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路人踮起脚尖踩着车流空隙跑过斑马线的时候，这里的秋天来了。

滑板公园飞驰而过的人大多还穿得轻便宽松，是因为上板的动作随便两个就能把人热出一头汗。王一博的涂鸦白T恤是第一次穿，但刚才下杆动作小小一摔就弄脏了衣摆，肖战在旁边看得心头一紧，握笔的手捏成了拳头。

王一博很清楚肖战会什么反应，从地上爬起来没拍衣服最先回头看肖战的表情：他一半眯缝起来的眼睛像小刀子似地压过来，是警告。王一博竖起两根手指朝着天，做出发誓不会再摔的样子，肖战也竖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在半空中狠狠戳了戳不远处王一博的身影。

王一博踩着滑板平移过来，肖战坐着的小草坪有坡度，轮子刚刚好停在地砖的边缘。他迈开步子爬坡，运动结束的整个人热气腾腾，踩上落叶铺的地毯，靠近肖战的脸。

肖战的橡皮抬起，刚刚摩擦的那个面变得光洁，一吹气，橡皮屑就全都跑不见。

「屁股疼不疼？」

「疼，回去你给我揉揉。」

肖战把速写本啪嗒合上，说「想得美，自己摔的跤，就得自食其果。」

王一博笑一笑，嘴一抿亲上去，简短地惩罚。

「自食其果怎么行，太小气了，我请你一起食。」

两人酒足饭饱蹲在格纹瓷砖地上撸猫五分钟，黑的那只被红鞋子帅哥生疏笨拙的手法抠了半天脑壳，终于失去耐心，竖起尾巴走了，还要回头亮牙哈气给出差评。

绿鞋子帅哥不一样。他手法纯熟，轻重调和缓急有序，顺着黄猫背脊一路抓挠下去，爽得猫差点喵出一声毫无尊严的呻吟。但说时迟，那时快，红鞋帅哥在后头猛一拍掌，黄猫吓得弹起，意思是「钟到点了，请回」。黄猫意犹未尽，愤愤踮脚走了。

红鞋帅哥往自己手心和往绿鞋帅哥手心里各挤一坨亮晶晶的免洗洗手液，认真搓搓并甩干，这时才瞧见绿鞋帅哥略带失落的表情，撅嘴委屈道「想摸自己的猫了」。

只见红鞋帅哥把脑袋伸过去「幸好洗手了，摸吧」。

信息闭塞到要比粉丝朋友更晚知道对方换新发型，打开摄像头之前没发照片，只是一个劲地劝说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啊。结果看到人出现，利落干净，不再有垂顺的刘海遮眼睛，第一反应还是哇哦说，比我这剪得还短。

然后感叹洗头方便，真有替对方开心一下下。

但聊到半路突然停下来久久凝视，令人不解的深情眼神背后，一方的思绪其实是想起那些夏天被剃短毛的长毛小狗。不知道自己被怎样大幅改造，还朝坏心眼主人吐舌头的笨蛋样子，想完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我就知道你要笑，憋死你了吧」

「上次你也笑我了啊」

「那这次扯平了」

「头发比完了，下次比黑，镜头里看不出」

「操，又是我吃亏啊那，不公平」

「😌」

秋·四分

肖战岔开两条腿，一左一右支棱着，靴子刚好卡进瓦沟里。他左拧右转地试图找到一个尽可能舒服的姿势，还是觉得筒瓦硌尾巴骨，只好皱起眉转起笛子来。王一博帮他挑出一缕夹进威亚钢丝的头发，嘴角抿上一丝笑，揶揄他：“你这么喜欢跑屋顶来，怎么不干脆睡上面？”

肖战翻个白眼，回击道：“你蓝忘机陪睡我就睡，你给我垫着就行。”可没两秒钟，他打量一番王一博的肉体，摇摇头发出连击：“算了，就你这瘦得只剩骨头，比瓦还硌。”

而男人也许都不爱听此番评价，于是自尊心大爆发的王一博表情极狠地拉起肖战的手腕，最后只轻握着举到半空中，扬手绢一般温柔地摆了摆：“说我，你骨头架子也就这么大，我一只手捏住了，而且你还包着几层袖子。”

肖战不满地冲他吐吐舌头。

黑笛子横在夜空下，玉色的挂坠就顺着风俏皮地跳动起来。

夜戏累人，精力高度集中地连拍两小时后，肖战终于彻底放电。场灯的照耀中，他单薄得像一件未被人穿起的黑袍，披在另一个单薄的人身上。

导演给了十分钟喘气时间，肖战就当真拿来喘气，在王一博肩上闭目养神起来。王一博环顾四周，助理困得失神，暂时开了小差，其他人各忙各的，没空关注他的动作。他趁机低头，试图掰开肖战握住笛子的手，但指尖刚碰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笛子。

“哎！”王一博轻声抱怨，“疼！”

肖战眼睛睁开，淡淡回应：“该。”随后张开了手掌，搁在紧挨着自己的王一博的腿上，警告道：“你刚才想干嘛，手给你看看，只看不摸啊。”

王一博也学着肖战摊开掌心，伸到他腿边，炫耀似地说：“谁要摸你，你手没我的好摸。”

肖战愤愤地收了手，紧接着又是一笛子，不痛不痒地戳在王一博的手心上。

王一博反应迅速，卡着嗓子假扮被触发机关的发声玩偶，说：“I love you. ”

“操，”肖战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你干嘛！”

王一博对他的巨大反应哭笑不得，反问他：“你干嘛？又没人听见。”遂又把手掌伸过去，讨打似地让他再戳一次。

肖战面上气鼓鼓，但手上动作又不受大脑控制，硬是没忍住再戳了戳王一博那柔软有弹性的掌心小窝窝。

“I love you. ”

肖战逗笑了，又没好气地瞪他，像这幼稚把戏就王一博一个人能玩儿似地。王一博得意忘形，跟着肖战笑，笑得一屁股坐偏在瓦沟上，身子猛地歪了一把。肖战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揪着王一博的胳膊笑个没完，两人就顺势打起来。

导演看不下去，在楼下拎起大喇叭及时制止：“阿战一博，来，准备一下。”

秋·三分

服装老师对肖战发出第三次警告：“别拽忘机的带子了，拽掉下来那你给我缝上啊。"

