时发生功能障碍……”

 


“心力衰竭,持续心肺复苏仍无法恢复心跳……循环系统障碍,血压几不可测……失去自主呼吸,持续失温……丧失生命体征……”

 


嗡——地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乌恒璟失神的双眼,是医生的声音:“还要继续抢救吗?”

 


还要继续抢救吗?


 

“不!不要!”乌恒璟崩溃地哭出声来,“丧失生命体征不代表一定死亡,师祖会没事的!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二十二点五十九分,柏雪风家】

 


 

“叮铃铃——”

团圆饭接近尾声,众人正在饭桌上笑着聊天,柏雪风的手机,忽然响了。

 

响铃模式,声音被调到最大,电话铃声如尖锐的警报,将欢腾愉悦的饭局凭空撕开一个裂口。

 

柏雪风的心,狠狠一紧,离开医院这几个小时,他最担心的,是电话铃响,然而当他低头瞥来电人的姓名“乌恒璟”的时候,心又松下去片刻。

 

乌恒璟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大概,是夜深人静,一个人越想越委屈吧。

 

柏雪风将手机朝珞凇一亮,淡笑着:“恩?”

 

珞凇显然也在想同一件事,小孩早上刚挨过他一巴掌,自己忙这一整天还没空搭理小孩,恐怕小孩是委屈得紧了。

 

珞凇脑海里浮现出小家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模样,唇角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笑容,心脏软了几分。

 

不过——给柏雪风打电话算什么事?

 

珞凇在内心无奈摇头:这小崽子,怎么还学会找师伯告状了?

 

珞凇道:“辛苦师兄了。”

 

柏雪风拿起电话站起身,边往书房走,边接起来:“喂,小璟。”

 

珞凇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电话接通后,那头的乌恒璟,泣不成声。

 


 


 

这通电话完结得很快,柏雪风刚走进书房,脚步顿在书房门口,片刻之后,手机从他的耳边拿下,握在手里,柏雪风像是看不见他身边站着的珞凇似的,快步走到饭桌前,停住脚步。

 

一桌子人正在笑着聊天,沈筠最先注意到柏雪风的异样,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柏雪风没有回答,他的眼睛落在餐桌中心,僵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紧接着忽然叫道:“菲菲!”

 

方菲原本在卧室里看书,听见柏雪风喊她,快步走出来,还没等她问,率先见柏雪风表情凝重地说道:“换件衣服,马上送沈眠琴去妇产医院。”

 

“大师兄?”沈筠疑惑地眨眼,缓缓站起来,“是说送我吗?我好得很啊!为啥要送我去医院。”

 

方菲也不明白,这不好好地聊着天,怎么就扯到去医院了?

 

柏雪风骤然变脸,厉声斥道:“愣着做什么?快去!”

 

“怎么了?忽然脾气这么大。”

 

方菲睨他一眼,只觉得他这急火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夫妻二人相爱相知数年,方菲知道能惹得柏雪风控制不住脾气的必定是大事,因此也没计较他的态度,转身准备进屋换衣服。



 

可就在她刚一转身,手腕被柏雪风拉住。

 

方菲疑惑地回头往他,在她素来刚强的丈夫眼里,却意外看到一片迷茫和慌乱——那是从来没在柏雪风眼底出现过的神情。

 

柏雪风像是忽然改变主意:“打急救电话,让救护车来接。”

 

闻言,颜清礼站起来,紧接着一桌子人都站起来,目光投向柏雪风。岑沐霖也站起来,顺手扶起沈筠:“怎么了,师妹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突然要送师妹去医院?”

 

沈筠才是莫名其妙:“没有啊!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在一堆人被柏雪风整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珞凇已经拨通急救电话,把手机递到柏雪风耳边,柏雪风接过电话,利落地报出自家地址,然后说道:“屋内有一位怀孕五个月孕妇,悲伤过度,几近昏厥,腹痛不止,有先兆流产迹象,需立刻住院。”

 

电话那头了解情况后,柏雪风又问:“好,多久可以派车过来?”

