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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磕粮

佐助的一些原画,佐助会的乐器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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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

1420年5月21日初次结婚(到底还想有几次)的法英联合王国

(不过元油画的三人是爱德华三世时期不是这时候的)

不过当时的状况跟现代完全不一样,虽然英格兰国王立刻宣布自己成为了法兰西摄政王,以及精神有问题的查理六世死后可以立刻继承法兰西王位,英格兰完全统治了以巴黎为中心的法国北部,王太子则控制南部,以至于法兰西几乎被撕裂成两半

因为盟友的被迫臣服和联合王国的事情传到了苏格兰,令苏格兰惊恐万分,因为苏格兰国王依旧被扣押在伦敦,摄政王也无法公然与英格兰裂绝,却默许自己的儿子率大军渡海去支援法兰西,并且在同盟内签订了路仁合作条约,冲向法兰西开始准备拆(别人)家

英格兰发现苏格兰彻底站在法兰西...

1420年5月21日初次结婚(到底还想有几次)的法英联合王国

(不过元油画的三人是爱德华三世时期不是这时候的)

不过当时的状况跟现代完全不一样,虽然英格兰国王立刻宣布自己成为了法兰西摄政王,以及精神有问题的查理六世死后可以立刻继承法兰西王位,英格兰完全统治了以巴黎为中心的法国北部,王太子则控制南部,以至于法兰西几乎被撕裂成两半

因为盟友的被迫臣服和联合王国的事情传到了苏格兰,令苏格兰惊恐万分,因为苏格兰国王依旧被扣押在伦敦,摄政王也无法公然与英格兰裂绝,却默许自己的儿子率大军渡海去支援法兰西,并且在同盟内签订了路仁合作条约,冲向法兰西开始准备拆(别人)家

英格兰发现苏格兰彻底站在法兰西那边之后气坏了,在前往巴黎统治的时候干脆带上了被扣押为囚徒的苏格兰王,逼他下令让苏格兰军回国,然而苏格兰将领说“落入敌人的君主是毫无权威可言的”,直接拒绝了国王,继续全军支援法兰西。

这时候的英格兰正在带着家当和大半个伦敦开开心心的往巴黎搬,“哇塞!法兰西欸!那个法兰西欸!天选之国!欧洲最好的法兰西!耶!!”这样快乐的带着大量贵族搬往法兰西的时候,被赶来的苏格兰袭击了个正,苏格兰骑士斯温顿在战役中刺杀了英王王弟,并且俘虏了多到他们自己也想象不到的英格兰贵族,直接结束了野蛮人一般的英格兰入侵者不可战胜的神话。法苏联军开始北伐,到最后英格兰不得不为了保护巴黎战果(?)而和法苏联军拼死作战

这种明明占了很多好处却因为法兰西唾手可得好快乐的最后被按着打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在1389年6月因为法兰西驻军带着苏格兰教他们猥琐路线如何绕开英格兰军反向大洗劫了英格兰东北部,之后签订了法英三年休战协议,苏格兰作为法兰西的传统盟友也乖乖的安静下来,不再不停骚扰边界。因为签订休战条约放松下来的英格兰正在慢腾腾的折腾内部的事情顺便安心的吃喝玩乐,同时法兰西在背后跟苏格兰碎碎念说休战条约是法英签订的并没有和苏格兰休战,怂恿苏格兰继续搞死英格兰,结果两个月后苏格兰真的大规模入侵英格兰北部,硬是重创英军甚至俘虏了最善战的将领,差点一路往南顺着直接打下英格兰,把英格兰吓得带着大笔钱去找苏格兰赎人休战

时间再往前也就是这幅画时候的爱德华时期,同时被俘虏的法兰西国王和苏格兰国王双方战败在伦敦相遇,老同盟彻底陷入休眠,但是英格兰也已经无法继续战斗或是守军,反而只能与法苏签订合约,要求苏格兰用赎金赎回国王,要求法兰西,呃,立刻解除法苏同盟并且禁止再同盟

但是这样也没有阻止老同盟地下协约,苏格兰再英格兰提出的现有休战要求之下谨慎的找法兰西秘密签订了新同盟,表面上则继续对英格兰表示友好,1377年爱德华三世去世,法苏光速公开签订了文西内条约继续维持针对英格兰的老同盟,之后就发生了上面的法兰西渡海亲自手把手教苏格兰如何洗劫英格兰这种狗比事件


几个世纪后,半个地球之外爬了几天数据库和论文库的人看傻了


呃我是觉得你们签就签怎么还结起婚来………………


今天也录屏了,虽然没啥意义但是我对我的音乐品味很自信所以你们都给我去听

你最恨的菠萝妹
我卷心菜,,美丽的卷心菜

我卷心菜,,美丽的卷心菜

我卷心菜,,美丽的卷心菜

赛博精神病大咩哥

【SC】《第二人格》(三十一)

长篇小说,克劳德灵魂逆行,与14岁小萨共享身体(前期),结果可怜的小萨被所有人当成了精神分裂=v=

Summary:“我爱你,萨菲罗斯。”

“希望你如爱我一般,去爱这个世界……”

————————————

回到现实的刹那,一切记忆突破杰诺瓦设置的精神封锁,犹如沛然洪流冲刷进萨菲罗斯脑海。

他按住额头,脑袋被无数画面充塞得胀痛。他想起了在精神幻境里从年幼时代便跟随着他的金色的影子与不断呼唤他的声音。

想起更早一点,在奔赴与神罗决战前他们卧室内黑暗暧昧的氛围中为彼此穿戴装备。想起自己自作主张拥抱克劳德发后,对方倒退着从百米高架上踩空坠落时脸上的痛苦与迷茫。想起他们在第七天堂的第一支舞与......

长篇小说,克劳德灵魂逆行,与14岁小萨共享身体(前期),结果可怜的小萨被所有人当成了精神分裂=v=

Summary:“我爱你,萨菲罗斯。”

“希望你如爱我一般,去爱这个世界……”

————————————

回到现实的刹那,一切记忆突破杰诺瓦设置的精神封锁,犹如沛然洪流冲刷进萨菲罗斯脑海。

他按住额头,脑袋被无数画面充塞得胀痛。他想起了在精神幻境里从年幼时代便跟随着他的金色的影子与不断呼唤他的声音。

想起更早一点,在奔赴与神罗决战前他们卧室内黑暗暧昧的氛围中为彼此穿戴装备。想起自己自作主张拥抱克劳德发后,对方倒退着从百米高架上踩空坠落时脸上的痛苦与迷茫。想起他们在第七天堂的第一支舞与第三个拥抱,想起狂欢节上的热闹的人群与冰淇淋,想起他13岁那年,一个惊喜盒子被人从过去的时空抛进年幼的囚徒怀里,自此以后他的苍白人生开始被填上色彩……

萨菲罗斯呼吸急促,混乱的情绪在剧烈起伏胸腔内左冲右撞,微微颤动的绿眸中瞳孔失去控制地扩张又收缩。

自己能够被从杰诺瓦手里释放出来,全都归功于克劳德为他孤注一掷的豪赌。

他本该对自己在对方心底占据如此分量感到喜悦,但他无心窃喜这些。他这头见惯了血腥且感情缺乏的半人类半异种,竟完全不敢去看此刻侧躺在自己怀中的克劳德面孔。

伴随着银发缓缓垂落,扫在克劳德的脸上。萨菲罗斯俯身将嘴唇贴上对方冰凉的额头。嘴唇微抿,呼吸颤抖,似想要抚平那那些纵横交错的龟裂。他甚至连双手环拥对方的动作都不敢用力。

“克劳德……克劳德……克劳德……”

他反反复复地呼唤对方,仿佛是为弥补在精神幻境里的那些岁月里他始终无法唤出这个名字的遗憾。

 

克劳德眼皮颤了颤,眼球在眼皮底下微微颤抖。他似乎想要睁开眼睛,回应对方的呼唤。但他做不到。

他已精疲力尽,耗干了一切,只能四肢松软地侧躺在对方怀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这副身体还在忍着着撕裂坏死肺叶的痛苦在竭力维持着呼吸。

克劳德感觉到随同发丝与亲吻落在他身上的,还有对方的精神触须。对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包裹住他,试图将他的灵魂从这个快要死去的躯壳里拉出。

但是办不到的。克劳德心想。因为他为抢回萨菲罗斯的疯狂行为付出了惨烈代价,灵魂上的撕裂惨不忍睹。那些裂纹犹如黏住外套的伤口与这副身体紧紧粘连在一起。

就算是再优秀的外科医生面对这般伤势,也要进行一场耗费好几个小时的大型手术才能将粘连在一起的创面分离。

所以,萨菲罗斯根本做不到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将这个破碎的灵魂完整取出。

 

萨菲罗斯同样意识到了这个,但他抿唇切齿,在绝望中不认输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克劳德感觉到拥住自己的手臂逐渐收紧,勒得他肋骨生疼。但他无力去叫对方放松一些。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克劳德原以为是身体濒死失温的正常反应,但拥着的臂膀是如此温暖又宽厚,他不该感觉到寒冷。

过了好一会儿,克劳德才终于意识到,正在发抖的不是自己,而是萨菲罗斯。

老天似乎还嫌克劳德不够惊讶,随后让他感受到某种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

克劳德竭力抬头,再次努力撑开眼皮。这一回,他成功了。

但凌乱的银发将人表情覆盖住,从他的角度,只看见那冷硬高抬的下颌,倔强紧抿嘴唇没有一丝弧度,线条凌厉如刀刻。

克劳德抬起颤抖的手臂,艰难朝人伸手——他没有撩开那些遮挡他视线头发,不想在最后时刻还去伤害对方的自尊——贴上紧绷的脖颈,感受颤抖滚动的喉结,抚摸过用力收紧的下颌,沿着颧骨的线条缓缓上攀,直至触碰到潮湿冰凉的泪水。

哈,你在为我流泪吗……克劳德这样想着,手指滑向肩头揽住萨菲罗斯脖颈。

他强忍着晕眩与疼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起上身,让自己干裂的嘴唇与萨菲罗斯的碰撞在一起。

感觉到对方的紧绷与僵硬,仿佛担心吹散他的脆弱破碎的灵魂一般竭力控制着呼吸。他微笑着侧头,以此让两人嘴唇贴合得更近也更紧。

然后他牵动着彼此的嘴唇,在对方唇舌间坦诚心意:“我爱你,萨菲罗斯。”

“希望你如爱我一般,去爱这个世界……”

下一秒,克劳德彻底破碎。

残破身躯在人怀里风化成沙,甚至连一点残渣都让人无力挽留。

本该孕育双卵的子宫此刻只剩下一人的呼吸,被独自留下的漆黑的天使凝固成一座苍白石雕。

克劳德最后的话语像是一句祝福,又像是一句诅咒,震动轰鸣在萨菲罗斯耳畔,令人呼吸犯堵,咽喉颤动。

对方几乎是强行掰下他冷漠高傲的头颅,以这般惨烈的牺牲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展示了什么叫做“违逆生物的本能,将所爱者置于自己之上”。

 

又来了,那种失去的恐惧。比疼痛更为甚。

萨菲罗斯只能靠着将发抖的手指扣入手臂,拼命紧绷身体,才能抵抗

住不被丢失一切的绝望所吞噬。

克劳德,这个温柔又残忍的家伙。那么多年来都对他包容以对,但却在最后时刻甚至没有留给他哪怕一星半点的机会,向他耍赖撒娇自己还没学懂,还需要他继续陪在身边教导他。

与此同时,杰诺瓦的呼唤依旧在耳边回荡。

“萨菲罗斯,我荣耀的长子,觉醒你的本能,回归你的族群……”

“让万物在刀下哭嚎,让星球在你脚下战栗……”

在脱离了精神幻境的干扰后,这自称为他“母亲”的怪物那对于人性模仿的拙劣与生硬顿时暴露无遗。

萨菲罗斯低头垂目,透过身下的血泊看到倒映出自己异化畸变的身影。他感觉到身体残留的快感,想起对方是如何蒙蔽他的神智,遮蔽他的感官,引诱出藏匿于这具身体的属于怪物的那一部分去侵犯、伤害了他的人!

一股陡然迸发的炽烈怒火顿时填满了他空洞的心脏。

他自阴影里抬起绿眼冻结的双眼,然后手拄正宗,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同一时间,盘踞神罗大厦的杰诺瓦正密切注视即将被分娩的子宫。

暗红肉壁被锋锐的刀刃撕开,颀长俊美的身影踩过血泊,自鲜血蜿蜒的红毯间朝着杰诺瓦走来。

那些附着于墙体与天花板的触手开始蜿蜒蠕动,无数丝状肉须犹如花朵绽放般澎湃张开,被簇拥其中的古代女尸亦朝着萨菲罗斯的方向舒展双臂,死寂巢穴间回荡起刺耳的尖啸与嘶鸣。

那是“母亲”在欢迎萨菲罗斯的回到祂的身边……

然后,唰——

雪亮的刀锋从杰诺瓦前胸刺入,贯穿胸膛,再从后背穿出。

祂被祂那荣耀的长子紧紧揽了一臂,再被用力拽向对方。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让刀锋捅得更深。不同于幻境里的杰内西斯,他无比准确地瞄准了“母亲”的心脏。

那包裹在性感皮革下的肌肉坚实、骨骼质密的手臂缓缓收紧,逐渐发力直到绷紧至极致。他以几乎将人夹碎的力道,将激烈挣扎的“母亲”禁锢在怀里。

“嘘,安静一点……你明明亲眼前见到了意图控制我的神罗,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为什么不吸取教训,还要来挑衅我呢,母亲?”

他的唇舌讽刺冷漠得玩味着“母亲”这个称谓,握刀的手腕缓缓拧动,将被贯穿的心脏用力绞碎。

杰诺瓦尖啸着,嘶鸣着。剧烈的疼痛令周围触手狂乱舞动,将坚实的水泥钢筋砸得坍塌破裂。

祂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长子会突然攻击自己。祂帮助这个孩子觉醒了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还特地采用适应其人类身份足以获得巨大愉悦与快感的方式,差点儿帮助他与他所在意的那个金发人类完成了reunion。

但为什么,他却表现得如此愤怒与憎恨?

“你为什么认为你能主宰我?你是指望我爱你吗,母亲?”

“但遗憾的是我属于人类的那一半,已经被那人的死亡所带走。而我继承至你的这一半,根本就不懂那种东西……”

伴随着刀锋再度拧动与深入。杰诺瓦的肠子被绞断、内脏被切碎。祂尖叫着翻滚、挣扎,并对上了对方那双冰冷非人的绿眸。

霎时,这个横渡宇宙、吞噬星球的生物竟被一种莫大的恐惧所震慑。

冰美丽、壮观、危险而又疯狂,凌驾于众生之上。

这一刻,杰诺瓦不止是觉得这个孩子与自己相似的。

他甚至是比自己这个母体还要更像一个杰诺瓦。

 

==

 

与此同时,神罗大厦外,已经被残余的神罗武装拉起了警戒线。

由于总裁死亡,包括海德格与史卡蕾特众多高层失联,目前这里由路法斯率领塔克斯接手指挥。

他先是紧急疏散了附近所有普通市民,然后命令士兵围绕整座大厦拉起警戒线。并部署所能集结的所有装甲与战械组成战列,严阵以待。

路法斯收起再次联络海德格等人无果的无电线对讲机,抬头仰望面前的神罗大厦。

此刻他风尘仆仆,发丝凌乱,熨烫得整洁的白色风衣满是裂口与污渍。而眼前曾经壮丽辉煌的神罗大厦亦同样伤痕累累,黯淡无光。墙体表面还残留着被那头惊鸿一现的庞大怪物攀爬后留下的狰狞裂痕。

一想到那头怪物与被祂带走的萨菲罗斯。

此时此刻,路法斯面对这一片烂摊子简直焦头烂额。

且不说他们作为当家花旦的神罗英雄刚刚公布了自己身为反人类实验体的身份,同时还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同公司作对的雪崩。

下一秒,就突然蹦出了一头仿佛要吞噬星球、带来末日的庞然巨物,在面对世界的直播里把他们的英雄一口吞了下去。

而后带着一个陌生的金发青年进入探查的两名1st又在同一时间与他失去联系。

路法斯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或者说还能做点什么。

 

就在少总裁焦躁烦乱之际,忽然“轰隆”一声。这惊天彻底的轰鸣连带地面的震动,令众人惊悚骇然。

紧接着待在神罗本部附近人们全都看到如此震撼的一幕——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被阴云遮蔽,一条巨型漩涡出现于神罗大厦头顶。接着高耸入云的楼体猛然颤动,剧烈的震荡自上而下传导,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将大厦分割,伴随着震耳嘶鸣,被漆黑的触手所包裹的狰狞怪物突破撞破大楼,随着如雪崩散落的钢筋水泥一同坠落。

这仿佛是末日降临的景象令目睹者震撼恐惧,不等他们转身逃命,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残垣废墟间传出。

神罗大厦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孵化怪物的巢穴。

一条獠牙尖锐,头角峥嵘,浑身鳞片泛着深红色光泽的巨龙从爬出,它朝着被撕扯掉了近一半触手的杰诺瓦引颈咆哮,一对遮天蔽日的双翼缓缓展开。那如恒星烧灼的竖瞳,映照着伫立其头顶的驾驭者那极具压迫性的银发身影。

 

在无数恐惧的尖叫声中,曾、路德和雷诺等人想要护送路法斯离开这两头怪兽的战场,转移至安全场所。

在登上轿车时,路法斯仰头眯眼打量着巴哈姆特头顶上的男人。熟悉的银发绿眼,但后背与下身却像是增殖畸变般生长着附肢与羽翼。

“那是……萨菲罗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随后,不远处的大厦废墟里响起的一阵癫狂大笑解答了他的疑问。

“哈哈哈哈哈哈,一切生命进化的终点,‘完美者’萨菲罗斯!我所期待的圣子终于从神话中从降临!”

宝条推开压在身上的木板,从碎石废墟间爬了出来。神罗大厦整个崩塌,这个满手血腥、浑身罪孽的恶棍竟然还没有死在里面,简直老天无眼!

他捡起破碎的眼睛,重新架在鼻梁上,满目狂热地仰望着巨龙上的身影。

噢,他的萨菲罗斯,他此生作为完美的杰作。

他挥舞手臂,想要引起对方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注意。作为那孩子的创造者与父亲,他理当拥有支配对方的权力。

然而,从始至终萨菲罗斯都没有给与宝条哪怕一个眼神,那双冻结着幽绿冰焰的双眸始终牢牢锁定着试图逃离的杰诺瓦。

他驾驭巴哈姆特从人上方飞掠而过,巨龙庞大的阴影犹如垂天之云,游弋的龙尾将阻路的建筑撞毁扫塌。

于是很不幸的是,宝条头顶一块岌岌可危的石板正好被龙尾扫中。轰隆一声,石板坠落,将人砸成肉泥。

 

大地颤动,街道塌陷,狰狞的触手掀起一片接一片的土浪,保护着身体中央作为核心的古代女尸拼命逃离。

此刻这具干枯打败美丽的女尸已变得残破不堪,不但胸口被捅出了一个透光的窟窿,还被活生生扯下了右臂。

才刚刚苏醒,reunion尚未完成,作为核心的长子悍然背刺,此刻的处境简直比两千年前被古代种封印时还要狼狈不堪。

而他顾不得愤怒,只一心想着逃离此地重头再来。

忽然,清脆刀鸣自头顶响起,杰诺瓦惊惧抬头。夕阳陷落,黑云漫卷,落日的余烬自云层裂开的缝隙投射下来,被分割成大片大片的光柱,一道逆光下落的身影在逐渐滂沱的冷雨间展开黑羽。

银白刀锋牵引着雷霆与风雨在人眼前破碎,八刀一闪汇聚出的刺目白光像是审判之矛将毁灭之母贯穿,牢牢钉死于地心之间。

伴随着纷扬黑羽,末日天使缓缓降临,靴跟落地。

他一手握持正宗,另一手拖曳着六式,并拨动机关,拆分出六柄剑刃,将杰诺瓦尤在挣扎的肢体再次钉死于地面。

杰诺瓦控制着古代女尸颤抖着、悲鸣着,试图用脆弱的母性形象来博得自己孩子的怜悯。

但萨菲罗斯没有任何回应。他来到杰诺瓦面前,抬起满是脏污的皮靴踩在古代女尸的脸上,冷峻身形与料峭的眉眼被夕阳余烬染得冶艳,一点冷光沿着正宗的刀刃滑落至对方咽喉。

“哐当”一声,他丢下太刀,然后徒手拧下了杰诺瓦的头颅。

 

==

 

纷争休止,尘埃落定,杰诺瓦的庞大尸体犹如连绵山脉倾倒于米德加的心脏位置。

银发绿眼的天使独自坐在一座倒塌下来的残翼女神像上。夕阳穿过黑云投下的余晖,经由冷雨的折射,在人凌乱湿透的银发间映出一圈冷色的光晕。

他右腿曲立,手搁膝头,被雨水沾湿的稠密睫羽微微低垂覆盖住眼眸。凌乱发丝黏着脸侧,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抓取到一种印象。像是被山火焚尽的原野般荒芜。

 

渐渐的,附近目睹了方才震撼一战的人群谨慎戒备地围拥过来。

那些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装甲、机械与战士将漆黑天使包围,像是对待那头怪物的巢穴般,在他周围拉起一道森严肃穆的警戒线。

路法斯站在塔克斯的护卫圈内,目光越过人头望向坐在废墟间缄默不动的男人。他表情看似平静稳定,实则掌心里攥着一把冷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实在无法确定此刻的萨菲罗斯是否还是个人类。毕竟对方目前依旧是那副背生羽翼、触手游弋的模样,就仿佛某种诡异瑰丽的神话生物照进现实,那种来自视觉的直观冲击令在场所有人类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与恐惧。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地警戒着这位立场不定的“英雄”的时候,萨菲罗斯突然抬起了手臂。

这突兀的行动简直吓得他们心脏揪紧,甚至有一两个战士差点儿就冲人扣下手里的扳机。

漆黑的天使没有理会他们,他抓着额前散乱银发拂向脑后,然后反手抓住背后的羽翼,将之连皮带骨地撕扯下来,然后扯断触手,再然后拧下附肢。

他平静又安静地徒手清理身体上那些畸变的部分。

没人敢于靠近他,就连刚刚扒开人群挤到前方的巴雷特也被吓得停顿了脚步。

但他只是咬了咬牙,又再度冲了过去,抓住萨菲罗斯的手腕,阻止对方继续伤害自己。

巴雷特并不知晓内情,在他眼里萨菲罗斯就是雪崩,是帮助他们这群底层渣滓干翻神罗,同时还从那头似乎神罗垂死反击释放的生化怪物手中拯救了米德加的英雄。

“雪崩,冷静下来,我们赢了。你成功搞垮了神罗,还斩杀了那头怪物。我们赢了,你是真正的英雄!”

似乎为了证明巴雷特的话语,那些赶来与神罗残兵对峙,保护雪崩的反抗者们在包围圈外围欢呼呐喊着萨菲罗斯的名字。

然而,这般盛赞落到漆黑天使耳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克劳德,你瞧。他们在庆祝神罗的倒塌,雪崩的胜利。但可笑的是,无人知道你才是雪崩。

极端的愤怒再次从人心底滋生。

这颗星球获得了拯救,但他的世界业已坍塌。

他想起克劳德告别时的话语。你要我像爱你一样,去爱这个世界?但你甚至还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学会如何去爱你?

当理性朝着深渊滑落,胸腔内那颗沉重搏动的心脏间被挖空的一块开始饥渴发痒,催促着他什么东西去填满。

可以是憎恨,可以绝望。

一种冷静的疯狂在萨菲罗斯身上滋生。但无论是正在欢呼雀跃的反抗者,还是警惕戒备的神罗部队都没有注意到,那对正在自阴影间抬起的瞳眸燃烧着安静的绿焰,凛然而令人颤抖。

萨菲罗斯按于刀柄的手指缓缓收拢,所有一切对于自己已经失去意义,他想要看到这个世界随着自己一同焚烧!

 

就当他打算让这颗星球体验他的绝望之际。

忽然,一个瘦削娇小的身影从大人腿间钻出,用力奔跑向他。

触不及防之下,萨菲罗斯被人一头撞进怀里。

孩子完全没有对于那些畸变肢体的畏惧,将金发蓬乱的脑袋紧贴于人腹间。幼细的手臂像是小鸟煽动翅膀般张开,用力环住对方腰背。

小克劳德的面孔深埋在人怀中,令人看不见表情。萨菲罗斯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与带着细微颤抖的哽咽。

“别放弃,他会回来的。”

幽绿瞳仁猛地一缩,萨菲罗斯用力抓住孩子的双肩。

“你知道……‘他’?”

孩子瘦弱的肩头被人攥出淤青,但小克劳德并未啃声喊痛,而是抬起湛蓝的眼睛。

“我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因为你们在看我时总会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情绪。”似乎因为单亲家庭与自幼受到欺负的缘故,小克劳德天性中存在比旁人更多一分的敏感,“你看我时,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分摊你对另一个人的偏爱。”

“而他看我时,是纯然的关怀,以及时常流露我看不懂的怀念。”

说着,小克劳德腾出一只手,掰着指头数道:“所以,我知道当初决定出手帮助我的是‘他’,当我们在酒吧里被神罗袭击时,救出大家引走追兵的人也是‘他’。”

孩子搂着漆黑天使,努力仰头,掂起脚尖伸长手指,试图去擦对方被血液与灰烬脏污的脸颊。

“他曾答应过他会活着回来,因为没有加上期限,所以这个承诺永久有效。”

那张稚嫩小脸流露出与克劳德一般无二倔强的神情,萨菲罗斯看得微微恍惚。明明是天真孩童一厢情愿的幻想,但却令他像是从无边黑暗的绝望中抓取到了一线希望。

淅淅沥沥的冷雨间,萨菲罗斯不知在雨中默然静立了多久。

终于,他收起正宗,垂头俯身,配合孩子的身高,任凭柔软的手指擦拭他泪痕干涸的眼角。残破羽翼向内收拢,为金发男孩在纷纷冷雨间撑起一片庇护。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好吗?”

“好。”


【第二阶段·完】

——————————————————

亲爱的朋友们,本文的第二阶段,也就是青年萨的故事就此结束。

冷漠的异种终于在克劳德的牺牲当中,彻底明白“爱”所代表的含义——将所爱者置于自己之上。

接下来,时间将跨越整整6年,性感成熟的成年萨,小狗扎,与以卡达裘为代表的杰诺瓦家族即将堂堂登场!

快点醒过来吧,克劳德,来见见这个全然不同的萨菲罗斯,或许他不会令你失望!


菠萝航班

【洋三】秘果 5

是1..小甜饼


Chapter 5


异曲同工的秘密。


那天晚上的对话就此终止,不管三井再怎样逼问,洋平都没有透露其他的信息,反而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颇为无奈地感慨:“真贪心啊,咪亲。像是一定要做秘密交换的小女生。”


怎么样都好像被洋平捉弄了。三井愤愤不平,无可奈何。


预选赛随着五月的到来正式开始,湘北在不被看好的冷言冷语下先后以极大的比分优势击败了三浦台和角野。各个高校篮球部的信息花名册上,流川枫,宫城良田,三井寿,樱木花道几个人的名字被迅速地更新。湘北的侵袭像一场安静的海雾,不动声色地在预选赛的参赛队伍中蔓延开。


比赛阶段,三井适当地调整了常规练习后的体......

是1..小甜饼


Chapter 5


异曲同工的秘密。


那天晚上的对话就此终止,不管三井再怎样逼问,洋平都没有透露其他的信息,反而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颇为无奈地感慨:“真贪心啊,咪亲。像是一定要做秘密交换的小女生。”


怎么样都好像被洋平捉弄了。三井愤愤不平,无可奈何。


预选赛随着五月的到来正式开始,湘北在不被看好的冷言冷语下先后以极大的比分优势击败了三浦台和角野。各个高校篮球部的信息花名册上,流川枫,宫城良田,三井寿,樱木花道几个人的名字被迅速地更新。湘北的侵袭像一场安静的海雾,不动声色地在预选赛的参赛队伍中蔓延开。


比赛阶段,三井适当地调整了常规练习后的体能训练强度,保证肌肉不会因为过度疲劳而堆积乳酸。除了一年级的替补选手,其他的篮球部员似乎也自发加入了三井加练的队伍,体育馆的灯光一直明亮到晚饭时间。


下一场比赛是和高田。


三井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胃被刚刚的草莓味乳清蛋白粉填满,食欲再起不能。嘴巴里香精合成的水果味有些奇怪,他决定在下一个拐角的自动贩售机买一瓶宝矿力。


预选赛紧张的节奏让暌违赛场已久的他神经绷紧,直到两场胜利后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三井刚吹干的头发在夜风中散发出安神的冰片香味。


三井刚刚将硬币放进投币口,熟悉的机车轰鸣声便由远而近地震动他的耳膜。三井回头,意料之中地看到又没有戴头盔的铁男。


“不请我喝吗?”铁男指了指三井手里的宝矿力,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目光扫过三井剪短的头发,只是将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新发型很适合你,像个运动员了。”


“本来就是。”三井将手里的宝矿力扔给他,转身又从贩售机里买了一罐。神奈川并没有很大,但他粗略地算了算,居然也有半个月没见过铁男,“不是不爱喝宝矿力吗?”