肖战迅速撒开王一博的戏服肩带，举起刚才一刻不消停的双手表示投降，眯起眼睛抱歉地笑一笑，把愁眉苦脸的服装老师也给带笑了。王一博转过身来冷嘲热讽：“看你手多吧，挨骂了吧，该！"

这事儿肖战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谈恋爱前他深恶痛绝王一博动手动脚闹个不停，谈恋爱之后，自己倒变成那个追着人撩撩打打、拉拉扯扯的麻烦精了？

比如他刚才非要替王一博挠脸上的蚊子包，比如他打疼了王一博的胳膊又回头一顿温柔抚摸，再比如他第一次出手捏了王一博的耳垂。

王一博虽作为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反倒是看客一样袖手旁观，观落入爱情陷阱的肖战小鸟如何扑棱翅膀瞎折腾，也找不准出去的门路在哪。他踮了踮略感酸胀的右脚，问肖战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腿从自己的腿上拿下去。

肖战塔推到一半被人追杀，手上动作玩不灵巧就算，还要加上嘴里呐喊来帮忙，于是有一茬没一茬地回复王一博：“哎啊啊你来我这里来我......唉算了你别来......腿就放你腿上又不碍事......操操操你快来！"

王一博痛快杀完敌方最后一滴血赶去营救，奈何肖战血薄实难支撑，角色倒在了摇摇欲坠的塔下功亏一篑。他“呃啊"一声发出惨叫，顺带泄愤地踢了踢自己搁在王一博大腿上的那条腿。巨大晃动中触及王一博重要部位差点身体报警，王一博从屏幕上移开眼睛，愤愤瞪着肖战说：“别动了你。"随后身子往旁边一躲作势要把肖战的腿掀下去。

“好好好好好我不动了不动了，"肖战讨饶，“你让我搭会儿。"

服软的肖战确实少见，王一博笑了一声，问他：“你从上个礼拜开始就老黏着我干嘛？"

肖战自知理亏，提高音调回答：“我哪里黏你啦！我就很正常啊！"

王一博看他一副清白无辜受冤枉的样子，利落地退了游戏，两手把住肖战的大腿。肖战只穿了条宽松的运动短裤，王一博的手又一下摸到裤管子里，吓得他像蚯蚓似地扭。可王一博劲儿大，扭了半天腿还在人家手里，肖战只好苦笑着跟人再次求饶：“哥，哥，我错了哥，你让我放下来，我不黏你了。"

但这话才兑现了个把小时，一到下午，太阳当空，把黑袍加身自带吸热buff的肖战晒成一条小黑鱼干儿时，他又把半个身子都搭在了坐在旁边休息的王一博身上。

肖战的白色小风扇电量不足，闪起了红光，王一博叹口气，把自己手上的小风扇伸到肖战面前，让他享受奢侈的双重凉爽。看着肖战闭上眼睛咂吧嘴，王一博用小风扇点点他的鼻尖，问他在想什么。

“我好累啊，年纪大了，你别动我，让我靠会儿。"他语气疲软，听起来还有点儿像撒娇，“我好想喝一瓶冰冰凉凉的可乐喔。"

王一博叹口气说：“你还是喝水吧，都在忙，没人给你跑腿。"

肖战轻轻点头，头发蹭在王一博的戏服上沙沙响：“我知道，我就是说一下，我又没有真的要喝。"

到吃晚饭的时候，王一博变魔术一般地变出可乐来，冰冰凉凉的、蒙着冷气儿的、挂着小水珠的一瓶放到埋头挑食的肖战面前。

肖战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刚准备笑着打趣他一句，才看到王一博给热得食欲不振的每个剧组同事都送了一瓶。灯光老师举起饮料瓶子带头喊“谢谢一博老师请客”，他轻巧地回应一声，随后就坐回偷乐的肖战身边，若无其事打开自己的饭盒。

肖战拧开可乐，却先递给王一博，字正腔圆地模仿起来：“谢谢一博老师请客。"笑得神秘兮兮。

王一博啧他一声，接过可乐象征性地喝一口，然后又环顾四周看有无同事瞩目，再拧好瓶盖，推回肖战的饭盒旁，小声说：“我喝一口行了，给你喝，晚上还有戏，怕肿。"肖战笑说："你喝完了第一口就丢给我啊？"

王一博还要回答，就听见同一桌的演员同事低头轻声笑起来，不好意思再说话。肖战知趣地抿紧了嘴，又不甘心乖乖收下被喝过的可乐，在桌子底下翘起脚，悄悄地踩在王一博的鞋上。哪晓得王一博面不改色地挖咸蛋黄吃，任由肖战无止尽地恶作剧，随他踩。

肖战觉得没意思，撅着嘴，脚尖在他鞋面上点两下，又悄悄地缩回去。

反正日子不知不觉就被王一博和肖战过得这么黏黏糊糊，身边的同事有人真瞎有人装瞎，逐渐对他们略显亲昵的举动开启屏蔽。时间长了，感觉这两位要是分开一些，还感觉哪里不对劲。今天久违地闹了矛盾，是因为王一博没睡得好，早晨带着起床气跟肖战说了重话，搞得两个人黑衣服的委屈白衣服的倔，一闷就闷了小半天时间。

走戏结束的空档，林子里下起一阵雨，噼噼啵啵地打在层叠的树叶上。肖战和王一博站到帐篷里，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被雨水沾湿的靴子，默契地往后退了退。

而在雨下更大前紧急抢救设备的工作人员收起伞，接二连三钻进这离取景点最近的帐篷里来。不一会儿，肖战和王一博就退到角落里，幸亏帐篷中的人没再增多。大家识趣地挤成两三排，吵嚷着抱怨这无端害人的湿热天气，并和两位主演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雨势迅猛地来，砸在帐篷顶上，和人声一同沸腾起来。

肖战感觉一滴汗从头皮滑到脖子上，烦躁地伸手揩去，又用力地抓了抓。等他把手垂下，突然感觉王一博贴过来，借着宽大衣袖的遮蔽，把肖战沾染汗水的五指握住，拉到身后。被牵住的人一下心惊，睁大了眼，皱着眉头要把手挣出来，王一博朝他竖了竖食指，比个噤声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雨水冲去了人的不快，还是牵手原本就很容易让人喜悦，肖战倾着头笑。王一博看他，他笑得轻盈又可爱，像正扮演着那个少不更事的角色。

