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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田真白你带我走吧

很没技术含量的女同贴贴草稿们

现在就很喜欢阿娜这种年轻有为的年上社畜寡妇,有种大半辈子砸在小情人身上的美(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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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恋光厨

梦境不构成共同犯罪

一阵头晕目眩的寒冷以后,小糸侑堪堪站定了。阴厚的鱼鳞云缓慢浮行,死气横生的街巷以坍塌之势向她压拢,雨塘中的水湿冷地凝出寒意,沿路漫上她的裙角。怎么看都是一派恐怖电影中才有的气氛,小糸想,不太适应地凝望着这片灰色调。像是顺应这种天然预感,一粒雨滴倏然扎进她的眼眶,带来一阵难以止息的痒痛,有如置入一根湿润的倒睫。她微抬目光,在眨动双眼的针刺感中将一个同样潮湿的身影纳入视野,再前踏一步,用湿漉漉的语气将那个黑发人影剥出湿雾:七海学姐。


身影——或者说被她认出的七海——顿住手上的动作。小糸才注意到有一个干瘪的布袋从她的掌心一路拖到地面,奄奄一息的袋颈被她的虎口拧住,隔着透明的雨幕也能读出一种死板...

一阵头晕目眩的寒冷以后,小糸侑堪堪站定了。阴厚的鱼鳞云缓慢浮行,死气横生的街巷以坍塌之势向她压拢,雨塘中的水湿冷地凝出寒意,沿路漫上她的裙角。怎么看都是一派恐怖电影中才有的气氛,小糸想,不太适应地凝望着这片灰色调。像是顺应这种天然预感,一粒雨滴倏然扎进她的眼眶,带来一阵难以止息的痒痛,有如置入一根湿润的倒睫。她微抬目光,在眨动双眼的针刺感中将一个同样潮湿的身影纳入视野,再前踏一步,用湿漉漉的语气将那个黑发人影剥出湿雾:七海学姐。


身影——或者说被她认出的七海——顿住手上的动作。小糸才注意到有一个干瘪的布袋从她的掌心一路拖到地面,奄奄一息的袋颈被她的虎口拧住,隔着透明的雨幕也能读出一种死板的力道。侑,七海灯子不太清晰地朝她露出往常的笑容,回应式地也呼唤这枚柔软的单字音。声音张开一个怀抱,误入其中的后辈用视线在她与布袋之间困惑地跳跃:您这是……?


这个吗?七海轻巧地提提手腕,显出一个神秘的表情,在袋中坠下轮廓的物体随之晃动。侑来猜猜吧,或许你会愿意帮我的忙呢。


在这种氛围、这种前提下玩猜谜游戏吗……小糸侑垂首盯着她迈过来的足尖,看见积起的水洼被她的动作拨散,水面被相对的暴力行为踏得粉碎:总之,我希望不是什么恐怖电影里才有的情节。现在也并不是万圣日……七海学姐,里面应该不会装着人一类的吧?


惊讶的神色在她面上无声地跳跃、变化,最终归顺到抿起的嘴角。小糸同样愣神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眼睛,想要抓握些什么的掌心无意识地捞进一把雨汽。她知道这是自己每每说中或戳破七海灯子时对方露出的神情。学姐、你——七海灯子打断她的话语,袋口被她手掌的震动抖散了,花苞般颤颤敞开,泄出一抹熟悉而相似的黑色发尾。她噎住半晌,又拿捏不定地向袋子内部呼唤一句:……七海学姐?


仿佛要确认哪个才是真正的七海灯子。我在这里,结果是活着的那个七海伏到她耳畔,温热地回答道。此刻的答案已然黑白分明,意识到面前的确躺着一具尸体的刹那,她颈间漫上某种出了汗的惊骇热意,又被雨的冰冷温度浇得转瞬告熄。淹入一来一去的冷热交替之间,小糸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患上一场毫无悬念的重感冒了——七海灯子彻底扯开布袋,展现袋中人狰狞的全貌。小糸第一反应是去看她的脸而不是尸体的,带着下意识的躲避性质。她对死者的存在仍本能地觉得抵触,即使那个活着的人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


凶、手,小糸极缓慢地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泡在雨里还显得惊疑不定。大概是她此时的反应太像一只受惊的鹿,七海微笑着垂下眼帘,暂且不给她带来对视的压力。她看着那具已僵硬的尸体,平静地用视线抚摸它。目光黏稠,潮湿,也带着雨的温度。冷的温度。小糸侑不自觉地朝她身后靠了靠,感到落进嘴角的水滴又咸又苦,致命地烧灼起她本就发麻的舌根。她从零学习着怎样做一个完整的深呼吸,在冗长的沉默过后终于尝试去看清死者的面容。


结果注定会使她遗憾而归:袋中盛放着的七海澪是一具五官俱损的尸体。澪,七海灯子轻声念道,同时已将一把冰冷的物体推到她的掌心。小糸侑完全来不及为出现在五指间的解剖用刀感到惊讶,听见她摇晃如烛火的声音:侑,帮帮我吧。她手腕发抖地握着那把刀,几乎大汗淋漓,觉得它足有千斤重。这太狡猾了,小糸手足无措地想,七海学姐,假若你只是想让我帮忙而不是推卸责任,就完全不会这样做。


总是心软与妥协也需要勇气,此刻的她面对生死命题具有十足的迟疑。“不”的喉音几度脱离舌苔,在她叩紧刀柄的指尖着床,发自全身地抵抗这个请求。她是谁?犹豫的尾调行至最终,小糸侑还是没能直接拒绝这个犯罪申请。这是必要的,如果不知道她是谁——不,等等,就算知道她是谁,我也不应该帮忙吧。她逻辑混乱地想着,用力掐自己的手心,置身细雨之中却觉得浑身滚烫。说白了…学姐和我,到底算是什么关系?那个初见时颇欠考虑的吻好像在这个时候啃咬起她的嘴唇,她想用发冷的指尖为它降温,指腹按上唇面后却越发地疼痛起来。


七海灯子直起身体,雨珠将稀释后的血色从她衣物的下摆挤拧而出:是我的姐姐,她原来长得很漂亮呢。后一句话说得很生硬,脆生生地劈开事实与想象。她撑开一把伞,手指紧紧卡在伞柄金属制的凹槽中,浸满了接触水意而显得要生锈的味道。伞面抖落雨滴,继而大幅度地向小糸倾斜,谁都分不清其真正意图究竟是要为她挡雨还是要吞没她。


我想拜托侑帮我剖开她。她的前辈没有抬头地说道,语气冷静得像个惯犯。


就用这把刀?小糸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液。七海学姐,在答应你和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之前,还是先说说我们在哪里吧。


说话的同时她想把解剖刀交还,但刀锋直指向人并不礼貌,要把刀尖握在掌心也不是一件易事。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小糸侑只能捏着刀柄叹息一声: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七海学姐。这里没有时间流动的实感,天气与环境同样很反常,而剧情的发展也……所以我想,如果要找一个最贴近现实的借口,只有可能是我在做梦了。


……还有,无论怎么样,我也不想相信学姐杀了人。她盯着被流动的污水簇拥的鞋尖,用轻到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是的。在这里、面对这种情况,我能邀请的只有侑了。七海灯子的眼睛哀伤地笑起来,久久逗留于那对不会再睁开双眼的面庞之上,直到呼吸中挣扎的扑动也逐渐停息,她低哑地笑道:你现在知道这是一个梦境了。


“这里不构成共同犯罪,那么,你要来帮我吗?”