“以前不爱喝。”铁男做着和说出来的话相反的动作,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现在还是不爱喝。”


“不爱喝还要喝,太浪费了吧。”三井嘴里纠缠的人工合成草莓味被冲淡,留下运动饮料特有的甜味,“两天之后是湘北和高田的比赛,要不要去看?”


三井倚在栏杆上和铁男说着话,机车发动机热乎乎的温度烫着他的腿。明明以前很常见的场景,现在身处其中竟然觉得有些久违。他转过头看着铁男,被樱木打破的眉骨好像缝了几针,歪歪扭扭的伤疤形成了一道断眉,显得铁男更凶悍了些。


“好逊啊,这道疤。”三井没忍住,哈哈地笑着,指了指眉毛的位置。


“没想到现在的小朋友还蛮厉害。”铁男下意识地蹭了蹭那道疤,也笑了起来。他没觉得有多丢脸,看到三井松弛的状态,好像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会赢吗?下一场。”


“当然。”三井志在必得,“我的目标可是称霸全国啊。”


怎么可能停在这里。


铁男点了点头。


是,不可能停在这里。


“不去了。等到全国大赛,我再去。”铁男将手里的宝矿力一饮而尽,他跨上机车,转头看了一眼三井,“再见,运动男孩。”


三井潇洒地向他挥了挥手,留着清爽发型的那个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拉越远。铁男嘴里宝矿力的奇怪味道在蔓延。他最后看了一眼三井的身影。那是诱惑人登上的极速列车,轰轰烈烈地驶向命运的湍流。偶尔在半途停下,供人好心分手另寻他处,然后再启程,头也不回,留下一段单方面终生难忘的罗马假日。


再见了,运动男孩。


这个夏天属于梦想,告别,还有遗憾。

 



洋平最近心情很好。他结束了今晚拉面店的工作,兜里是装着薪水的信封,整整十张千元钞票,使得他脚步轻快。十张钞票的意义不止在于短期内的小钢珠自由,还意味着周末可以请假一天去观看湘北的比赛。


看樱木会不会变成首发队员。


以及,三井的三分球。


洋平不是热衷体育运动的发烧友,在一个月前甚至没有完整观看过一场体育赛事,就连看完一场100米田径比赛的耐心都没有。现在他却可以在看台区的第一排准确说出三井的投球弧线有多优美。


对此,洋平本人也觉得啧啧称奇,丝毫没有反感,乐在其中。


或许是拥有共同秘密的默契吧。洋平想。


他对三井的宽容超过了至今为止交往过的所有人。某种程度上,和樱木小心翼翼地持平。


之所以小心翼翼,洋平也不清楚内核逻辑。影影绰绰的失控感让他不得不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平衡。


因此当洋平看到楼下那只黑色的猫咪舔舐着前爪的伤口时,他竟然爱心泛滥地将猫咪放在胸口学兰系成的简易襁褓里,骑着小绵羊用不慢的速度驶向与住处相反的24小时宠物医院。伤得很严重呢,前爪膝盖的位置。洋平脑袋里一闪而过红色的护膝。


正义军团水户洋平参上,拯救“咪酱”作战计划。

 



遇到三井纯属偶然。洋平没有刻意卖弄自己爱心的意思,可最终还是与三井两个人一同坐在宠物医院的等候区,一起盯着亮起的“手术中”的灯。好奇妙啊,像在等小朋友骨折手术的爸爸和妈妈。三井和洋平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种想法。然后三井挪了挪屁股,拉远了彼此1厘米的距离。


“没想到你还会去关心流浪猫。”


“咪亲对我太有偏见了。”


因为咪亲和咪酱像不同物种的亲兄弟。洋平目光扫过三井的脸,那双眼睛有些疲惫,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三井察觉到洋平的视线,转过头也看着他:“兼职刚下班?”


“啊,一个小时前就下班了。”医院大厅的钟表指向十点整,红色的手术中还没有转绿的意思。


好安静啊,宠物医院里面。前台的小姐刚刚下班,临走时还宽慰他们,小猫的前爪看着很严重,但只要手术清创之后再打石膏接起来就好,如果急着回去,可以将猫咪暂时放到医院里面,会有医生每天关注情况的。


洋平和三井都选择等待。


两人也都没有搞懂原因。


只是有共同秘密的话应该想努力远离对方吧,三井想。尤其是被捏住把柄之后,如果能不见面就更好了。一只素不相识的猫咪和一个跟他关系奇怪的人,怎么想都是尽量避免大段时间的两人独处才对。


三井想不通答案,他不是理智派,做事会根据身体的感觉先做决定,于是他立刻和护士小姐说会在这里等到手术结束。


应该也不讨厌吧,独处。


该找点什么说了啊洋平。洋平看着三井一副思考中表情的脸,微微用力的下唇,又像是在苦恼,又像是在撒娇,把什么东西都摆在脸上真的很不像高年级生啊,咪亲。他在心里说着,去宠物店的零食贩售机买来两个奶油面包。


完蛋,小钢珠自由要没有啦。


洋平将面包塞进三井的手心:“很晚了,没有吃晚饭咪亲该饿肚子了吧。”


“你不是也没有吃。”三井道了句谢,后知后觉运动后的蛋白粉已经被消耗干净,空荡荡的的确有些难受。


“所以一起用餐吧。”洋平笑着用面包碰了碰三井手里的面包,“庆祝湘北两连胜,以及咪亲好看的三分球。没想到咪亲不擅长打架,篮球反而是厉害的mvp。”


三井将面包塞进嘴里,香甜的奶油和微微的倦意让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强烈:“谁说篮球和打架有关啊。真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


“谢谢咪亲夸我打架很厉害。”洋平向后仰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过篮球不就是要有很多身体对抗吗,咪亲和其他人比好像……更纤细一点。”他用手比量着三井的上臂围,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并没有被身高弥补,反而洋平小小地略胜一筹。


看来打架还是很有用的嘛。洋平有点开心。


“已经在增肌啦。肌肉含量只能慢慢增加,也不是立刻就能像樱木一样怪力。”三井因为面包,说话听起来有些模糊,洋平在这样并不远的距离下会闻到三井嘴巴里奶油淡淡的香甜味。


好像在撒娇啊。


“不过学长真的很厉害。在赛场上,好像在发光。虽然看起来很疲惫。”洋平回想起前两场的比赛,因为比分差距太大,完全是一边倒的优势,湘北的选手反而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享受着比赛。即使是这样,三井赛后依然处于疲劳状态,和一边的樱木对比强烈。不过也有樱木被提前退场的原因了。


三井笑着微微扬起下巴,“当然。不然怎么把之后的时间追回来啊。”


啊,猫咪翘起尾巴了。


洋平将面包的包装纸握在手心,“猫咪会没事吗?前腿的位置看起来很严重。”


“是很危险。”三井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左膝,“不过你没有给他取名字吗?猫咪猫咪这样叫,听起来很疏远啊。”


洋平突然伸手,将三井唇边的糖霜擦去。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三井愣住,只是轻轻地一下,像是被蝴蝶的翅膀略过了嘴巴。他的耳根开始有些发热。


怎么回事啊。明明训练的时候和桑田他们勾肩搭背也没有这样的,好像触电一样的感觉。三井又不自觉地想起他们共同的秘密,有些招架不住。


“叫咪酱怎么样?”洋平看着手指尖的糖霜,心里只有很清晰的几个字,舔掉,舔掉,舔掉。和三井的体验派不同,洋平的理智思维在发挥作用。他拽走三井手里的面包包装纸,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在三井看不见的地方,舌尖轻轻舔去那抹甜。


奶油味。


隔着走廊,洋平望向呆呆地盯着手心的三井。

 



猫咪最终还是没有取好名字,洋平提议的咪酱在三井的强烈反对之下作罢。虽然看着虚弱的黑色小猫和包裹结实的一只小小的石膏前爪,还有莹润的绿色眼睛,在灯光下,拒绝咪酱这个名字确实花费了很多力气。小家伙被留在了宠物医院里,三井忙于预选赛,几乎没有精力照看宠物,而洋平也要去拉面店打工,在找到领养家庭之前,猫咪被寄养在宠物医院,药费由洋平和三井一同垫付了。


“真遗憾呢。”洋平推着小绵羊,和三井慢慢地走在街上。


三井无奈地摸着脖颈:“没办法,如果没办法照顾好它,擅自开启一段缘分会让彼此都很辛苦吧。”


“很有哲理啊,三井前辈。”


三井似乎习惯了洋平这样的特点。每当捉弄他的时候就会使用敬语,其他的时间则是用咪亲咪亲的称呼来代替。根本不像学弟撒娇的样子嘛,恶趣味大王。三井这样评价洋平。


“听起来很虚假。”


洋平忽然沉下了嗓音,“真的,咪亲。”


三井感受到不一样的洋平的语气,他错愕地转过头,路灯下,光影把洋平的下颌线描绘得很锋利。


“这样好啦,咪亲。”洋平又恢复了平时对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也很慢条斯理,总觉得是在哄小孩子,“我们来交换秘密怎么样。”


他其实在后悔,为什么没有领养猫咪,让三井和他的关系多一个连结点。这样的后悔突如其来,同样让他感到错愕。试试看也不坏。洋平在他和三井中间宽阔又湍急的河流里扔出了第一块石头。他想去对岸看看。


“哈?不是已经有过秘密了吗。”而且还是对自己很不利的处境,三井下意识地反问。


“那是第一轮的秘密交换。现在是第二轮。”洋平为了表示诚意,“其实我家的方向不在这边,甚至完全相反。”


三井看着不远处的日坂公园,“那你干嘛要跟我过来啊!已经很晚了,就算有小绵羊,回去也要凌晨了呀。”


是啊,为什么呢,咪亲。


“因为想和咪亲走这一段路。”洋平将这个临时的秘密完全摊开在路灯下,在三井的面前。


三井捏紧了背包的肩带。太坦诚,太超过了,水户洋平。三井被逼入了困境。他可以随便说一个无足轻重的秘密,比如今天中午的午饭是金枪鱼饭团。但这样轻佻的回答怎样能匹配沉甸甸的坦诚。


“该你了。咪亲。”洋平等待着三井的答案,一直等到公寓的楼下,将要分别的时刻。


三井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和洋平就这样沉默地站着,直到公寓大堂的钟表指针指向了零点钟,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刚刚有想过对你说,很晚了,不然在我家沙发上凑合一下吧。”三井的耳朵再一次红了。他神情坚定,好像扛着害羞的压力也要信守承诺开诚布公,像一位荣耀崇高的勇士,是坚韧不拔的三井寿。




TBC


雪狸狸狸狸

一种四位古神们的销量pk【没有这种东西


和其他摸鱼,本来说凑个10图,笑死,根本摸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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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彧嵐魈

这个拥抱我能看好久,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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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渐失控

想问问大家有什么独战和拿破仑战争相关的书籍推荐呀。想要等这阵忙完了两月底开始补课搞点史向新大陆整点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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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_

【Dover】Void

是之前的单箭头文学镜像版()


英格兰从不肯对他说我爱你。

起初他认为这出于英格兰别扭的孩子气。他尊重不同的个性,即使像英格兰这样不坦率的孩子确实很少见。毫无疑问,英格兰爱他,这是比他爱英格兰更容易确定的事。首先,他是法兰西,没有人会不爱他。其次,在这个前提下,英格兰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喜爱范围。法兰西确信他每次满脸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己学习法文后,都会自己回去反复练习,也确信他会把自己带去的裙子好好藏在隐秘的地方。毕竟他是法兰西,与英格兰不同,他很早就知道应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是爱,法兰西宣布。他喜欢握着英格兰的手,教他如何写出漂亮的法文字母。他喜欢设计衣服带给英格兰,诱骗......

是之前的单箭头文学镜像版()



英格兰从不肯对他说我爱你。

起初他认为这出于英格兰别扭的孩子气。他尊重不同的个性,即使像英格兰这样不坦率的孩子确实很少见。毫无疑问,英格兰爱他,这是比他爱英格兰更容易确定的事。首先,他是法兰西,没有人会不爱他。其次,在这个前提下,英格兰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喜爱范围。法兰西确信他每次满脸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己学习法文后,都会自己回去反复练习,也确信他会把自己带去的裙子好好藏在隐秘的地方。毕竟他是法兰西,与英格兰不同,他很早就知道应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是爱,法兰西宣布。他喜欢握着英格兰的手,教他如何写出漂亮的法文字母。他喜欢设计衣服带给英格兰,诱骗他主动套上。他喜欢英格兰偷偷模仿自己,就像躲在远远的树后偷看他欣赏新裙子一样。他养的小狗,围绕他的侍女,或者小小的费里兄弟,逗弄英格兰和逗弄他们一样有趣,甚至更加有趣些。这是爱,他理所当然对自己宣布,就像他爱小狗,他爱侍女,他爱费里兄弟一样,这当然也是爱。虽然这孩子举止粗野,穿着过时(即使在他的培养下),还整天口不对心,但他是法兰西,伟大的爱之国,从这些缺点中发现英格兰身上的可爱之处并爱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很多很多年后他逐渐发现自己并非只因为可爱之处爱他,但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但当法兰西耐心等待了很久,直到英格兰的脸颊脱去了婴儿肥,从一个还算可爱的小豆丁变成又瘦又小(法兰西拒绝承认这与他有关)还总是一脸阴沉的少年,英格兰还是不肯把这句话说出口,法兰西终于意识到这问题不会随着英格兰长大而自动解决,他必须做出行动了。当然这是帮助英格兰认清内心,法兰西确信如果英格兰肯承认这种感情是爱,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那天他借着一个宴会悄悄把英格兰拉到一边,英格兰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去了花园的角落,两人一起躲在一丛盛开的玫瑰后面。他让英格兰靠近花丛,自己在后面观察。英格兰皱起眉毛。

“干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等。“法兰西简单道。

英格兰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拉扯着浆硬的领子,但还是又小心地整理好。虽然不习惯,但英格兰很喜欢这样的服饰,每次都会花大力气去整理。这让法兰西觉得很可爱,于是他凑过去在英格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英格兰的身体开始抽条之后他就很少这样做了,他认为这是因为英格兰瘦削的脸亲起来很不舒服。

但英格兰险些跳出花丛。即使夜色昏暗,英格兰的面颊也很明显地泛红了。他有点手足无措地蹲在那里,瞪着法兰西。

“你想——“

而法兰西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别动,别出声。“他在英格兰耳边轻声说,感受到英格兰的身躯突然绷紧。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抱着英格兰,两人一起坐在苹果树下看远处的天空。那时英格兰抱起来手感很好,在他怀里几乎是乖巧的一小团。他把下巴抵在英格兰脑袋上,讨论天的尽头会不会有邪恶的巨龙,争论巨龙会先把谁吞了的时候他们偶尔就睡着了。一股温暖又有点酸涩的感觉流过他的心头,他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这时他等待的脚步声出现了,于是他暂时把这种情绪先抛到了一旁。

“听。“他对英格兰小声说。

他们默契地放轻了呼吸声。小径上似乎走来了两个人,他们在低语着什么,声音很小,即使是不同于常人的感官也无法捕捉到单字,但语气和情绪还是很分明。他们突然停下脚步,低声争执了起来,然后这声音被一种细密湿润的响动代替。夜晚带着玫瑰香气的风有些凉意,一阵微妙的瑟缩掠过他的手指。

“你猜他们在做什么?“他小声问。

英格兰扭过头看他,绿眼睛在夜色里显出湖底的暗来。这时法兰西才嗅到他的气息,温热却凛冽,那是荒原和海水冲刷的礁石。他准备好的回答突然被抽走,一瞬间他以为他们身处白崖,而不是花园里精心侍弄的玫瑰花丛。他突然意识到他等了过久的时间,久到英格兰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他甚至已经看不懂英格兰的表情。

“我知道。“英格兰简单地说,转了回去。而法兰西发现他不知何时放开了英格兰。

 

 

法兰西当晚没有睡好。并不是因为英格兰,他是在懊悔自己的过失,他显然低估了英格兰的成长速度。他恶狠狠地划掉之前写下的计划步骤,并把想出新方案提上了日程。但他没想到这之后他很久没找到机会,或者说相当长时间内他根本没心情思考英格兰的小脑瓜。他没有再见到过英格兰,但英格兰本人却孜孜不倦地为他制造麻烦。直到他认为自己永远不会爱英格兰之后,他才久违地见到了英格兰。

他赶到行刑地时一切早已结束。人群早已散去,只有几个士兵在打扫。空气中甚至已经没有燃烧的气味。他看到地面焦黑的痕迹和烧焦的木炭,听到尖叫和嘶吼。那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而他很久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喉咙撕裂般的疼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跪在塞纳河畔,正向水面伸出手去。

接下来的记忆十分模糊。似乎有人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接近水面,他奋力挣扎踢蹬也没有用。然后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被放开了,但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完全无法动弹。他瘫坐在那里,怔怔地盯着水面。

他似乎在那里跪了很久,直到他察觉到背后有人,而他不知何时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他本以为那人是奉命带他回去的士兵,但作为一个士兵而言,那人显然过于有耐心了。水面上浮动的那些刺目光斑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只留暮色的阴影。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背后的人是英格兰。

“很伤心?“英格兰问道,语气的冷淡让法兰西有些许意外,但他并没有过多留意。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冷笑道,但说出来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并不是想让你难过。“英格兰说,仍然是那种令人恼火的冷淡语气。法兰西需要等到很久之后才会发觉这种冷淡已经刻进了英格兰的声带。“我只是做了需要做的事。”

“有区别吗?“混合着荒谬、愤怒和不知名疼痛的细微震颤掠过他心头。

英格兰没有说话。法兰西看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看英格兰的表情。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许久后英格兰说。“只是因为你爱她而已。“

法兰西险些笑了出来,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恶毒的情绪涌出他的喉咙。

“你怎敢和我谈论爱。“他低声说。“承认吧。你只是爱我而已。”

他听到英格兰喉咙里的低低气声,但他不知道那是笑还是其他什么。

“承认吧。“英格兰转过身。“你只是一个可耻的失败者而已。”

 

 

那之后他又有很久没有见到英格兰,只是隐约听说后者迷上了航海。即使他和西班牙的关系微妙,西班牙依旧会无意间流露出对英格兰的不屑和不满。

“卑鄙无耻的强盗。“西班牙愤愤道。

“他本来就是。“法兰西同意。

英格兰似乎总是很喜欢海。法兰西想。虽然严格来说他本国也是三面临海,但相比之下他对海甚至可以说兴致缺缺。他想象着英格兰独自一人驾驭小木船(西班牙形容)在深海前行的模样,感觉哪头巨鲨一口就能连人带船吞下。如果英格兰在暴风雨中葬身海底,他会在哪里复活呢?复活在伦敦,英格兰的心脏;也可能复活在白崖,复活在某一艘英格兰的船只上。又或者复活在海底,在不透光的深水之下重复着死去。法兰西为这个念头着迷。因此每次见到英格兰(虽然次数不多)他都禁不住要多看英格兰几眼,看英格兰苍白的皮肤是否有海水长期浸泡的痕迹,每次都招致英格兰有些困惑的回应——英格兰长高了,彻底褪去婴儿肥的面颊线条锋利,常年漂泊海上的生活让他整个人透出营养不良的白,表情则是越来越冷淡。正是如此,当他略显困惑地回应法兰西的视线,法兰西才能勉强辨认出当年那个孩子。每当这时法兰西才短暂想起最初他赌气一般制定的计划:要英格兰承认爱他。当时他胸有成竹地定下步骤,现在这却似乎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这让他难免有些失落,尽管国生漫长,但无论英格兰还是他都不会给这个计划太多机会。好在英格兰并不能长久占据他的脑海,欧洲的陆地显然比这个小岛重要得多。岁月如梭,当年记载这个计划的羊皮纸早已在风化和虫蛀中化为灰尘,而在这些灰尘重新组合为羊皮纸之前,法兰西终于又拾起了它。

送走年轻的美利坚之后,他不出意外地在会议室门外堵住了英格兰。后者没有表情,找不出一丝那天在雨中惨败的痕迹。英格兰见到他,挑了下眉毛,然后和他一起进了休息室。

“你看起来不太满意。“英格兰评价道。法兰西忘记自己有没有说过他很讨厌英格兰这样的语调,英格兰能把任何事说得好像事不关己或者漠不关心。

“你们是亲兄弟。“但他还是摊手。“我还能指望什么?”

英格兰哼笑。“阿尔有基本的头脑而已。“

阿尔。法兰西为这个昵称皱眉。与他不同,英格兰并不经常使用人类身份的名字。当然美利坚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英格兰有理由习惯于用人类的名字称呼,但这未免也过于亲密了。

英格兰也只是在学法语的时候念过他的名字,他想。
“他看起来比你难过。“他说,而英格兰表情仍然不动。

“他还小。“英格兰望着窗外。而法兰西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彻底把英格兰赶回岛上时曾经强烈到让他迷惑——就好像英格兰没那么需要他一样。但这显然不可能。

“你恨我吗?“他突然问。

英格兰用奇怪的眼神瞥他一眼。法兰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帮助他独立,而你爱他。“他补充,已经有些后悔了。“你有大把理由恨我。”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那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英格兰语气仍然冷淡,还透出几分明显的厌倦。“没有这个必要。日安。”

直到英格兰消失在门外,法兰西才发现他并没有否认爱的部分。

这可让法兰西有些意外。在他看来,他——伟大的迷人的和英格兰有着复杂缘分的法兰西——理应在英格兰可怜的孤岛一样的国生中占据不可动摇的重要位置,至少在过去几个世纪已经是如此,而新大陆这个新生的孩子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让英格兰承认爱他,这让法兰西的自尊有些微妙地受伤。但这不是重点。在英格兰放弃欧洲大陆后,法兰西一度以为他们将从此各走各路,这让他们过去血火纠缠的关系逐渐冷却。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冷却的也许只有英格兰而已。

 

 

协定签署前一个月,法兰西接到了以英格兰个人名义发来的邀请,邀他前往英格兰位于伦敦郊区的住所小住。上司虽然没有表态,但法兰西看懂了官方辞令后隐藏的暗示,于是同意前往。他没带随从,坐在平民中间。英格兰带着一枝玫瑰在码头迎接他。

“苏格兰场会因为这枝玫瑰逮捕我吗?“在马车上他问道。他接过玫瑰时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这就是你的阴谋?”

英格兰微微露出笑意。

“我们有皇帝陛下的特赦。“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揶揄。“虽然他似乎很遗憾法兰西是你而不是法国人热爱的玛丽安娜,否则他甚至想操办一场婚礼。”

“虽然我认真考虑过改名的事,但绝不会改成玛丽安娜的。“法兰西哼笑道。“别说你没考虑过。”

“弗朗西斯很适合你。“英格兰说。而法兰西差点呛到。

“甜言蜜语不适合你。“他说。

“有一版方案是我们在仪式上互诉爱语并许下永恒的誓言,但我猜你应该不太喜欢这种场面。“英格兰说,他看起来很愉快。

不,不是这样。法兰西想。这一个月他什么都没有做,英格兰偶尔会邀请他参与一些讨论仪式步骤的会议,但无论在会议桌上还是英格兰的卧室里都再没提过爱或是其他。他们最后只是在一份公报上签了字,而现场甚至没有一枝花。

 

 

游戏的结束总是在人意料之外,就如同排练多次的台词总是派不上用场。那天他站在写字台对面,看英格兰皱着眉整理凌乱的文件,那是他一怒之下扫到地上的。秘书听到墨水瓶碎裂的声音匆忙推门进来,而英格兰却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自己捡起地上的文件。他看着英格兰不紧不慢的动作,一瞬间很想拔枪打烂那双绿眼睛。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争执,也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英格兰有多瘦,以及那张年轻的脸真的不适合这么大的黑眼圈。英格兰整理完文件,抬眼看他。

“你应当知道路德维希会拿它们做什么。“他说,语气疲惫。“如果你还有点头脑的话。我不会冒这个险,只是为了你那些多余的情感。天哪,你甚至还不如阿尔。“

“看看阿尔给你带来了什么。“他半嘲讽地说,刻意强调了阿尔这个字。这句话突如其来,他几乎没办法控制声带和喉咙的肌肉。“既然你这么爱他。”

英格兰一怔,然后突然笑起来。

“你真是全世界最适合说这句话的国。“他咳嗽着说,仍然在笑,似乎几个世纪没听到过这么好笑的话。“尤其是在跑来大闹一场,扰乱了我的一切工作之后。”

法兰西有些茫然地看他,过了仿佛一千年那么久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千方百计试图寻求的坦白正在他眼前,但他殊无快意。他构思过千百种英格兰讲出这句话的可能性,但此刻他恍然惊觉他想要的并不是一句话,一束玫瑰,甚至不是英格兰的主动示好和顺从。他想要的甚至不是英格兰对这句话的回避,以及那些只有他能发觉的异状,包括语调微妙的颤抖,漏出来的一点点口音,又或者那对祖母绿里的晦暗不明。他过去凭借这些证实英格兰的爱,为得到这些而喜悦,为失去这些而恼怒。但他突然明白英格兰的爱无凭无证,英格兰从不需要承认爱他,因为是否承认本就没有区别,英格兰对待他的方式不会改变。依靠语言或者行动猜测英格兰的心理逐渐困难,而这过去的唯一证据也终究难以捉摸。他呼出一口气,靠回椅背上去摸烟盒。天色将暗,窗外积起密密的云层。



ps. 

我:他们在马车上谈这种需要保密的事不太好吧......

我(灵光一闪):马车夫可以是麦哥,这活计他熟!

(突然crossover)


泉里(至尊甜文大户)

【鸣佐】持续伤害(下)

补档

原著向699+

抑郁症佐助预警,接手预警

有私设,蛮多的_(:з」∠)_

全文3w6,分了上、下、尾声,三个部分


  

  影分身反馈信息的瞬间,忙着采购的鸣人差点儿摔一跤。

  伪装的事情他知道瞒不了多久,在一起出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

  现在是黄昏时分,刚刚通知了卡卡西,小樱那边估计也快下班了,影分身已经打扫好了房间,现在手里提着的食材在未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将变成一桌丰盛的饭菜,家里那张小桌子可能坐四个人有点儿挤,不过没关系,佐助很瘦,他俩可以挤一个位置。

  然后吃完饭,四个人可以去散散步,他或许可以趁机再提佐助留下来的事情,卡...

补档

原著向699+

抑郁症佐助预警,接手预警

有私设,蛮多的_(:з」∠)_

全文3w6,分了上、下、尾声,三个部分


  

  影分身反馈信息的瞬间,忙着采购的鸣人差点儿摔一跤。

  伪装的事情他知道瞒不了多久,在一起出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

  现在是黄昏时分,刚刚通知了卡卡西,小樱那边估计也快下班了,影分身已经打扫好了房间,现在手里提着的食材在未来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将变成一桌丰盛的饭菜,家里那张小桌子可能坐四个人有点儿挤,不过没关系,佐助很瘦,他俩可以挤一个位置。

  然后吃完饭,四个人可以去散散步,他或许可以趁机再提佐助留下来的事情,卡卡西和小樱也帮忙劝一劝,战后那么久了,他装佐助也装那么久了,现在大家对佐助的态度都在往一个好的方向转变,要是佐助留下来,一定能生活得很愉快,可是现在佐助的状态好像很糟,他不确定佐助现在对于木叶是否还有留念,不确定这些伪装换来的友善态度佐助愿不愿意配合。

  鸣人胡乱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佐助不公平,但是他又不能停止的一直想象,这个村子是他的家,他想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也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

  查克拉感应尚且是安全信号,佐助去往的方向也不算远,鸣人将一堆食材交给影分身,自个儿蹲在房顶发呆。

  视线远处的颜岩已经修建好了卡卡西的头像,几年后还会修建他的,从颜岩再往近处看去,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商贩卖力推销商品,行人皆是三两抱团,有说有笑,孩子们举着竹蜻蜓在街道奔跑,像是模仿画本小说的怪喊怪叫逗得人哈哈大笑,偶尔有忍者路过,提着包裹飞檐走壁。

  很难想象就在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每个人都脏兮兮的,身上糊着自己的血,也沾着别人的血,连笑一笑都是哭的表情。

  战后恢复倒是极快,卡卡西几乎牺牲了所有休息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局面,小樱带领着医疗班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小心眼地想,辉夜是七班打败的,那么和平也算七班立了头功,怎么到如今,七班好像都没人过得很好?

  他不止一次看见小樱憔悴的脸,卡卡西累得看个文件都秒睡,佐助长年在那些不知名的鬼地方探查情报,而他呢,背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在英雄的光环下接触一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成为火影的梦想渐渐变成了所有人对他的梦想。

  或许这就是成长?

  那还真是辛苦啊。

  影分身一个接一个反馈信息,聚餐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毕,鸣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把袖子挽起来,他给自己打气,“加油吧漩涡鸣人!给大家露一手!”

  

  刚跳下房顶就遇到雏田。

  鸣人紧急刹车才避免撞到她,“怎么了啊我说?跑这么急?”