肖战侧过脸，不顾四周嘈杂对方是否可以听清，小声表白：“王一博，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秋·两分

肖战回忆起王一博所谓的第一次告白，仍然觉得好笑。他挠着咬在手腕骨节上的蚊子包，笑得鼻子里吭吭两声，引来旁边转正男友王一博不满的咳嗽。化妆师正在王一博脸上细细雕琢，一看肖战凑过来作势要跟王一博斗嘴，极有眼力地让开，换另一边脸雕琢。王一博不好转头，于是直视着镜子里那坏笑着的人，质问道：“你一个人笑什么？"

肖战故作轻佻地抬起下巴：“笑你怎么长得这么帅，王一博超帅王一博。"

换做之前王一博必然要礼尚往来地奉承一番"哪有战哥好看"，但也许是昨晚才正经谈起恋爱腻得厉害，早上来上工之后就有点儿害臊的意思，结果被肖战一眼看穿了就算，竟然还出言调侃。王一博耳朵一下子红了，连咳带清嗓地骂他神经病。

等化妆师走去隔壁房间，肖战翘着二郎腿，鞋尖轻轻地踢踢王一博光溜溜的小腿肚子，又要臊他：“你好好玩噢王一博，该脸皮厚的时候脸皮薄。"

王一博嘴瘪成一条横线，随他说。

“我昨天晚上想了好久，你说你表白问了我两次，那第一次表白是什么时候？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你说的是哪天。"

是王一博进组后头一回生病挂水那天。

他体质不算好，在亚健康的年轻人群体中又肩负着一份作息不规律的工作，难受的时候挺着不肯张嘴，等助理看他嘴唇都白了才把他强行拉去挂水。人蔫儿地躺在小床上，一觉从下午四点睡到八点，再醒的时候水差不多挂完了，天也黑了，助理跑出去给他买粥。虽然不缺照顾，可人猝然醒来，睡前明媚的阳光被夜晚收进口袋里，身体还觉得疲惫沉重，旁边又暂时没个伴，一下子孤单得有点鼻酸。

王一博打开手机，里面有肖战发来的好几条消息，每隔一小时的样子就有一句“好点没"或者是狂魔乱舞的猫狗小表情。

他笑了一下，回复的句子后面带着波浪号，嫌不够有感觉，干脆发了条语音：“还是不舒服。"语尾拖得长长地下沉，仿佛要把对方的心都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里面，斟酌一会儿觉得会不会有点夸张，又补上一句“但是好一点了"。

后一句虽然语调轻松一些，但正因为有了前一句做铺垫，在肖战听起来反而像娇气小孩故作坚强。他在原来的团队里做惯了大哥哥，觉得小孩们都是在外独自打拼需要照顾，于是自己下意识地想方设法要哄一哄人。趁着导演给别的演员拍个人镜头的空档，肖战躲开大喇叭叽里哇啦的声音，到外面给王一博回复语音：“你吃点东西没有？"

紧接着的一连好几条：“针打完了吗？晚上不用再打了吧？你回来之前一定要吃点东西。我晚上给你一个热水袋吧，可能你没准备，如果你胃还难受的话。"

王一博听得心里飞出一只小夜莺，站在他的床头唱歌，唱得真好听，月亮都要被它从外面唱进屋子里来了。语音里略显嘈杂，王一博猜想肖战还没收工，他愉快地动了动输液结束有些浮肿的手腕，不再回复语音，按照肖战的提问一句一句输入回答。

“打完了"

“不用打了晚"

“晚上"

“吃了东西"

“热水袋你回酒店给我"

不过肖战刚洗完澡，王一博就（看起来）十分健康地主动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门口。他惊诧地提问，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了，发梢往T恤衫上滴着水：“你还给我带吃的啊？"

王一博点点头说：“一份凉面，吃了不会肿，肿了明天陪你晨跑。"

肖战掰开一次性筷子，朝他扬扬手：“别，病号，歇着吧。"

王一博撇撇嘴，问他要热水袋。

肖战指了指行李箱，让他自己去翻：“夹层里有，我以为夏天用不上，没想到真的有用，但不是插电的，那种太沉了，只能灌热水，你小心一点啊。"

“你带孩子吗肖战？"王一博笑着回头说话，看肖战眯起眼睛把面条上的蒜末挑出去，像小鸡捉虫，又嘲笑道：“你干嘛不吃蒜啊？"

塑料饭盒盖儿上的蒜末堆成一座小山，肖战确认没有遗漏后舒了舒气，安心地夹起第一口：“吃了嘴里有味儿。"

王一博凑到他跟前来，压低声音问：“你不约会又，怕什么味儿？"问得肖战不嚼了，嘴上挂着帘子似的面条，恨恨回答：“那我不约会了我把蒜倒回来。"

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王一博就眼疾手快地把蒜末连盒盖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连说两遍：“不吃蒜好，不吃了。"肖战冲他翻一个大白眼。

虽然这一人看一人吃面的氛围实在不像“约会”，但刚才确实提到了这个敏感词眼，使这个房间显得越发狭窄。王一博埋头刷起手机，肖战只好吃得飞快，擦完嘴打个嗝，还故意打得很大声，像要告诉旁边人听见他的心声“我真的很放松我一点也不紧张"。

可他和王一博单独待在一起就是有点紧张。

在片场刀光剑影中度过的日夜，借用"无聊解闷"这个说法，一切接触都显得顺理成章，可一旦和王一博单独相处，就再也没有了发疯打闹的借口，没有大声抬扛的理由，一些平时听着只是在打趣的话，换个地方讲就显得那样暧昧。两个男人，适应浪漫气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肖战感觉自己还在摸索和王一博的相处方式，如果现在要讲到“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件事情，肖战害怕自己会比王一博少了一个非常。因为那就会对王一博非常地不公平。

要如何确定呢？

肖战思绪万千，王一博看着他，还以为是这人吃完宵夜血液从脑子流到胃导致行为能力下降，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你。"

肖战松了松肩膀，捉住王一博的手拽到眼前，才看清手背上针孔四周浮肿未消，于是拿走王一博揣在怀里的热水袋去给他灌水：“你先敷手吧，我看你胃也没难受了。"