这就是小糸侑重新握紧那把解剖刀的原因。她习惯性地咬着嘴唇,就像过去总习惯性地为难自己,为接下这一棘手的请求感到懊悔的同时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事到如今,不需七海灯子再向她解释或辩驳,唯一可见的事实是她沾满了七海澪的血,与它陈旧的气息亲昵得不分彼此,许久以后才被雨幕彻底剥离出这般形似双胞胎婴的连体之态。随着地面流水扩散的血迹如同一张纤薄胎衣,紧紧拥着她的鞋沿。视线顺水而落,小糸注意到她穿的还是普通的学生用鞋。七海看上去完全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蹙着眉想道。


颤抖的刀尖划开七海澪平静的面庞,露出仿佛还鲜活的苍白骨骼,添上一道生疏的弯曲弧线。她疑心自己是否破坏了她的长相,顿住手腕的同时也收住呼吸,看见一旁没什么表情的七海摇了摇头。因外力产生的伤口原本已经足够狰狞,再没有什么毁坏能够比一场车祸更加野蛮了,对七海澪的生命如此,对七海灯子的生命亦是。外翻的皮肉浸泡泛白,涌来一股浓重生冷的气味,好像从她身体内部溢出的不是过量的雨水而是福尔马林,小糸喉咙耸动,被胃部的揪拧感压迫得皱起眉,手中的刀刃还是听话地划下去。


这种妥协相当具备成为共犯的潜质,但她并非因为这只是一场梦境才选择帮助对方。在那张曾经漂亮温和的鹿一般的脸庞上,在七海澪近乎粉碎的五官之间,能够读出她们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相同的身形与发色,相同的七年前的校服,一方对另一方的模仿细致到神态,以至于剖开她的眼皮时也同样划开一个七海灯子。小糸面对相片般定格的场景出了一会神,才又滞顿地落下刀尖。这一次是犹豫的力道,她们的确太相近了,发觉惊恐的表情凝缩在痉挛的眉弯一角时,她忽然感到有些难过。


——就好像她在剖开自己的前辈一样。指尖灵巧地调转刀锋方向,沿着眉骨雕琢那条划痕,迫近七海澪的眼眶。她还是神情平和地躺在雨下,被抚平的嘴角呈现一派经粉饰的安宁之态,令小糸忍不住揣测七海灯子要她这么做的动机。为什么要破坏她的尸体?这种工作不应该交给我,佐伯学姐会做得更好。她一边在心底拉另一位前辈下水,一边用指腹摸上澪不平整的眼球表面。明亮的玻璃珠已在七年间褪色成布满裂痕的籽石,小糸凝视着它隙间的褶皱,心脏反常地怦怦跳动,却不觉冒犯。眼睑单薄如僵死之蝶,她停顿半晌:……是黑色的眼睛。和七海学姐的眼睛颜色不一样。


她转过身,与七海灯子鼻尖相贴,几乎能感受到她的睫毛接触眼球的瘙痒。不一样吗?七海明知故问,刻意的语调有心要从她的舌根底下撬出其他答案,有一种暗示性的逼迫意味。小糸迎着她的目光走出伞下,任由雨水再度浇湿肩背,淋雨的回答固执带刺:不,不一样,学姐。七海灯子的眼睛是青色的。她强调道,鬓发的水珠接连不断地向下滴落。


是的,侑,不同于沙弥香,所以我有时才会害怕你。七海灯子苦笑一声,指尖伸向尸体雨水漫流的眼眶,掰开姐姐已无生气的眼神,想起幼年的自己曾踮起脚尖将手掌大不敬地探入棺椁,撑开面庞缺口中空洞的孤寂,比划着还不想读懂离别的故作无知的口型。那是一个可以沉默着被塞进罐头模具中的年纪,她挤在悲痛的声音中凝视着姐姐的死亡,被长者的期望碾得浑身作痛——她骤然发狠地掐下去——在七年后的此刻,再一次与七海澪在雨夜中恒久地相望。七海澪的口中淹出泡沫,形如最初那个被扼住颈部而奄奄翕动的袋口。你也这样地出现在过我梦里,无数次,七海灯子哀哀地想,哀哀地衔住哭音,没有报复性的快感,只有必须这样做的本能。还欲发力的手腕被小糸的手指捉住,指腹不受控的颤抖终于回温,刺痛如蚁噬。


后辈低着头扯住她的手臂,沉重而无措的呼吸浮起又缩落,甚至不向她发问。好了,没关系,小糸,我很抱歉吓到你,七海灯子企图扫去失态的神色,不再想要为难她,却发现自己去拿刀的手掌此时抖得难以持物。她露出一个有些凌乱的笑容,看见对方替她攥住刀柄的指尖用力至发白,继而轻飘飘地落下不稳的一刀。小糸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自己这样做。扎出一些棉花般的絮肉,腐烂的颜色交织不清,承托起最不详的譬喻,揭示她眼前的只是一具标本样的空壳。


七海灯子终于又开口了:因为我要成为姐姐。


所以要剖开她,了解她,吃掉她。七海澪的心脏随着火化焚烧成灰,可实际上是被她用不断模仿的举措吃掉了。随着这句宣示,躺在小糸刀下的人变成七海,石膏般的神态被刀锋一分为二,姣好的五官闪烁雨光,替换以宁静的死相。剖开七海灯子不再是错觉。不要。小糸不曾有过决定一件事情以后再中途逃避的准则,这次却终于几近失声地说:……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你这样。七海学姐,请等一等。望着那双因雨沾湿的眼睛,她温顺的目光还是挣动起来,咬碎哀恸之中的粼粼波痕,无限不甘地挤出红肿的词句。将她掏空以后,你就要钻进去吗?七海灯子笑得透明,轻声呼唤道:侑,过来。这样无关话题地答非所问。语境已丧失了一贯的狡黠,小糸迷茫地将脸颊递过去,忘却了拾起未尽的叹息。冰冷的指尖摩挲着她的眼眶,落到紧闭的唇角——如果不是现在的话我就会吻上去了,七海用指腹撬开她的齿端,发涩地想。她不自然地因呛入湿气而咳嗽着,另一只手伸向对方的掌心,意图讨要那把解剖刀。而小糸将她的手指抿在齿下,忽然咬了它。