  雏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眼里还带着泪,鸣人赶紧扶了她一把,“出什么事了?”

  雏田又条件反射脸红,不自在地避开鸣人的手臂,勉强平复气息,“鸣人君,佐助君的眼睛流了好多血,查克拉流动非常乱,你快去看看。”

  “佐助?!”鸣人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分贝,他这才注意到雏田袖口上又不少血迹,“你们遇到了什么?啊啊啊啊算了我去找佐助。”

  雏田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鸣人一个瞬身术已经不见了。

  口腔内满是血腥味,剧烈跑动后的反应让她头晕目眩,鸣人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她闭上眼睛靠墙休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已经恢复过来,考虑到佐助的情况她又转身跑去找小樱。

  太阳永远不可能会是向日葵一个人的,她只要看着就好了,那些幻想就当做一个美梦,当做一片温暖日光,总有一天她也能成为照耀别人的存在吧?

  

  这种绝望的心情真是好久不见。

  佐助捂着双眼盲目走着,庆幸一开始选的路足够偏,路上只有小猫小狗三两只,闻见血腥味就跑了,他一个人像个狼狈的疯子,闯入一段只有他的旅程。

  那两个小人终于不吵了,一人拿着把武器开始打架,可谁都打不过谁,最后一击互相捅穿心脏,两个小人惨叫一声彻底消失。

  眼睛还在出血,佐助有些眩晕,漫无边际地想着写轮眼是不是还要进化,轮回眼已经有一只了,再进化会是什么样子?

  想得多了他又忍不住自嘲,这么软弱的样子真的能开眼么?怕是先失血过多一命呜呼来得快一些。

  眩晕感越来越重,眼前大片大片的光斑,佐助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鲜血顺着指缝滑下,衣服前襟一塌糊涂,那个漩涡家纹都快看不清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赌上一切的战斗到最后像是小学生打架,身体已经丧失痛感,浑身提不起劲儿还挣扎着挥舞拳头,两个人脸肿得像猪,鸣人的平地摔现在也能让他笑出声,只是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梦中,那个梦见很多次还经常像幻觉一样出现的少年样自己坠向深海,已经彻底看不见了,他还沉默地站在水面,这一片海域空空荡荡看不到边际,只有头顶同样蔚蓝的天空似乎一直未变。

  他缓慢地抬头,以往梦中遥不可及的天空好像离他近了一些,可是少年已经不在了,现在触碰到天空还有意义么?

  他摊开手,满是血渍,还有难闻的铁锈味。

  用这样一双手去触碰干净蔚蓝的天空么?

  他好像也没有那个勇气。

  佐助放松身体,仰躺下去,冰凉的海水一拥而上。

  深蓝色再次占领视野,明亮的天空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他一个人孤独地下坠,在水中没有办法说话他也不想说话更没人听他说话,在水中听不到声音也根本没人出声,这里除了他也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他的结局都早已注定。

  “佐助?”

  “佐助??”

  “佐助你怎么了?”

  鸣人找到人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么大的出血量吓得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九尾查克拉第一时间涌出来包裹住佐助,鸣人揽着他询问情况,但是佐助只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开合了一次,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末了他自己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再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战后的空闲时间里,鸣人曾花了很长时间去做一个梦。

  梦里只有七班,每天一起做做任务,分享便当,讨论一下卡卡西的真面目,争论那只胖虎逃跑第几次,今天捡的垃圾谁最多,有时候会有模糊又熟悉的面目融进来,或是递过来三色丸子,或是勾着他的肩膀说“来切磋切磋”,或是瞎扯皮一通,然后笑声飞满了梦境的每一个角落。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他和佐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佐助会数落他今天犯了什么低级错误,路过便利店时两个人会争论晚餐吃什么,到家的时候,又会因为谁去做饭谁先洗澡打一架。等到睡觉时间,两个人又再打一架,决定谁睡床,谁打地铺。经常是佐助输,洗了澡他不想出汗,一直放水,不过半夜的时候地铺上就会变成两个人。

  第二天又重复第一天的一切。

  非常幼稚还白痴的梦。

  但他每次做这个梦都竭力去记下每一处内容,像个祈求糖果的小孩,不停去想象糖果的香气、味道,甚至想象糖块在嘴里化开的样子,明明一切都是虚假的,还乐在其中。

  这个梦越来越清晰流畅的时候他开始尝试用影分身变成佐助的样子在村子里短暂出现,大多数时候是和本体一起,帮一下老奶奶过马路,顺手抬一把商贩摔在地上的货箱,爬到树上取下小女孩门放飞的风筝……一点一点建立起战后木叶对佐助的重新信任。

  一个满怀漩涡鸣人梦想的骗局。

  然后,在宇智波佐助被他强行留下的第二天就开始出现裂痕。

  聚餐临时取消,战后七班又一次合体还是在医院。

  一间小小的检查室充满了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唯一的声响是医疗器械嗡嗡运作的声音。卡卡西匆匆忙忙赶过来,确定佐助没有生命危险后又匆匆忙忙离去,小樱还在进行检查,绿色的查克拉紧紧包裹着佐助,像是温柔的茧,只是佐助仍然沉默,不愿开口说话,那双眼已经敛去锋芒,平静漠然。

  鸣人瘫坐在检查室一角,衣服上、手上甚至脸上全是血迹,状态比起佐助来好像还要危险。他的脑内一片混乱,围绕着佐助掀起风暴,搅碎了所有称得上理智的东西。

  他想他可能是傻掉了。

  被佐助空洞的眼神吓得不会思考,被佐助血流满面的样子夺去反应能力,那个他曾期待已久的——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一起生活——的假想在这一刻被推翻,他不敢想是不是骗局被戳穿伤害到了佐助,也没有勇气去询问佐助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看法。信任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单方面就能建立的,更何况披着佐助身份的影分身一旦退场,真正的佐助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接受这莫名其妙的信任,他的一厢情愿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改变那些历史遗留下来的仇恨。

  这个美梦,该醒了。

  雏田坐在他旁边,袖上也带着佐助的血迹,担心地牵着鸣人的手,这种场合她派不上用场,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帮着小樱照顾明显精神也快崩溃的鸣人。

  小樱的脸色比起下午见面时更糟糕,长久持续地精细检查让她非常疲累,但她坚持一遍一遍检查佐助的身体。

  可是还是找不到原因。

  没有外伤,没有内伤,她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对最后一名持有写轮眼和轮回眼的宇智波造成伤害。

  检查最终还是无奈停止了,辅助用的器械全部停止工作,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逐步扩散。

  鸣人愣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小樱啊,佐助他怎么样?”声音有些喑哑,悄悄打碎了一点寂静的屏障。

  “……我不知道。”小樱都不敢看鸣人,更不敢看佐助,双手抽筋一样背在身后来回搅动,说话都是细声细气,“我检查不出来。抱歉。”

  多可笑,明明她都发誓要保护好这两个人了,现在无能为力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让我再检查看看。”

  “等一下。”

  鸣人挣开雏田拉着的手,站到床边,对上佐助毫无波澜的眼睛,佐助依旧没有反应,脸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痕,耷拉着眼皮漠然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按住小樱的肩膀,“你太累了,休息一下,我来照看他。”

  “我……”话被打断了,鸣人拍了拍她的头,突然笑得特别灿烂,“小樱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女孩子这个年纪不注意保养就完蛋了。”

  “住嘴……”

  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因子被赶跑了,轻松的氛围被鸣人一个笑容就带动起来,小樱干笑了两声,还想挣扎,鸣人又凑近了她,“小樱——你看得见我眼睛里的你么?眼袋要掉到下巴了我说!”

  雏田一声笑了出来,注意到小樱投过来的视线又赶紧安慰,“鸣人君胡说。”

  “那我去给佐助君配点儿药。”

  “不用。”鸣人顺手抓了一把她绑起来的马尾,头皮被轻轻拉扯,她的思维都暂定了一秒,“我来就行,你先回去吧。”

  “可是……”

  鸣人睁大了眼睛,嘴角挂着笑看着她,鼻子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那双眼像是夏日的雨后晴空,蔚蓝得让人不由自足得沉溺其中,那些内心张牙舞爪的小妖怪被镇压了。

  小樱长呼了一口气,开始解手上的手套,然后松开了马尾,最后点了点鸣人的鼻子,“先说好,不准欺负佐助君。”

  “是是是。”

  小樱出门时,鸣人也没忘记把雏田送走,他站在门口,一手把住门栓,一手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小樱去好好睡一觉,医院我用影分身帮你看着,雏田今天麻烦你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啊对了,这边不用帮忙,我能照顾佐助,下次见啊我说——”

  门被关上了,几秒后,又加上了结界。

  小樱看得目瞪口呆,在又被他们扔下和又没有帮上忙中凌乱,她的医疗忍术已经足够优秀,如果她找不出什么原因,那唯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宇智波家的什么秘辛或者那个神奇的灵魂转世。

  完全不是她能插手的领域了。

  “小樱……”雏田仍然看着检查室的方向,不放心地问,“要不我留下吧?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也能帮上忙。”

  “不用不用。”小樱赶紧摆手,“我们能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鸣人君的状态我看着并不太好,我还是……”

  “哎呀真的不用麻烦,你要相信鸣人。”小樱推着雏田往外走,力道不容拒绝,雏田又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打断了。

  直接走到了医院大门口,小樱搂着雏田的肩膀最后劝了一次,“安心安心,鸣人答应我的事可从来都有好好做到,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小樱你也早点休息,黑眼圈真的有点儿严重。”

  “好的好的。”

  两个人的家是反方向,小樱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雏田越走越远,最后进入街角,她也停下脚步,转身往医院走去。

  结界很结实,小樱在外围看了一圈,没找着一点儿缝隙,又趴在门上听了会儿,安安静静,像是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

  检查室隔壁就是器械的维保工具储存室,小樱去拉了两张椅子拼成小床,又翻出来一截防尘布盖到身上,整个人慢慢躺上去的时候才真的感觉到了累,铺天盖地的,让她的脚都在发麻。

  检查室依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努力提醒着自己不能睡,几分钟后还是彻底睡死过去。

  

  室内还真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两人相对而坐,佐助歪斜着,上半身几乎要贴到一边的床上,双眼虚虚睁着,像是没有精神的猫,鸣人倒是坐得特别端正,脊背都挺得直直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都没吐出一句话。

  他是想着要道歉的。

  抱歉,擅自借用你的样子去骗人。

  抱歉,擅自营造了你或许根本不需要的环境。

  抱歉,擅自决定了……要一起生活。

  说不出口。

  那个美梦醒了又怎么样,他还是忍不住回味,舍不得梦里的任何一点。虚假也好,伤害也罢,都是他漩涡鸣人最想要的东西。

  鸣人把凳子拉近了一点,“佐助,到床上睡一会儿?”

  沉默得久了,口腔内涩涩的,再开口说话连音调都变得怪怪的,鸣人没来由地觉得紧张。佐助缓慢眨了下眼睛,鸣人就当他同意了,架住他一只手臂,另一只手穿过膝弯,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拉起被子的时候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自己也脱掉外套和佐助挤到一起。

  小小的单人病床塞不下两个大男人,鸣人大半个身体都吊在边缘,佐助占据着中间的位置,偏头看了他一眼,并未作出任何动作。

  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索性将人抱进怀里,仗着现在佐助因为大量失血很虚弱,把他像个玩偶一样抱得死死的。被子拉高至头顶,遮住大片日光,他垂眼一看,就看见佐助埋低了头,整张脸藏在他的胸口,呼吸浅浅的,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没关系。

  鸣人安慰自己,没关系,会好的,至少现在这样,佐助不会走了。

  “偶尔这样也不错嘛。”他把被子边角塞好,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后又圈住佐助,“每次佐助都是来去匆匆,停下来一次好好休息吧。”

  佐助的呼吸逐渐变得热烫起来,热气撩得他胸前一片湿润,他下意识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一点,又反应过来这样佐助会更不舒服,怀抱松开了一点点,他问,“你确定不换个姿势么?会很闷啊我说。”

  依然没有回应。

  鸣人自己往后退了一些拉开了距离,佐助脸上已经潮湿一片,接触到新鲜空气眼睫轻轻颤动,嘴唇稍微张开,舌尖在唇上舔舐了一下又缓慢缩回。

  “不舒服你都不说么?”鸣人将被子推开了一点,拉着袖口给佐助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老这么憋,心里会痛哦。”

  佐助头埋得更低了一点,双腿上移,在膝盖靠近胸口的时候才停下,整个人已经团成一只小虾米,鸣人不得不调整姿势,收缩着腰腹的地方,给佐助腾位置,“这样对脊椎不好吧?要这么睡么?”

  佐助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耳朵,鸣人举手投降,“对了,晚上要吃什么?家里好多食材,小番茄炖牛肉可以么?”

  想到牛肉鸣人才想起现在已经快傍晚了,炖牛肉肯定来不及了,单手结了个印,召唤出一个影分身,“拜托做点儿饭团吧。”

  影分身飞快的打开结界冲出门去,在路过器械室时停顿了一瞬,房门没有关紧,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随后更快地跑走。

  屋子里光线逐渐减弱,佐助已经彻底睡了过去,还是像只虾米,枕着鸣人的一只手臂睡得沉沉的。

  鸣人的后背基本是空的,被子全部拉了过去,佐助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一点,脸上还有残留的血迹,鸣人又叫了新的影分身拧了毛巾过来一一擦干净。手腕活动的时候还听到了骨骼咔擦咔擦的声音,这里比不上家里的床褥来得舒服,还是这么迁就佐助的姿势,用难受来形容都有点儿对不起这扭曲的骨骼,但是这是战后第一次感觉那么安心,鸣人又小心地靠近了一点,下巴贴着佐助的发旋,另一只手圈住佐助的腰,连双腿都慢慢从边缘位置挪动着挤进佐助腿间,所感之处都是热烘烘的。

  鸣人悄悄吐出一口气,胸腔起伏时还能感觉到佐助的前额发扫过锁骨的瘙痒,真好啊他想,你在我怀里。

  再晚些时候,影分身回来了,提了一大堆东西,鸣人瞪大了眼睛还没发问,影分身自己解开了术。

  “说好的就做饭团呢……”那些信息全部反馈回来,鸣人停了停,嘴唇反复开合了几次,最后忽地笑了起来。

  那些食物里除了木鱼饭团还有红豆丸子汤、梅干,一些三色团子,鸣人将枕头代替了手臂给佐助枕着,下床的时候又把外套抖开盖到被子上面。结界也撤掉了,房门拉开的时候滚轮轰隆隆的声音在夜晚特别刺耳,好在发出第一声他就停了下来,双手撑住门板的一侧借着反向力把下面的滚轮卸开,门板直接取下靠在墙边,然后进入隔壁的器械室,看到了也是团成虾米的小樱。

  “小樱?醒醒?”

  “嗯……嗯?”小樱揉着眼睛清醒过来,看清是他差点儿跳起来,“怎么了?佐助君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没有,佐助睡着了。”

  “哦哦哦,现在什么时候了?”

  鸣人帮着她把防尘布卷到一边,“7点多,还要再睡一会儿么?”

  小樱打了个哈欠,摇摇手,从椅子上爬下来找她的鞋子,“不了,我再去资料室看看,佐助君的身体情况还要……”

  “等等,”鸣人拉着她站起来,鞋子都才穿进去半只,“吃点东西吧,买了你喜欢的。”

  回到检查室,佐助还安稳睡着,小樱看着那个被下掉的门板挑了挑眉,鸣人干笑了一声,双手捧着脸卖了个萌,“我会修好的!”

  进门前小樱又把刚穿好的鞋子脱了,垫着脚将病床周围的布帘子拉上,她边开灯边小声问,“佐助君什么时候睡着的?”

  鸣人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尝试把那道门摆得好看一点,“你们走后好一会儿才睡着的,估计6点多吧。”

  “你呢?”

  “嗯?”

  “你不睡会儿?”小樱指指她的脸,鸣人茫然地跟着摸摸自己的脸,“怎么?”

  小樱撇撇嘴,语气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心疼,“你的脸色比我好不了多少啊,撑得住么?”

  “噢噢,没事没事,我有九喇嘛,你别担心。”

  “大白痴,九喇嘛不是万能的。”

  “我下次注意啦,先吃饭吧我说?”

  红豆汤的香气在空气里缓慢扩散,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小樱诚心夸了一句,“谢谢老板。”

  “饭团吃么?不过是按佐助口味来的,他一个咸党,你能吃不?”

  “只要一半。”小樱串了个团子起来,“这个吃么?”

  鸣人凑过去就着小樱的手一口吞掉,“好甜啊我说,还是饭团好。”

  小樱切了一声,咬着团子把两个饭团包了起来,“等会儿佐助君醒了给他加热一下,我办公室有热水壶,还有一套茶杯。”

  “呜呜好的好的。”鸣人还在嚼那个团子,接过小樱包好的饭团直接揣进怀里,“要不要送你回家?”

  “不用,我还要加个班。”注意到鸣人瞬间严肃的表情,小樱赶紧解释,“之前的一些遗留档案要整理,我弄完就回家睡觉,现在还早嘛。要给佐助君留汤么?”

  “我给他留了番茄汁,老说我们不注意健康,你才是最拼命的好吧?”

  鸣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梅干,“吃光啊,等会儿我让影分身跟着你,加完班就回家去。”

  “好好好,那佐助君今天也别留医院了。”

  “嗯?”鸣人不解地看了一眼被布帘子围住的病床,“怎么了么?”

  “家里好啊,而且。”小樱一口喝光了碗里的红豆汤,升腾而起的热气将她心底那一点儿微凉全部驱散,从四肢百骸涌现的暖意让她忍不住笑起来,她指了指鸣人那截缠满绷带的手臂,“我其实很怕在医院看见你俩,今天你们过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发抖。”

  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有一点儿夸张,还不顾形象地大口吞掉了一个团子,上面的糖霜都糊到她脸上了,“以后再见面可别在这地方了,不管是你俩还是卡卡西老师,我心里都空落落的,特别害怕。”

  鸣人拉长语调嗯了一声,表情都垮了下来,像个囧字,小樱一拳头敲他头上,“哎哟疼疼疼!干嘛啊我说?”

  “这个时候装什么忧郁,不该信誓旦旦得跟我做个约定么?”小樱可不管他脑子里这一刻的想法是什么,“来来来,手拿出来,盖章画押,以后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知道了么?”

  被拉住的是左手,小樱手上还沾着团子的糖霜,这一交握盖章的手势下来,两个人手都黏糊糊的,小樱开始解决下一个团子了,他还傻乎乎地端着没喝完的红豆汤,舔了一口手上的糖霜,半晌他才缓慢地补充,“约定好了。”

  

  带着佐助回家的时候,鸣人突然想,那年最后的决战,受伤最深的或许从来不是他,也不是佐助,而是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小樱,卡卡西。

  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自己钟爱的弟子厮杀,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伤疤吧,而偏偏他们每个人身上本来就都没有一处完好,层层叠叠都是伤痕,一次小小的摩擦就会再次掀开那些疮痂,再次的,鲜血淋漓。

  只是现在他们都学会了忍着疼,选择了和少年时候完全不同的方式舔舐伤口,不再大喊大叫,连哭泣都抛弃,末了还能自己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好不好,从来不是他们自己就能决定的。

  

  到家的时候8点多,夜色厚重,从走道望出去是一片灯火海洋,九尾跑出来帮着开门,“这情况晚上我没得玩了是么?”

  “你要是不嫌弃跟我抽乌龟的话也算能玩。”鸣人抱着佐助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卧室现在太冷,沙发又太硬,思来想去他干脆还是抱着,“九喇嘛,帮我拿一下毯子,软毛那条。”

  “我怎么觉得你使唤我越来越顺手了?”嘴上抱怨着,九尾扒拉开衣柜,拖着那条长毛毯回来,路上还被绊了一跤,裹着毯子一路滚回鸣人旁边。

  “果然还是应该变大一点!”注意到鸣人收不住的嘴角,九尾平静地说道,紧接着红色的查克拉猛然膨胀,鸣人更快,一脚踩住九尾一条尾巴,“大爷,我房子经不起你折腾啊我说。”

  九尾翻了个白眼,“佐助那小子在这屋开须佐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疼啊?”

  鸣人不可置信地回道,“我哪里没心疼,须佐多费查克拉啊,佐助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们好像永远说不到一个频道上?”

  鸣人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寻了个合适的姿势,搂着佐助挤在沙发上,顺手一捞九尾塞到脑袋边,“累死了,赶紧睡吧。”

  九尾摇摇尾巴,踩着鸣人的脸跳到地板上,“老夫才不要和臭小子一起睡,今天床是我的了。”

  “好好好,你睡你睡,哦对了,饭团,大爷帮我放一下。”

  那两个饭团在他的怀抱里保存得还挺好,鸣人又把小樱弄的包装纸拉扯了几下,把边边角角都包好,“放在那瓶番茄汁旁就好。”

  “你不叫他起来吃?他半夜醒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么?”

  “……”

  “晚安九喇嘛!”

  前后也就三秒钟,鸣人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九尾反驳的话还在嘴边,那句老夫不是保姆连第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

  现在才8点,睡什么睡?

  九尾甩着尾巴窜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是顶着红色竖瞳、穿戴整齐的漩涡鸣人的样子。

  在抽屉里还翻到了鸣人的钱包,九尾心满意足,大摇大摆的准备出门闲逛,爪子已经搭在门把上了,下一秒他的耳朵抖了抖,有些气愤,“倒霉。”

  佐助醒了。

  少有这么热烘烘的时候,意识都恢复得慢了一些,等到看清眼前是某人的胸膛时佐助才彻底清醒过来。

  九尾抱着手臂站在一侧,不耐烦表现得非常明显,“饿不饿?吃不吃?”

  他尝试爬起来,但是鸣人横在他脊背上的手臂扣得很紧,长毛毯子裹得也很严实,边缘部分全部压在了鸣人那一边,他不得不趴了回去,偏着头去看九尾。

  “怎么?不饿不吃?”

  佐助又埋低了头,还往毯子里缩了缩,九尾见状也懒得管,把饭团和番茄汁放到地板上,“鸣人给你留的,还热着,爱吃不吃。”

  那双眼干脆闭上了。

  九尾哼哼了两声,又把东西端起来直接送到佐助面前,“真不饿?饭团还是木鱼的,你不是爱吃这个么?”

  鸣人恰好翻了个身,嘴里咕噜说着乱七八糟的语气词搂着佐助翻了半个面儿,佐助被抵在沙发背那一边完全被鸣人遮挡起来,九尾顿时火起,端起东西就冲回了卧室,房门关的震天响。

  “怎么了?”鸣人条件反射地撑起上半身迷迷糊糊地问,眼睛都还微眯着根本睁不开,隐约好像看见佐助醒了,他又立刻躺了下去,扣着佐助的头往自己胸口压,“还早还早,佐助再睡会儿,我们再睡会儿。”

  客厅安静了,卧室断断续续传来咀嚼的声音,还有大概是被酸倒牙的吸气声,佐助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耳边就是鸣人绵长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脏稳健跳动,咚——咚——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深蓝色的梦里,只是现在感受到的是无比的温暖,那些冰冷的海水啊炸裂的泡沫啊层层退去,他留在浅滩,头顶是艳阳一片。

  他犹豫着伸手,抱住了鸣人的脖子,他现在的姿势也只能抱着这个地方,鸣人的呼吸掠过他的脸颊,也是暖的。不由得收紧了双手,鸣人皱了皱眉头往他的方向靠得近了点,嘴唇擦着他的额头,还是暖的。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久别重逢,由他主导的那个拥抱里,面对着他的攻击,鸣人也是暖的,像个小太阳,不同于日光的温暖,那双眼内带着对他的思念,暖得他至今都如此怀念。

  只是太阳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太阳。

  

  第二日醒得很早,鸣人揉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佐助快被他挤到了沙发缝隙里,他把人挖出来抱到卧室,九尾占据了半边床睡得吹起了泡泡,床褥上还有红色的番茄汁印记,枕头上还发现了饭粒,一股子吐槽的欲望在心里沸腾,鸣人一忍再忍,最后掀开另一边被子,安置好佐助,提溜着九尾出了门。

  九尾醒得超快,挣开鸣人的钳制一溜烟蹿上沙发,“干嘛干嘛,臭小子大清早想对老夫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我说?吃不吃早饭了?”

  九尾犹疑得打量了他几眼,“老夫一查克拉体吃不吃无所谓,你小子扰人清梦还要说老夫?”

  鸣人眯起了眼睛,指着卧室,“那大爷你把床褥被单给我解决一下?”

  “查克拉体保持太久太累了,老夫还是回你身体里休息会儿吧。”

  砰的一声,九尾消失了,沙发下那个凹陷下去的屁股坑缓慢恢复原来的形状,鸣人摊摊手,开始准备早饭。

  照旧是按照佐助的口味做的,这次他学聪明了,食材大概准备好后先去看了一眼佐助,“诶,你醒了?”

  佐助的睡眠质量不好不坏,虽然入睡困难还容易早醒,但是一旦睡着了身体会快速进入修补期,大概是托大蛇丸的福,不然身体早就撑不住。鸣人醒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弹,卧室的被子有九尾的温度仍感觉冷飕飕的,九尾一走,他就感觉更冷,像是海水倒灌,要把他整个冰冻起来。

  身上还是昨天的短袖,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鸣人立在门口唤他,“今天要吃拉面么?”

  “我想洗澡。”

  这是昨天到现在,他跟鸣人说得第一句话。

  大量失血的身体还很虚弱,他都没力气站起来,鸣人拿了根小凳子给他坐着,锢着他的腰帮他脱衣服,又揽着肩膀脱掉裤子,小小的浴室塞两个大男人特别拥挤,鸣人就干脆也脱光光,前胸贴后背的抱着他,“佐助,你靠着我点儿,先洗头。”

  又是泡沫,伴随着薄荷香味糊了他一脸,侧边墙上半开的小窗还往里灌着风,凉得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鸣人便一手揉搓他的头发,一手搂着他往怀里带,体温传递过来,“眼睛闭上,很快的。”

  冲干净佐助头发里的泡沫,鸣人开始打理自己,右手拆开绷带后是病态的白色,和佐助那截已经和原本肤色没有什么差异的手臂看着特别猎奇,他的头发里沾了不少血迹,他不好意思说是一开始抱着佐助死活不撒手后被小樱打得,有他的血,也有佐助的血,伤口倒是早就愈合,干硬的血块浸了水混合着薄荷味的洗发水像是黑暗料理新鲜出炉,鸣人边撸着头发边悄悄往后躲了一点,然而佐助根本没用力气,全身靠着他,他一动,佐助跟着往后倒,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脖颈,然后是挨着他锁骨的佐助的脸,他一低头就能看到佐助纤长的睫毛缓慢扫过他的锁骨,一瞬间连吞个口水都有点儿艰难。

  “佐助?还醒着么?”他问道。

  湿漉漉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噢噢,没事儿。”

  鸣人心虚地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冲掉泡沫,又给两人做了清理,最后踏进浴缸的时候心情都还没平复下来。

  那个美梦好像又袭来了,比以往都要清晰,甚至于连水雾都看得清清楚楚,坐在浴缸另一头的佐助皱紧了眉毛数落他,“吊车尾的出这么多汗,臭死了,不准跟我一起洗。”

  他确信自己有病,否则怎么会听见别人嫌弃还这么高兴,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视线又被小麦色的皮肤吸引住,那一截白色的皮肤不见了,鸣人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再睁开还是小麦色,哦对,是梦,什么佐助出走,四战,断手之痛,都是梦,他还是个刚刚从忍者学校毕业的菜鸟,怀揣着一个巨大的梦想在第七班做着乱七八糟的低级任务,浴缸对面是他的死对头,等会儿洗完澡还得打一架,家里那张床可塞不下两个人,当然佐助愿意求饶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一起挤一挤,明天要做什么任务呢,千万别是抓那只臭猫……

  水温降得很快,佐助又开始感觉冷,可是在浴缸里缩成一团的姿势特别有安全感,他宁愿冷着也不愿站起来去放热水,而鸣人干脆发起了呆,两个大男人在温水里各占据一头,各怀心事,像是要在这个小小的浴缸里天长地久。

  

  漩涡鸣人曾经怨过很多人,不是小时候,在结束战争以后的日子里,那个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的梦想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变得越发沉重,佐助走后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如果说这是成为英雄的代价,那么他很想变回那个还在逐梦路上的小傻瓜。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么多人交付他全部的信任,落着泪流着血期盼他成为火影,可是在时光一点一点逝去后,他独自站在高处看这万家灯火,内心只有无处言说的寂寥。

  成为火影是想得到大家的认同,得到平等的对待,那个孤独得连自己都没有勇气跟自己说话的日子太可怕了,只有杯面和热水壶的房间简直要成为阴影,辛苦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为什么最后还是一个人?

  凭什么?

  他从始至终只不过想要一个人对他说欢迎回家而已。

  那些扛着责任前行的时光里,太多人在身后注视着他,或期盼或赞赏甚至好奇的目光都让他感觉脊背被炙烤一样的疼痛,只有佐助始终与他并肩,只有佐助……

  佐助……

  水温进一步降低时鸣人清醒了,浴室中的雾气早就消散,到处凝着一串串的水珠,他的对面,佐助闭着眼睛缩成一团,浑身都在抖。

  “佐助?!”