 

挂断电话,柏雪风对方菲说道:“菲菲,你陪着沈筠等救护车来,哪里都不要去。打电话给沈筠的家属,要他直接赶去医院。”

 

方菲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说道:“好。”

 


 


 

柏雪风这才将目光投向众人。

 


一时间,屋内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让紧张无限发酵。


 

柏雪风的目光在师弟们紧张的脸上转过一个来回,沉声说道:“老师走了。”


 

他平静地、尽可能用冷静的语调,明明白白地阐述道:“老师,去世了。”

 


 


 







 


 

【二十二点四十七分,医疗中心】

 


 

“还要继续抢救吗?”

 


“放弃抢救,让他安心地去,”傅长砚的声音冷静极了,“我签字。”

 


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不是吗?


 

段华卿不愿靠仪器苟活,他素来爱整洁,希望自己干干净净地走。傅长砚舍不得,但尊重他的意愿。他答应过他,不呼吸切管、不电击按压、不强行抢救。如果熬不过去——他会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原以为,签字放弃的时候会撕心裂肺,但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心早已碎完,不会再痛了。


 

乌恒璟骤然被抽掉浑身气力,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撕心裂肺:“傅老师!不会的!师祖不会死的!!!”


 

“傻孩子,”傅长砚摸了摸乌恒璟的脑袋,红了眼眶,他好似异常镇定,他望着痛哭的乌恒璟,深锁眉心,说道,“打电话给你大师伯。”

 


因为,这个强大的男人,再也做不出一个多余的动作。


 

方才的决定已经耗费他全部心力,他再也没有办法,打电话给柏雪风了。

 




 


 

时间退回到今日早上。

 

今晨,傅长砚拜访段华卿的主治医生时,面对他的感谢,医生的表情却很凝重:“傅总,不能太乐观。”

 

傅长砚心头一紧:“怎么了?”

 

“医者仁心,对于病人,我们会尽最大限度给他希望;但对于家属,我们会说实话。因为在病人离开之后,需要活下来独自面对前程的人,是家属,”医生表情凝重,“我抢救过太多病人,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现在华老师的情况,最大的可能,不是痊愈,而是回光返照。”

 

“你说什么?!”

傅长砚大惊。

 

他明明看到前一夜还生命垂危的爱人,今早已经能正常下地说话,可现在医生告诉他,那是回光返照?!

 

医生叹道:“生命的机理很复杂,人的身体比最精密的机器还要精细,医学只能尽力去修复,却无法起死回生。我们都希望,华老师能挺过这一关。也许,生命有奇迹,也许他是极少数的幸运儿,也许他不是回光返照、而确实是好转。但是更大的可能,我希望你做好准备,华老师,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其实,以华老师的身体状况,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你悉心调养的结果。傅总不必自责,生死有命,我们总要面对离别。”

 

“很多人在面临至亲离别的时候,会慌乱到六神无主,他们会哭泣、会逃避、会不忍目睹。但其实,对于病人而言,他们不愿意你们离开,他们会寻找你们,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程,有至亲陪伴。”

 

“他们不想看到你们泪水,他们需要的不是你们流着泪的思念,而是亲人的笑容。”

 

“所以,这几天尽可能地让华老师多见见他牵挂的人,不要让他有遗憾地离开。”

 

“另外,请一定要告诉他,花开盛世、乐天地和,请他放心地去吧。”

 


 


 

所以,在当天中午,傅长砚、段华卿与三个小弟子共进午餐时,傅长砚一字一字细细描绘段华卿的训诫理想,他揽着他的肩膀,他说:

 

“我们一起看珞秉寒回来,十年叛离,要长青一笔一笔跟他算账。”

 

“我们一起看世明评副教授,若是没评上,便要他拿着家法,回去找他的小师兄请罚。”

 

“我们一起看眠琴的孩子出生,你要给孩子起名字,看他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妈妈。”

 

“我们一起给庭芝的基金剪彩,一起看新校落成,新校第一届学生开学典礼那天你一定要去,你要教给他们,何为学习、何为育人。我们一起看着这些昔日的小家伙们,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后辈,生生不息、不断传承。”

 

“我陪着你,一起看河清海晏、太平盛世。你说,好不好?”