她一字一顿地说:七海学姐。七海、灯子…学姐。


不存在于常理的微小痛意游走全身,伴随雨的倾泻竟有一种朦胧的畅快之意。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较真?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在央求她放弃,逐根掰开小糸的手指,目的却不再是要牵住她的掌心。后者如嗫嚅般微弱的抵抗持续一段时间,埋下头去,窄小的肩胛不住耸动,好像溺水一样说:不,学姐,还是我来吧。非如此不可吗,非如此不可的话,请让我来。


一轮惨白的月相跟随扑在沙滩的话语一同搁浅,在这个大可以抽身而走的梦境,她选择留了下来。至少不能让七海灯子亲手剖开七海澪,那太残酷了,小糸侑柔软地想,仍然为此而不忍,殊不知这恻隐是甜蜜的饵食,七海看向她侧额闪动的雨光,有一半庆幸地想,果然还是只能够邀请你。她手心又出了汗,望着七海澪的鬓发在眼下因粗重的喘息而颤动,手指惊骇地抽紧,将下一刀印在了她的嘴角。永不腐烂的齿段豁露出来,足以引起眩晕的圆润的森白,仿佛经过无限久的暴雨冲刷也仍不会褪色。她寻求安慰地按紧刀柄,切割皮肤的触感令人作呕地在指下翻涌;小糸的动手能力不怎么强,甚至不曾宰杀过一只动物。啊、还是算了、我还是不要……几个瞬间她实在是想退却地这么说,话到嘴边,只变成一个短暂的语气音。七海灯子没听清楚她想要说什么,面上长远流淌的微笑有如死灰色的静物,一直漂过她的七年。


小糸侑善于勉强自己,也能因此学会撒谎。七海灯子的容貌不时替换出现在面前这张脸上,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开七海澪的眼睑,大脑充胀地注视她黑色的眼睛,不断重组的画面才得以再次稳定起来。然后呢?她垂着眼睫,自言自语一样地问。七海的掌心覆上来,那么湿那么冷,分不清是出过一场大汗还是淋过一场大雨,攥着她的手腕,将刀尖抵上七海澪僵冷的脸颊。划下去,她贴着她的耳畔说,侑,拜托了。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这已经是分尸而非掩埋或辅助的范畴了……而七海灯子的语气只不过是像在随口问她讨要一样物品。是因为早已接纳了她死亡的事实,面对亲人的尸体才能如此冷静吗?此行的终点到底在哪里?……七海学姐,你为什么要毁掉她?听到最后一句问询时,七海灯子一点点将目光转过来,侑,又喊了她一声。小糸侑依言与她对上视线,看见她的话语凝出凛光,泛着有些冷漠的湖青:再看一看她的脸吧。


面对这种异样的语调,她本能地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顺应着好奇心——七海灯子——不,七海的脸又在刀锋下对她眨眼了。她们此刻长得已没有分别。被雨水泡发的脸庞宛若褶皱的果皮,松软而陈旧,映出这个枯死的梦境,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解剖刀落进地面积聚的水洼,未溅起一点水花,好像只一眨眼就被凭空吞没——于是,解剖的闹剧也唐突地中止了。从不合理请求中得到解放的小糸来不及感到如释重负,因为站在她身旁的人随即俯下身去,用指尖划开了那具身体的胸腔。七海灯子向七海澪的体内看去,迷醉的神态甚至蒸出红晕,烧出迷蒙的火光。


她低声说:姐姐的身体里什么也没有。


所以才能够应许十岁的她扒着相框,一摇一晃地钻进去,继承她的优越,摹画她的性格,自以为是地读懂七海澪,却唯独没能替换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现已发散的瞳孔沉墨一样黑,足以想象她曾经多么漂亮、伶俐、神秘,需要七海灯子通过血缘才打开她的身体。敞开的心室中蓄起雨水,仍旧显得干干瘪瘪,够她将手掌整个地伸进去,搅碎被映射而出的自己的陌生面容。七海灯子的指尖继续往下,兀然摸到不和谐地凹陷进去的肋骨,断裂的骨茬狠狠地刺了她一下,让她想起小糸不久前留下的啃咬。尽管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疼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疼痛?


纤细的红色水流从她手指的伤口中涌出来。不意外地,小糸追上来制止她:请您住手吧,七海学姐,不要再这样做了。倘若将这段话语随意裁剪到任何的片段中,都像是正派说服反派的正义之辞。说是追上来,其实是她又一次鼓起勇气伸出了手,她们的距离那么近,这回轮到七海灯子觉得她的睫毛有些扎人。好吧,那就住手吧,她看似罢休地撤开湿漉漉滴血的手指,带着新鲜的痛意去摸校服的口袋,最终抿住一个不算饱满的火柴盒。七海灯子悄悄地捏皱它,希望能在口袋里就掏出一根火柴,最好顺便点燃——如果把这一切摆在小糸的眼下进行,她一定会不厌其烦地阻止她。


她不讨厌这种正直,否则不会选择她。小糸是个勇敢的人,顺从与波澜不惊下是总能再生的勇气,七海正是受到这点的吸引,也许从竞选演说的末尾的那句宣告就开始了。矫正是必要的,她的存在能够锚定她的坐标。但此时此刻,她仍有一种经指引的冲动,好像七海澪的尸体正对她微笑,用死去的声带呼唤了什么。而小糸则有一种小动物嗅闻危险的直觉,一股松脂的香气缠住雨滴,浸润她颤动的嘴唇,指引她望向七海澪腹内的那块浑浊的琥珀。黑色短发的女孩蜷缩其中。这又是梦境奇诡的体现吗?她来不及去想,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就又被扑灭了,因为七海趁机擦出的火星骤然一闪,就要掉进那隅无尽的空洞之中。


——下坠的雨拖长火焰绵延的尾端,她得以在无声的呼喊中伸出手掌,及时地接住、掐灭了它。小糸心有余悸地大声呼吸着,烧灼的疼痛后知后觉地追赶上来,好像有一颗小行星砸进她的手心,沉闷地泛开爆裂的噼啪声。一旁的七海撩开她被汗和雨湿透的额发,有些惊慌地想要开口,但她的指尖径直越过言语,从她的掌心夺过那只火柴盒,后因为攥不紧而将它遗落在地。这也正好符合她原来的目的,小糸痛得皱起眉,说: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七海打断她:侑,你有没有事?