  他慌忙站起来,身体里血液快速流动和体表的温度形成强烈的反差,心里顿时跟着凉了半截,“抱歉抱歉,”浴巾厚毛毯全部裹到了佐助身上,但佐助还是抖个不停,鸣人结结巴巴地道歉,“佐助你抱着我,你抱着我就,暖和了,对不起对不起。”

  本就寒意颇重的清晨让佐助直接发起了高烧,鸣人试了很多方法还是无济于事,不得已还是求助小樱。

  小樱更夸张,影分身来通知的时候,衣服都没换就冲了过来,一头乱毛像个鸡窝。鸣人匆匆套了条裤子就跟在小樱后面忙前忙后,等到佐助情况稳定时,两个人都快虚脱了。

  卧室的床上,两人各占据了佐助身侧的位置,小樱哑着嗓子说,“大白痴,我想揍你。”

  鸣人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佐助君的体质比不上你,还是这么虚弱的时候,你还让他着凉,我真的要生气了。”

  鸣人又低低嗯了一声,同时往佐助身边挪动,将人慢慢搂进怀里,还是有些烫烫的,皮肤相接的时候像是灼热要一同传递过来,他的体温要低得多,佐助下意识就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一些。

  小樱依旧平躺着看天花板,似乎没注意到另一边,她的眼睫轻微颤动,最后忽然落下一滴泪来,她说,“鸣人,别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一个出事,我承受不起。”

  “我知道我没用,但是不是说人多力量大么?有什么事别瞒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再不行还能找卡卡西老师,还能找鹿丸,总会有办法的,别自己担着,我很害怕啊,你们现在这样我真的好害怕啊。”

  那颗小小的心脏里永远都放不下这个两个人,鸣人是她的支柱,佐助是她的憧憬,卡卡西是她的安心,做了再多心理建设她还是想做那个被保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什么新三忍,纲手姬的优秀弟子,她最想要实现的愿望依旧是某一日午后,四个人围成一圈讨论任务或者别的什么,而不是现在,卡卡西忙得像陀螺,佐助病了,鸣人好像也快疯了,只有她一个人完好无损偏偏笨手笨脚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这不公平啊。

  “你今天在医院那个笑真是难看死了你知道么?我满脑子都在想我是不是遇见了假的鸣人?你的每一句话都像垂死的病人在硬撑,还有佐助君的眼睛,那么多血,我心都快跳出来了,现在还高烧,我真的怕了,求求你们,别这样,我的器量很小,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啊!”

  她已经好久没这样撕心裂肺地哭过,再大的压力面前都能保持绝对的自信,再多的艰难困苦都能一一克服,只是对象一旦换到七班中的人,她就迅速回到了以前,只想像个小傻瓜一样,抱着装得满当当的背包跟在这两个人后面傻笑。

  “小樱……我……”

  有些话说不出口,即便年少天天喊着“有话直说就是我的忍道”,现在已经不是小孩的漩涡鸣人也学会了藏藏那些心里话,他只能沉默,他回应不了小樱的请求,他现在除了抱紧佐助以外什么都不敢做,迫切希望佐助的体热能烧掉他,不用再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成为英雄的代价太惨烈了,他们之间永远有一条鸿沟,远远不是长大后的他们能轻易越过的,再多的小心翼翼都不过是伪装,都不过是对现实的妥协。

  小樱只哭了一会儿,而后侧过身子不让鸣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这间小小的卧室就只剩下他怀里的佐助心跳声清晰可闻,一声一声,敲在他心上,像是催促着他要做点儿什么。

  这些年里补得课终于派上了点儿用场,他听见自己沉稳的声音,一字一顿,“小樱,你相信我。”

  抽噎声瞬间扩大了,小樱的肩膀不自然的起伏着,他又开始后悔,开始感到无可救药。

  他竟然也学会骗人了。

  

  中午的时候佐助退烧了,睁开眼就看见一粉一黄的大脸,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小樱松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熬点儿粥。”

  鸣人大力拥抱了他一下,“佐助都怪我!我们以后再也不一起洗澡了!”

  佐助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懂鸣人什么意思,然后身体感觉到鸣人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自动伸出手加深了这个拥抱。

  “哇!”鸣人夸张得大叫,“佐助!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们以后还是一起洗澡吧我说!”

  小樱在厨房骂了一句,“白痴你可别再智障了!”

  吃饭的时候鸣人看着一桌的绿色蔬菜想哭,“小樱,真的不能吃肉么我说?”

  “佐助君还病着呢!吃什么肉!”小樱毫不客气地数落他,同时筷子飞舞着,在两人碗里堆起了菠菜小山,“多吃点儿啊,健康。”

  佐助捧着自己的碗小口小口喝着粥,味道算不上好,但是入口的瞬间就温暖了胃部,高烧后困乏的身体都多生出点儿力气来,鸣人仍尝试着争取权利,小樱毫不松口,不停教育着鸣人正确的饮食习惯,偶尔看看他的碗是否需要再添一点儿热粥。

  真好啊,他想起小时候的宇智波家,也是这样热闹,妈妈会叮嘱他多吃一点,他又惦念着吃快一点和鼬玩,爸爸假装看着报纸,趁妈妈收拾碗碟时帮着递递东西,而鼬会戳着他的额头,说“慢点儿,我会等你的。”

  那时候还没有那句糟心的“原谅我吧”,他还是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傻瓜,每天唯一操心地只是爸爸什么时候能夸赞他一句。

  小樱留下了一些退烧药就离开了,鸣人站在门口送她,大概是又被数落了什么,笑得傻呵呵的,等到关了门回来,脸上都还是一副傻兮兮的表情。

  “小樱说过两天再来看你,啊不用去医院,眼睛的情况她说不用担心,等会儿午饭的时候还要再吃一次药哟。”

  那些药就放在他的手边,按照服用剂量的分类装得好好的,鸣人走过来握着他的手看了看,“没有出冷汗了,应该是差不多好了?果然还是小樱厉害!”

  说着说着,那些傻乎乎的表情全部消失,像是终于完成在小樱面前的角色扮演,鸣人坐在他对面一脸疲惫,交握的双手越收越紧,像是弄丢糖果的小孩在发泄委屈,“佐助……”

  “嗯。”他应了一声,将手抽回,在鸣人惊讶的目光里接着说道,“我等会儿就走。”

  鸣人猛地追上来再次抓住他的手,“为什么?你还没好!你的眼睛还不知道……”

  “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清楚,你不用多操心。”

  他有快两日没怎么说过话,音节从嘴里发出的时候还有些微的阻涩感,“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

  这一句说得正常了,他挣开鸣人的手在房内收拾他的东西,“听说你在进行火影储备的修习?加油吧。”

  后面三个字语气很怪,他这辈子好像都没说过这句话,以至于突然蹦出来这句话时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说得含含糊糊的,但不妨碍意思表达,他要走了,给曾经的友人留下一句祝福,非常标准的分别情景。

  “这就是你现在想通后的结果么?”

  鸣人还保持着那个抓着他手的姿势,一字一句说得特别轻,“你要离开我么?”

  佐助没说话,他的东西不多,小小的背包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再捎带上那些药,就是全部,就像当初他决定去旅行的时候一样,一身轻松。

  “失血那么多,你身体还没好,撑不了多远,再多住几天。”

  鸣人还是那个姿势,他从他身边走过也没有任何变换,他拉开大门,一如往常离别时候,“再见。”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时,除了拼命创造价值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以外就只剩下离开这个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挣脱这些枷锁,获得真正的自由。

  宇智波佐助对于当世来说可能只是标签化的写轮眼、最后的宇智波、唯一的轮回眼,四战结束的时候还会把他和漩涡鸣人捆绑在一起,什么叛忍的幡然悔悟,和英雄联手迎来世界和平,然后英雄功成名就,叛忍就被剥离开变成了一个个标签。

  佐助不在意这些,却也不得不接受没人需要他的事实,这是公平的世界,他选择了离开,鸣人选择了守护,注定了道路不同,所以最后鸣人的背后有那么多人支持他,而他数来数去好像只有一个死去的鼬。

  离开吧,他对自己说,去找鼬吧,那是唯一深爱着你的人,那才是你的归处。

  漩涡鸣人?他是你的唯一,可你不是他的唯一。

  那个深蓝色的梦境早就说明了一切,无人需要的泡沫不管重生破裂多少次都毫无价值,在深海中消亡就是这一生的结局,那片蔚蓝的天空永远都触碰不到。

  

  鸣人又追上来了。

  凭借查克拉感应找到他算不上什么难事,他依旧沿着自己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对鸣人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佐助……”鸣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感觉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横亘在他俩中间,不是那些说烂的羁绊、拯救,又或者各自的梦想一类的东西,他尤其不能接受佐助沉默了两天后得出的结果居然是离开他,要去哪里?还会回来么?为什么突然说了再见?

  总是在佐助的事情上特别活跃的脑细胞催促着他快一点,不能解决掉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他可能真的要发疯。

  他试探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是因为我欺骗你的事情生气,我可以道歉,我可以解释,你不能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

  佐助反而好奇地看他一眼,“那些建立起来的羁绊本质上依旧是属于你的,有什么欺骗可说?”

  “其实我那是为了……”

  “为了我,你想我安心留在村子里,可是我不需要。”佐助抵住他的肩膀,面上难得带了点儿笑,“回去吧,木叶需要你。”

  “不完全是为了这个……我是想你留在……我想……”

  那句话快要说出口时还是自动打断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喊,你的背上承担着多少人的期望,你要为木叶考虑为世界考虑!你不能自私!

  佐助友好地抱了抱他,“鸣人,我想你比我明白你对于木叶的意义,我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一个人可以,你是英雄,需要你拯救的人还有很多,你没必要继续在我身上耗时间。”

  “不是的……是我需要……”他又卡壳了,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而佐助耐心地等待着,那样子像是要准备一次性说个清楚,然后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需要什么?鸣人,我不会再去复仇,你不用再分神在我身上,我现在对木叶没有恶意。”

  “不是说这个啊!”他都急了,抓着脑袋想要气势如虹地吼出来一句什么,但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表达,太难受了。

  他出来得急,外套都皱着,佐助一一给他抚平了,“我做过的事,我自己承担,你有你的立场我知道我明白,卡卡西也需要你,小樱更需要你,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会坚持到尽头那天,那么相对的,鸣人,作为四战的英雄,所有人的憧憬,你现在回去,回到你应该在的位置去。”

  “那你和我之间呢?”那双蔚蓝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表情是少见的嘲讽,“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所有人都需要我,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什么?”

  佐助都没有迟疑半秒,坦然说出标准答案,“你想成为火影,并且你很快就能梦想成真。”

  “宇智波佐助,”鸣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所有人包括我都是无所谓?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宇智波鼬一个人?”

  “……鼬已经死了。”

  “对啊,他都死了!”鸣人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凶狠地像是要吃掉他,“你把心思放到活着的人身上不好么?很难么?”

  “活着的人?”佐助嗤笑了一声,掌心千鸟流嘶鸣着,鸣人立刻松开了手。

  他一个后跃就拉开了数十步距离,“你搞清楚,鼬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你们不是。”

  情绪失控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一双眼内只看得到鸣人也红了眼眶,不是伤心而是同样的愤怒。

  “所以你这次走,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是么?”

  

  他们在一处广阔的森林里,往北再走一段就是当年鼬死去的地方,那里依旧残垣断臂碎石遍地,窥其一角就能感受到当年经过怎样激烈的战斗。

  一颗巨树倒下,鸣人一个前冲避开气浪,紧接着就地一滚躲开佐助的手里剑,站稳身形时7个影分身一跃而起,下一秒又被锐利的电光一一击中,化为烟雾。

  攻击停了停,佐助站在树上,居高临下,“鸣人,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先动手的其实是鸣人,在那一句问话出口后,佐助以沉默作为了回答,在佐助以为这次谈话到此结束转身离去时,鸣人就发动螺旋丸直接打了上来。

  “你发什么疯?”

  鸣人没有回答,迅速结印,又是数个影分身,本体潜藏在最后,握着苦无直冲而上。

  佐助一个前踢命中一个分身的下巴骨,借力一个旋转,立刻又一拳打中另一个分身的腹腔,身后的两个分身发动螺旋丸进行补位,佐助长剑一划,千鸟流延伸而出,直接穿透了两个分身的心脏。

  分身消失的烟雾还没有散开,潜藏最后的鸣人从高处落下,掌心里蓝色的硕大的螺旋丸压迫十足,佐助没有选择避让,迅速结印——火遁·豪火球之术!

  鸣人在火遁里瞬间湮灭,是影分身!

  佐助一跃而起,刚刚站立的地面突然伸出两只手来,手中草雉剑直插入地,千鸟流倒灌其中,鸣人一声痛呼,从泥土里冲了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鸣人慢腾腾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灰,面上表情说不上好但是明显感觉到情绪不对,表情都是扭曲着的,像被激怒的野兽,“佐助,你总是不愿听听别人的话,你知不知道有的人发了疯想要和你一起生活?”

  “小樱?”思及那天小樱说的话,他又迅速否定了这个答案,“你?”

  “对,我,我天天想着你,你不在我都睡不好觉。”

  佐助都要气笑了,草雉剑重新回到手中,刀锋直指鸣人胸口,“你搞清楚,四战的英雄是你,不是我。”

  鸣人坦然地看着他,语气终于温柔了一点,“你是我一生的憧憬,这点从未改变。”

  佐助的背后又冲出三个影分身,以微妙的角度从上、左、右三方以他为中心呈圆锥形封住了所有的退路,鸣人从前方冲过来,九尾模式瞬间开启,灿金的九尾力手臂遥遥一掌落下!

  须佐骨架几乎是在手臂落下的瞬间开启的,他的身体还停留在失血又高烧的后遗症中,查克拉有些跟不上,所以动作迟缓了一步,好歹还算及时,但是也瞬间耗费掉他大量的查克拉。

  须佐顶开九尾力手臂,一截臂骨360度横扫瞬间击破其他分身,而鸣人已经冲到身前,苦无直刺,佐助拔剑格挡,下一瞬鸣人手腕一翻,苦无从另一侧逼近他的脖子,佐助一个后仰翻身想走,鸣人立刻抓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身边拉去,而后千鸟流一闪而过,草雉剑从佐助肋下穿出逼向鸣人腹部。

  两人一触即分,都是完全不正常的状态,打得也莫名其妙,偏偏还劳累得不行,佐助喘得还厉害些,额上都是汗水,眼睛却亮得吓人,“鸣人,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带你回去。”

  “……”

  金灿灿的九尾模式让鸣人看起来就是个小型的太阳,他开心地咧开嘴,“你是我的啊。”

  “英雄的游戏还没玩够是么?你不是很清楚那些事情么?我和木叶……”

  鸣人粗暴地打断他,“你才要搞清楚,你是我的挚友!现在是你要抛下我!明明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全都属于我,你和我不可分割!”

  “……”

  佐助叹了口气,那些曾压迫他精神许久的梦境此刻都比不上鸣人神奇的逻辑带给他的压力大,明明都决定挣脱枷锁寻找自由了,又被鸣人打断,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对鸣人的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看吧,这个男人心里是有他的,还是如此超然的地位,他这堪称笑话的一生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留念的事务,只是啊……

  那一丁点的欣喜被强硬压下,他是你的唯一,可你不是,未来他会和日向雏田结婚生子,所有重心转移到他的家庭,再等到成为火影,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所有人,而你,作为宇智波佐助,曾经鼎鼎大名还犯下诸多罪状的叛忍,最适宜的位置大概就是……一个兵器……一个武力与漩涡鸣人同等的兵器,小樱会接纳你么?不会,优秀的医疗忍者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兵器在一起?卡卡西会袒护你么?不会,堂堂火影关心的是兵器的实用程度,其他人呢?没有了啊好像,从始至终他就只是漩涡鸣人极力挽回的一个朋友,然后作为一个兵器,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刀锋再次指向了鸣人,努力找到一句脏话,“鸣人,你可真恶心。”

  

  亏得两个人精神上都有毛病,一招一式打得乱七八糟,该用螺旋丸的地方飞出一只手里剑,该一击得手的千鸟锐枪诡异得拐了个弯,九尾摇摇尾巴忙活着自己打牌完全不管鸣人怎么折腾,而佐助也是不顾及查克拉,须佐直接开到完全体,这一片森林很快成为第二个废墟。

  九尾力手臂又一次得手,佐助被击飞到空中,须佐瞬间退化至骨骼状态,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九尾不愿意配合,他能使用得只有庞大的查克拉,但比起佐助灵活巧劲的体术,他要逊色得多,身上到处都是淤伤,都疼得要命。

  鸣人蓄力一跃,三枚手里剑成排射出,佐助在空中没办法调整姿势,只得提剑一一挡下,而鸣人立刻使出影分身,三个分身在空中二次续力,将鸣人抛掷到佐助上方,螺旋丸里混杂着九尾查克拉,是灿烂的金色。

  躲不掉了!

  佐助马上双臂交叉护住要害位置,眼见鸣人越来越近,螺旋丸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没有被击中的疼痛?

  螺旋丸打歪了地方,打在一根横生出来的枝桠,而鸣人一把抱住了他。

  “佐助。”

  从高处坠下,鸣人紧紧抱住他,一开口就是哭腔,“佐助,”他的语气里全是惊慌失措、委屈不甘,蔚蓝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小心翼翼,他贴着佐助的耳朵小声地说,“别离开我,我需要你啊!”

  他们坠落到一片水坑,势头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枝桠卸去不少,九尾查克拉衣堪堪保住他们的骨骼免去遭受更大的冲击伤害,他们陷在泥泞里,漩涡鸣人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我,我会努力成为火影,我会成为你的兄弟,我会成为你的家人……”他哽咽着,脑海里怎么也找不出下一句,要说什么还是该说什么他毫无头绪,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的存在对于佐助来说到底是什么?是偶尔能提供生活便利的朋友?还是一个标签化的曾经的七班同伴?

  任何身份都不能让他安心,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佐助,哭嚎着,“我什么都会做!所以求求你!哪怕是可怜我!求你别再离开我!”

  最终他除了求饶无话可说。

  佐助彻底呆住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慢慢回抱住鸣人,开口的时候说得音调都不准,“吊车尾的,你再说一遍。”

  鸣人像是要把他捏碎了揉进身体里,那个怀抱紧致到他浑身都痛。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一句话又说得如此清晰,他说,“我喜欢你!”

  

  他们曾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绝境,在绝望的夹缝中苦苦挣扎,又在和平后为彼此构筑了一道高墙,隔绝了所有不稳定因素,一个作为英雄在所有人的期望下濒临崩溃,一个背上赎罪的名头在世界的压迫下逐渐崩坏,而此刻,漩涡鸣人亲手打碎了屏障,拉着仍然震惊的宇智波佐助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个深蓝色的梦境,那个不断出现的幻觉,通通被碾碎,佐助终于触碰到了透亮的天空,而鸣人终于真切抱住了他的梦想。



兔(别放屁股道具)

记个性转丧尸梗

最近看了《僵尸校园》,很想写鸣佐的学院丧尸梗,篮球社鸣人和剑道社佐子(设定父母均在国外),两人从小同班,现在是大一学生,本来是青梅竹马加恋人,但由于一个小误会鸣人以为佐子真心喜欢的是哥哥而自己只是备胎,所以赌气提出分手,生日当天甚至没有邀请佐子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佐子也很气这货,但还是计划第二天学校见面时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鸣人。没想到第二天见面鸣人还是不理她,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收了另一个女同学雏田的礼物。佐子也生气了,一整个上午都不想理这傻瓜。当天下午佐子需要到鼬的大学去送东西给鼬(鼬大学教授设定),灾变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学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咬人的丧尸,学生们惊慌失措,四处逃散...

最近看了《僵尸校园》,很想写鸣佐的学院丧尸梗,篮球社鸣人和剑道社佐子(设定父母均在国外),两人从小同班,现在是大一学生,本来是青梅竹马加恋人,但由于一个小误会鸣人以为佐子真心喜欢的是哥哥而自己只是备胎,所以赌气提出分手,生日当天甚至没有邀请佐子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佐子也很气这货,但还是计划第二天学校见面时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鸣人。没想到第二天见面鸣人还是不理她,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收了另一个女同学雏田的礼物。佐子也生气了,一整个上午都不想理这傻瓜。当天下午佐子需要到鼬的大学去送东西给鼬(鼬大学教授设定),灾变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学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咬人的丧尸,学生们惊慌失措,四处逃散,鸣崽虽然平时完全没有优等生的作风,但关键时刻组织能力和打架能力就体现出来了,带着一队同学逃出学校。校园外有一辆大巴,正好机车社的同学犬冢牙会开车,于是同学们纷纷上车。雏田父亲是交通队长,本来和父亲联系后雏田打探到可以出逃的路线,但中途鸣人非要下车,宁次和鹿丸等好友都阻拦不住,知道鸣人要去鼬的学校找佐子,所以打算陪他一起去。


其实佐子没有在学校找到鼬,灾变发生很突然,她担心鼬的情况所以一直留在鼬的办公室,中途也尝试和鸣人打电话(鸣人手机落在厕所没带走),最后佐子也带着一个猪队友一路杀出重围,逃到靠近校门的铁丝网,刚准备翻铁丝网,猪队友被一个丧尸拉住啃了两口,猪队友怕得要死扯住佐子的短裙裙不肯撒手,佐子就卡在铁丝网上。


幸好鸣人及时赶到,眼看猪队友变异,佐子没有办法,只能喊鸣人闭上眼睛摊开双手,然后撕烂短裙裙跳了下去,正好把鸣人压个正着(越写越色了怎么肥事๑˙❥˙๑)。


牙把大巴车开近了,鸣人赶紧把外套脱了裹住佐子,抱起老婆就跑。在大巴车上佐子尴尬得不得了,只能把鸣人外套当裙子系在腰间,车里一众男生顶着鸣人雷达一样的目光,可以说非常不自在。鹿丸腹诽:鸣啊,把你那两只灯笼一样的眼睛收起来,知道这是你老婆,兄弟们心里都有数……


然后众人开启逃生之路,没有外套的鸣崽和把外套当小裙裙穿的佐子一路带领队友杀出重围,中途经过一家超大的服装店,众人准备歇脚,顺便找找食物。鸣人带着佐子避开众人去找裤子,在试衣间没抵住佐子的诱惑,和佐子嘿嘿嘿了十来分钟(由于担忧意外情况,所以两人衣服裤子都没脱)……


果然写啥文写到最后都逃离不了开车(狗头)。


但其实看过不少丧尸片了,感觉丧尸片剧情都大同小异,很难写出新花样,不过还是想搞一搞😂

悠伶惜

【龙雏设定】龙涎(皇子夺嫡|无CP无取向|半原创)

*背景是橙光游戏龙雏,用了一些设定和夺嫡主线

*因为基本上是原创只用了设定,所以没玩过游戏的也可以当原创古风看

*完全按我自己第一次游戏的历程来,包括年号/名字/封号/排位

*部分剧情有所改动

*部分随机妃子改成剧情妃

*渣皇设定

*打了个原创tag,如有冒犯请指出


正文:


*

"朕让你再说一遍,"他说,"你听懂了吗?"

子时三刻,我跪在御书房冰冷的石板地上。面前站着的人是我的父亲,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晓,但无人能说出口。我曾在心底无数次默念过他的名讳,但我不能说,你也不能。在我已经太过漫长的三十五年人生中,我甚至不曾亲口叫过他一...

*背景是橙光游戏龙雏,用了一些设定和夺嫡主线

*因为基本上是原创只用了设定,所以没玩过游戏的也可以当原创古风看

*完全按我自己第一次游戏的历程来,包括年号/名字/封号/排位

*部分剧情有所改动

*部分随机妃子改成剧情妃

*渣皇设定

*打了个原创tag,如有冒犯请指出


正文:


*

"朕让你再说一遍,"他说,"你听懂了吗?"

子时三刻,我跪在御书房冰冷的石板地上。面前站着的人是我的父亲,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晓,但无人能说出口。我曾在心底无数次默念过他的名讳,但我不能说,你也不能。在我已经太过漫长的三十五年人生中,我甚至不曾亲口叫过他一声父亲。他是父皇,我们的父皇,天下子民的父皇。

我的父亲,姜士武。

在这种本该剑拔弩张的时刻,我却突然地想发笑。这是我的父亲,自我五岁开蒙后再未抱过我一次的亲爱的父亲。他不曾为着养育我出过一份的力气,而我却要毕生匍匐在他脚下,用我全部的生命与未来去全一个孝道。这是我被层层绑缚的命,我们都逃不过。

那时我想起了八弟。

害怕吗?我抬起头凝望父亲的脸,在大孟没有人会在面对这样一张属于父亲的愠怒的脸时不颤卝抖求饶的,甚至曾经的我也是如此。但现在我却全然不惧。我只觉得凉薄可笑。

子时三刻,我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的重复了那句话。

"儿臣,自请废去太子之位。"

我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听懂了吗?你应该听懂。



*

"三哥,你可还记得湘贤妃么。"

问出这句话时,我正在与三哥坐在御花园的小亭中。不远处有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卝童在嬉闹,我不知道那是我的哪个妹妹,从某个时刻开始,我就再也记不清宫里出生的父皇的孩子究竟是谁了。总有妃嫔怀卝孕的消息在宫中流传,继而或是流卝产,或是诞下子嗣。新鲜的生命接二连三的降临到这个庞大的金丝笼中,不为人所记得的生命又一个个死去,谁又会在意这里的出生或死去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筹码的来去罢了。

阳春三月,微风牵着我们的发卝丝绕在指上。我仍然记得那时的情形,那一年我与三哥刚满十六岁,除去去年已开府封王的大哥二哥,宫中尚无成年的皇子。我们都还年轻,且血气方张。我们刚刚走出上卝书房,面前是无限的光辉未来。我们放下手里握了十数年的四书五经,第一次拿起了剑与弓。没有人去担忧未来将要面对什么,只知道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自己带着小太监出宫游玩,大臣们的折子递到居所,邀我们去这样那样的宴席捧场,席上及笈的高卝官嫡女用团扇遮住饱满妍丽的脸庞,悄悄地对我们飞眼风。她们比我们更清楚我们即将娶妻开府,而我们更像几个懵懂的孩童,身卝体已经跨进了成年,心却还留在往日的话本子和毽球上。

良久,三哥终于从漫无目的的发呆中回过神来。

“湘贤妃?湘贤妃?”他低头沉思,“你是说云馨?”

我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是了,难怪三哥想不起来。她做湘贤妃的时间实在太短,短到如今整个宫里,大概也只有我会记得她这个头衔。

三哥当然也不会记得湘贤妃。他只会记得云馨,坤宁宫的云馨,御花园的云馨,死了的云馨。

"怎么突然想到她?"

我看了眼旁边的三哥,他脸色不太好,我知道他是想起云馨死的那天了。

“没什么,”我转过头,“突然想起来了。”

那之后我再没说话,御花园里的便宜妹妹仍然玩得开心,她身旁的绿衣小宫女胆战心惊的追着她跑,生怕这位金尊玉贵的主卝子摔着哪里,连带着自己也要进掖庭。

我的视线追着她飘扬的翠绿色衣袂,飞上,飞下,轮回周转。

第二十六个轮回后,我站起身,对三哥说:“我先走了,长姐叫我去她府上去一趟。”

“嗯,”三哥点点头,没有看我,“你去吧。”

我转身向外走去。

“你说的对,”三哥突然说道,“她确实很像她。”

我没有回头。



*

我在永安公主府的正厅坐定,面前的长姐侧对着我,用铜拨子一下下划拉着香炉里的灰。

香气馥郁,熏得我头疼。我盘膝而坐,藏在袍中的手捏着那封长姐前日递来的信,几乎摩挲的要破掉。

突然的,长姐说话了。

“钰儿,”她说,“你可知长姐今日邀你来府上,所为何事?”

我摇摇头。

我知道,可我宁愿不知道。不如说,是我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是那个懵懂孩儿。可该来的还是会来,即便不是长姐,也总会有其他人来提醒我这一点。

我又像小时候那个装病不去上卝书房的顽劣孩童了,先生和母后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偏是不想去,偏要装作不懂。最后总不过是被父皇连踢带打的赶去先生那里,跪下来等着挨手板。

长姐搁下铜拨子,叹了口气,说:“钰儿,你可想当太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闭上了眼。

我当然想。

为什么不想?我是嫡子,年龄又长,三哥虽辈分在我之上,但我们原是双生子,差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岁数。且我资质学识都在三哥之上,这个太子之位,我本来是手到擒来。

但父皇似乎并不这么想。

“钰儿,你可知道父皇已拟定你与溯儿的封号。”长姐转过身来与我直视,“这是要你们出宫开府,钰儿,他无意立你为太子,至少现在如此。”

“父皇自有他的考量,我与三哥年纪尚轻,恐怕现今也难当大统。”我抬起头,几乎是恳切的说,“长姐,我们真的不急于一时,是不是?”

“你若不争,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长姐突然向前探身,“你又不是不清楚,如今宫里年纪长的皇子不止你一人,而母后又——”

“长姐是担忧八弟吗?”