王一博没吭声，看肖战背朝着自己把热水兑进毛绒套的热水袋里，拧紧了盖子，又倒过来试试会不会漏水，再弯下腰，把热水袋轻轻贴到自己的手背上。他突然拉住肖战撤离的手指，覆盖在热水袋上，肖战竟然没有挣脱，顺势蹲下来，抬头望着他。

“我以前在片场捡过一只小猫，跟你说过记得吧？赵书宇他叫，我以为它发抖是冷，大热天的还给它热水袋，结果它只是有点怕人，"王一博说，“人看到很弱小的生命就总觉得它需要照顾，不自觉地就照顾了。"

肖战点点头说你现在看起来就很弱小，说完还抬手摸了摸王一博的脑袋。

王一博不满地叹口气，然后问，语气认真：“你是喜欢我才对我好，还是觉得我生病看起来很惨才照顾我？"

肖战哭笑不得，想了半天想不出驳他的话，只好反问他：“那上次我不舒服你照顾我是怎么呢？你也看我很惨吗？而且你又不惨，你现在精神挺好的。"

王一博不说话了，肖战只好又哄一句：“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就是怎么看你的，行不行？"

“信你有鬼，"王一博把手从热水袋底下抽出来，显得有些任性，手背仍留着余温，让他有些脸颊发热，“你听我说话只听一半吗？"

“喜不喜欢我到底？"王一博问肖战，肖战想捉回他的手，他还躲，一个劲追着说“你先讲，我不敷了"，是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肖战不依他胡闹，咧着牙瞪他，热水袋也一并没收说：“不要拉倒，别敷了你回自己房间。"说完就转身要走，又被王一博赶忙拉回来，重新把热水袋连手一起敷到自己手背上，还抿着嘴睁大眼睛表演无辜。

肖战只有轻轻叹气。他觉得没有什么再需要确定的了。

“诶王一博，你把那个叫表白吗？"肖战起身把冲着王一博猛灌冷风的空调扇叶推到另一边，然后走到他身旁，胳膊压在他肩头，笑着讲：“诶，你问我，我喜不喜欢你，那就叫表白吗？那就是第一次表白的话，你真的是小朋友。"

王一博看着化妆镜里那个人邪恶的嘴脸，想自己这一波栽得很厉害，仿佛21年搭建起又冷又帅的酷盖人生，毁于昨天那一旦。

他没有底气地回应：“因为我的逻辑就是，你知道我喜欢你，然后你也喜欢我，那就是在一起了啊。"

没有旁人的化妆间，肖战凑在他颈边故作小心地耳语：“那不是在一起。"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多的时候才是，比如，现在就是。"

春·七吋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王一博自认无法战胜的。

黑、虫子。或大黑虫子。

"王一博王一博！别动！有个，嘶......大黑虫子，别动！好了拿掉了！"

身披硬壳亮甲的大黑虫子无名无姓，感受了虫生难得一次的自由落体后仓皇逃窜，脆弱得像一粒滚尘，下一秒还被路过的武术指导老师踢飞。王一博紧绷的肩膀这才松懈下来，但只觉后背到脖子还一阵一阵起鸡皮疙瘩。肖战双手拍拍，再往衣服上擦擦，在王一博跟前耀武扬威："你白衣服太招虫子了，我黑衣服，有虫看都看不见。"

王一博撇撇嘴，他的戏服不仅白亮，这一套的材质还尤为特别，一针一线织出的卷云纹疏密有致，轻薄纤软却也非常容易挂住暂停落脚的昆虫。王一博隔会儿就要被提醒一次，吓得失声破音只顾甩袖乱跑，肖战跟在他屁股后面追，追到了就徒手帮人摘虫子。

此美好温馨的景象被同事戏称为："母猴子给小猴子捉虱子。"

王一博转头狠狠剜人一眼："什么猴子，你才猴子。"肖战看他替自己回了嘴，不气不恼还笑两声，反过来将他的军："你尖叫声挺像猴子的。"

话音刚落，王一博嗔怒的拳头已经落在肖战的胳膊上。

后来肖战不再老老实实给王一博捉虫子，因为被虫子粘上的王一博看起来实在太好欺负。只要肖战抓住他意志薄弱的时刻出击，王一博都有求必应，这招屡试不爽。

就像初中二年级常骗人说"鞋带散了"的恶作剧，肖战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在王一博背后冷不丁来一句："别动，有虫！"王一博只能挺着背，头也不敢偏动一些，请哥哥帮忙把虫子拿下来。等他屁股撅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身后三两同事的笑声，好心的一位提醒他，压根没有虫子，肖战逗他的。

恼羞成怒的王一博四下寻找，偷乐的肖战已经躲到五米开外，身子藏在几位导演之间，由不得王一博冲上去把人乱揍一通。肖战乐此不疲，王一博忍气吞声，在夏日炎炎蚊虫飞飞的剧组，经受着肖战对他的"精神摧残"。

不过狼来了喊得多了，狼真的来的时候，连羊都不知道要跑了。

下戏的第十分钟，场灯速速收起，无处开party的蚊虫纷纷物色起今夜的落脚之处，站在场灯底下玩手机的王一博成为了众矢之的。肖战喝了两口水，转过头看见又一只喊不出名字只知体型惊人的飞虫振动翅膀，悄然落到了王一博的肩头。

肖战水都没咽完，急招呼道："王一博！虫子！"

王一博垂着脑袋，对认定的恶作剧充耳不闻。

肖战走近了他，无可奈何叹口气，然后将那只光泽亮丽的虫子，像押解犯人似地捏起翅膀，径直送到距离王一博脸不超过五公分的地方开展览。

"呃啊！"王一博抬眼聚焦后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迅速弹到他认为和虫子的安全距离外。

肖战挥挥在半空中快要恐高呕吐的虫子，笑着说："不恐怖啊，不咬人，你看我用手捏，又没事。"

王一博声嘶力竭道："很恶心啊！你快丢了！"

肖战坏笑着往前迈步，王一博就往后退步。

"别，你过来看一眼，很可爱的。"肖战挥挥手。王一博一边说“我不”一边摇头，肖战默认他双重否定表肯定，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场景十分童趣且美好。

直到把人追进了小角落里，手上的虫子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王一博双手勇敢地抓住肖战两只手臂，才发现自己又一次被人逗着玩，就咬牙切齿地谴责他欺负人。肖战脸上笑意未散，他一天戏从早拍到深夜了，还有精神和王一博打闹，自己都觉得神奇。