那个熟悉的七海的语气又浮现在她面前了,小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被这件事实所安抚到。强硬的语言纷纷退却,被打乱了预先起草的腹稿,她反而支吾起来:啊、不…应该没有大碍。这样啊,太好了,七海灯子的声音轻松起来,她低下身,拾起那盒被浸泡得奄奄一息的火柴,抽出一根湿透的柴芯。小糸望着她掌中的一片狼狈泥泞,顿生一种愧疚与庆幸并存的心理,像是做错事般地盯着地面。七海灯子不责怪她,而是再次靠近七海澪。


当她被蒙骗的预感再次报警时,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七海灯子在七海澪暴露的肋骨之上擦燃火柴,迅速蔓延的火光将她吞没其中,那具勉强称得上完整的躯体亦在瓢泼的雨幕下损毁,一反常态地猛烈燃烧。小糸没有再向火内扑去,她呆立原地,利刀切入皮肉时的触感仿佛还残存指尖,指甲抠进肉里而浑然不觉。松脂的焦味倒灌入鼻腔,小糸感到七海澪本就枯干的嘴唇随之烧尽了,而对方正在徒劳地试图撑圆一个祈求的口型,向她诉说。为什么一直是我?她觉得自己的胃部又一次被攥住了,在那种痉挛的阵痛下目睹七海灯子从火中走出来,目睹她完好无损地抖落余烬,换上最初那副轻巧的神情。她几乎要弯下腰。


原地不再剩下任何痕迹,血迹、烟尘、七年前的枯骨,这些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证据被永不止息的雨冲刷而去,只留下她与七海灯子,两个在灰色街道显得过分生动的活人。或许还有七海澪未尽的遗言,小糸侑想,她到底说了什么?假若此刻的她无法知晓的话,那块琥珀、那块琥珀里被保护与封存起来的孩子又会知道吗——七海伸手捧住她的侧脸,这是一个无需言语也能知悉发展的动作暗示。


“侑,”她询问道,“现在还能够吻你吗?”


七海澪呼吸的挣扎彻底停止了。


她叹息地说:“……请您作为七海灯子的时候那样做吧。”


那双黑色眼睛还深深地硌在心底。她稀里糊涂地解剖了七海澪,在还没得出任何结论的一筹莫展的时刻,被另一个同姓七海的纵火犯打断了一切。而在掷下这个不可动摇的前置条件后,她反而开始期待起在这句应允与这个语境下的吻了。七海灯子笑而不言,烧干湿气而显得粗涩的指腹从她的唇面撤离,什么也没有做。正是在这时,小糸侑遵循着一种强烈的命运之意抬起头,好似如梦初醒;那把先前被吞入水中的解剖刀明晃晃地掉下来,砸中她的唇角。

三漾_sanyan

  和朋友約了❄️🎼和🎨🎀擬小動物的稿……非常可愛

  朋友的twi:@moustaches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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鲨掉泥

【knenkn】彼此触碰的心愿


  • 合志《淡色メロディ》被鸽掉了,所以在这里放出当时的参稿;

    25时没有结成的世界观,但角色面临的问题依旧与原作相同

  • 里染嫉老师绘制的配图:https://vanches.lofter.com/post/1ebceacc_2bb3c43a3 

  • 全文14k字,预计阅读时长20分钟



彼此触碰的心愿


1


头有点晕,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不是……需要热一下泡面了呢?

窗帘一直拉得严丝合缝,房间里也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时间仿佛失去长度,度量衡已经变成了曲作的数量。已经不清楚上一次好好睡觉是多久前的事了。前天?上周?奏不知道。电脑上最新几段demo...


  • 合志《淡色メロディ》被鸽掉了,所以在这里放出当时的参稿;

    25时没有结成的世界观,但角色面临的问题依旧与原作相同

  • 里染嫉老师绘制的配图:https://vanches.lofter.com/post/1ebceacc_2bb3c43a3 

  • 全文14k字,预计阅读时长20分钟



彼此触碰的心愿


1


头有点晕,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不是……需要热一下泡面了呢?

窗帘一直拉得严丝合缝,房间里也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时间仿佛失去长度,度量衡已经变成了曲作的数量。已经不清楚上一次好好睡觉是多久前的事了。前天?上周?奏不知道。电脑上最新几段demo,加起来是11分钟。那么,无论实际投入时间是多久,也只有这11分钟是有意义的了……因为很短,所以,根本还没到能休息的程度吧?

写下去,写下去……一直写到足够为止,能够赎罪,拯救更多、更多的人为止。过去几年里,连续作曲,以至于昏倒在地都是常有的事。因为小憩片刻便与灵感失之交臂什么的……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是,实在有一点不太舒服了……果然还是,稍微吃一点……没关系吧?

奏两手撑着电脑桌的桌沿,有些费力地站起身,却觉得头晕脑胀,眼底发黑。她眯起双眼,单手伸向不远处的杯面,不料才刚直起身就猛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跌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桌子受到了冲撞,几十张随意堆在桌边的乐谱和一个金属相框也掉了下来,覆盖着奏因竭力喘气而不断起伏着的身体。被五线谱掩埋的作曲家大口吸着气,徒劳地试图把身上的乐谱扒开,却觉得胸口像钉入钢锥一般沉。视野忽明忽暗,恍惚之间,五感也随着她渐弱的气息褪色、远去。

在缺氧的恐慌里,奏动弹不得,失去了意识,也没有再醒来。



2


窗外的雨不知不觉又下到了后半夜。漫天的雨点倾泻而下,在玻璃上落下硬币般沉重的响声。

绘名将冷掉的咖啡一口咽下,直到杯子见底,喉咙骤然升起一阵灼热的刺痛,才意识到自己把糖放成了盐。嗓子和吞了滚烫的泥浆一般难受。

没想到自己竟粗心到了这种程度,果然该休息一下了吧?但是合作信箱依旧空空如也,刚刚的上色也没有表现出理想中的质感。绘名只好拍了拍脸,强迫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时间却也不愿为自己放慢脚步,时钟的指针尖锐地指向了四点钟。

又不小心从昨天中午画到了凌晨——这不就说明,难得的星期天居然连出去逛逛也没做到吗?前几天还有计划要出去放松一下的,谁知道最终还是在画室里泡着了。搞到最后,爱莉给自己发的信息也没来得及回……好像和什么艺术展有关,大概是想找件画画相关的事来约我出去走走吧?