面前的长姐突然的哑然了。

我苦笑一声,低下头去拾长姐怔忡间掉落的铜拨子。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印象中,父皇从未亲手抱过我。

我不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尽管我是嫡出双生。可父皇,他唯一爱过的儿子只有八弟。

我的八弟,宠冠后宫的锦皇贵妃所出的、父皇亲手抚养大的千娇万宠的八皇子睿严。

舜化二年,锦皇贵妃入宫,没有人知晓她是从哪儿来的,但她的宠爱从那时起就不曾断绝过。舜化五年,在诞下皇八子睿严后,她荣升皇贵妃之位,朝野哗然。

皇后仍在且有子嗣时封皇贵妃,无疑是对中宫的一种挑战。从那时起,圣上有废后之意的流言就没有停过。我们的母后早已不再得宠,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孤单的住在坤宁宫中,国卝母这个沉重的头衔一天天压垮了她。她不能争,不能吃醋,不能犯错,因为那样便不再是一个贤妻。她告诉我们,说父皇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作为他的孩子,要体谅他?

体谅他?可是谁来体谅我们的母后呢。

母后只有我们三个孩子,那是她刚入宫中宫时的好年华留下的痕迹。三哥懦弱,长姐却性格凌厉,而我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在兄姊的羽翼之下。直到现在,在我已经成年,而长姐已然出嫁的现在,却还要长姐来替我考虑大事。

我说,长姐,他们也都是我的亲兄弟。

长姐愣了愣,说,可再亲,也总隔着层肚皮。你与溯儿与我,才是真的亲血脉。

良久,我点了点头。“臣弟明白了。”

我起身,又重新郑重跪下,向长姐行了大礼。

我说,臣弟,恳卝请长姊替吾谋划。

余光间,我瞥见长姊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想看我如愿以偿。



*

我曾以为先来的会是刀光剑影,不成想第一个砸到我脸上的,却是三哥的和亲。

皇子择妃,满京卝城的适龄官家女儿的名册呈在内务府,云梦国的使者却来了,说是七公主待嫁,有卝意与我大孟结为姻亲。

阖宫上下都在等着这个沉重的幸福包袱落下来,就在这时,我的三哥睿溯,主动向父皇请缨迎娶云梦国公主。

旨意下来的那天,我在三哥宫门口站了两个时辰,直到他终于肯出来见我。甫一见面,他便劈头说道:“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

“我不是来劝你的,”我说,“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色令智昏吗?三哥不是那样的傻卝子。娶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自古以来驸马无仕途,更何况是娶一个别国公主。大孟不会让一个筹码荣登大统,更不会让一位异国公主成为未来的国卝母。

谁娶了公主,谁就等同放弃了储位之争。

我问三哥,为什么。

我说,三哥,你是嫡长子,太子之位应该是你的,这合情合理,为什么你要请娶云梦国公主。

但三哥却只是笑了笑。

他说,钰儿,我资质愚钝,不及你有将相之才,太子这个位置,从来不是我的。即便我真的能坐上,将来也不会是一个明君。钰儿,你有这个能力。云梦国是一张好牌,三哥想为你争一争。

我掌心冰凉,全是渗出的冷汗。

三哥的话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将我狠狠砸入地卝下三寸。他是用自己全部的前程,去替我换了一面后盾。

长姐,三哥,云梦国,八皇弟。巨石在那时纷然向我砸下,恍惚间我竟如身在梦中。似乎自己昨日还在上卝书房同先生斗嘴,却在自己全然懵懂的时刻,被这一双双血浓于水的手推到了厮杀的台面上。

是我亲手豁开这本该你知我知心知肚明的隐情,将他的牺牲血卝淋卝淋的横陈在我们之间。话已经撂在了空气中变凉,我却不合时宜的再度想起了湘贤妃。

“三哥,”我说,“下月初七便是湘贤妃的忌辰了。”

三哥闻言一愣,旋即脸色阴沉下来:“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甚么。”

“没什么,”我说,“只是有时候我会想,害死她的人是不是我们。”


湘贤妃,曾经也只是这宫里的云馨。印象里她总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因为她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变老,就成了这里一缕微不足道的幽魂。

那张面孔是我与三哥记忆中最初的面孔。

宫里的亲子关系,向来比民间淡泊,皇子公主大多是由奶娘抚养至开蒙。妃嫔金尊玉贵,父皇更是九五至尊,自然没有担下这苦劳的必要。我与三哥的童年,便是在奶娘与随侍宫女的围绕下度过的。

云馨,便是这些宫女中的一员。

我记得,她与其他宫女都不同。她年轻,跳脱,活泼,不像那些人一样,已被磨成宫中的一件摆设。她告诉我们,这是她进宫以来领的第一份差事,运气好得很。她说,她入宫那天,便是母后生产之日,她懵懵懂懂的被拎到管事姑姑面前,又因为模样好被选中,进了坤宁宫。她一边一个的戳着我与三哥的面颊,说殿下是奴婢的小福星。

这话理应是大不敬,可我和三哥都喜欢这样的大姐姐。我们在坤宁宫里闷了太久,走到哪里都是一张张敬畏的面孔。那时父皇刚登基不久,我们并没有其他弟妹可以一同玩耍。端着架子的生活,我们已过的无比腻味。

云馨便是吹进坤宁宫的一缕清风,搅动了我们一生不变的生活。

我们与云馨相处的那五年,实在是平淡琐碎到不值一提的时光。假若早就知道那种时光在我之后的人生中再寻不到,当初定会拼尽全力的多记一些。如今我与三哥也长到了云馨初见我们的年纪,可当年那些事,早已忘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云馨模糊的面孔还刻在十年数年卝前的坤宁宫中,仍然久久不散。

我与三哥开蒙后,便各自迁了宫,身边只留下当年的奶娘和三两宫女。不知为何,与我们最亲卝密的云馨却在此时同打杂宫女一起被遣出了坤宁宫。也许那些年她与我们的亲卝密终究是引起了嫉妒,连累她也被剪除,分去了御花园莳弄花草。

即便如此,我们与云馨的联卝系也没有断绝。上卝书房的生活无聊且枯燥,我与三哥常在放了学后甩开随侍,奔到御花园找云馨玩。我们三人在花园中踢毽球,爬树,总是弄的一身泥污才回宫。母后板起脸说我们没有个皇子的样子,又质问我们究竟是野去哪里玩了,我与三哥便口径一致的瞒下云馨,坚决地供认是我们二人嬉闹。

那时我们虽不懂事,却也知道这会给云馨招来灾卝祸。只是我们到底年幼,全然不曾预知到云馨之后的遭遇。

那一天,我与三哥再去御花园时,却寻不到云馨了。

也是同日,母后的贴身侍女来报,说是圣上新封了一个御花园的宫女为更卝衣,赐号为湘,已安排在昭阳宫住下了。

我们在惴惴不安的猜测中熬了半月,每日上学下学路过昭阳宫,都不敢向里多看一眼,生怕是猜着了。我们嘴上谁都没提,心里却暗自的祈祷着,但愿云馨只是被分去了其他地方,哪怕是犯了错被遣卝送出宫,也不要是那般。千万不要,万万不要。

直到那天,父皇亲自来上卝书房接我与三哥下学,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一路上我们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被父皇牵着。跨过门槛的时候我抬头看去,瞧见了三个金晃晃的大字。昭阳宫。

仿佛当头一棒般脑内嗡响。

正厅里叩拜如仪的女子身着翠绿宫装,满头珠翠抵在地上,泠泠的响。我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听见旁边三哥同样粗重的喘息声。

父皇说,溯儿,钰儿,湘娘娘向你们行礼呢,如何不抬头?

别无他法,我抬起头,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父皇说,钰儿,你见过林氏的,听说她是个会伺候人的,坤宁宫里属她出挑,朕也这么觉得。近日她伺候朕,伺候得不错,朕打算升她为答应,你觉得如何?

林氏,原来云馨的本姓是林。宫里的下人都是没有姓的,一旦有了,就是灾卝祸。

我喉卝咙发干,支吾地挤出几句话。父皇觉得好,那儿臣也无权置喙。

我已经忘记了父皇那时的回答是什么,自打踏进昭阳宫以来,我便不住的出冷汗。天旋地转,仿佛有擂鼓在耳畔击卝打。我紧紧攥着三哥的手,几乎要抠出淤印。而三哥的手像一只死去的小动物般被我攥着,冰凉黏卝湿,动也不动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与三哥双双沉默。直到快走到皇子居所时,三哥才颤声问了我一句。四弟,你说父皇这样,是为了什么啊。

直至今日,我也无法给三哥一个答卝案。为了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呢。父皇无疑是知道我们与云馨的私事的,可那时我们不过只是六岁稚童,云馨却已是年近双十的成年女子。何来不妥之处?

天子的心,没人能揣测。

昔日的云馨,后来的湘更卝衣林氏,就这样成了后宫里可怜女子的一员。她向来是个争气的,在坤宁宫时出挑,分到御花园也是做的有板有眼。即便是成了金丝雀,她也一步步地从更卝衣到答应,再到美卝人,贵人,直到荣升嫔位。

那时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她用命拼下来的龙种。生第一个孩子时她便难产,熬了两天才诞下皇子。从那以后她便坏了身卝子,再之后的三次有喜,她都没能保住。昭阳宫的血卝腥气再也没能淡过,数不清几次的深夜,我与三哥手拉手站在宫门口,看着里面宫女太监奔来跑去,听着女人的惨叫痛呼,腥甜的铁锈味充斥鼻腔,闻之欲呕。

那是横贯我们整个少年时期的梦魇,永远无法忘却的云馨和那天的湘更卝衣。午夜梦回,我总是恍然嗅见血卝腥气,想起那个拼命生孩子,直到断气还是一身血污的湘嫔。

在她没了第五个孩子的夜晚,我终于没能忍住,冒着有违礼制的危险翻进了昭阳宫。

卧榻上的林云馨让我暗自心惊,多年不见君面,我不曾想到她的模样会如此苍白清瘦,像一只纸做的人,风一吹便散了。

她见我来,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被我死命拦住。卧房里的血卝腥味让我想吐,我隔着两步宽的距离,问她为何要如此,这么拼命的去折腾自己,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卝子早已坏了吗。

她笑了笑,说。妾的恩宠早已断绝,君上对妾的怜爱不过一时之喜。但妾已身在深宫,妾想为自己争一争,也想为妾的润儿争一争。妾出身寒微,没有什么能为君上做的。只有这把身卝子,还能够拼上一把。

我哑然无话。

她看了我一眼,歉然一笑,让殿下听见这些腌臢话,是妾失仪了。此地血卝腥,殿下卝身份尊贵,实在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去吧。

云馨的话,我当然是明白的。其实宫里的女人,无论身份高低与否,无非只是替父皇诞下子嗣的工具。生子便得封,生不出孩子,或是年纪大了,都早已被父皇遗忘在宫里的角落。世间男女之间最丑恶之处,在这最尊贵的处所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云馨不是淡泊不争的人,何况还有年幼的九弟。她这么做,合情合理。

我帮不了她。

云馨再度成功诞下子嗣时,我以为她已养好了身卝子,不再性命攸关了。她靠着孩子升了贵人,又升了嫔。在她做湘嫔的第一个年头,一天夜里,她与腹中还未足月的孩子一起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我不曾赶上她断气的时刻,得到消息时赶去时,昭阳宫已经在遣散她昔日的宫女。我抓卝住她身边面熟的贴身侍女,几度逼问下,那宫女终于颤卝抖的在我面前跪下,说湘嫔娘娘这几年一直在用猛药补身卝子,方能重有子息。只是那药性太猛,湘嫔又接连生子,早有下红之症。此番小产,她已是油尽灯枯,下红不止,到底是没了。

没了,这就没了。

还是血卝腥气,铺天盖地的血卝腥气。明明此处早已收拾干净,哪来的血卝腥气?可我闻得清楚,这是林云馨的血,它粘在我的手上,跟随我一生也无法洗净。

是我与三哥的任性害死的她。

隔日,我听闻父皇念她诞育子嗣,破格追封贤妃,不加谥号,入葬妃陵。

我砸了三个摆件,从此不再踏入昭阳宫一步。


三哥,你还记得那个云馨吗?她的一生,从御花园到满身血污的一生,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

三哥迎娶云梦国公主的那一天,也是我的大婚之日。父皇为我择了正二品吏部侍郎的嫡六女姚氏为正妃。隔月,我与三哥双双封王开府,他为歧王,我为周王。

入主周王府后,我开始跟随着长姐的指引结交党羽。手信和赠礼流水一样送进王府,每一晚议事堂的烛花都点到深夜。我与潘山岳闲话烛下,与蔡季义饮酒,纳刘百枫次女为侧妃,赠赵恩知宝马美婢,与潘松鹤微服查访。长姐在背后无形的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教我如何下这盘棋。她比我年长三岁,自她择婿出宫那一天起,她就已在替我默默铺局。我心知若非她为女子,这太子之位当是由她来做。如今我身上背着她与三哥的期许,箭在弦上,已不卝得卝不卝发。

我曾天真地以为事情会平静地发展下去,我一天天长大,父皇一天天变老。只要我认真做事,跟着长姐一个个笼络朝臣,总有一天父皇会想通,将太子之位传给我。没有人会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受伤,无论是我们还是其他兄弟。

直到那一年的大旱,六弟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舜化二十三年,岭西边境出卝事卝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大旱,北羌断了粮,扰边之事骤起。父皇指派了我的六弟,恭王睿微前去督军。

我深夜造访永安公主府,与长姐商讨至深夜。长姐说,恭王,是你的大敌。

我说:“我记得六弟的母妃去的很早。”

“他亲生卝母妃确实去的早,但你别忘了他养在谁的膝下,”长姊沉吟,“颖妃的背后是护国公主与广平侯,钰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的,护国公主战功累累,她手下的兵,当然更忠于大将。颖妃入宫多年无所出,恭王便如同她亲生子般。大将的亲外孙,自然比我一个外人要亲近。

“更何况他的生卝母是淑毅皇贵妃,当年她以祥瑞之兆降临,钦天监指认她为帝王之贵人,纵然她去的早,却也不能否认她于父皇的意义重大。当年淑毅贵妃殁时不过一小小充仪,却能破格追封皇贵妃,加封谥号。你明白这分量有多重。”长姊说道,“钰儿,这一次你一定要争。否则,若恭王凯旋归来,你我的谋划恐怕将功亏一篑了。”

我点点头,道:“臣弟这就去联卝系近臣,命他们在父皇面前多提提臣弟,也好劝导父王派我往岭西。”

长姐闻言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不够,几个臣子的力量,恐怕不能撼动父皇的想法。”

我想了想,说道:“我与十三弟,过去倒是有些私交。”

“睿泽?”长姊思忖半晌,“也好。”


但还未能等到睿泽的消息,岭西便传来急报,说是恭王率部下巡县时,遭遇北羌军卝队,失去踪迹了。

急报一到,朝野哗然,父皇又急又气,摔了奏折便离了太极殿。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那日下朝后,我便等在御书房,向父皇请缨前往岭西,寻回六弟。

父皇并没有立刻同意。

恭王前脚刚在岭西失去踪迹,父皇行卝事谨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是否是天助我也,不出几日,玉龙关洪卝灾,淞河水位大涨,又恰逢岭西换防,粮草紧缺。我自请送粮入岭西,终于如愿以偿,于月初领兵离了京卝城。

离京之前,三哥唤我去府上。如今那里既是大孟的岐王府,又是云梦的驸马府。他娶了公主,便不能再纳侧妃。想来三哥与这样一个贵女结为夫卝妻,日子过的自然不如我们其他兄弟那般自在。

岐王府人少清冷,我与三哥对坐用膳,双双无言。临去前,三哥到底是开了口。他将一枚玉符放在我手中,说,钰儿,此去凶险,这枚玉符你一定要收好,万万不能弄丢卝了。

我翻过玉符,认出了那之上镌刻的云梦皇室特有的纹章。

我当下心头咯噔一声,问道:“三哥,难道这是云梦——”

“不错,”三哥点点头,“岭西地处大孟、北羌与云梦三国边境,依我之见,此次大旱北羌必有行动,倒是若情况危急,你便拿着这枚玉符去到云梦皇宫,找一位闺名为克莉丝的公主。无须多言,只要将此物呈给她,她便能知晓你的来意。”

我暗自心惊,握紧玉符。此事非同小可,绝非一日之计。云梦国七公主嫁入大孟,如今已有五年之久。若这枚玉符能调动云梦皇室,绝非是书信往来能订下的盟约。

我当时便想起五年卝前三哥对我说的那句话,云梦国,是一张好牌。

我惶惶然,“三哥,难道你从那时起便……”

三哥冲我无声点点头。

相对无言,良久,我问他:“代价是什么。”

“一物换一物。”

“什么?”

“届时若大计顺利,克莉丝公主出嫁大孟,而我便携七公主返云梦,再不回此。”

质子么。

至此我终于明白三哥说的盟友作何意,两姓之好,永远只是虚伪的盟约,唯有一换一的相互制约,才是真正的盟约。三哥与云梦订下如此约定,是冒卝天卝下卝之卝大卝不韪,一旦被发现,当斩都不为过。枉我一直自以为三哥懦弱,却原来他所做之事,胆量远在我之上。

事已至此,我退无可退。

我揣好玉符,对三哥行了大礼,一步一步地退出岐王府。



*

与恭王的这一战,我打的辛苦。

岭西北羌上演的战争,是真刀真枪刀刀见血。亲兄弟之间的战争,却是兵不血刃,无声无息。我领兵自京卝城下岭西,一路上江南各关拒不开仓,推说是灾民沿河而上,四起暴卝乱,这仓若开了,便再无关上之日。与此同时,我听闻远在岭西的恭王回到了大营。

我手下密探飞鸽,一一告知我恭王所为。说是当日恭王失踪,原是在山中一路躲藏,在兽皮上画出了地图。又听闻恭王曾到过云梦国。此次他回营,踌躇满志,兼又多了张地图。我身旁近臣急得游说我,说若如此下去,此番亲征我必矮上恭王一头。我听完只是点头,并不作声。

人在宫外,一举一动却都落在京卝城。父皇手眼通卝天,我与恭王纵使远在天边,想必大小动作他都心知肚明。倘若我现在拔军奔往岭西,定会引起父皇疑心,更不用说身去云梦。恭王莽撞,前日失踪已引得父王连骂逆子,即便如今携地图归来,也未必能在父皇心中挣回几分。于我,自然是要按兵不动,将这粮草之事料理清楚。我手下有三两食客,皆是江湖人卝士。当下便派出二人,令一人快马加鞭前去云梦,替我递上那枚玉符。另一人便往江南去,于乡间寻得一上官姓男子。

我手中自有信物。幼时父皇曾带我北郊围猎,我年幼莽撞,跌下山崖,幸得二江湖人卝士相救。其中一人便是宫中后来的清婕妤娘娘,可怜她却是年纪轻轻,便抛下十三弟撒手人寰。我惜当日她救我之情分,对十三弟向来多有照拂。此番离京,他亦交托我一信物。说是若在外遇险,可凭此去寻他舅舅相助。

我随物附了封信,嘱托那位上官姓男子替我前往岭西,与恭王结识。此番恭王有备而来,我的人只能安插至岭西将军处,恭王麾下是密不透风,只望这位武林盟盟主能替我打开缺口,也好知己知彼。

消息传回来时,已是北羌大军集结,父皇命我率兵主战,奔赴边境。上官派飞鸽来报,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告知我他已成功混入恭王身侧。

与其同时,京卝城传来圣旨,父皇嫌恭王莽撞,此时恰逢凇河沿岸灾民暴卝乱,便派他自岭西撤兵,奔赴玉龙关镇卝压起卝义。

当下内有暴卝乱,外有强敌,国之根本几近动卝摇。但我却以为一将功成万骨枯,此番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长姐在京卝城早已替我上下打点好,若此番我得胜归来,朝臣必拥我为太子。我知长姐一诺,重若千金,因此断不敢怠慢。

可偏偏恰在此时,上官传信,说恭王前夜间灌醉了守卫,带随从亲信奔赴岭北去了。

好个急色相!我收到消息后,险些砸坏了御赐的护手。恭王深知父皇已认定他莽撞不堪用,若是放任我在前线立功,今后夺嫡之争必没了他的立足之地。为了在父皇面前挣脸,他哪怕冒着二次擅自离营的罪名也要去前线!不愧是我的好六弟,护国公主的好外孙!

如今我人已在岭西带兵,北羌人来势汹汹,此番更有汗王督战。云梦国七公主前日已女扮男装率兵前来支援,战势凶猛,更是分卝身乏术。如此待到半月后,我听闻恭王已到岭北,又说服了镇北将军出兵。我苦战无法抽身,一时心急如焚。

正在此时,京卝城三哥来信,教我且放宽心,恭王之事,自有人替我解决。

三月后,北羌投降,我主议和。半月后我归京路上,却骤然听闻恭王战死的消息。

我万不曾想过这样的结果,初得消息,登时惊的久久不能言语。我与恭王之争,不过是争一个父皇的宠爱,何至于出了性命?虽说在外征战,凶险颇多,可哪里有封了王的皇子丢命的道理?虽说是亲征,说到底不过是做个样子,帐内筹划罢了,真的要一刀一枪的厮杀,从来不是皇子分内事,哪怕有些莽撞的皇子硬要上战场,也有近臣护卫,何至于丧了性命!

我当下便令密探与我逆道而行,去往岭北大军查探恭王之死真卝相。

在我回到京卝城前,密探的消息也传到了我手里。说是恭王死的有些蹊跷,有小兵瞧见,恭王战死那日前头还厮杀的起劲,可后头却突然四肢无力,一个不慎,便被北羌人围杀了。

我当时便有如浸入三冬寒潭。

是有人做了手脚。

三哥寄来的那封信,我为避嫌早已烧掉,可里面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恭王之事,自有人替我解决。

没想到这个解决之法,竟是永除后患。

自云梦联姻一事起,我便已知三哥对夺嫡一事势在必得,但我万万不曾料到,他下手竟会如此毒卝辣。睿微虽非与我一母同卝胞,可到底是骨肉手足,仅凭一己私欲,何至于害了他性命!如此下去,难道要重演先帝在时简王之争了吗?我自然是心悦太子之位,可我从不想沾上手足的血。这样得来的太子之位,我不要也罢!

甫一抵京,我便杀去岐王府。彼时三哥正在侧房饮茶,我冲上前去揪出他衣领,劈头盖脸一句:“六弟死了,三哥,是不是你做的?”

没想到三哥比我还震卝惊。

“什么!六皇弟他——”三哥睁大了双眼,“我以为只是——”

“是我做的。”

我回过头,看见了我的长姐。

一时间厅堂上下俱寂,无人言语。我一路上积攒起的满腹怒骂,此刻都烟消云散了。我无法对长姐有任何指责之言,我自幼跟着她长大,受她庇护,一路走来长姐于我早已如金科玉律般不容置疑。如今她说恭王之死是她所为,又叫我如何斥她?

"是我做的,与你三哥无关。"长姐踏入房门,"钰儿,你要骂便骂吧,长姐愿意受着。"

"是我让溯儿写信给你,告知你此事有人会替你解决。溯儿他并不知我会如何解决,此事与他无关,乃我一人所为。"

"难道,是那武林盟盟主?"

三哥猝然开口,引得我亦向他望去。那武林盟盟主难道不是——

"不错,"长姐冲他点点头,又复望向我,"钰儿,你不必吃惊。睿泽是个懂事的孩子,知恩图报,可到底愚钝了些。我知道这几年你念着他母妃的情分,对他关照的多些。他既然肯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那多做一些事也无妨。武林盟的那件信物,是我让他给你的。恭王,也是他舅舅下了江湖上的软骨毒药。纵然父皇起了疑心追查,你查不到你身上,钰儿,你大可放心。"

"可是,为什么?"我迟疑着开口,"姊卝姊,恭王对我并无杀心。"

"并无杀心?"长姐哼了一声,"恐怕他想要的是更大的酬劳,看看这个吧!"

长姐说罢,便将一封信件丢至我面前。我拾起一瞧,见那信首署着恭王亲启四字。

"此乃护国公主麾下大将写给恭王的信,我的人只截获这一封。但他二人通信已久,非一日两日之功。这信中说的明明白白,早在你离京之前,恭王便自知失信于父皇。他与此叛将私联已久,此番更是谋下大计。若你凯旋回京,父王念你战功要加以封赏,或是因他擅离职守之罪削爵罚俸,他便要拥兵逼宫,强令父皇立他为太子!至于你,自然是斩之除后患。钰儿,你还以为他对你毫无杀心吗?"

"可,可若是如此,长姐为何不留下这信,来日向父皇检卝举恭王不臣之心,又何作卝恶卝人反杀了他啊!"

"妇卝人之仁!"长姐气的怒骂,"你以为先皇为何要封他外祖母为护国公主,因为忌惮!我大孟天卝朝盛世,多年不曾起战火。境内军卝队哪有几支上过战场的?唯有护国公主麾下乃悍兵勇将,你若检卝举恭王惹急了他,又有几分把握能打得过他!你以为吃天子俸禄的京卝城禁军是什么可用之人吗!况且恭王有如此后卝台,他一天不除,哪怕你真的坐上了太子之位,有此等狼子在侧,你又如何守得住!钰儿,你真是白读十年圣贤书了!"

"长姐,莫要动怒。”三哥忍不住出言相劝,“钰儿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你也是!”长姐并未住口,反倒转过脸斥起三哥来,“一个两个都是妇卝人之仁,坤宁宫的日子还是太舒服了,将你们娇惯成了两个祖卝宗!你以为夺嫡之路是好走的吗?九五至尊。天下之主,谁不想要!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能选的,钰儿,溯儿,你们是嫡子,阖宫上下的皇子妃嫔眼睛都盯着你们呢。你以为你不争,就能逃过骨肉相残的命了?睁开眼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二人生做嫡子,注定是要面对这局面的!”

我与三哥被斥得相觑无言,诚然长姊说的不错,可这样一个事实骤然的砸到我们脸上,总归是有些难以消化。难道从今往后,真的要走上这样一条手刃手足的沾满血的路了么?我又一次的想起了湘贤妃,熟悉的腥甜味再度回到鼻畔。那是特属于宫里的血味,萦绕我半生仍弥久不散。

“我话便说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想清楚。”长姐似乎是消了些气,看了看我,轻叹一声又摇摇头,“我回府了,钰儿,你也不宜久留。你刚回京,如今要紧的是去拜见父皇。你也回府收拾一下吧。明日的早朝,我已替你安排好,会有人帮你说几句的。”

我在长姐背后跪伏卝在地,恭送她的背影。


“愚弟,铭记长姐恩情。”



*

我入主东宫的那一天,也是三哥离开大孟,永远的前往云梦国的那一天。

封太子一事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我携战功归来,恭王身死,朝上半数重臣皆我卝党羽,加之三哥前日已递了折子,自请携妻回云梦久住,我便成了唯一一个嫡长子。群臣进谏,父皇别无他法,当即便点头封了我为太子。

我知道这远非结局,甚至只是一个开始。

父皇仍身卝体健壮,我亦不过二十有一。东宫是一个比嫡长子更大的靶子。如今,连三哥都要离我而去了。偌大的京卝城只剩下我与长姐相依为命,一共走下去。我身着华服站在东宫之中,执着姚氏的手,却只觉身旁空荡荡,无比寂寥。

我将三哥送至城外,一路上我与他一言不发。及至城门口,他方才回身握住我的手。良久,我们只是紧紧相握,四目相对。末了,三哥对我说:“钰儿,三哥去了。你多照顾好自己。”

这一句话,便成了我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来自三哥口卝中的话语。

送走三哥,我回到东宫,踉踉跄跄在桌旁坐下。二十余年来的相伴相生,如今只剩我一人在这宫中。几多烦忧,都再无人倾听。无论我招再多门客,纳再多侧妃,也都及不上三哥与我一母同卝胞的情分。如此想着,这三伏酷暑中竟也徒觉寒凉。

正在此时,太子妃姚氏走上前来,替我斟满一盏六安瓜片,道:“殿下,今日您送岐王殿下时,蔡大人来过一趟。”

“蔡季义?”我回过神来,“他来做什么?”

“说是前日洵清知府母亲去了,向圣上递了丁忧的的折子。”她迟疑半晌,继续说道,“蔡大人还说,成王殿下已举荐了荆温才填缺。”

“成王?”我从椅坐起,思忖片刻,叹道,“知道了。”

“那妾先行退下,殿下也早些休息。”

“等下,”我唤住她,“你替我通传一声,叫繁霜去永安公主府等着,我稍后便到。”


如今的成王,乃我的十皇弟睿贤,他母亲如贵妃乃从一品五营统领之嫡女。家世尚可,且子嗣繁多,多年来颇受父皇宠爱。虽及不上锦皇贵妃椒房盛宠,却也是长盛不衰。只是睿贤在父皇面前向来不甚得脸,故而我亦不曾对他上心。

如今洵清知府丁忧,他却举荐了人。那洵清知府原本是我卝党羽,睿贤却能抢在我前面先一步得知他丁忧,又早备好了举荐的人选,可见是有备而来。兵来将挡,我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自成年以来,我广收门客,前些年于岭南收一老者,自号繁霜。我见他颇有才识见解,便在京郊替他置了宅子,一月三石米粮供奉着,如今也到了可用之日。

成王举荐荆温才,我不曾拦着,只按兵不动。我早已派人埋伏卝在荆温才赴任途上,只待他行之此处,立时杀之后快。眼下,自然要闭居东宫,以蔽众人眼目。

半月后,洵清来报,荆温才身死。我适时出现在御书房,向父皇举荐潘山岳。眼下洵清无人,父皇焦急,当即便拍案定下。

我踏出御书房,恰逢成王跪在门外求见。与他擦身而过时,他抬起头瞧我,我亦回以一瞥。

只一眼,心知肚明。

隔日,我便听闻成王被派往洵清,监卝督潘山岳上卝任一事。

我在东宫坐定,手中翻着名册,太子妃在我身侧磨墨。我忽然问她:“千青,成王今年几岁,你可还记得?”