 

魂归故土、师门团圆,时和岁丰、国泰民安,世代传承、永不落幕。

 

这是傅长砚为段华卿勾勒的完美憧憬,是最好的现实,也是最美的梦,是他希望在生命尽头,永远留在他心里的画面。

 

这是傅长砚在告诉段华卿——这盛世如你所愿。你没有遗憾,请你,安心地走吧。

 


 







 


 


 

 

【二十三点十一分,从柏雪风家去医疗中心的车上】

 


 

老师过世的消息让屋里刹那间乱成一团,有的瞬间哭到泪崩,有的要去扶沈筠躺下,混乱间,珞凇拨通电话让秘书调车。一行人下楼的时候,李秘书已经通过打车软件安排好三辆车等在楼下,柏雪风、岑沐霖和珞凇上了同一辆车。

 

岑沐霖坐在副驾驶位,泣不成声。

 

珞凇单手曲肘撑在车窗沿,拳头抵在唇前,望向窗外,眼眶红透,一言不发。

 

那一刻,珞凇终于明白,为什么傍晚时分,柏雪风从段华卿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会眼底泛红,好似刚刚哭过。

 

珞凇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柏雪风今晚没有动手,不是顾忌沈筠,而是不想他伤重错过老师的最后一面。

 

还有,为什么柏雪风如此着急,早上段华卿刚刚点头,当晚就办他回师门的礼仪,并且坚持礼成后要赶回医院复命。

 

师兄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安排所有师弟都在当天见过老师,他安排老师的最后一天充满欢声笑语,他要所有人都不留遗憾。

 

他是医学泰斗,他怎么会看不出老师早已油尽灯枯?!

 

他想赶在老师离世之前完成仪式,他想告诉老师那个迷路的孩子已经归家,他想要老师安心啊!

 

可惜啊,可惜,还是没赶得及。

 

珞凇望着窗外,泪如雨下。

 



“太匆忙,忘记给你……”柏雪风听到哭声,转头去看他,说到这里,哽住,轻轻呼吸一次,伸手抚过珞凇的脸颊,脸上的指印被泪水浸透,柏雪风眼眶也红了,他哑声道,“师兄忘记给你拿口罩了。”

 

司机善解人意地表示,车上有一次性口罩,就放在后门下方的置物处。

 

柏雪风取出一枚口罩,准备给珞凇戴上,珞凇却拉住他的手,回过头来,将额头抵在柏雪风的肩上。

 

他压抑地哭着,在这种情况下,珞凇都哭得没有声音,柏雪风肩头的颤抖却不停,温热的泪浸透他的衣服,泪水之间,是模模糊糊的一句:“……我不该走的。”





 

——现在还说不后悔?


——是该早些回来。


——不是要早些回来,是不该走。


为什么要走呢?他不该走的。

 




 

回首当日清晨,珞凇跪在段华卿的病房内,柏雪风敲门而入,低声斥他:“知道为什么不让你来了?一来就惹事!”

 

珞凇淡道:“给前辈添麻烦了。”

 

段华卿说的是——“让你师弟起来。”

 

珞凇跪在地上,抬头看向段华卿,他望进段华卿的眼睛,轻声喊道:“老师。”

 



再唤恩师,已过十年。



谁曾想这一声“老师”,竟是永别。

 


十年。

 


他错过老师十年,再想回来之时,老师已不在。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永远地,永远,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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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走了,我们定制的头像框也到期了,像做过一场很长很好的美梦。


你早知道梦会醒,就像你早知道人终有一死。


可是,梦醒时分,还是痛彻心扉。


大家都尽力了,傅长砚、柏雪风、珞凇、乌恒璟等等,每个人都在做正确的事,一切都在变得更好,可死亡还是发生了。



 

居高胜寒,再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