自从从好不容易考上的美术大学毕业、独自搬来这个小公寓画画后,绘名便没有再发展新的人际关系,一直过着和社会脱节般的独居生活。这种孤独并不好受,但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能实现自己成为知名画家、受到业内广泛认可的梦想,她也能再多泡一杯咖啡,品尝着唇齿间的苦意、咬咬牙坚持下去。虽然新年去神社时,还是许下了“支持着我的人会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的愿望——毕竟偶尔会有觉得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本想继续画下去的,但盐分让喉咙不太舒服,想想还是先去漱个口比较好。绘名正打算走向厨房,却听见玄关传来了一串几乎要淹没在雨里的敲门声。

“咚咚咚。”

她差点把自己绊倒。这种时候有人来访,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吧?白天都没人来了,大半夜的,醉汉敲门的几率怕不是都比朋友突击的概率高。

绘名来到了玄关,从猫眼中瞄了下外面,差点被吓到尖叫。

“你你你你……你是谁?!”

喊完才发现忘了开门,对方可能完全没有听见。绘名只好谨慎地挂上门链,把门打开一条缝,注视着门外那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来访者。被淋湿的白色长发服帖地粘在对方的前额和身上,要不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芒,绘名还以为是自己积劳成疾被提前送去见鬼了。

“……所以说,有什么事吗?”考虑到刚刚差点被吓死,绘名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算很有礼貌了。

“啊,绘名……我是奏。宵崎奏。”她微微抬起头盯着绘名,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但见对方没有流露出惊恐和疑问之外的情绪,又把头低了下来。“有东西……要给绘名。”

“哈?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因为我认识绘名。让绘名这么害怕,我很抱歉……之后会和你好好解释的。”

什么啊,没明白。绘名对现状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安慰自己至少对方不是真的醉汉之类的。压下心中的不安后,那股莫名为他人着急的劲又出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放着一个看起来只剩半条命的人不管,便一边在心中问自己干嘛多管闲事,一边拉那自称奏的女孩进门,并顺手将一条吸水浴巾盖在奏的头上擦了擦,试图将那白色的发丝拧干。淋了雨,又气喘吁吁的,对方看起来比白纸还单薄,绘名真怕她精疲力尽猝死了,便问她要不要先换个衣服睡一下,之后的事早上再说。

“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我想我没问题的。”

绝对不是没问题的样子吧?但是,如果执意不愿休息,别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就是了。“不睡觉的话,那要喝点东西吗?咖啡刚泡完,家里还剩下一些可可。”

“那就麻烦绘名了,谢谢。可以加糖吗?那个,不要加成盐……”

“诶?!我说,你是怎么……?”绘名吓了一跳,差点把可可粉弄到桌上。

名字和住址之类的,真想查倒是可以查到,但加盐什么的,已经是通灵的范畴了吧?

奏没有回答,只是尝试用绘名给的浴巾擦干长长的头发。她的疲惫显而易见,动作十分迟缓,每擦一会甚至还得把手放下来休息几秒钟,无力地扭着毛巾。绘名一边把热水倒入可可粉里,一边用余光偷瞄着端坐在客厅中间的奏,对方似乎是害怕把沙发弄湿,自发地坐在了冰凉的瓷砖地上。

……喂,要是着凉的话怎么办啊?!

看着奏慢悠悠的动作,绘名总觉得静不下心来,便先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小跑步赶往客厅,强迫落水了一样的女孩坐在沙发上,并接过浴巾帮她擦起了头发。总觉得很想念叨她几句,但见对方十分乖巧,没有散发什么危险的气息,甚至还在她去拿吹风机时主动把浴巾放进阳台的洗衣篮里,绘名反而说不出什么话了。

“谢谢绘名……”

“真拿你没办法。盐的那件事我就先不追究了,但是话说回来,可以请你至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吗?”

对方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几秒钟,好像有很多想解释的,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片刻的沉默换来的是一句再也突兀不过的自我介绍,

“……绘名,我是K。”

哈?她说她是谁来着?“等下,K?!你说的K是……”

“嗯,是在网站上时不时更新曲子的K。那个,这次来是想给绘名这个的。”奏拉开运动衫的拉链,从内侧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扁平的、装在防水夹链袋里的CD盒,放在了绘名手中。和细心保护着它、彻底被淋湿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虽然窗外大雨滂沱得几乎让绘名忘记了“晴天”这样的概念,置于盒子内部的光碟上却干燥整洁,连一抹水渍也没有。“这些都是写给绘名的曲子,里面,有最近两年的曲目。啊,绘名一定觉得更莫名其妙了吧……?真的非常抱歉……”

“什、写给我的曲子?我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已经远远超过莫名其妙的程度了吧?!

“……嗯。一回来,我就先凭着记忆,把它们重制出来了,”奏喘了口气,好像仅仅只是说长句子都要让她虚脱似的,随后她眯着眼睛望向绘名的电脑电脑,“今天是3月24号了吗?看来已经过了三天。三天没有睡了,很累,但还是希望能尽早找到绘名,所以……”

回来?回到哪?还带着一张给我的光碟?绘名觉得头有点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喝咸咖啡喝出幻觉了。最喜欢的作曲家突然登门拜访,还带着一张专门给自己写的专辑?奇怪的是,明明从来没有说过话,对方却对自己的信息都一清二楚。还有,如果是此前没有见过面这样的关系,一般来说都是会先约在别的地方见面、或者至少是线上联络的吧?虽然听说天才们都很怪,但这样会不会也太不合常理了一点?

“什么啊……完全没搞懂。”



3



等到奏和她说清楚关于合作的事情后,已经是下午了。话说,因为风太大追不上被吹走的雨伞所以被淋湿了什么的,听起来也太虚弱了吧?绘名拿着退热贴,看着正发烧躺在床上的当事人,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才产生了这种幻觉,但显然眼前的一切丝毫不假。自己也真是的,说到底是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还是忍不住就照顾起来了啊?当了二十几年姐姐的职业病吗。

但要说接到喜欢的作曲人伸来的橄榄枝,绘名一点也不觉得高兴绝对是假的。相反,在听到奏想要请她负责单曲和专辑的封面绘制时,她还以为长期的缺觉已经带来幻听的症状了。

“等下,你说的是我吗?”

“嗯嗯。”

“我?”