“妾依稀记得,成王殿下今年满十六岁了。”

十六岁啊,真是个好年纪。

十六岁的我在做什么呢?大概仍与三哥一同在御花园发呆吧。转眼间,已是六年卝前的事了。

我合上眼,揉卝着眉心,问道:“繁霜已出发了吧。”

“前日便已离京,殿下。“

“好,”我说,“备下轿輦,我去一趟永安公主府。”



*

成王于回京路上收繁霜为幕僚的消息传来时,张秀被大理寺查办的旨意也通传了下来。听到这消息时,我捏紧了手中正赏玩的一朵牡丹。

再张卝开手,只剩满掌汁卝液残骸。小黄门急匆匆上来执帕替我拭净,被我啪地打开手。

“没想到他远在他乡也能动了我的人。”

“成王不比恭王,他虽无兵力,但母家乃京中重臣,朝中势力不可小觑。”长姐自我身后走来,“如贵妃这些年来一直替他筹谋,她是奔着中宫的位置去的,许家势力盘曲根缠,百足之虫,一时是杀不死的。况且他尚有幼弟睿久,成王虽不甚得宠,但睿久向来聪慧,甚得父皇欢心。钰儿,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知道了。”我有些烦躁,“可长姊,我们也有瑞平郡王。”

长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样的母家,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长姊……!”

“难道不是吗?”长姐打断我,“若不是因着母家不管不顾,母后又怎么会如此软弱,任由那锦皇贵妃——”

“长姊!”我拔高声音,“第五氏并无过错,她只是……独得父皇青眼罢了。”

“可母后与父皇,也是少年夫卝妻,青梅竹马。”

我沉默了。

是啊,我自然知道。

帝王恩宠,不过一句凉薄易变,兰因絮果。

少年夫卝妻,青梅竹马……有什么用?容颜未老恩先断,年少轻狂的许诺,不知何时早已在乱花中迷了眼。父皇钟爱锦皇贵妃,却也立了恩宠不衰的如贵妃,他惜纨德妃孤女之身,又赞卿妃如天女下凡。他爱的人实在太多,心里早已塞得满满当当。他像收藏字画一般收藏着女人,每一个都是他无可替代的珍宝。少年夫卝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替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收藏的工具罢了。

我又想起了云馨。

手里的花汁已风干,黏在指间,一如这宫里洗也洗不净的脏事,一旦沾上,便跟着一辈子。

出生在帝王家,本就已经脏了。

我忽得冷笑一声。

“长姐,你有没有想过。”我说,“如果我们没有生在坤宁宫……如果我们不是父皇的孩子。”

……会是如何呢?

啪地一声,自左颊忽起灼痛,火卝辣辣的蔓延开。

我捂住脸,惊诧的看向长姐。

面前的长姐面色愠怒,双目炯炯,眼角却一团水雾。这一掌自然是她打的,可我想不通她为何要掌掴我。

“这种话,以后也不要让我听见。”长姊沉声道,“你如今身在刀尖,还在想这些没边的事,当这是胡闹吗?你我生在这里,没得选。改变不了的事,不必再伤春悲秋。”

我沉吟良久,低下头:“是,愚弟明白。”


长姊这一巴掌打的真疼。

我自幼活在庇护之下,论清卝醒冷静,我从来都及不上长姐。她早早便认了命,自愿做一个殚精竭虑的长公主。我却始终郁郁顿顿,牵连未断。襁褓的温暖始终不曾离我而去,我常在梦中蜷缩身卝子,徜徉在想象中的温暖的海洋中,仿佛这样便可回到母后腹中。自我睁眼见世间起,不曾有一天真正的轻卝松过。

我想起云馨,可宫中的可怜女子又岂止云馨一人。

在我尚未开蒙时,曾常听身边的嬷嬷提起一位灵贵嫔。

那时她还风光无限,接连产子,自更卝衣升至贵嫔,不过三年时间。听说,她曾是那位殁了的哲懿皇贵妃的近身侍女。

哲懿皇贵妃是打潜邸便伺候父皇的情分,入宫头一年,便有了身孕。也就在那时,彼时仍是一宫女的灵贵嫔便爬上了龙床,怀了龙种。

灵贵嫔的得宠,原是哲懿皇贵妃为固宠使的手段,这在宫中向来不是秘密。但又听闻,当初灵贵嫔是领了汤药去伺候圣上的,却又临阵反悔,倒了汤药,这才有孕晋封。

听说,父皇也知道此事。

或许是知晓,或许是不知晓,也许又是父皇并不在意女人的谋求算计。无论如何,这都不曾影响灵贵嫔的步步高升。她与哲懿皇贵妃隔月有喜,她足月诞下二皇兄睿远,却是哲懿皇贵妃没福,母卝子一同去了。她生子,封美卝人,贵人,再到嫔,婕妤,贵嫔。每一步都给父皇留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儿。就在我六岁那年,她诞下了我的九皇弟睿祈。

纵然她出身卑贱,无甚教养,常在请安时顶撞母后,于后宫诸人多有不和,我也不曾想过她会有如何凄惨的下场。那时的我还不曾领略过帝王的薄情,不知道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云馨。

灵贵嫔的恩宠,便是在诞下睿祈之后一点点消散的。

我少年时,常在御书房消磨时间,亦常见聆总管为父皇呈上各路贡品,其中自然有太医院制的药丸。有一次,我见聆总管向父皇呈上一木盒,那时他的面色却不似从前喜气洋洋,倒是目露迟疑。

“圣上,此乃太医院刚制的一转大成丹,说是滋补养生之用,只是……”他说到此处又嗫喏半晌。

“只是什么?”

“只是这药虽滋补,用久了却……却会至心脉劳损,危及根本……”

出乎我意料的是,父皇收下了。

那时我自然想不通,为何父皇会留下一盒于己无益的毒药。

不曾见过深海,便不会得知海水寒凉。不知帝王薄幸,便也不会战战兢兢踮足度日。我曾经也是不知道的,所以那时仍可以过的开心,自在,无拘无束。即便是后来知晓了,纵然唇亡齿寒,但直到最后,我都不曾料到父皇的冷情有一日会真的挥到我的头上,斩下我精神中昂起数十年的头颅。

那之后,时日一久,我也忘记了当日令我不解的一转大成丹。直到一日间,我与兄弟们齐聚上卝书房,听着先生的讲经打瞌睡时,忽然听得太监通传,唤我幼弟睿祈前去,说是灵贵嫔突然不好了。

那时我望着踉踉跄跄奔出的九弟,不知为何,我亦跟了上去。那一年我十二岁,前方不远处跑的匆忙的睿祈,那年也只有六岁。他小小的身卝体在冗长的宫道上起起落落,像一片被风掀动的树叶,飘零而去。

就在我跟着九弟奔至瑶华宫门口时,宫卝内骤然哭声大作,间夹几句零散的“贵嫔娘娘”,我经这哭声一震,忽然双膝酸卝软,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九弟的嚎哭声在我耳边爆发。灵贵嫔,殁了。

那日我一直陪着新丧母的睿祈,让他在我怀中号啕大哭。听问诊的太医说,灵贵嫔是心脉劳损,突发了心悸之症,药石无医,这才去了的。

心脉劳损?灵贵嫔当时还未到三十岁,何来心脉劳损的道理?

九弟将头埋进我衣襟,哭得浑身抽卝搐,几欲厥过去。他不过才六岁稚童,却再也没了母亲。父皇再疼他,到底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父皇,而他亲生的娘卝亲却已再不能替他擦去眼泪了。如此哀痛,是当年的我远不能切身感受的。我能做的,唯有始终跪在他面前,陪着他从白日哭到傍晚,直至夕色将我们通身沐浴。

那时,哭到天色已晚终于嗓子嘶哑的睿祈,在抽噎中向我道出了一件令所有迷雾豁然开朗的、残酷的事实。

他说,四皇兄,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母妃啊。

我脑中泠然一响,抓卝住他浸满泪水的手追问:“何出此言?”

“我……我前几月,曾经看、看见父皇训斥母妃。”睿祈一边说,一边仍止不住抽噎,“父皇将、将母妃推到地上,他说,母妃是贱、贱妇,是母妃害死了哲、哲懿皇贵妃,他说,母妃是卑贱之人,是、是死有余辜……”

我仿佛被一柄巨锤击倒在地,电光石火间,我猛然记起心脉劳损这四字曾在何处听到过。我当先便推开九弟,扑到灵贵嫔的床畔,疯了一般的摸索找寻。

当我终于在灵贵嫔枕边摸卝到那个硬卝硬的小木盒时,还未见到模样,人便已经僵住。

地上的九弟被我猛地一推,此时连抽噎都忘了,只愣愣地瞅我,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四皇兄……?你怎么……?”

我双臂颤卝抖,仿佛那木盒上灌有千斤重,任我如何用卝力也抽不出。我按住颤卝抖不停的手臂,强命自己抽卝出木盒,却又在真正拿出的那一刻闭上了眼,不敢去看。

千万不要是那样。

“……四皇兄?”

千万……千万……若是如此,那父皇……

我鼓卝起勇气睁开了眼,低下头一瞥。只一眼,便觉脚下无力,瘫卝软在了床边。

是那一转大成丹不错。

是父皇。

是父皇……是父皇……!可是,为什么……凭什么?灵贵嫔服侍他多年,难道仅凭一个猜疑?凭什么!

是父皇杀了灵贵嫔!

我彼时浑身酸麻,犹如针扎一般的感触自后脑蔓延至四肢骨骸。

我在霎然间便明了了父皇的冷心冷情,那是真正的唇亡齿寒。说来惭愧,我与灵贵嫔并不相熟,甚至因她素来冒进犯上,可说是我母后的敌人。可纵然有私怨,在那一瞬间,当灵贵嫔的死明明白白的摆在我面前时,我只觉遍体发寒,怎么想也想不通。

是父皇杀了灵贵嫔!可灵贵嫔侍奉父皇十余年,又为他诞下数位孩儿,倘若哲懿皇贵妃真乃她所杀,父皇定会秉公办事,废她位分再赐毒酒一杯。但如今灵贵嫔却是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味补药上,一切都只是父皇的疑心病,只是这一丝的不宠爱,便能让九皇弟的生身母亲送了命。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啊。

从那以后,当我每一次跪在父皇面前请安时,心中便会多添一丝畏惧。这畏惧不是因着天子之威,而是人性中最简单最原始的恐惧。我害怕父皇,怕他沾满亲人之血的那双手。在我的一生中,我曾无数次在心底问过父皇为什么,直到最后我才知道那答卝案,却是我永远不曾想到的。我的父皇,其实从来不是我的亲人。他的确与我血脉相连,也与那些后宫的可怜女人有着生儿育女的情分。但我不是父皇的亲人,她们更不是。

灵贵嫔的身后事办的体面,我依稀记得父皇追封她为妃。风光大葬那日,她的孩子们在灵前哭成了一个个泪人。

我从此再鲜少踏进后宫。



*

如果我们不是父皇的孩子……可没有如果,就在眼下,父皇的另一个孩子已经向我虎视眈眈的,发起了战争。

洵清境内多山,向来山贼猖獗。潘山岳那边才刚走马上卝任,便有山贼趁着父母官交接的空缺开始闹卝事。只是这一次闹的的确大些,有一伙大胆的贼人,竟然在山中自立为王。消息传到京里,父皇发了好大的脾气。

好在镇卝压的快,不出一月,山贼动卝乱平息。只是闹了这么一回,洵清当地有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成王抢在我前面向父王请缨散私银设粥棚,我自然跟上。如此不到半月,却是我的粥棚出卝事卝了。

来报的人说,是太子的粥棚里用了掺豆子的米熬粥,本想是为了饱腹,却不料灾民饿急了,吃的也急,这一下便胀死了好几个灾民。这笔帐自然是算到我头上的,可我心里清楚得很,这豆饭一事我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手底下哪个人吩咐下去的,经成王一加工,却成了我的授意了。

我明知被冤枉,但并不辩驳。此时牵扯良多,如今是成王管事,红口白牙自然是黑的白的任他说。我若辩了,保不齐又要给我安一个不理政事的偷懒罪名。想必这个大礼,成王早在请缨之前便给我备下了。

“他料到我不肯落于人后,必会跟着他设粥棚,也料到我不好插手洵清的事,以免在父皇面前有结交党羽之嫌。”我点点头,“想来做豆饭的人,他早已备下,那么后手自然也不会少。如此招式,妙,的确妙。”

“成王这招,到底是小门小户作派。不过胀死几个灾民,况你也非出于恶意,至多是个纸上谈兵之罪,能大到哪去?”长姐嗤之以鼻,“怎么应付,你想好了吗。”

“洵清的事已经乱到底了,潘山岳是我的人,父皇本就忌讳。眼下越是自己的人,越不能多去联卝系,反倒制住手脚了。”我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这棋局换一张棋盘,再继续下罢。”

“你有决断了?”

我点点头,道:“繁霜那边,我已吩咐过,让他与成王讲那朝国羊蹄芋的事了。”

“你确定成王能上钩么。”

“若不能,那我招繁霜入门下做什么?”我拈起棋子,冲长姐一笑,“长姐,你大可宽心。你我二人在此纹称一局,此子落定,天下既安。”


一月后,我听闻成王夜访御书房,于父皇面前献计请卝命,离京前去朝国寻羊蹄芋去了。

那时我跪在大慈恩寺的佛堂前,替皇祖母与母后父皇焚香祈福。听闻父皇知晓我整日只是祈福,叹了口气,道我虽有孝心,做起事来却及不上成王。我听了只是一笑,并不作何反应。

蠢,真是蠢。在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刻离开京卝城,无疑等于将这局拱手让人。羊蹄芋是幌子,我真正要的是成王离京,只要他不在父皇身侧,我办事自然更方便。

这一次我下了狠手。与恭王之争,是长姐与三哥处处铺设才将我推上太子之位。如今我已二十有三,自我成年那日算起,已有七年之久。幼弟们一个一个成年,稚卝嫩的矛头统统指向了我。成王与我相争,若不将他置于万卝劫卝不卝复,我定无宁日。

我在京中安然等了三月,及至成王携羊蹄芋归来,父皇大喜,又命人广种羊蹄芋,以填洵清数万灾民之腹。这盘棋下到现在,也该收尾了。

三月以来,我几乎不踏出宫门,只在皇祖母身畔侍疾。成王归来刚满一月,某日清晨,皇祖母饮了毒粥,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我跪在慈宁宫皇祖母的床畔,听着太医院大拜请卝罪,又听着宫卝内主管的查探,一直查到我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唐子,我适时惊慌辩驳,对天发誓我绝无害皇祖母之心,恳卝请父皇一查再查。

都是在宫中浸卝淫已久的人精,哪个想不通这个中古怪?没有人会怀疑我为下毒者,日日侍疾膝下,亲手送毒者又是我贴身太监姊妹,事发后二人皆自戕,又留下一封讨卝伐我德行的亲笔信。此等劣招连宫里最蠢的嫔御都不会用,更何况是已入主东宫的太子殿下。我跪在皇祖母与父皇面前落泪的演技实在精湛,活生生是一个天真不谙的无辜小辈。即便多疑如父皇,也未曾对我起过半点疑心。

这一查,便查到了成王身边的繁霜先生。

此案一经查清,事态便急转直下。几个月以来的拉锯战,如今结束的如山洪倾泻。繁霜先生伏诛,成王被削爵,豆饭一事又被揭卝发,进而贬为庶人,择日逐出京卝城,永不许踏入城门一步。从头至尾,也不过半月有余,世间便再也没有一个成王睿贤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从未想过下此狠手。促使我布下繁霜一局的,是成王暗算粥棚一事。原本明面上的争夺,是成王自己将它拉进了阴卝谋算计的暗处。他不知人心之阴暗,陷害计谋的水到底有多深。我身为兄长,理应替他上这最后一刻。

贬为庶人,对于一个意图谋害皇祖母以达到陷害太子目的的庶子来说,已是极大的宽容。繁霜先生交代的明明白白,收卝买小唐子,乃至下毒留下绝命书一时,皆是由成王亲口授意,繁霜亲自实施。所谓羊蹄芋之行,也不过是成王为避嫌离开京卝城的幌子。包括那胀死灾民的豆饭,也是成王亲手所谓。

这一份口供,彻底将原本只是削爵的成王贬为了庶人,永久地退出了夺嫡之争。

我原本以为成王会辩,但直到离京前,他始终闭门不出,平静的接受了事实。

我在他离京的那一天等在成王府门前,最后送了他一程。他穿的简陋,所携之物不过一小小包裹。他没有坐上我为他准备的马车,而是一步步的,缓慢的走向了城门。

睿贤身着布衣的背影清瘦而伶仃,背在右肩上的包袱随着步调一下下拍着他的身卝体。这个与我并不相熟的幼弟,在他被贬为庶人的这一年,也不过只有十七岁。我目送着他离开京卝城,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三哥。

我听说,临去前他写下了一封休书,送他的发妻回娘家,不必与他一同吃贫贱夫卝妻的苦。王妃与他情深,寻死觅活不愿归家。可睿贤心意已决,硬是在离京前一夜下卝药迷晕了王妃,让娘家人接走了。

倒显得是我卑劣了。

我苦笑一声,回过头看看这座即将废弃的成王府,像一具庞大的尸体,矗立在金尊玉贵的懿祥西街上,向来往路人展示着帝王家的无情与凉薄。

恭王身死,成王被贬。下一个又是谁?

我在原地驻足良久,始终不肯离去。

后来,我听说睿贤发妻始终不肯回娘家居住,更不肯改嫁。母家终于是没了办法,便在京郊置了座体面宅子,让她随几位贴身侍女在此住着,一辈子守着活寡,活在对不可能再归来的丈夫无尽的思念中。

我的太子妃姚氏听闻此事,于心不忍,遣人送了不少银子过去。我得知此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去干涉她。

我问她,你还知道些什么事情?

她犹豫片刻,对我说。永安公主昨日派人来递口信,要妾记得叮嘱殿下。别忘了,明年八月,便是十三殿下成年封府之时。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

睿久成年的日子,我已经等了太久。这也是第一次,我早在敌人出手之前便已得知对方姓甚名谁。

睿久,成王的幼弟,如贵妃唯二的皇子之一。从我设计废除成王之日起,我就已做好迎战的准备。睿久,他总有一天会对我出手。

与睿贤睿微都不同的是,睿久因着天资聪慧,向来在父皇面前得脸。若不是因着他兄长睿贤,想来他早先一步将刀子指到我的面前。成王被贬后,一向沉默避世的十三皇子突然活跃了起来。自成王离京的那天起,及至他娶妻开府封为衡王的那天,我书房的暗格中已累起一沓与他相关的密报。他结交重臣,广纳门客,兼讨好父皇。他自幼心机深沉,他的早熟在其他稚卝嫩的兄弟中格外显眼,这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我知道他会是个难对付的对手,更不用说,我还是害他长兄被贬的罪魁祸首。

每一天,我都仿佛能感知到背后如芒刺般的目光在一天天加重。一年多以来睿久织起了自己的党羽,他朝中根基虽不如我深厚,但如贵妃自有她的人脉。弹卝劾我的折子一天天累积起来,我甚至能感知到,父皇看我的眼神也在一天天变化了。

睿久像一颗溢满腐蚀液卝体的浆果,无声无息的撼动着我原本坚固无比的地位。

他动作并不大,只是零星些许弹卝劾,再后来,开始有大臣找借口拒我的请帖,间或又听闻十三殿下与哪位臣子私交甚笃,又是哪一日造访御书房讨了父皇欢心。早朝时十三皇子与我的争执,也不为人察觉的渐渐激烈了起来。

那年的八月,十三皇子睿久成年,父皇亲封他为衡王。王府设宴,大半个京卝城的官卝员都送了贺礼前去。

比我封太子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衡王执了把软刀子,抓不住摸不着,却刀刀刺在我身上。他不刺要害,只是放血。若假以时日,纵使东宫再大,也总有血流干的一天。但他不露马脚,也叫我无从下手。

我只是等。

我已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频繁的去长姊那里,如今我已二十有五,连我的长子,也已在前年开蒙。父皇登基时也不过十八岁,我如今早已不再是十六岁的愣头青睿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九月北郊围猎,诸皇子随行。我们这些父皇的孩儿中,大一点的如我大皇兄,已然年近三十,而最小的幼弟,今年才不过周岁,还不能随行围猎。仅仅是满了十岁可以随行的兄弟,也有二十二人之数。这过于庞大的家庭让我们甚至彼此之间都不甚相熟,对我而言,那些年纪过小的弟卝弟们的面容,比陌生人还不如。

在这些陌生的熟悉的面孔中,我尤其记得秦王睿严的面孔。

八皇弟睿严,我视他为心腹大患,甚至于他就是令我下决心夺嫡的关键因素。他的母亲锦皇贵妃,也是令这后宫里所有女子夜不能寐的头号大敌。

没有人知道锦皇贵妃的来历,表面上,她似乎只不过是父皇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女子,和后宫里其他花儿没什么区别。可唯有她一人,能在无家世背景的条件下迅速升至皇贵妃,且盛宠常年不衰。有前朝的宫人说,这位锦皇贵妃,似乎与父皇做皇子时身边的一位早逝的女侍卫有些像。

无论如何,她的得宠给予了睿严满宫独一份的礼物,那就是父皇的爱。

那绝不是几句赞扬或些许赏赐的矜持的爱,而是亲情——宛如民间父子般的亲情。

睿严是在父皇与锦皇贵妃这三口之家的氛围中长大的,父皇教卝会了他喊爹娘,教他走路,写字,骑马。他的王妃是他钟情的青梅竹马,他的伴读是父皇指定的楚穆侯的幼子,明欣郡主的幼弟。甚至,他都不曾和我们一同在上卝书房读书。他的老卝师,亦是父皇的太子太傅。这是满宫里独一份的荣耀,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都再没有过这样的特例。

睿严就是在这样的爱中长大,他的眼神是天真的,没有沾染上后宫半年的阴湿血卝腥。即便是我斗赢了恭王,又联合朝臣与云梦国,半逼半劝的令父皇封了我做太子。这个东宫的位置,我也仍坐的胆战心惊。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了半天纰漏,如果秦王找到了半点机会,我都会立即从这峰峦之巅跌落。说到底恭王成王乃至新封的衡王都是小问题,哪怕他们计谋再深,也总逾越不过去嫡庶之分。但秦王不一样。

秦王有父皇的爱,所以他所向披靡。

我小心翼翼的等待秦王出手,已经等了太久了。每一天每一天都提心吊胆,我安插了无数密探,可什么都查不出来。秦王太干净了,哪怕他有着几乎无敌手的底牌,也只是安静的做着他的闲散王爷。他似乎真的对储位丝毫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天下的九五至尊,怎么可能会有人对着唾手可及的无上权卝利视若无睹?

我不信。

也许他只是在等,等到哪一天我累了,乏了,父皇对我也不在宽纵的时候,等到我再也没有任何后援的时候,他便会走上前来,轻轻卝松松的将这储君之位从我手上拿走。或者,他真的被父皇娇惯的太天真了,真的从未肖想过皇位。他文韬武略皆不出众,年年围猎也只不过能猎到几只兔子,他从未显现出半点过人的资质,唯有宫中兄弟独一份的温和善良。我知道他从不对下人发火,与发妻也是恩爱不疑,宫中上卝上卝下卝下的人都喜爱他,哪怕是与我交好的睿泽睿祈,也总是跟在睿严身后喊八哥卝哥。人心这一块,我天然的争不过他。

我总是在围猎时骑一匹马,与睿严左右一同狩猎。我与他交往甚少,即便二人并行也无话可说。每每林中寂静,我偷眼观察睿严,期盼着从他身上看出丝毫端倪,却总是失败告终。

我始终看不出睿严身上有何争储的征兆。

今次也是无功而返,回到营地时,已是夕阳西落。我隔了老远便瞧见营帐边围了一群人,当下便觉得有古怪,便驱马前去,欲探知何事发生。

这一瞧,竟是衡王被人围在了中卝央。

借着夕色,我瞧见坐在当中的衡王怀中抱一只花色奇异的兔儿,正颇加爱怜地抚卝摸它皮毛。这兔子生龙活虎,且毛色之奇异且泛光泽,是我二十余年来也未见过的品种。这样的兔子绝无可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更何况它分毫未伤,哪怕是不使弓箭,仅用绳网捕捉,走兽也总会因着惊恐而拼命挣扎,伤及皮毛。眼前这只兔儿却是油光水滑,且乖顺的趴在衡王怀里,竟是一副被养惯了的宠物的模样。

我当下便觉得其中有鬼。

还未细想,便听得三呼万卝岁,是父皇来了。我下马率众人行礼,听得衡王兴卝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父皇,您瞧这兔子!”

“哦?”父皇亦被这兔子的奇异所吸引,“这是……”

“禀父皇,孩儿今日林中围猎,久无所获,正苦恼时,却突见这兔儿奔出林中,在儿臣面前坐定,便一动不动,似是不怕人似的。儿臣见它毛色美丽,欲捉回给父皇赏玩。谁知儿臣向它挽弓,它竟仍躲也不躲。儿臣心生疑惑,欲下马去看,它便奔至儿臣怀中,跟儿臣回了营地,是在乖顺得很。也不知是为何,这野兔长相如此奇特,又如此的亲近儿臣呢。故而特地呈给父皇,也让您瞧一瞧它。”

这一番话说完,当时便厌恶的我忍不住翻白眼。睿久这副假惺惺的讨好做派,像极了宫中那些小门小户女子争宠的模样。父皇品不出来,我们这些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做作至极。

衡王此话未落,父皇果然面露惊喜,伸出手去欲抚那兔子。还未碰到,忽然旁边扑通跪下一人,大喜道:“陛下!恕臣冒昧,微臣看这兔儿生的奇特,又丝毫不怕人,且如此亲近衡王殿下。此乃祥兆啊,陛下!此兽当为祥瑞兔是也!”

当下便扑通扑通跪下一排人,连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太假了,太假了。

可父皇偏偏吃这一套。

我跟着众人一同跪下贺喜,口卝中机械的说着吉祥话,暗自却攥紧了拳头。父皇那张在贺喜声中蒸腾着的愉悦的脸庞,实在让我觉得荒谬可笑。祥瑞,吉兆。这么虚无缥缈的事,可父皇偏偏是信的。衡王抓卝住了父皇的软肋,他知道,我也知道,可我不屑去做。没想到,我的自命清高却真的让我落于人后一头了。

我经此事一气,连睿严的事都顾不得瞎想了。人群散去后,我径直回了帐内,再瞧见我今日打来的野兔,当真是半点胃口也没有,干脆命人烤了它,送去衡王帐里作礼了。

半个时辰之后,有衡王身边的小黄门求见,说是衡王尝过我送去的烤兔肉,十分美味,特地送回礼给我。

小黄门呈上一盒茶叶,又补了一句。衡王殿下说,这茶叶苦的很。

我皱眉,告诉他我不爱喝苦茶。

小黄门只是低下头,一字一句忠实转述。衡王殿下还嘱托我告诉您一句话。

我问他是什么。

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怔愣半天,倏然攥紧手边笔枕。



*

“衡王使的这招够脏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姊是在对我说话。

“确实,”我说,“他向来如此。”

“你有打算了吗?”长姊冲我皱眉,“这一遭可折进去不少我们的人,父皇那边也到底对你有了些看法。难道就让衡王继续如此猖狂下去?”

我低头夹菜不语。

长姊说的是近日京中沸沸扬扬的百花楼事卝件。

天卝朝盛世,五里花街不夜,京卝城子弟多风卝流,百花楼更是群花之魁。只是正不巧,前些日子父皇与衡王微服私访时,恰好碰见相识的高卝官嫡子嫖卝妓,为了一花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父皇一气之下,彻查百花楼恩客往来。这一查,便查出不少重臣行为不检。

刑部侍郎章泉,御史张喜,顺天提学御史唐溶,光禄寺少卿张胡青,吏科给事中孙襄,大学士陈程,翰林院侍讲顾嘉珍。无一例外,都是我的人。

衡王那边倒是撇了个干干净净。

父皇当即下旨,涉事官卝员声色货利,挟妓宿娼,贪婪无忌,背违礼法,有玷风纪,见恶洵隐,统统鞭二十,革职出京。

这一招可是伤我不少元气。

我夹起一筷子玫瑰鹅脯,塞了满嘴,嘟囔道:“还是长姊府上的厨子合胃口,御膳房做的那些饭菜,简直是不能入口。”

长姐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皱眉。

我咽下鹅脯:“长姊,你再皱眉就长皱纹了。”

“我都快三十了,当然会长皱纹。”长姊无奈道,“钰儿,你最近是怎么了?”