王一博行至墙角走投无路处于弱势，肖战却任由他擒住手，似乎也是弱势，两人都热得汗流浃背苦哈哈，黏紧头套一整天的头皮已经开始发痒，助理寻人的声音在明亮的地方响起。

肖战还要嘴硬一句："别生气了王老师，明天请你吃油炸知了油炸蚱蜢油炸......哎哎！"他手上的束缚刚被解开，环腰的皮带就被王一博手指勾住，整个人拉近到贴上去，香水和汗味儿扑了他一鼻子，"你干嘛......"他这会儿才算真处于弱势，心虚地垂下眼睫。

但王一博没有要恶狠狠报复他什么的意思，只是轻轻地，额头靠到肖战的肩上。

一小会儿内，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肖战听见王一博微不可察的抱怨。

"别吓我了，烦人你。"

春·六吋

打手游戏是戏间难得无需道具的消遣，剧组乐此不疲玩了月余，肖战勇于参战，常常被反应迅速的对手拍得手背通红，一边笑得满脸苦相一边对滚烫的手背吹冷气，但好胜心总能刺激人再开一局。

不过此时剧组人稀稀拉拉，没人要为游戏牺牲用餐时间，阴凉的长廊除了收灯架的师傅就剩下两个等待开小灶的主演。王一博坐在大红塑料凳子上，裙下露出一段白花花的小腿，靴子一下一下蹬在肖战坐的绿凳子上，小风扇不带劲，丝丝凉风吹得他直叹气。

肖战专心致志滑手机，啧他一声："别蹬了，大哥。"

王一博还蹬两下："打手吗？输了请喝星巴克。"

"切，"肖战抬头送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我没赢过，你被打五下我要挨十下，我挨了打还要请喝星巴克，怎么算都不划算。"

"好好好好，赢了请喝星巴克。"王一博退一万步。

手机锁了屏插大腿缝然后摆正坐姿一气呵成，名字里带个战的人，怎能不迎战！

肖战警告道："不能放水。"

王一博当然不放水。

五局三胜的游戏，王一博前两局赢得蛮不讲理，半掌下去刮着指风，再加上指缝的温度，打起人来不像玩闹倒像上刑。肖战呃呃啊啊吃痛大叫，一面又咬牙不服气要再来再来。王一博见他颓势已显，露出一丝王者的笑容。

肖战的四指颤巍巍搁在他的四指上，王一博朝他挑着眉毛搞假动作，肖战被他虚晃几下搞得没耐心，嚷嚷道："赢了请星巴克的是你。"

王一博故弄玄虚点点头，随后趁人掉以轻心，没来得及躲的一瞬间，拇指落下将人的手背紧紧捏住了。

肖战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招，奋力往外拔了拔，王一博劲儿大，他拔不动："干嘛，犯规了啊，这局算你输。"

王一博闻言立即撒开手，轻快应答："好哇，换你打我现在。"

肖战眯缝起眼睛，疑心起王一博刚才那把到底是为了揩油而犯规还是为了犯规而揩油。

狭路相逢气定神闲者胜，这算一种精神胜利法，因此肖战感觉不论自己用如何坚定的眼神紧盯王一博，仍然盯不出一丝破绽。但肖战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王一博看来别有一番风味，盯久了说不定能把石头盯得开花。

王一博抬着手，全掌稳稳地落在肖战的右手，让肖战托着他好一阵，才想起来还在玩打手游戏。肖战把手往下松了松，王一博却迅速地粘过来，只是颠倒了个上下，仍旧把肖战的手握住了。

让人赢也不吃亏，还能摸手，王一博暗喜，这游戏妙啊。

肖战怀疑王一博的手自带吸盘，只要被抓住就抽不动，掌纹间很快渗出粘腻的汗来。他只好半求半劝："诶……你又犯规了。"

王一博笑笑，掰直了肖战的指尖要给他看手相："我看你今年犯桃花。"

肖战心说可是挺犯的，好好的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手里多了一朵桃花。一看那花心，怎么长着张人脸，两颊饱满，颇有副熟悉的明星相。

肖战气笑了，没好气地把手抽回来说还一局王一博，你能不能好好玩儿。

王一博乖顺地摆好手。在他做好故技重施的准备之前，肖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转，手指并拢，响亮地劈在王一博的手背上。他还没来得及为终于战胜王一博欢呼雀跃，刚才打人的手就被再次拉过去。王一博几乎毫不犹豫地倾下脑袋吻在他的掌心，那一小方因为怕痒而不能轻易触碰的柔软肌肤。

"......"肖战愣神好一会儿，体内的开水壶马上要被蒸汽冲响，暂且在沉默中咕噜冒泡。

王一博突然感到小风扇的风甚是惬意。他伸手拿走肖战插在腿间的手机，轻车熟路点开星专送，挑选起自己常喝的咖啡。

肖战参不透悲喜，他嘴角拉成一条横线，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

"你赢了，肖战，高不高兴？"

春·五吋

王一博不想说话。

从清晨昏昏欲睡的化妆间，到不迭反复的片场，面对声势浩大的剧组成员，他要和不同人交流、对戏以及用玩笑话排遣寂寞，汗水和话语一样带走人的体力。下了戏，围聚在一起的人很少，大多数都默契地选择回屋，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王一博洗完澡，高度紧张的身体松弛下来，坐在床边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手机在响：宵夜聚餐，助理看他晚饭没吃几口，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下意识地回复“不来了，你们吃吧”，又叹口气，前后矛盾道：“等我换身衣服。”

肖战今天胃口不佳，中午要吃烧麦和绿豆沙冰，糯米不消化，沙冰又寒凉滞气，胃就隐隐疼了一下午，晚上再没敢吃什么。刷卡进房，灯也不开一盏，脱力地倒在被子上。

不认真对待一蔬一饭，身体会给人警告。肖战蜷缩起来，听到助理在语音中为他点好了瘦肉粥，一同来粥店的王一博要替他带回去。

“你让他别来了，休息吧。”

肖战这边语音刚发出，就收到王一博的消息：“躺好。”

“不容拒绝”，肖战眯着眼睛抬抬嘴角，“那就躺好咯。”