“对。”

“我是东云绘名。”

“嗯,这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家伙、东云慎、慎——”好不想说他的名字——

“我想要合作的对象确实就是绘名,不是别人。”

“哈?真的假的?!”绘名忍不住发出了类似尖叫的声音。

奏点了点头,微微垂下了目光。“真的。我很喜欢えななん的画。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它们有一种把我的作品可视化的感觉,想着,如果能有机会合作就好了。”

“嗯……毕竟是花了很多心思画的东西。”

绘名本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听到K的回复简洁又坚定,才勉强放下心中的怀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在绘画方面收到的无条件信任与赞赏会是来自K。欣喜之余,还是不得不说,从今天凌晨开始的一系列事件充满了可疑的地方,等奏身体恢复好了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发烧的奏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养病,卧室里播放着她带来的光碟,每一首歌曲中都使用了八音盒的音色,很有K的风格。听着这样的曲子,绘名感到所有烦恼都被缓缓流动的音符抹去了,内心变得像今早雨后的小城一样清净,只留下旋律荡漾的暖意。该说不愧是“为我作的歌”吗,绘名觉得论带来的共鸣,这块光碟中收录的音乐要比K在网上公开的作品强上许多。不知道奏是从哪里了解到我的,难道真的光是看了我的画,就能作出这么贴合我的歌曲吗?有才能就是这么可怕啊。

“奏,那我先去画画了。有什么需求要和我说哦?”

“嗯。麻烦到绘名了,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不过绘名不去休息吗?从昨晚到现在,好像都一直在忙。”

“奏不也是吗,”绘名无奈地反问,“明明发烧了却不睡觉,还在用手机编曲。这样下去病可不会好的哦。”不知为何她心里浮现了两人住在一起的场景。一个从早到晚除了作曲还是作曲,另一个画画从天黑画到天亮,想想就很糟糕吧?她倒是没关系,也是没有才能的自己应得的,但奏那样的身体状态还这么做,总觉得让人很担心。

绘名才要离开房间,却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正听着过去的作品来调整新曲的奏。对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微微扬起了嘴角。绘名愣神了片刻,没想到这位阴郁的作曲家竟还会对自己露出笑容,便也眨了眨眼睛,报以安抚的微笑,并在关门前留下了一句“一定要记得好好休息”的叮嘱。

等她端着一碗粥出现在病房时,夜幕已经降临,但由于窗帘紧闭,房间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奏依旧是醒着,调整着音轨,看起来像是一分钟也不曾休息过;测了下体温,不出意外地还是发烧的状态。

“谢谢绘名的粥……绘名还是,一样地温柔呢。没想到生病了,真的非常抱歉。”

“这倒没什么。但是,再继续不好好休息的话,身体会受不住的。难道说奏最近有什么截稿日吗,即使卧病在床也必须赶着完成的曲子之类的?”

奏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盯着屏幕。“没有。没有在赶稿。”

“这样啊。那么……”什么嘛,原来根本没有在赶时间。既然是这样,不用这么辛苦也没关系吧?

绘名疑惑地望向奏,但对方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一边捧着粥小口地喝着,一边在屏幕上调整着简易编曲软件里的音轨,像是有了什么必须立刻实践的灵感一样。见自己打扰了奏,绘名觉得果然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在她推开门,把手放在门把上的那一刻,背后却传来了奏喃喃自语的声音:

“不对……今天写的这段旋律,根本没有办法拯救人吧……?”



4



奏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倒在房间的地上,周围全是散落一地的乐谱草稿。父亲的相框躺在两张谱子之间,摔出了裂痕,奏连忙伸手想将其拾起,指尖却没有传来金属框架的凉意,反而直直从父亲的照片中穿过去了。

诶……?为什么会这样?

奏试图站起身,才发现平常有稍许费劲、需要用手支撑着地板才能完成的动作,如今做出来却易如反掌;环视四周后低头,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自己,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她抬起手,发现肌肤竟是半透明的,仿佛自己的血肉由投影仪射出的光组成;摸了摸电脑,手指也直接穿透了显示器的表面。

发生什么了?连电脑都摸不到了,作曲怎么办?记得刚刚还在写一首歌的来着……但是之后呢?

她甩甩脑袋,愣了几秒,记忆才像冰冷的自来水一样缓缓渗透回脑海里。那个时候好像是想泡杯泡面吃的,但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喘不上气,随后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痛,不小心倒在了地上,然后……然后她就站在这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倒在地上,像一具尸体——或者,其实就是尸体?

这么说,原来我……是死掉了吗?可是,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曲子要写。就这样突然死掉、什么也做不了的话,我……

该怎么办?一点也不愿意现在就离开。能再有一些时间……再有一点点就好了。一直将拯救挣扎的人作为使命的自己,怎么可以连赎罪的机会也没有……

明明没有再像很久以前晕倒时的那样,用果冻当主食了。

虽然现在依旧停留于房里,但奏隐隐约约清楚之后自己会被带向某处。毕竟,如果所有人死后的灵魂都会停留在过世的地方,那这个世界肯定早已挤满鬼魂了……对吧?但是,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自己的猝死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一样。

令人心烦意乱的寂静中,奏碰了碰墙壁。正如自己所猜测的,手很轻易地穿透过去了,但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消失、手腕和墙体完美地贴在一起,她总觉得不太舒服,便很快把手缩了回去。奏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游荡的欲望,只好坐在地上,盯着散乱一地的乐谱看,在繁杂的思绪中抓取着突然浮现的、再也无法被谱写的旋律片段。

总觉得,有点晕乎乎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奏能肯定这绝对和任何生理因素都没有关系,毕竟现在连身体都没有了,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灵魂还是鬼魂。当然,这两者可能也没有区别就是了……

时间的概念则变得比生前还要难以把握。毕竟,自己已不再受周期性的饥饿感所扰,睡意更是不会再敲門。偶尔会离开房间看两眼,只知道日夜又交替了好几次;但那具躺在地上、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一点变化。总觉得……有点反常。

该不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了吧?

奏低头,发现自己变得更透明了一点。头晕的感觉像大脑里起了雾,而这雾气也随时间变得更加浓厚,阻碍着她的正常思考。

……到底是为什么呢?死了,却没有被发现吗?因为赎罪没有结束,自己不能走?还是说,有人指定不让她离开?

答案比预想中的要更早到来。突然加强的眩晕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感官便被雨声一样的声音占据了,仿佛大脑被烧制成了陶瓷,发烫、变硬,无法运转,上面还不断有小玻璃珠洒落,碰撞之下发出刺耳的噪音。万物突然变得有了实感,等视线恢复后,地板的冰凉使她猛然察觉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想要继续作曲的祈祷,生效了吗?但是有哪里不太一样。地上的乐谱呢?