“一切正常。”

“可你为什么……”长姊欲言又止,“你来我府上也没有过去那么频了,与衡王之事,你也甚少与我商量。钰儿,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长姊是担心你……”

“长姊,你多想了。”我出言打断她,“我最近只是有些忙而已,又怎会刻意与长姊疏远?”

“那衡王……”

“等便是了。”我搁下筷子,“行军打仗,自来是攻比守难。我人在东宫,衡王即便城府再深,也总是要攻来的。我不动,也仍是太子。他若不动,可就要做一辈子的衡王了。长姊,你猜他愿不愿意呢?”

长姊却只是咬着唇看我,并不说话。

我顶着长姊的目光,仍然慢条斯理的用膳,一盘鹅脯下肚,甜滋滋的腻在嗓子眼。我擦擦嘴,起身向长姐拜别。“愚弟先回宫了,待改日再来与长姐相聚。”

我说完便走,长姐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追到门口喊我:“钰儿!”

我脚下步伐不停,连头也不曾回过:“百花楼的事,我会去查。线人已布好,是个听话懂事的。长姐,大可安枕无忧了。”

那之后长姐可曾有再喊我过我的名字吗?我听不到了,转过一个拐角,正堂的声音便被隔绝。也许长姐会暗自垂泪吧,因为我这个不听话的弟卝弟翅膀硬了,开始防着她、不与她说心里话了。

这样也好,我想,让长姐这么以为也好。

衡王的事,我不能再牵连长姐了。

对付成王时,我加了码,将他贬斥出京永无翻身之日。如此不顾念手足之情,我料到衡王总有一天会报复我。但我不曾想过他招招致命,百花楼一案涉事官卝员皆为我封太子出过力,当日朝上群臣进谏催逼父王立储也少不了他们的进言。衡王扳倒了他们,等于撼动了我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太子之位。倘若假以时日,衡王再这样一点点卸掉我的臂膀,恐怕我连长姐也要连累。

既然如此,莫怪哥卝哥心狠了。

我查过衡王,他在百花楼并无线人。事发后,我便遣了人去百花楼,寻到一新进楼的董行姑娘。她是个伶俐的,不用我的人多说什么,便已效忠于我。

百花楼一事,我托了繁霜去办。

繁霜未死,那时他因成王一事被赐死,我早安排妥当,寻了个杀卝人犯替他死了。他是不存在的人,是我的一枚暗棋,藏在京卝城的角落里,没有人能怀疑到我身上。一个死人的身份,最适宜去做这些腌臢事。

我要做的事太凶险,而长姐已为我做过太多。这一次,我不能再连累她了。

长姊,你在怪我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到底哪一天是宁日呢?我们一路走来,可这条路的尽头,真的值得吗?


我没有看错人,半月后,百花楼的董氏托繁霜送来密信,言及她与父皇已会过面。饵料已下,闻着味一路寻来的野兽也快要进笼了。收线与否,在我一念之间。

我带了亲信,没有刻意隐藏身份,去了百花楼盯梢。

这是个陷阱,我跳了。

我在百花楼的桃香苑包了厢房,用的是东宫太子姜睿钰的名义,我带着宫里人人熟知的我的贴身太监,驾着品相的马车。我来这里,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来的人是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也让父皇知道。

我在偏房饮茶等待,甚至都没费心去找卝人。我知道有心之人会来找我的,我的侍卫验过酒,告知我这酒里下了迷卝药,无毒,只是会令人昏睡至清晨。

我点点头,这也在我意料之中。

隔壁嘁嘁喳喳连绵不停,我始终饮茶等待。子时三刻,身边人来报,说董氏求见。

我皱眉,她这时来做什么?大事未成,她来见我只会坏了事。甚至有可能,是对方早已知道董氏与我的关系,设下了计谋也说不准。

我坚持不见,董氏坚持要见。

董氏此生荣辱都系在我身上,但她竟然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也坚持要在此时见我,倒让我好奇她究竟想说什么。我便召了她进房。

一进屋,董氏一言不发,只将一只帕子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才发觉这帕子是湿的,再一闻,味道有些熟悉。

我又闻了闻,突然记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当时便变了脸色。

“火油?”

董氏点点头,垂首道:“殿下今夜来此,奴家不敢不上心,故方才一直于偏房盯梢。只是久久不见有动静,总觉事出异常,殿下所在偏房四周也并无人声。片刻前奴在门外探查时,夜深无光不慎绊了一跤,弄卝湿卝了裙摆。近日京卝城无雨,这地面本该是干燥的,奴心生疑惑,这才发现偏房一周泥地皆潮卝湿,连殿下所在的这栋房子,木料也是浸透了的。奴以手帕一拭,便知此间屋子早已浸了火油,因此才冒昧求见殿下,向殿下告知此时。”

随侍大惊:“殿下,这……这可是……!”

我安坐不动,独心口狂跳。

火油,竟然是火油。

余光瞥见桌上那壶一口未动的,下了迷卝药的酒。我突然发觉到底是自己太过天真,你以为自己是先礼后兵,行君子之事,却不曾想到对方早已将暗剑刺向你咽喉,半分情面也不留。君子?生死攸关的事,谁与你君子。

“原来这酒是做这个用的。”

我笑了一声。衡王,他竟然动了杀心。

只可惜手段到底是不如人的。

我摆摆手,示意董氏退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抬手欲饮。随侍大惊,纷纷欲拦下我,被我抬手喝止。

“衡王已设好宴,我这个做哥卝哥的怎能不给他面子。”我说,“不过,苦酒不宜多饮,醉了难免伤身。诸位,浅尝辄止便可。”

我抬手以袖掩面,将酒倒入怀中,昏然倒下。



*

次日我一身尘土灼痕的奔到太极殿,当着群臣与父皇的面轰然跪下,将我昨夜遭遇一一陈述,震卝惊朝野。

不怪他们轻信我,至少我说的十之八卝九都是真话。为替父皇分忧暗中查访百花楼,被贼人下卝药迷晕,偏房被火烧,危及性命之际有人出手相救,免于一死,这才迟了早朝。我这一身的狼狈相便是最大的佐证。连我自己都很难分辨出来,这一大通陈情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迷卝药是真,放火亦是真,为真卝相查访百花楼更是真。唯一隐瞒下来的假话不过是我有卝意跳了这个陷阱,可若衡王不曾动过杀心,我又何来的陷阱可以跳呢?

只可惜该死的人没有死成,黑卝暗里的刀子刺出来,补了个空,反被人一把抓卝住手腕拖出藏身的暗处。衡王伏诛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把全部筹码都押在了我的死上,真可谓是一出昏招。他这一年多来所有的精密筹谋,却用了这么个鱼死网破的法子欲置我于死地。我几乎料到了一切,唯独这一点我从未猜到过。

谋害皇子,乃大罪。如贵妃在养心殿前跪了整整三个昼夜,磕花了头为睿久求来个不死的恩典,换来幽禁终生不得离府。

这是天大的宽恕,也昭示了如贵妃彻底的失宠。

那几天京卝城暴雨,我撑了伞在角落看殿前那个不住磕头的单薄身影。这个尊贵了几十年的女人曾经美丽过,也曾经年轻过。可父皇宫中从来不缺美丽年轻的女人,更不缺身份尊贵的女人。如贵妃是何以入宫的呢?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两个儿子,如今双双犯卝下重罪,一个流放,一个幽禁。她从此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一个年逾四旬的不再有用的女人,用她最后的宠爱去换了她幼子的一条命。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下场。

许氏一门,终于倾颓如山。没了如贵妃这个靠卝山,更没了皇亲国戚的指望。从此往后,许氏后生的仕途怕是难了。

而我呢?我自然没有放过衡王。

我本可以放过,但他动了杀心,我睿钰不能纵容一个想杀我的弟卝弟活在世上。长姐教过我的,被人打了一拳,就要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颁下幽禁圣旨的那天,是我请卝命替父皇跑的腿。盛着旨意的紫檀木盘上还放了两样东西,一杯酒,一封信。

我命随侍告知衡王,读了信,圣旨与酒,让他选一个。

半刻钟后,随侍走出大门,木盘上的酒杯沾着血。随侍跪在我面前,说衡王读罢信,泪流满面,将这酒一饮而尽,便去了。

我点点头,问他可有把信留在衡王身边。

随侍回道,微臣不曾动过,那信始终抓在衡王手里,至死不曾放开。

好,我说,你们记住了,孤奉圣上之命来此颁旨,入府才发现衡王早已自戕,是孤来晚了一步,在场所有人都不曾见过衡王是如何去的,明白吗?

随侍垂首,属下明白。

我点头,伸手将酒杯拢入袖中。

京卝城的宅子都一个模样,我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衡王府,恍然间却想起了那时尚在的成王府。

两年卝前,似乎也是当下的这个天气。我送走了布衣清简的睿贤。那时他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了不多的几句话。

他说,二哥,我走了。从今往后我为庶卝民,你为皇子。你我之间这样对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他说,之前种种,是我有卝意为之不错,我不后悔。二哥,你筹谋精深,心思缜密,我亦输得心服口服。如今落到这个下场,我不怨你。你我生在皇家,这是我们该走的路。

只是,他说,只是我还有些牵挂。我发妻林氏,母妃,还有睿久。他年纪小,少不经事,来日若他有冒犯之处,还请二哥多担待,不要太过怪卝罪于他。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这末一句,他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我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期冀甚至恳求。一个被我剥夺了一切的败军之将,在最后的时刻,宁愿牺牲自己的傲气也要来向我求这个恩典。他在拜托我不要动睿久。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天气寒凉,我握住他冷冰冰的手,对他说,你放心。

睿贤最终是了无牵挂的走了,他把他牵挂的人都放在了我手里。他的母亲,兄弟,发妻。那是他此生最后的遗憾。

是我利卝用了他。

我也利卝用了我的太子妃姚氏,林氏独居郊外,姚氏宅心仁厚,常去看望她。我动了杀心后,便故作无意的偶尔向姚氏提起睿贤,要来了当年睿贤亲笔写下的书信文章。我命繁霜习字,终于模仿出与睿贤相差甚小的手书。那封信,便是繁霜假借睿贤名义写作的,一封逼死衡王的信。

我并不曾读过信的内容,但我知道它一定能让今日的睿久自愿赴死。我成功了,袖中沾了血的酒杯就是我的战利品。这一仗,赢的仍然是我。

我踏上轿輦,抬手看袖,一片洇湿的血迹。这是与我骨肉相连的血,姜家人的血。

三日后,我于东宫听说。那位因雨天求情而染了风寒的如贵妃,在听闻睿久自戕的消息后,病势骤然加重,已于今晨薨了。

父皇并不曾追封她,仍是以如贵妃之位分下葬。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

那之后大约过了多久?七年?八年?闲适的日子让人懒散,这些年里,我在东宫坐的安稳。幼弟们一个一个长大,无人再来挑战我的权威。我忘记了手上沾的血,忘记了睿微、睿贤、睿久,甚至连那个我一直视作毕生大敌的秦王睿严,我也甚少想起他。

是了,我今年已三十四了。

我成年开府的那一年,父皇也正是这个年纪。如今我的长子也已成年,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我早已计划好,待我来日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便是封他做我的太子。

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他再经历一次我吃过的苦。

我仍然常去长姐府上小坐,只是我们谈论的话题早已远离了那些打打杀杀。如今我们都已步入中年,快到抱孙卝子的年纪了。有些时候我们甚至会想,几年卝前的那些心机筹划,是不是一场梦呢?

没有时间不能解决的问题,当年我因衡王一事与长姐起的嫌隙,也早在衡王身死之后无声的消解了。她懂我,所以无需我多言,她也能猜到衡王自戕的真卝相。

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提。

那几年里,我坐在公主府的正堂,或是长姐坐在东宫的偏殿。我们品茶聊天,说起宫中京内的闲事,聊着家长里短。日子像水一样流下去了,曾经的假想敌,如今也安稳的坐着他的闲散王爷。我在太子之位上坐了十六年,大卝权一点一点揽到了我手上。父皇如今已五十大寿,他老了,而我正值壮年。这天下的年号,也快到了该换一换的时候。

没有人对此质疑,这本该理所当然。正如睿久的死,睿贤的被贬,也从没有人怀疑过我。或许他们懂,更或许我的幼弟们安分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也心照不宣的惧怕我。宦场沉浮,很多事情本就该是无法言明的。

那几年,我仿佛回到了成年之前的日子。安稳,想和。那时的我从未意识到,其实我的结局就在那些淡如水的日子里,悄悄地埋下了伏笔。

那一年,我的十八皇弟睿瑛成年开府,封号为淮。


很多年卝前,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宫中曾有一个名唤明阑的女子,风华绝代。

她是从哪来的?这不重要,父皇偏爱收民女入宫,明阑也不过是这些无甚家世的民女之一。她入宫,生子,封嫔。无人在意她,她的晋升之路平凡无比,甚至激不起一朵水花。

真正让所有宫妃都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是,那一年父皇下江南,贴身只带了两人。一人是从小服侍父皇的聆总管,另一人便是当时的淳嫔明阑。

以嫔之位,相伴君上微服私访,且入宫又不甚久。这一举将淳嫔捧上了云巅,也将她推到了刀光剑影之前。没有人会不嫉恨她,这样的荣耀,这样的恩典,自父皇登基始,及至十数年后的当下,都再无二例。

我也是从那时起,听说了这位年轻的淳嫔娘娘。

淳嫔下江南的那一年,她的儿子睿瑛刚刚周岁。那时的我刚刚扳倒恭王,身心俱疲。而睿瑛却仍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睁着一双纯洁的眼打量这世间,尚不知他出生在了一个何等残卝忍无情的庞大家庭中。他不知道,生作姜家子,命运便早在出生之前就已注定。

姜家的人,都不配有一个好下场。

后来我一点点得知了淳嫔的来历。听说,她原是江湖侠女,奉师父之命前来刺杀父皇,却被父皇的勤勉爱民感卝化,未能下手,悄悄离了皇城。却不料她师卝姐仍一心刺杀,她为阻拦,折断了师卝姐手臂,最终连累的师门或是入天牢,或是身死。父皇怜她孤苦,又感怀她护驾之恩,便将她收入宫中,长伴君侧。

侠女明阑的故事,到此便结束了。我作为父皇的儿子,是不曾见过身为女侠的淳嫔是什么模样的。印象中的淳嫔总是身着宫装的少卝女模样,她入宫那年十五岁,薨逝的那一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宫中的女子大抵如此,无论曾经有着多么壮丽传卝奇的故事,入了宫,也不过是一个个身着宫装的人偶罢了。

我后来想起她,总觉得淳嫔的一生便在她入宫那年便结束了。她的前半生潇洒肆意,像一只自卝由的鸟,入了宫,便被折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

没了翅膀的鸟,又能苟活几日呢?

淳嫔的风光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从她随父皇下江南,到她再度有孕却因难产而死,之间相隔不过一年。我不清楚她的死是不是有人设计,即使不是,她也躲不过这一劫。在宫中太引人注目的女子,总是活不过几时的。

当然,锦皇贵妃是唯一的例外。

睿瑛在母妃亡故后交由锦皇贵妃抚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锦皇贵妃善武,淳嫔亦有武功在身。淳嫔在世时,便向来与锦皇贵妃交好,常去她宫中切磋武艺。她的孩子认锦皇贵妃为母亲,是再好不过了。

那时的八皇弟睿严也已近成年,于是倾注在睿严身上十几年的独宠,便重又倾注到睿瑛身上。他聪明,伶俐,天资甚至比睿严更出色。父皇自然是喜欢他的,不光为着他,也为着锦皇贵妃与去了的淳嫔。

尽管如此,可直到睿瑛封淮王,渐渐在大小事务上显出头来时,我都不曾把他划入过对手的范围。我以为他到底不是锦皇贵妃的亲生子,若哪日父皇真的想废我令立太子,首选之人也必然是睿严,而非睿瑛。亲生与否,隔了一层肚皮,差的太多了。

那几年里,睿瑛帮着父皇在刑部做事,连破多案。就在他刚破了京卝城假茶社一案时,大理寺丞来报,说近日多有失踪案,皆是离家做活的手艺人,且家属口径一致,纷纷声称自家人来京卝城做活,可却再没了音信。此事定有蹊跷,绝非一时巧合。

皇城根底下的大案,父皇自然十分重视。当即便派了淮王主理,我协同调卝查。这早已成惯例,皇子办重案,太子行协理政务之权督查,这样的差事我已做过无数次,并不为奇。

手艺人失踪一案牵涉繁多,我与他于京中连日查访,拼凑起东零西落的线索。睿瑛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平时不甚言语,颇为内向胆小,好在做事踏实,脑子也机灵。不出半月,他便寻到了来京伸卝冤的家属,又一路查到了户部侍郎府上。

我就是在这时,开始察觉出淮王有一丝与我相争的意思了。

与他协作的这些时日来,有时我回头看他,会忽然的恍惚片刻。这真的是我的弟卝弟吗?他看起来比我的长子还要小上几岁,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心气儿最好的时候。我与父皇的幼子们之间的年纪拉的越来越大了。父皇子嗣繁多,哪怕已过了五十大寿,仍然有新的孩子不断出生。像睿瑛一样的幼弟一个一个长大,而我却在一天天老去。拖着衰败身卝体的我,又能抵得过几次的血脉相争呢?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也许未来真的会有一次,折在这上的人换成了我。来路漫漫无际,没人敢打包票。

睿瑛还小,他应该懂事。倘若他不懂,那做哥卝哥的也理应教卝会他。

从那时起,我开始逐渐的将这桩案子揽到自己手上。


我从未想过对淮王下手,没必要,孩子罢了。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想出头,这都很正常。我只需要让他知道这东宫是谁的,足矣。

手艺人失踪案是睿瑛成年以来接手的第一个大案,于我来说,却是风风雨雨都见过了,不足一提。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在父皇面前出了风头。

我手下的大理寺丞于某失踪手艺人所藏木盒中找到了写有清河乡的纸条,一路查下去,很快的,我寻到了一个幸免于难的手艺人。

案卝件开始水落石出。

我顺藤摸瓜找出始作俑者,查明真卝相。一切都顺利流畅,而淮王,自我出手以来,他几乎没有再出风头的机会。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了。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幼弟,一次无惊无险的挑战。我地位稳固,只凭淮王那寒微的出身和薄弱的势力,根本不能撼动我分毫。而我也没有任何动他的必要,半大孩子的,他对我又能有多大的恶意呢。

那时我不曾想到的是,真正毁了我一切的,不是淮王的所作所为,而单纯只是他这个人。

半月后,案子有了变故。犯卝下拐卖案的两名江湖人卝士被围堵后,自知逃出无望,便双双自尽了。

出了这等变故,是我始料未及的。线索断了,自然要从断处找起。那案犯是在淮地自尽,当日,我便与睿瑛离京奔赴探查。

我本该有所警醒——淮地是睿瑛的封地。淮王,淮地,如此引君入瓮,我竟疏漏了。

但那时的我也从未想到过,这最后最致命的一刀,竟然是来自我最亲近、最信任的那个人。


在我与淮王上山巡查的那一天,事情便降临了。

多年累积下来的警惕心,让我在听到风声前便察觉了背后的杀气。我听见有脚步声踏在满地落叶之上,树枝擦过衣料的沙沙声,以及——刀刃劈卝开空气的破空声。而我的前方便是睿瑛,幼小的、与我长子一般年纪的睿瑛。他仍是浑然无觉,正撩卝起衣襟向前小步走着。

在那一瞬间并没有留给我过多的时间思考,甚至我都来不及转过身去确认那剑刃指向谁。但在那个短暂又永恒的一瞬间里,我确实想到了很多事。

我想到了睿微,他真的该死吗?他的死是因为什么——因为与我夺嫡吗?不,这个问题我已经给过自己无数个答卝案。在这十余年里每一次深夜而我良心不安时,我都会这样安慰自己——睿微的死是因为他有不臣之心,而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清君侧。他死的不冤。

我也想到了睿贤,他真的活该被我算计到废出京卝城的地步吗?那么睿久呢?是我亲手利卝用了睿贤,逼死了睿久。他们的死或废,难道我为自己找的理由真的足够吗?

因为睿久有杀心?可若我不曾算计睿贤,他又何来的杀心?那么,因为睿贤不安分?可是亲手害死睿微的我,又何来立场去指责他呢?

那时我的眼睛落在睿瑛身上,想起了我的长子和十六岁的我自己。

我的长子,我想给他一个安稳的未来,正如十六岁那年的我,也无比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一样。

电光火石间,风声已至后颈。我冲了出去,一把将睿瑛扑倒在地。

那把剑还是刺向了我的背,冰凉一片,起初觉不出疼,只觉热流一阵阵涌卝出。我仿佛听见睿瑛的尖卝叫,侍卫们的脚步声,刀兵相接声……我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睿瑛。

我看见一张年轻的脸,慌张的表情。还有那双盈着眼泪的,混杂着我看不懂的感情的眼睛。

我替睿瑛挡下了这一刀。


如果我能读懂睿瑛当时的眼中不只是慌张和感动,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变故。可人总做事后诸葛亮,当时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读懂的。

那一刀刺的并不深,刺客也被当场斩杀。我在淮地养伤一月,查妥案子,便与睿瑛回京赴命了。

到底为什么冲出去替淮王挡刀,恐怕连我自己都不大清楚。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我——后悔了。

过去的手足相残,你死我活。我倦了。从此往后,我亦再不想卝做此等脏事。

但我的壮举并不能就此替睿瑛担下一切,他办事不力,回京便受到父皇面斥,叫他回去好好跟兄长们学学,再出来领差事做。

这本是司空见惯的,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被父皇骂过呢?可这一次不同,睿瑛被父皇一同斥责后,回府的路上便一病卝不卝起,抽丝剥茧的养了几个月,竟然病势深沉了。

我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便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起驾赴淮王府探疾。那个面圣时好端端的睿瑛,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里病成这样?

那时的睿瑛神志已经不甚清楚,连句完整话也很难说出口。我踏入卧房时迎面一股热浪,八面四角都起了旺火盆。可睿瑛的手仍是凉的像冰块,他蜷在被中,小小的一团,脸色煞白,唯有一双眼神光倦倦,像吸干了他全身精气。他看着我,极其缓慢的对我吐出一字一句。

那天他说了很久很久,拼凑起来也不过只有几句话。

他说,四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本不想,可是父皇他……父皇他……

是父皇。

四哥……对不起……我……有愧于你……来世……再……再还……

我听不懂睿瑛所说的话。

什么对不起?什么有愧?跟父皇又有什么关系?可一头雾水的我是注定听不到回答了,睿瑛的身卝子已经虚到了根上,仅仅是这么几句话,也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我看着已然昏死过去的睿瑛,无奈之下,只好摆驾回宫。

三日后,睿瑛病逝于淮王府,享年十六。

我闻言大恸。

睿瑛怎么会死?那么年轻的睿瑛,怎么会死?我实在是想不通,也无法接受三日前的那一面,竟然就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听闻,他临去前是父皇半在身侧,他意识朦胧间,仍在喊着四哥,四哥,直至气绝而亡。

我静卝坐良久,终于潸然泪下。

这是我第一次想要去救一个人,却……却没能救成。

为什么——为什么啊!


那之后的一日深夜,我终于还是闯入御书房,见到了自淮王薨逝后拒不见我的父皇。

夜色深沉,父皇背对着我,站在跳动的烛火之后。我跪在地上,向父皇一字一句说道:“十八弟死的有蹊跷,父皇,儿臣恳卝请您彻查!”

良久,我方才听到父皇的回话。他说:“你也配来说这话?”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父皇为什么要对我说这句话?我听不懂,还以为是自己神志错乱。我抬起头,对着父皇郑重说道:“父皇,十八弟的病灶究竟在何,这定有蹊跷啊。请您准许儿臣主管此时,定能还十八弟一个明白!”

而那时,我那烛火后的尊贵无比的无亲,终于屈尊转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用那张冰冷的脸说道:


“害死瑛儿的,难道不是你吗?”



*

……什么?

父皇在说什么?

我何曾害死过……什么……我?睿瑛……这是怎么回事?

多年来已成习惯的面对天子的恐惧和眼下的迷茫将我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我第一次张口结舌了,面对父皇这样的诘问,我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话一样,父皇接着说道:“是你逼死了瑛儿,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瑛儿去世的前三天,你曾去过淮王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可是,儿臣——”

“你知不知道,瑛儿他临去前……他临去前仍在喊你的名字!”父皇猛的一拍桌,雷霆之怒仿佛震的空气都在激荡,“他那时已神卝智不清,可他仍然一直喊着四哥!直到最后一口气,他还在对你说着对不起。姜睿钰,你到底对瑛儿说了什么!”

我震的脑中嗡嗡作响,仅存的理智努力措辞:“父皇,儿臣并没有对十八弟说过什么啊。不过是叮嘱了他几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王打断了我,“是你逼死了瑛儿,就如同你当初逼死久儿一般!是你!”

满室死寂。

我的血仿佛也随着这句话,从头顶凉到了指尖。

睿久……他知道!

我嘴唇干涩,喉卝咙发紧,勉强挤出几句无意识的话:“父皇,您说什么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吗?你以为,你以为你父皇我是傻卝子是吗!”父皇激动的绕过桌子向我走来,“睿久是因你而死,睿贤!是遭你算计!还有睿微,他也死在你手中吗?从你逼宫迫我封太子那天起,我就知道一切皆为你所为!你狼子野心,究竟想害死我几个儿子还不够!如今瑛儿……瑛儿才十六岁!姜睿钰,你如何下得去手,那可是你的亲兄弟!逆子!”

父皇的手抓着我的衣襟,而我晕头转向,不知天地在何处。我不明白这一通申斥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发生在此时此刻。我甚至连我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明了了。这些我从未想过会从父皇口卝中吐出的话,它也是真卝实存在的吗?

“父皇……您……何出此言啊?”

父皇突然冷笑一声。

“你当我是傻卝子吗?这些年来你在太子之位上结党谋私,暗算皇子,手段之狠卝毒,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你联合重臣迫我立你,又教我不得无故废太子。你所犯种种……”

后面的话,我已听不见了。

两耳中嗡嗡的杂音响彻我脑海,刚才消失的神志一点点回归。五感回到身卝体,我能感知到膝下冰冷的地板,衣襟被抓卝住的紧缚感,空气微凉,父皇的怒吼声。杂乱的思绪归位,我一点点理顺当下所听到的每一个字。

啊,是这样啊。

父皇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也是,他是天子,拥有四海国土。眼皮下的家事,他怎会不清楚呢。小辈的小打小闹而已,连我之前也怀疑过父皇会不会知晓,如今确是真卝相大白了。

可是只有一样,我是不认的啊。

我抬起头,轻声打断了父皇的话:“父皇,儿臣真的,真的没有害死十八弟。”

“你还敢说!”父皇高高扬起手,欲向我面上掌掴而来!

我仰起脸,动也不动,等着父皇向我挥来那一掌。

“父皇想打便打就是了,”我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没有做就是没有做,自己做了的事,儿臣自己认着,没有做的,儿臣宁愿被您打死也不认!”

“逆子!”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我豁然站起身来!

“父皇是想要泄愤吗?因为十八弟去了,所以想要来拿有污点的儿臣泄愤吗?倘若如此,那父皇便打吧!”我拔高声音,“父皇既然早就知晓儿臣不清卝白,又为何留儿臣到今日,早点寻个由头将儿臣处死不是更爽卝快!父皇如今是想秋后算账,把十八弟的死也归到儿臣头上吗?儿臣这条命本就是父皇给的,父皇想拿去,拿便是了!又何必来污卝蔑儿臣!睿瑛是病重而亡,又如何会是儿臣逼死的。即便他真的因儿臣而死,那也是他自己的心结,儿臣又能做什么!”

我脑中忽然泠泠一响,等等,心结——

“你以为朕不想废了你吗!”父皇冲我怒吼道,“姜睿钰,你好大的本事,竟能将半数朝臣笼入你麾下!我手上这支笔若拿起,就会千万双手阻拦朕,让朕签不下那废太子诏书!这么多年来我想尽办法,都不能将你——”

“是你!”

我猛然爆出一声厉喝,硬生生将父皇的话堵在了喉卝咙中,脸上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慌。

就在刚刚那个刹那,我纷乱的思绪在父皇语无伦次的话语中,突然茅塞顿开了。

是父皇。

嫡长子立功封太子,其意义之重大,非大错不能废。若想废除,必犯大罪。

原来这就是父皇不废我的原因。

“是父皇的授意,对不对?”我抬起眼望向他,“睿贤,睿久,乃至睿瑛……都是父皇授意他们来与我夺嫡的,是吗?”

父皇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父皇您早就对封太子一事颇有微词,只是苦于儿臣无罪,找不到理由废太子……所以您就授意他们设计陷害我,想给我安一个罪名,好一举废了我,对不对?”我慢慢说着,“难怪……难怪您早就知道我在您背后做的事,却始终容忍我。因为您……心虚,不是吗?倘若揭卝发了我的罪责,您的心思也掩盖不住,反而失了理,是不是?”