王一博的粥在肖战彻底睡着前赶到了，保温饭盒一揭开盖儿，葱花香就压不住。肖战怕烫，对着勺子吹气，吹了十几下，王一博眉头都皱上了，连说两句“可以了可以了”，肖战才在他的注视下把第一口粥放进嘴里。

也说不上多好吃，咸味儿一点点，肉味儿一点点，吃惯了重油盐的人嫌淡了也很正常。肖战在房间里搜索上次带来的罐装油辣椒，被王一博的眼神剜成一只巴掌大的兔子。

他看着王一博的拖鞋问：“你是不是已经洗完澡了？”

王一博对着手机漫不经心回答：“洗了，出去一趟等于又洗了一个。”

肖战把王一博的手机抽出来，注意力被抢到他这里来：“不是不爱洗完澡出门吗？不爱凑热闹吗？下了戏谁也不爱搭理吗？”

王一博无奈得要死，早知道好心送餐还要被挤兑，他就不操这份心了。他说：“是不爱啊……”

然后又叹口气，好冤枉一张脸跟肖战抱怨：“但你不舒服啊，不喜欢的就克服一下。”

肖战把手机丢回王一博怀里，压着笑埋头呼噜他那碗没滋没味的粥。王一博倒是不玩手机了，踹掉拖鞋躺到肖战床上翻剧本，橘色记号笔是血汗千行，这人平时轻飘飘一句玩笑话带过去了，私底下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

“不喜欢的我都克服了，”王一博合上剧本，接着刚才的话茬，“你我怎么就克服不了？”

肖战喝粥的手一顿，随后是一个嗔怪的眼神，压着眉头笑得略带责备的意思。他也跟着躺回床上，隔着剧本，食指撩开王一博垂下的刘海，然后挑出一小缕，往下拽了拽。

王一博“啊”地吃痛叫一声，问他是不是有病。

“克服我干嘛？”肖战说，“我又不是难题，我对你是1+1等于几这种题。”

王一博揉着脑门嚷嚷：“等于2啊！”

肖战笑一笑，平时王一博最不喜欢他讲自己迟钝，一讲就要逮着人揍一顿，揍完还要据理力争证明自己的敏捷。 他没辙，王一博在他面前，永远是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

所以他说：“那你知道1+1等于2，你不知道我会给你什么答案吗？”

车队的哥哥比其他人会喝。虽然明天要上赛道练车，但生日宴太过开心，还是不由得多碰两杯。这次没有肖战在旁边夹菜舀汤，王一博矜持又挑嘴，只吃转盘转到眼前的东西，晚饭也没吃上几口。

回了酒店他饿得要命，酒精在胃里肠子里火烧火燎辣得疼。人在饥饿时分就会分外想念曾经没有珍惜的食物。于是他突然想到上次肖战半夜爬起来给他煮了面条，但王一博不爱吃水煮荷包蛋，面吃完了，面汤里还飘着可怜兮兮的荷包蛋。肖战怪他挑食，又自己默默过去把鸡蛋吃完了。

他现在好想吃那个荷包蛋啊，或者给他喝口汤都行。

他醉醺醺倒在床上，手机屏幕上的双时钟显示阿布扎比才七点，对方也许还在忙。

王一博抱着侥幸心理打过去。

肖战接通了，那边不算安静，有杯盘碰撞的声音。

「喂……肖老师……你还在吃饭？」

「工作人员安排的聚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你喝醉了没有？」

「那你拆一下我喝坠没有？」

「……哇哦」

「我好饿……想吃你做的宵夜……」

「你叫那个客房服务送个水饺之类的上来。」

「不要……」

「王一博……你在撒娇吗？」

「没有，我在撒酒疯。」

「屁……你挺正常的」

「你这么了解我……回来让你见识我撒酒疯好吧？」

「怎么疯？噗……跟上次一样要哥哥抱抱吗？」

「你就会占我便宜。」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跟你说了，他们叫我走了，晚上还要拍点东西。」

「唉你去吧。」

「你记得点东西吃，不然伤胃，听见没？」

「啊你快走吧……」

「那我挂啦？」

「嗯。」

王一博挂了电话，凝视聊天背景上的肖战三秒钟，眨了眨眼睛。

他妈的，喝个酒鼻酸什么。

「您好，客房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麻烦送一份牛肉面到1005来，加个荷包蛋。」

19/8/11 大概是车赛那天：

「喂？」

「hoooooo！！！！」

「……王一博……」

「我拿第二名了hooooooo！！！」

「……我知道……」

「肖战肖战肖战肖战肖战肖战！！！」

「……你那边挺吵的，还没喝完吗？」

「怎么可能那么快！喝完还要去第二轮！hoooooo！！」

「……知道了……那你回去再打电话给我……」

「不行！不准挂！！」

「……王一博！你这么大声打电话，其他人都会听到的……」

「其他人！其他人！你们介意我跟男朋友打电话吗？」

「……你真是……」

「他们说！不介意！！hooooo！！！」

「……好了好了，少喝一点，明天还有工作的你。」

「肖战！宝贝！」

「？？？？操……你乱喊什么！！」

「肖战！！！！我他妈的！！！！」

「……别喊了哥！！我要面子！！」

「我好爱你嘛！」

「……好……我知道……」

「你不知道！」

「……好……那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

「……救命……」

「肖战！嘘————我现在好小声，他们听不见的！」

「……嗯你最好是……」

「嘘—— 肖战，我爱你，我把奖杯分给你一个，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不已经是……」

「好不好啊！你要不要啊！」

「好，我要。」

「hoooooo！！！」

未来某天，一时兴起出去自驾游。

肖战对驾龄太短的王一博并不放心，尽管对方黏着自己讲了半天好话，但肖战还是坚持自己要开一半以上的车程。

王一博没辙，还有点生气，闷闷不乐缩在副驾驶装睡。

肖战往驾驶位一坐，安全带一拉，这脚油门刚起步，盘还没扶稳呢，就感觉腿上一热。

他低头，眯着眼睛倚在靠背上的王一博把手伸过来，搭在他大腿根上，相当暧昧的位置。

「干嘛，放下去。」

王一博恍若未闻。

肖战只好随他放着，专心致志目视前方继续开车。

这人偏生不安分，一只手从大腿上蹭到腰旁边，悄悄拽了拽肖战压在皮带底下的衬衫。

「……王一博……」

被点名了，他撇撇嘴把手缩回去。

过了没两分钟，又伸过来了，这次是摸脖子，两个指尖在耳朵后边划拉划拉弄得肖战一边喊停一边躲，最后被捏住了耳垂轻轻揉，实在受不住了，呱唧一脚停在了紧急停车道。

王一博立马收手，一脸无辜。

「干嘛，这儿停车不安全。」

「不停车继续这么开才不安全！」

「那你来开还是我来开？」

「服了你！你开你开你开行不行！」

1.