她连忙望向电脑,本想清点一下demo,视线却不由被屏保上的时间吸引去了。3月21日,或许是自己去世的那一天;但是,年份……

……等等,这难道不是去年吗?




绘名,即使不记得我了,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擅长照顾人。

大概过去了两天左右,尽管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奏也终于能够起身,帮着那位用绘画填满一天中几乎所有时间的画师做一些最简单的家务。和前几个时间循环一样,在了解合作企划后,绘名的心情似乎也晴朗了起来,和凌晨那个受到惊吓后的炸毛猫咪状截然不同。

“奏,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和我说哦?虽然为了节省时间,我是基本餐餐靠Uber……但只要是能点到的,都没有问题。”

“嗯……谢谢。绘名点自己想吃的东西就好了,可以不用太在意我。”毕竟平常一日三餐基本就是泡面和罐头而已,只要不会饿到影响工作,怎么样都行。

“这样啊。那奏要过上没有胡萝卜的生活了哦。”

“嗯。”

特别厌恶胡萝卜的一面,也没有变。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或许还只是构成“东云绘名”的小细节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个,但听到这样熟悉的话,奏还是会安心一些——至少,绘名还是绘名,还是那个讨厌吃萝卜、直率又别扭、对画画抱着满腔热情的绘名。纵使自己已经失败了好几次,绘名依旧站在这里,为在网上订购到了新款的芝士蛋糕露出满足的笑容。看得见又摸得着,这样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

对方是在阴差阳错中闯入她的生活的。在死后第一次回到一年前的3月21日时,惊讶之余,奏也查看了歌曲投稿平台的信息与评论,以确保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一模一样的过去,没有任何细节被更改。毕竟……有些动画里,会有平行宇宙这种情节吧?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是了。在杂乱的信息箱中,她注意到了一则由于通知太多、在过去被忽视了的「@了我」,才惊觉原来有个绘画账号一直在更新自己曲子的同人图。非常欣赏这些画作表现力的奏几乎是立刻用邮箱联络了对方,并提出合作的请求。和图画结合,曲子的感染力会不会加强呢?

就这样,和绘名在线上保持了一年的联系,直到时间来到了奏猝死的那一刻,并再次回到了一年前的3月21日。没有明白是什么让她困在了这段时间里,但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拯救更多挣扎着的人,这就不重要了吧?

期间奏一直关注着听众对歌曲的想法,想看看有没有“被拯救”的迹象,但即使曲子的再生数都不错,评论区还是除了夸奖、分析、青春疼痛文学和意义不明的复制粘贴外什么也没有。检讨的时候,奏的结论是——创作的曲目还不够多。因此,等时间来到了循环的第二年,抱着绘名的画作能加强音乐带给人的共鸣的想法,她再次通过网络联系对方,并且更不留余力地作曲。这一次,她与画手有了线下的交流,才知道对方是美术大学毕业的自由工作者。有了插画,歌曲的播放量较之前有了明显增长,奏也能从绘名笔下的作品里了解歌曲给人的印象。

“画画的时候,都是听K的音乐哦。就算是到了瓶颈,也会觉得心底很明亮,像是在被什么鼓励着……可以说,这几年都是K在支持着我吧?”

甚至被说了这样的话。如此一来,好像会更有动力继续写曲……虽然无论如何都会一直拼命写下去。

当日历第三次回到3月21日那页时,奏决定写邮件给绘名,并约在一家家庭餐厅线下单方面地重逢。在这一个轮回中,两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奏也发现对方和自己很像,为了专攻的目标经常一下就是二十几个小时不睡觉。

“因为晚上更安静,会更专心一点……不可能休息的吧?说起来,K的更新频率这么高的话,难道是因为你也在没日没夜地创作吗……”

“不是很清楚,因为窗帘一直是拉着的。但是……常常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所以大概也不会是正常的作息。”

奏有时也会担心绘名的身体状况,但一想到猝死的经历,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个立场去提醒。

一次偶然中她曾听到绘名与她的父亲,知名画家东云慎英的电话。那是奏第一次撞见绘名歇斯底里的一面,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对踏上了同一条道路的子女,不同父亲的反应也能天差地别。

“你这家伙,能不能别再管我了?!都说了我只是也喜欢画画啊!我或许不是最顶尖的画家……但我一直很努力地在画,一直为了能出版画册、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可在画画……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吵死了!!”

认可……吗?这是绘名几乎自虐式地舍弃除了绘画外所有事物的理由?

奏初次了解到绘名痛苦的根源时,觉得心底的伤疤在隐隐作痛。不自觉地,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爸爸不也是为了得到大众和甲方的认可,才强迫自己改变曲风的吗?甚至,还用了并不熟悉的电脑来作曲,让自己深受瓶颈之苦。那段时间,父亲的头发白了不少,桌边总是放着一杯黑咖啡,不清楚他多久没合眼了。看着这样的他游离在崩溃的边缘,想伸出援手,没想到自己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过了很多年,没有任何办法能弥补了。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写出更多、更多的曲子,用拯救听众的方式赎罪。

不过现在,虽然动机上有天差地别,陪伴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画家,似乎也面临着和父亲相似的难题……为了能够被认可,几乎舍弃了一切,像海绵一样无下限地压榨着自己。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把炭笔紧紧握在手里,想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能力。

等一下。或许这一次,我可以用我的歌曲拯救绘名呢?如果我的音乐可以让绘名找到自我价值感,让她明白并不是只有父亲曾也追求的外在认同才有意义……是不是,也算一种拯救?

抱着这样的想法,奏打开了编曲的页面。这一次,是想着绘名写出的歌。将乐曲与插图结合,加上用音乐拯救大家、以及与父亲几乎殊途同归的友人的心愿,从那以后,奏决定在每个时间循环里都要追寻到绘名的踪影。



6



奏说过自己不断作曲的动力是拯救。但是,这样废寝忘食、自我燃烧一样的“拯救”真的没问题吗?绘名有时会觉得奏身上有着某种神性——她一直都忽视自己的心情,为了素未谋面的他人而不断努力着。但对于绘名而言,看到奏这样的情况只会很担心,希望她至少要先把身体健康放在首位。

嘛,果然一点点外界干预是必须的。要不要把爱莉前段时间和自己分享的活动拿来和奏讨论呢?如果真的实现的话,或许可以早点把奏从这个“拯救”地束缚里解放出来,同时又能满足属于自己的愿望。

凌晨三点半,绘名的的上色终于告一段落,本想去冰箱拿块芝士蛋糕吃,却注意到一片漆黑里,依旧有暗淡的光从奏的门缝里渗透出来。自己本来就昼伏夜出的,倒没差,可奏……虽然不是很清楚对方的作息,但直觉告诉绘名,对方一定又在挑战人体不眠不休的生理极限了。

……嗯,总觉得有点担心,想要敲门进去关心一下,但一想到可能会打扰到她创作,握拳的右手又停在了门前。

自来访的那个夜晚以后,奏时不时会带着部分设备来绘名家住,并用接商稿赚到的钱来分摊一些生活开支。绘名并不讨厌奏的到来,应该说其实很期待,这样让彼此的工作效率变得更高、交流更方便,而且她也很喜欢陪在这位给予自己无条件认可和支持的作曲人身边。

奏的产出速度很快,过去三个月里,她已经在网站上发布十几首歌曲了。在绘名看来,3月21日后新发布的这些歌曲都和奏光碟里的那些有些相似,听完总会觉得胸口一紧,好像又有了继续画画的动力。

难道说这些歌曲也是写给我的吗?