“满口胡言!”父皇终于找回了声音,“朕是天子!你以为朕会费卝尽卝心卝机去算计你?你以为——”

“那父皇该如何解释您的知情不罚?!”我吼回去,“倘若这次睿瑛……睿瑛……”

我突然卡壳了。

睿瑛……睿瑛……我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心结“是从何而来?我为什么会提到心结?是什么让我想到了心结二字?

睿瑛……他病逝三天前我去看他时,他挣扎着用尽力气也要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来着?

对不起……是父皇他……我有愧……来世……

是父皇……有愧……那把刀!淮王,淮地,那把从背后袭来的刀!

我猛然抬头,茅塞顿开!

“是你……淮地的刺杀……是你的意思!”

父皇愣了。

我向前一步,拔高声音吼道:“是你让睿瑛找机会至我于死地,又给他机会立功,才好让你钟爱的干净的儿子登基,是不是?陪我猫捉老鼠这么多年,终于累了?睿瑛死前念着我的名字,根本不是对我有怨恨,他是自觉有愧于我,又苦于对您的承诺,这才郁郁而终的。”我将声音抬得更高,“逼死睿瑛的,分明是你!”

这一声吼出来,仿佛窗棂都在震动。就连之前一直咄咄逼人的父皇,也在这一声之下向后退了一步,震卝惊地瞪着我。

“或者说,连睿瑛也只是你的棋子吗?”我勾起一个古怪的笑,“我记得睿瑛的养卝母可是锦皇贵妃,也许睿瑛也只不过是替你清除障碍的人。你真正想封的太子,是八皇弟睿严吧?”

“你疯了,”父皇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以下犯上,有违臣伦,不忠不孝。你今日已犯卝下无数口舌之忌,还嫌不够吗?”

“父皇与我本为父子,却如此筹谋暗算,心思之阴险狠卝毒,手段之绝情。闹到如今这样,还有什么人卝伦!到了眼下这个时候,父皇还要与我论一句忠孝吗?这是天下父子该有的争斥吗!”我轻笑一声,“我身上流的是姜家的血,是姜家的儿子,是您的儿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我也没有一个算计我数十年,甚至想至我于死地的父亲!”

忽然间,我被自己说的这句话吓到了。面前的人还是我那九五至尊的父皇吗?天底下可没有第二个人敢对他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了。可我说的爽卝快,这一席话,已然说尽了我三十五年的委屈与怨恨。我与我的父亲,到了今天这一刻,才算是真的彼此坦白过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父皇竟然没有立刻怒骂我。他只是转过身,缓慢的踱步到桌旁,像一个他这年纪的老人一样,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了。

“朕还记得,”良久,他缓缓开口,“当年朕第一次见到明阑,也是在这御书房里。”


“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当年朕与明阑的点点滴滴,连朕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朕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她像只偷吃的小花猫。偷了御膳房几个月的饭菜后,她又喜气洋洋的与朕告别。到了后面,她在京郊为了朕折断了她师卝姐的手臂,无处可回时,那副样子真是可怜……”父皇叹了口气,“朕看不下去这样,便把她带回宫了。她待朕很好,我也一直宠她。第二年,她给朕生了个儿子……就是瑛儿。”

我沉默的听着。

“后来我下江南查案,带明阑随行。那一次,我才真的看见了明阑的模样。”父皇闭上眼,“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原来是那么鲜活、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啊。”

“朕记得她的笑,她走街游巷时的脚步,她与聆安比武,她拉着朕去相熟的小店吃点心……朕那时才第一次觉得,是朕把她关了起来。是朕错了。”

“那之后很快,明阑便再次有孕,又难产而死。太快了……太快了……她甚至都还没能看着瑛儿长大。是朕害了她……是朕啊。”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朕都忘不了明阑在江南的那个笑,就为了这,朕就甘愿为她的儿子做到最好……”父皇叹了口气,“而瑛儿,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他是属于宫外的,他见过,朕带他见过……朕本打算,等事情办完,便让他出宫,去看看那大卝千卝世卝界,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害死他母亲的牢卝笼里了。朕已经做好一切打算了……”

我无声冷笑了一声,事情办完?是指杀我的那件事吗!撕去了父子之间那层假惺惺的脸皮,露卝出来的真面目,竟然会如此血卝淋卝淋。

这就是我叫了三几十年父皇的人啊。

这最后的,最致命的一刀,原来竟会来自我的生身父亲。我的父亲啊,他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别人。留给我们的,连一点假惺惺的怜惜都没有。

淮地的那一刀没有刺死我,可背后无形的刀锋,却终于在几月后的这个深夜,抵达了我的心脏深处。


“那么,我的母亲呢。”我说,“我的母亲,为你生儿育女,陪伴你数十年的发妻。她呢?她在您的眼里,就是如此渺小不值一提之物吗?”

还有……我呢?

我不是您的儿子吗?我不是姜家的儿子吗?我呢?我呢?

我很想这么质问他,可此时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我问不出口,只徒觉眼眶酸涩,鼻腔鼓卝胀。我这三十五年的人生,从牙牙学语时的撒娇,到上卝书房的拼命表现以求得一句赞扬,再到自我成年至今这二十余年里我的筹谋,我咬紧牙关赌父皇的怜爱,赌他的shì犊之情。却原来都是一场空。在他那拥挤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那里早已人满为患,我是什么?我可有曾在您心中占据过一席之地吗,我的父亲?

原来我谋求半生,所求之物只是一场空。

我垂下头,低声地笑了。

“皇位,是留给睿严的吧。”

没有人回答我。

“你知道吗,父皇。睿瑛为什么会死,因为他愧疚了……他要杀我,却反被我所救。他是因着这个,久久不肯释怀,这才心思郁结染病而终的。”我说道,“可父皇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兄弟相争,你死我活,这些原本不就是父皇的手笔吗?”我摇头道,“想立八皇子,或者随便哪个父皇你放在心尖上的儿子,立便是了。早些坦白你对儿臣的看法,儿臣又何必苦苦相争?是您逼我走上这条路,到头来……却怪我心狠了?”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杀睿微吗?因为他有不臣之心,图谋叛乱。我替您清君侧,却落得个逼宫的罪名……是,我是心狠手辣,可我若不心狠,又怎会活到今天?父皇,儿臣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儿臣对您来说……到底是什么?一个累赘?一个障碍?还是您的敌人?在您心里给我安的无数身份里,可有一个是您的儿子吗?”

我环顾四周,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御书房也装潢的无比华丽,坐在这当中的人又何等尊贵。可这份尊贵,我不想要了。

我只觉得恶心。

我转过身,忽然一掀衣摆,重新重重跪下,向面前的人行了大礼。


我说。



*

“父皇,儿臣自请废去太子之位。”

我累了。

“你说什么?”

龙椅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我低着头,看见绣五爪金龙的袍角擦在地上。他说:“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又笑了一声。

“父皇,你我之间话已说到这份上,事到如今还坚持着表面功夫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说,“这个太子,儿臣已经做的厌烦疲倦。累了,不想卝做了。要杀要剐,儿臣这条命交到父皇手里了。”


我也想去看看宫外的天空。

我也早腻味了,宫里四四方方的蓝天,飞不出去的鸟,死去的活着的女人,男人,小孩。算计,猜疑,提防,揣测。尊卑之分,三叩九拜,出生或死亡。腻了,倦了,烦了,太多太多重复的事,日复一日的,没个头。什么时候是头?这条路走下来,早就沾满了血。人早已扭曲的不像样子。谁是你的亲人?在宫里没有亲这个概念,只有权,只能争。

我也想去看看,那个明阑生活过的天空,和那个云馨曾经向往过的天空。

父皇会杀了我吧,我今日已经犯卝下了太多的大不敬,杀我不算过分。杀了我也好,哪怕挫骨扬灰,我也希望我的灰能随风飘向宫外。下辈子,再也不要托生在这里了。

良久,时间长到我错以为已过去了一个昼夜时,父皇开口。

“你起来吧。”

“父皇不废儿臣,儿臣便不起身。”

“朕让你起来。”

“若是父皇论罪赐死儿臣,儿臣也接受。废儿臣为庶人,儿臣也愿意。无论如何,父皇若今日不给儿臣一个答复,儿臣便长跪不起。”

“谋算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现在放弃,甘心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父皇。

父皇的脸平和而淡定,丝毫看不出刚才的雷霆之怒。我对着这张脸,同样平静地说道:“过去谋求的东西,一句留在过去了。现在的儿臣只想离开这里,无论是死是活。还请父皇最后给儿臣一个成全,让儿臣走也能走的光卝明正大。”

那一瞬间,我在父皇眼中看到了一瞬的闪动。是他心软卝了吗?是他肯答应了吗?

但他下一刻只是说:“你先起来,我不会杀你的。”

“至于旨意,不日会送到你那里。你等着便好。”


那之后,无论我如何跪,如何申求,父皇都不肯再回答我。次日清晨,我只能回了宫,在东宫中静静等待着那个“不日”



*

这一等,便等了太久太久。

那之后,我与父皇在御书房的争吵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只是没人知道争吵的内容。朝臣们猜测是我惹了帝怒,恐怕是要废太子了。一时间流言四起,间断不绝。

我却不理不睬,只在东宫足不出户的等待着那个“不日”,直到有一天,长姊行动了。

她自戕了。

公主府中留下的长信里,交代了过去种种阴卝谋,长姊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在新的末尾,她恳卝请父皇原谅我,我仍然是他忠心耿耿的太子。

长姊,她到底还是没等我见她最后一面。

我猜到了长姊会把事情做绝,可我没办法。我知道即便我劝她,告诉她真卝相,她也会选择用命帮我拼最后一把。她不知道,我是真的已经不想卝做太子了。

长姊留下的最后手书,我捧在手心一遍遍抚卝摸,笔锋纹理都刻在心中。可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早从御书房那夜之后,我便已哭无可哭。血卝泪已尽,如今留在东宫枯守的,也不过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长姊走了,三哥走了。流连宦场半生,剩下的只有我自己。所求为何物?求到了,就真的圆卝满了吗?

东宫锦衾寒,雪落无声,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我在锦绣狐裘间抱膝枯坐,等着“不日”来救我。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如今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等着,我想,我再信父皇最后一次。


这一等,便是十三年又半个月。

舜化四十七年二月,帝薨,举国哀悼,国卝丧三年。

父皇的一生结束了,而我仅剩不多的后半生,也即将随着他的遗诏开始。

整个二月,我料理丧事,主持葬礼,像一个得体的太子一样做事。我知道只要等我打开那份遗诏,一切都会结束。这个信念支撑着我做完最后该做的事。快了,就快了。那个等到了十三年的“不日”,他终于来了。

拿到遗诏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东宫寝殿,我的太子妃姚氏早已在前年病逝,如今子嗣们也已出宫或开府或嫁人。这东宫,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坐在烛火前,有好几次都没能打开那份遗诏,我的手指抖得太厉害了,几乎捏不到那根细小的绢绳。它会是什么呢?会让我解脱吗?

会的吧,时至今日,父皇他也总该让我解脱了吧。

我打开遗诏,仔细的阅读了几遍,轻轻搁在了桌上。

我望向了跳动不息的烛火。


那时我想起了很多人。

我想起云馨,明阑,灵贵嫔。想起睿微,睿贤,睿久,睿瑛。想起哭泣的九皇弟,病弱的睿瑛。我还想起很多与我无关的人,雨中泣血的如贵妃,寡居一生的成王妃,冷宫中疯了的铃美卝人,死在宫中的明欣郡主,毁了面容的花贵人。我想起长姊,想起了三哥。

三哥,你还记得那个去了的湘贤妃吗?

我久违了的,多年不曾记起的三哥,你还记得她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生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笑吗,我已经丧失这种敏卝感的能力。只有麻木,对,属于这里的麻木。


我的眼睛已经花了,借着烛火,我拿起那张遗诏,最后一次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上面的字。

传位于四皇子,姜睿钰。


我看了它一会,扬起手,举在烛火上点燃了它。




降洛洛

【鸣佐/博佐】如果博人观看鸣佐的名场面

博人被鹿台和井阵偷偷拉到放映室。


博人奇怪地见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


鹿台探头往走廊看了看,立刻把门锁上。


博人:“你要干什么?不是说放映室没有志乃老师的允许不能随便进吗?”


井阵理直气壮说:“因为你也不像是会遵守校规的人,干脆就一起来分享一样东西。”


博人问:“什么?”


井阵把一张碟片放上来。


鹿台:“我们在旧碟市场淘到的。”


博人看到碟片上面写着几个字,“鸣人,佐助?”


“老爸和师傅的名字为什么在上面?”


博人一头...

博人被鹿台和井阵偷偷拉到放映室。

 

博人奇怪地见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

 

鹿台探头往走廊看了看,立刻把门锁上。

 

博人:“你要干什么?不是说放映室没有志乃老师的允许不能随便进吗?”

 

井阵理直气壮说:“因为你也不像是会遵守校规的人,干脆就一起来分享一样东西。”

 

博人问:“什么?”

 

井阵把一张碟片放上来。

 

鹿台:“我们在旧碟市场淘到的。”

 

博人看到碟片上面写着几个字,“鸣人,佐助?”

 

“老爸和师傅的名字为什么在上面?”

 

博人一头雾水。

 

“你也很好奇吧,所以我们就来看看呗。”

 

鹿台把碟片放进DVD里。

 

“无聊,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

 

博人从不认为他师傅这么帅的人会和他那个傻乎乎的老爸有什么交集。

 

“开始啦。”

 

井阵期待地看起亮起来的屏幕。

 

博人听见撕拉——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以及可乐被吸进吸管里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那两个人抱着薯片和爆米花准备待续。

 

“你们!”

 

井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些都是从蝶蝶那里拿的,千万不要让她知道。”

 

硕大的屏幕出现了3,2,1的倒计时。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井阵惊奇地望着那个两个身影,不确定地说:“那是七代目还有佐良娜的爸爸?”

 

鹿台:“看起来好幼,原来他们小时候长这样。”

 

“佐良娜爸爸小时候还是很帅。”

 

井阵点头表示赞同。

 

黑发少年进入博人视野的那一刻,博人就无法移开视线,满眼都是黑发少年的身影。他的一颦一笑都给博人造成会心一击。他有种冲进屏幕里抱住那个可爱的小男孩的冲动。

 

画面继续放送,播放的是由卡卡西带领的七班做任务日常。

 

井阵:“那是佐良娜的妈妈吧?好青涩。”

 

鹿台:“没想到他们三个是一个班的。”

 

“六代目也在,怎么感觉和现在没什么变化……”

 

“这么看,七代目小时候和博人确实挺像的。”

 

鹿台和井阵偏头打量着博人。

 

博人不服:“哪有,我比老爸帅多了!”

 

屏幕上放映着七班做任务的日常,其中占据屏幕最多的就是鸣人的各种黑历史,比如帮人除杂草结果把别人辛辛苦苦种的药草给拔了,到河里捡垃圾结果被冲下瀑布……

 

“噗。”

 

井阵忍不笑出声来。

 

鹿台哭笑不得地说:“感觉还挺可爱的。”

 

博人没眼看了,他老爸怎么从小就那么傻乎乎。

 

看了一会儿,井阵:“有没有发现,感觉七代目经常缠着佐助。”

 

鹿台:“可能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了吧。”

 

博人讥笑称:“那个臭老头还天天在家里吹嘘小时候是什么木叶第一学霸,万人迷校草,吹牛也不打草稿,现在看来师傅才是吧。”


“如果我穿越回去,我这个天才和师傅肯定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博人自信满满地说。“搞不好能成为木叶最前强组合。”

 

鹿台腹诽:如果你穿越回去,你爸不得吓到。

 

宽大的屏幕上闪过一行字,名场面一。

 

画面一转,一间乱哄哄的教室里,站在桌子上的金发少年和坐着的黑发少年对峙,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佐助,快点教训那个家伙,给他点颜色看看!”小樱挥舞着拳头。

 

井阵:“哇,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们不会下一秒打起来吧。”

 

鹿台:“佐良娜妈妈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想不到小时候那么emmmmm有活力。”

 

博人吐槽道:“不不不,她现在也不温柔。”上次他原本想在师傅家留宿,结果就被她和佐良娜赶了出去。

 

屏幕上鸣人和佐助锐利的对视仿佛能迸发的电火花。

 

周围都是一边倒给佐助加油的声音。

 

鸣人和佐助的脸越凑越近。

 

这时候前桌的人手肘不小心推到鸣人,他回头道歉。

 

但这时全场的声音消失了,寂寥无声。

 

包括观看视频的人。

 

鹿丸和井阵同时倒吸凉气,嘴边的薯片掉下来。

 

博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画面里接吻的两人。

 

“我……我师傅的初吻就这样……”

 

博人有种窒息的感觉,愤怒的火苗在胸腔燃起,那个臭老头!

 

鹿丸平静了一下受刺激的心脏,“其实也没事,毕竟只是个意外。”

 

他瞄了一眼面容扭曲的博人,好可怕的表情。

 

“啊啊啊,为什么我师傅的初吻要给那家伙。”


井阵哭笑不得:“他们也不想吧。”

 

这时画面又出现了几个字:名场面二。

 

哗啦啦的水流声从视频里传来。

 

画面中鸣人和佐助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两人的手被一个球体凝固在一起。两人纵身往瀑布跳下去,落入水中的时候被中间的石头弹回来。半空中惊慌的两人嘴唇不受控地靠近,然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看呆的鹿台手里的爆米花掉了下去。

 

井阵歪头想了想:“第一次叫初吻,第二次叫什么来着?”

 

屏幕上两人亲在一起的时候,光芒照亮了博人呆滞的脸。

 

这种混杂着愤怒心酸嫉妒羡慕的心情使博人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该死!他也好想亲师傅啊!为什么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博人一脸气馁地离开座位,鹿台慌忙拉住他,“你干嘛?”

 

“我不看了。”

 

鹿台赶紧安慰道:“别啊,视频还没放完呢。”

 

井阵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况且都亲两次了,应该不可能再有了吧。”虽然他也不确定。

 

博人在两人的好说歹说下重新坐回去。

 

名场面三。

 

这个屏幕被浓重的雾霭包围。

 

伤痕累累的鸣人和佐助出现在眼前,两人似乎陷入了苦战。

 

被白的秘术包围的鸣人佐助,吃力地阻挡着对方的攻击。

 

鹿台:“他们的处境看上去好危险啊。”

 

博人焦急地盯着佐助的身影,他白皙的皮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博人只觉得胸口传来阵阵刺痛。


画面中鸣人因为体力不支倒地。佐助抱着鸣人闪躲着攻击,一边集中全部精神等待着白露出破绽。

 

危急情况下佐助开了写轮眼,顺利看穿了白的攻击。

 

然而白将目标转向另一个人,无数的针泛着冷光甩向了倒地的鸣人。

 

井阵和鹿台心脏一瞬间被揪住。

 

一个身影挡在鸣人面前。

 

博人:“!”

 

鸣人睁开眼睛惊愕地望着浑身插满针的佐助,颤抖的眼眸写满了绝望。

 

“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怎么知道……”佐助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脑海中回荡着和鸣人相处的回忆,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我明明最讨厌你了。”

 

鸣人朝他大吼:“所以为什么救我啊,不要多管闲事!”

 

“谁知道,身体自然就扑过去了,笨蛋。”

 

佐助的声音消散在雾里,失去力气大的他向后倒去,被鸣人紧紧地接住抱在怀里。

 

“你不要死哦。”佐助的世界落下了黑暗。

 

鸣人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流下了悲哀。

 

三人静默地看着这一幕,

 

鹿台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你有没有带纸。”

 

井阵擦了擦鼻涕,甩给他一包纸巾,

 

博人沉默地盯着画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鸣人轻轻把佐助放下,爆发的红色查克拉像旋涡一样一圈圈将他包围。

 

鸣人的手抓进地面里,捏碎,他狰狞的野兽般的面容仿佛要把面前的人撕碎,“我要杀了你!”

 

哪怕只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红色查克拉传来的威压。


井阵心惊胆战地注视着这些将鸣人包围的查克拉:“这是什么东西?”

 

鹿台:“可能就是传说中尾兽的力量吧。传言九尾妖狐的力量被封印在七代目体内,七代目年轻的时候还控制不好这种力量,只要是情绪波动过大这种力量就会外泄出来。”

 

博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的佐助身上,那些伤痕如同落在他的身上一样,内心比身体还要疼痛,如果他在他一定会拼死保护他不受伤害。

 

鹿台喝了一口可乐压压惊:“感觉还是挺感人的。为各自挺身而出,舍命保护对方这样的剧情没想到在他们身上看到了。”

 

井阵:“可是看刚才的视频,他们小时候的关系不是挺差的吗?”

 

“虽然如此,但他们可能都挺在乎对方的吧。”

 

博人立马反驳:“我不这么觉得,很明显是臭老头给我师傅拖后腿,都是因为他才害师傅受这么重的伤。”

 

井阵:“可佐助先生下意识就是保护七代目,不就是因为七代目对他也挺重要的嘛。”

 

博人不满:“那是因为我师傅的责任感很重,他不会让同伴在他面前牺牲。”博人忍不住赞叹道:“师傅真是伟大!”

 

鹿台开口打圆场:“都有道理,都有道理。”

 

鹿台和井阵对接下来白和鸣人的精彩的打斗看得津津有昧。

 

但博人却没有丝毫兴趣,为什么师傅的镜头那么少,他回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对他手的特写。

 

白皙脆弱的手想让人不禁紧紧握住,给予他温度。

 

博人脸上染上了绯红,师傅的手真好看。



黑金真的不想加班了

平和岛静雄一开始只是想开个玩笑

拿傻屌文学当生贺……( ᐛ )

全员戏精模式,3D立体环绕式OOC,毒,慎入

@临野 提前生快啦~

食用愉快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临也。”新罗扶了下眼镜,严肃的劝他,“虽然你撞到了头,但是失忆这种梗也太老套了,而且毫无新意,读者看到就会秒弃文的。”

“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穿着病号服的临也正认真的一圈一圈往自己头上缠绷带,完全没把好友的话听进去,“虽然老套了点,但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方便什么?”

“只要我开启戏精放飞自我模式,就完全没必要小心翼翼的拘束于原著中的人设了,也就是说可以尽情的合理OOC——”

新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不要再说这些莫名...

拿傻屌文学当生贺……( ᐛ )

全员戏精模式,3D立体环绕式OOC,毒,慎入

@临野 提前生快啦~




食用愉快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临也。”新罗扶了下眼镜,严肃的劝他,“虽然你撞到了头,但是失忆这种梗也太老套了,而且毫无新意,读者看到就会秒弃文的。”

“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穿着病号服的临也正认真的一圈一圈往自己头上缠绷带,完全没把好友的话听进去,“虽然老套了点,但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方便什么?”

“只要我开启戏精放飞自我模式,就完全没必要小心翼翼的拘束于原著中的人设了,也就是说可以尽情的合理OOC——”

新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没人听得懂的!






不知道后来临也是如何说服他的,总之,平和岛静雄进门的时候,新罗看起来一脸沉重。

“静雄。”他看起来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把他拽到一边,悄悄告诉他,“临也出车祸被撞到脑子,然后好像……彻底失忆了。”

“……啊?”

“我已经很努力的唤醒他的记忆了,但是没有用,他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智力问题,但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把一切都忘光了。”

平和岛静雄皱着眉半信半疑的听完了这番话,最终还是相信了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诚恳的好友。

多么天真的可怜男人啊。新罗看了看他,又想想床上那个王八蛋,突然心血来潮的补充了一句。

“虽然我很想安慰你,但是静雄,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想和这家伙分手……现在可是绝佳的机会哦?”

也是时候给那个整天喜欢捉弄人的家伙一点教训了。新罗这样乐观的想着。

“我明白了。”静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临也病床边的椅子前坐下。

“你……是谁?”演技在线的临也茫然又警惕的看着他。

静雄温柔而深情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

身后的新罗看到这一幕不禁扶额,完了,看来这人完全没get到自己的意思……

“临也,我是你的……父亲。”

新罗和临也一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get到了!!

——这只草履虫在讲什么几把?!

“不,等等,这位朋友你看起来很年轻,好像还没到为人父……”

静雄看着他,微微一笑,“因为我平时在健身,其实我已经奔四了。”

什么样的健身能让人返老还童啊您看起来绝对才20多吧?!

临也不懂这人什么路数,只能拼命把吐槽咽下去,然后强忍着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所以我真的……是你的……”

“是的。你叫平和岛临也……别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爸爸是不会害你的,跟我回家好吗?”静雄伸手揉了揉临也的头发,目光中透露着慈父般的光辉,那光芒差点刺瞎了在一旁看戏的新罗。

静雄催促着临也换完衣服后准备带他离开,临走前还煞有介事的向新罗鞠了一躬,“犬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毕竟是好友的儿子,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穿戴整齐的临也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折原临也停止了思考。







也许是静雄平时太深藏不露,一路上临也居然找不出对方的破绽来结束这场闹剧,出于某种莫名的好胜心他也不想提前认输,只要硬着头皮陪他演下去。

到家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直到幽敲响了门。

幽很少亲自过来,但也知道自家哥哥与临也的关系,见到开门的临也后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静雄却走了过来,手搭在临也肩上,“幽,你来了。”

然后对临也说,“来,叫叔叔。”

临也 : “……叔叔。”

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吐槽啊!请你吐槽一下啊!这个场景明显有哪里不对你看不出来吗?!!

或许是兄弟间的血脉相通,幽坐在沙发上全程淡定自若的听静雄讲完了“我的沙雕宝贝儿子出车祸撞坏脑子现在居然连爸爸我都不认识了”的故事,再看临也时目光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同情与关怀。

“你连我也不记得了?我是你叔叔啊,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不,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临也默默忍受着来自专业演员的摸头杀,几乎要憋出内伤。

演技如此自然,而且都不用对台本就能把戏接下去……这对兄弟是魔鬼吗?!

事已至此,折原临也硬着头皮和他们周旋下去,直到送走了幽,又被静雄一本正经的占够了便宜,临也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乖巧到平和岛静雄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一周后。

平和岛静雄找到新罗,第一句话就是“有什么让临也恢复记忆的方法吗”,语气之焦急,态度之迫切,让新罗几乎要以为临也入戏太深扮演叛逆期儿子让这位老父亲操碎了心。

“等等,静雄,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了?”

平和岛静雄看起来痛苦万分。

“新罗,这次好像糟糕了,临也他完全相信了……在不让他恢复记忆我恐怕就要进局子了。”

“哎?”

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平和岛静雄本以为临也不久就会恢复记忆,一直心情忐忑的等他来找自己算账,结果一周过去了不仅无事发生,临也还对自己的新身份颇为享受,当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家里蹲啃老族,找自己辛苦搬砖的老父亲要零花钱氪金买手办。

“这些其实还好,就是有一天我晚上睡迷糊了,半夜醒来发现临也不在床上,就……”

哦。新罗懂了。

亲爹,三更半夜,溜进儿子卧室,爬上了儿子的床。

“畜生,鬼父,禽兽,报警了!”

静雄回想起那晚临也鄙夷而惊恐的神情,还有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刚爬上床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腰的静雄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第二天我向他道歉,然后和他解释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不信我,还说我是试图诱骗他。”

“然后呢?”新罗磕着瓜子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他劝我自首,还要和我断绝关系,说没有我这样的爹。”

平和岛静雄看起来非常痛苦,作为好友新罗也不忍心再骗下去,刚拍了拍他的肩想告诉他真相,就见这人缓缓抬起了头,认真的问道。

“新罗,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新罗 : “……”

新罗顿时觉得这人入戏太深救不回来了,与其结束这场闹剧还不如继续看他们演家庭伦理剧,与是高高兴兴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他送出了家门。

这两个人也的确不负众望,每天都在上演各种过激背德小剧场,时隔三天平和岛静雄再次登门拜访,一开口便是“我的儿子想和我上床怎么办”。

新罗表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送了他一本《杀破狼》。

第二天静雄把书还回来,说这是年下,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而且我们这边是亲生的。

新罗说抱歉,是我的失误,你们最近进展怎么样?

静雄一脸道德尚未完全泯灭的挣扎,“我的儿子整天都想把我勾搭上床。”

新罗鼓掌,“刺激。”









一个月后。

事情似乎无声无息的解决了,据平和岛静雄说临也在某一天忽然恢复了记忆,然后追杀了他三条街。然后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看戏看得一本满足的新罗表面上祝贺静雄终于不用饱受道德伦理上的折磨,内心里却在暗搓搓的猜测到底是什么让临也愿意放静雄一马。

也许是恋人痛苦的模样让这个小骗子心软了。

但可能性更强的是……

也许他只是无法忍受,一整个月都没有性生活。

╮( •́ω•̀ )╭






















END


一直都在写临也自食恶果的梗,偶尔也想写写静雄的。

在投毒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躺平。

石杖彼方

伏黑父子+虎伏(父亲节篇)

作者:minimi

推:‪@m1xn1xm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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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
约稿,all禁,画师:隔壁画画...

约稿,all禁,画师:隔壁画画de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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