暧昧期是去年的冬天。那会儿俩人心就隔张窗户纸，喜欢的劲像小孩儿的拳头似地不知轻重，总把窗户纸捶得稀巴烂。但碍于面子又迈不过坎，可怜巴巴的一层窗户纸粘起来缝缝补补又三天，格外尴尬。

肖战象征性地喝了从王一博那里倒出来的一杯啤酒，剩下的两三瓶全数进了王一博的胃里。

肖战也没醉，王一博也没醉，两个人在深夜的火锅店酒足饭饱，撑到两眼发直了，盯着翻滚的鸳鸯锅咕噜咕噜煮着最后几根香菜。

王一博托着下巴颌端详肖战，这人嘴唇被辣得微微红肿，鼻子被纸巾擦得发红，耳朵也是红的，眼睛也红，是工作累的。

他突然开口：「肖战，我好像只在你面前哭过。」

「屁，你在全国观众面前都哭过好吧。」

「不……我是说，我是，就是拍戏的时候。」

肖战翻个白眼：「那你是当着全剧组哭的啊。」

「……算了算了。」

肖战敲掉筷子上粘着的花生碎，象征性地从锅里把煮烂的香菜捞出来丢进盘子里。

王一博把最后一口啤酒咕嘟吞下肚。

「要不我现在哭给你看看吧？」

肖战失笑：「你有病啊哭什么哭啊？」

「我好像哭不出来。」

「算了吧你，等下被拍到，第二天热搜标题就写知名演员深夜酗酒放声大哭为哪般。」

「但是我看网上说，男人会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流眼泪的。」

肖战：「………………」

王一博：「………………」

「………………」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嗯我懂……」

「…………嗯」

「…………嗯」

「……那吃完了……」

「……嗯……」

「你你你好，这里可以买单了！」 

2.

肖战敲敲王一博的车窗玻璃，跟他说到家记得发个消息。

王一博就在口罩底下点点头。

北京时间夜里四点，刚吃的那顿火锅还在胃里，王一博说的那句冒冒失失的话也还在脑子里，肖战没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也觉得浑身暖乎乎。

他看着快车驶远，把车牌号记进了备忘录。

「男人会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流眼泪。」

凛冽的北方冬风把人刮得思绪混乱。体谅晚归市民的路灯亮得晃眼睛，恍惚之间肖战想起夏天，他看过的几次王一博的眼泪。

就像演员本人说的「他（蓝忘机）的情绪起伏基本上都是和魏无羡有关」。

需要男孩子集中精力落下钻石眼泪的剧情，都是在面对自己饰演的角色遇险时发生。

但眼泪是送给角色的，肖战分得很清，跟自己没太多关系。

再有一次就是杀青的时候，王一博躲在场灯后面的房檐下一双眼睛悄悄闪光。肖战捧着剧组同事送来的花凑过去笑话他，最后演变成一场捧花打架。

他在心里为这个莫须有的小疙瘩瞎琢磨半天，最后开始怪罪到底是哪个无厘头的人在网上发表这种没有语境没有下文的定论。

「谁说男孩子一定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哭啊？

就不能每天都笑吗？」

肖战把这句话敲在车牌号的下一行，存进备忘录。

他当时想，王一博永远不会看到的。 

3.

但王一博当然还是看到了。

怪就怪肖战没有定期清理备忘录的习惯。他在备忘录里整理好了的旅行必备品清单打开，扔给王一博就去洗澡。王一博手一滑退到备忘录列表，看到第二行是缩略的一串车牌。

好奇心让他点进去。

里面从头到尾列了几十个车牌号，王一博最初想不起来这些车辆与他或者肖战有什么相关，他最近已经很少会独自叫车出行，即便有，也不会心细到要好好记下车牌。

男孩子家家的，谁担心这个。

「……我靠……」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些车牌应该来自去年冬天开始，偶尔夜深去找肖战吃饭散步最后回家时乘过的快车。不论远近怎么算，王一博总是先让司机送了肖战，再一个人回家，他没想到，肖战会默默记下车牌。

竟然这种过于谨慎的担心，也有十足默契。

王一博往下滑动页面，那句躺在备忘录封存了近半年的话，此刻终于开启，跳进早该看见的人的眼里。

「谁说男孩子一定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哭啊？

就不能每天都笑吗？」

太没骨气了，王一博想，怎么一句话就鼻子酸酸的。

他迅速眨了眨眼睛，关掉肖战的手机屏幕，坐直身子冲着阳台叹了口气，然后起身。

「肖战，你又忘记拿毛巾了。」

「啊啊好，你给我递进来。」

「……你开门，我拿过来了。」

「哦……」

「……」

「诶诶诶你进来干嘛！！」

王一博入学第一天，妈妈站在教室外面看着他眼泪汪汪地坐在倒数第二排，故作坚强地挥挥手，抽抽噎噎说妈妈拜拜，小啵会听话。

因为长得可爱又积极举手发言，过了小半个月，王一博被大家选成了班级中队长。

肩膀上有了两道杠，王一博威风凛凛，昂首挺胸走路，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别的小朋友一周轮值一天，他可以一周值日两天，到了教室就把表现好的小朋友写进「红名字」框框里，表现得不好的就写进「白名字」框框里，当然，和他做朋友的都会得表扬。

但中队长也有滑铁卢的一天。

王一博背着酷狗的双肩包刚要走进校门，就被高年级的执勤队员拦住了。

王一博抬头一看，嚯，这人不仅年纪高，个子也比他高好多！

他再一看，嚯，这人胳膊上怎么比我还多一杠！

原来两道杠不是最高级的！

王一博望着他，满眼无辜。

「我是大队部纪检部部长，你没戴红领巾，要戴了才能进去。」

王一博一摸胸口，糟了，早上只记得拿爸爸放在桌上的两块钱，忘记拿红领巾了！

他撅着小嘴说「我忘带了，我明天带。」

「明天有什么用？你还是中队长呢，你对得起这两道杠吗？」

肖战露出高年级的严肃神色，少不经事的王一博没挨过这种批评，鼻子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告诉我们班主任！你欺负人！」

「你告诉老师也没用，是老师要我们戴红领巾的。你现在去买一条！」

肖战的官腔是从大队部辅导员那里学来的，他有底气，嗓门亮亮的。

王一博挂着一条大鼻涕，捏紧了手心里的两块钱。一条红领巾一块钱，他今天想吃冰淇淋还想买个塑料的恐龙徽章，少了一块钱，他就只能选一样了。

一想到这里，王一博悲从中来，哇啊一声站在肖战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肖战被他一声嚎给吓愣了，小个子抬着胳膊抹眼泪，咧开嘴哭得伤心欲绝，周围的同学、守传达的大爷还有送孩子的家长都望过来，乍一看，还以为是高年级在欺负低年级的学生。

人言可畏，王一博嗷嗷呼号引来周围大人的议论纷纷，多事的阿姨走上来劝，说你一个大队部的干部，何必为难小弟弟呢，让他进去算了。

肖战被叔叔阿姨说得委屈得要死，他本来还能亮着袖章据理力争，结果被王一博带得没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肖战啊呜一张嘴，又把王一博给吓傻了，心说这大队部的也不威风啊，怎么还跟着哭呢。

于是王一博哭不出来了，他心里刚刚树立起对三条杠的敬畏之心跑得无影无踪。

六岁半的王一博叹口气，转身跑到小卖店里买了条红领巾，等他回到校门口的时候，肖战也伤心得差不多了，打着哭嗝坐在门卫大爷的椅子上，垂头丧气。

王一博把红领巾卷了卷，在校服领子底下系好，打了个平整漂亮的结。

他走到肖战跟前，把手展开，手心里抓着一枚小小的恐龙徽章。

「送给你，哥哥，别哭了。」

回家的时候还是有惊到，这人把暖气开到穿着厚外套会瞬间热出汗的温度，套件穿很久的优牌长袖t，躺倒在白色毛地毯，一双腿岔开放在沙发上，浅灰色的法兰绒居家裤掀起一截，白色棉袜新得发亮。

听到门响肖战只是转头看一眼，随后又继续投入互联网浪潮。

“诶我拿你一双袜子了啊，拆了新的。”

王一博走过去踢他一脚，肖战不情不愿并拢两条霸占沙发的腿，让对象有地方坐下：“回家就好凶，不就穿你双袜子。”

“是一双吗？你穿走多少双了。”

肖战学着他小肚鸡肠的讲话神态做鬼脸，挨了第二脚。

“你起来。”

“我不起。”

“那也行。”

王一博站起身，学着肖战在地毯上躺下，只不过是像叠罗汉一样躺到肖战肚子上，跟他正好组成一个十字，身下的人叫苦不迭：“你起来王一博你…哎呀你好重…啊我呼吸困难了啊呀你…起来你…”

王一博岿然不动，腰背压在人挣扎蠕动的腹部，仿佛享受人肉按摩垫。

肖战真不明白盼着他回家折腾自己是干嘛。

“…你起来王一博…”

肖战看着王一博，脸上明明有倦意，但眼神又像困得要死还想玩通宵的六岁小孩。

王一博终于把身子挪开，和肖战并排躺着，像两只倒挂的咸鱼，晾晒在暖烘烘的起居室里。

他转身，脑袋放到肖战肩膀上，一只手箍住肖战的胳膊，撒娇时刻。

“累了。”

肖战把头靠过去磕他，听到王一博吃痛，小小地叫了一声：“啊…干嘛…我都累了”

“睡觉去。”

王一博在他颈窝里转转脑袋，拒绝配合。

“那就洗澡。”

头发蹭得沙沙响，他不出声，继续转脑袋。

“……那你要干嘛？”

王一博的声音微不可查：“…靠一会儿你…讲话…跟你讲会儿话再睡。”

肖战笑着嘁一声，小孩儿闹觉是这样子的。

“你能不能…亲我一口？”

困了还能给人提要求，肖战又用脑门磕他脑门。

磕完还是亲，先亲额头，再亲耳廓，然后是嘴。王一博不爱擦唇膏，嘴干得起皮。肖战舔了舔，又吻了吻，忍不住起身，去房里给他拿润唇膏去了。

王一博读高二那年，学着同班同学买辆薄荷绿的死飞骑，又花六百块钱换个白色三刀轮。多酷多炫哪，他忍不住要在校门口玩急停引人瞩目，结果第二天就被公交车刮倒，刚换的前轮被碾出个折也就算了，他脚踝受不住力，跟着折了。

王一博心疼车轮，但想想有俩月不用读书，还是高高兴兴住了院。

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肖战。

肖战把他的裤腿一折一折挽到膝盖上面，给他打石膏。

肖战还早晚各来一遍，叮嘱他没事干别下床乱蹦。

混熟了，肖战偶尔还给他扔两颗糖吃。

王一博手上磨着那张糖纸，少年心事热了裤裆湿了被头。他觉得肖医生好看又温柔。

等腿好了，他不骑死飞了，死飞装不了后座。

他要骑个摩托车，发动机轰隆隆地响，载上肖战，去看他打校联赛。

肖战还是个实习医生，不过他人乖学得又快，教授最喜欢他，领着他四处看病例做临床分析，夸得多了，别的医生都眼红。

一男一女两个实习医生，巡房的时候当着王一博的面讲肖战坏话。

王一博火气上头，忘了脚上有伤，站起来捏个拳头就揍人。

结果绊到隔壁床的夜壶，轰一声摔下去，人没揍到，刚长拢的骨头又裂回去了。

「他妈的。」

王一博捶着桌子骂人，肖战在给他打新的石膏。

「你替我出什么头啊？一个病号。」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乱说。」

肖战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哄孩子似地给王一博塞进嘴里。软软的指尖擦过王一博的脸，一下子惹红了他的耳朵。

王一博瞪着肖战，告白说来就来。

「我喜欢你，男人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肖战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说：「你别打扰我工作。」

「我哪打扰了！那你还给我吃糖，我告诉你们教授，你借职务之便撩拨病人！」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

「那你快点好起来，别做我的病人，我就可以不用借职务之便了。」

「？啊，什么意思？」

肖战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自己想。」

THE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