发现这样的想法居然浮现在脑海,绘名被自己吓得愣了愣。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心跳好像也快了起来,突然觉得不多画一百张图有点对不起奏的良苦用心。虽然……对方的初衷绝对不是催促自己画图吧?!

除此之外,绘名也很欣喜地发现自己的插图确实让歌曲的播放量提升了,虽然把评论区翻到底的时候总还是能看到几条诸如“封面好无聊”“看到插图差点不想点进来听”之类的评论。每次看到那些发言,她总有种想开小号骂回去的冲动,但在这样的对线计划还处在注册账号阶段时奏就跑过来阻止了,说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评论,只要绘名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就好。

绘名在奏的门口踌躇了一段时间,用手机打开了爱莉发来的链接。正皱着眉考虑要怎么和奏介绍这个活动时,门就先被从内打开了。奏探出头来,发现绘名守在自己门前,双眼闪过一抹讶异;见对方似乎吓了一跳,棕色双眼慌张地闪烁着,她很快便把那惊讶的神情化成了一抹宽慰的微笑:

“绘名?有什么事吗?”

“啊,奏,那个……”绘名没想到奏居然突然开了门,额角吓出两滴冷汗,只好一边在内心祈祷对方没有把自己当成半夜没事蹲在别人房前的怪人,一边递出手机,“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和奏商量。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这个吗?”

“好……”可能是荧幕亮度太高了,奏眯起眼睛,“音乐画展……?”

“对,这是我的朋友爱莉给我发来的、关于东京某个画展的简介。说是业内一位知名的画家和音乐家合作,用色彩表现出他所听到的旋律,并将作品和音乐同时进行展览。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用绘画体现音乐,这难道不是我最近在做的事情吗?忍不住想着,要是能和奏举办这样的展览的话,就太好了。”

“从来没考虑过办展的可能性……会很复杂的吧?”

手机的亮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把奏的脸照得更苍白了,绘名见状忍不住又开始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不过……如果这个计划行得通的话,奏也可以稍微分心在别的事情上了吧?

“如果只是要使用比较小型的画廊,申请就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麻烦。奏可以把它视作一种新的传播媒介喔?毕竟,展览的话,会吸引到一些平常不上音乐网站的人前来欣赏,奏也可以亲眼看见大家听到歌曲时的表现。”绘名单手握拳举在半空,做出“应援”的手势,“你看,对于奏来说,是一次可以实现’拯救他人’目标的机会;对于我自己的话,如果能遇到认可我的观众,那也很不错……”

“……可以被更多的人听到,是这个意思吗?如果这是绘名想做的事的话,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奏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诶?真、真的可以吗,”见对方答应得这么干脆,绘名反而感到不可置信了,“奏,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奏柔和地笑了,“我没有在勉强自己……只是觉得,或许是个很不错的方案。”



7



艺术展的筹办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一是因为两人过往已经合作了不少曲子,二是一想到能和自己喜欢的作曲家联手办展,绘名即使画到了瓶颈也能轻易找到鼓励自己的动力。有时候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她便会戴上耳机,播放K为她写的歌曲,重新打起精神。

在奏的支持下,绘名突然觉得,即使偶尔还是会有什么也画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少像过去那样憎恨没有才能的自己了。这样……可以说是好的发展吗?

不过她依旧不敢有任何懈怠,而是抱着要把毕业后第一个个人展的办好的决心,认真考虑着笔下的每一个细节。既然没有天赋,就要用更多更多的细心和努力来弥补。画画的时候难免会想像一下到时展览的场面,应该会有很多人来吧?已经和场地的人安排好了,到时候会准备类似耳机的小型仪器给来访者,让他们可以在欣赏画作的同时聆听奏谱写的音乐。

观众们,会对我的画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会不会觉得,我的作品,配不上奏的歌曲?这样的担心就像夏天闷热的湿气一样,即便因使人不适而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还是会在每一下呼吸中被迫地感知到。作为应对,她也只能咬咬牙尽力把画画到100%完美为止,同时参考来自奏的意见。虽然她在仔细看过后,除了一些小小的提议之外,总会温柔地回答“很喜欢”,连宾语也没有。

绘名可以说,每一幅参展的画,都是她呕心沥血地完成的。这些插图和当初在网上发布的并不是同一版本;绘名为了应对展览的这一目的,额外花了很多时间进行润色。添上去的每一笔绘名都站在观赏者的角度换位思考过,确认整体好看,“是会被赞许的水平”后方才敢下手。

展览的当天早晨,绘名通知了奏开馆时间,并和她约定好在车站前见面。她选了一套自认为还算得体的衣服,而奏则出乎意料地穿了衬衫。或许是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的打扮,绘名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奏的这一身,好可爱!之前发现你除了运动套其他什么也不穿的时候,就很想看看奏穿其他衣服了。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把奏拖去商场当人形衣架的吧。”

奏闻言,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请不要。”

两人提前一小时到达了展馆,绘名忍不住幻想这里到处挤满人的样子,心跳跟着快了起来,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掌心微微出汗但又告诫自己不要抱过多的希望;奏倒是显得很淡定。衬衫对她来说似乎大了点,把她的手都藏进袖子里了。

由于剩下的时间还很充裕,绘名像一条有强迫症的鱼一样在画廊中穿梭,仔细地检查了每个展台上的作品介绍有没有印错的、放错的,甚至还翻出了绘画工具包临时调整了某一幅画的细节,把展馆员工都看傻眼了。

“东云小姐,可能是我外行吧,为什么我看不出任何差别?”

“明明改了很多啊,你看,不觉得经过修改后,整个作品的流动感更强了吗?这对观赏者来说很重要的!”

奏几乎被这段对话逗笑了,不过她姑且和东云绘名也认识了这么多年,后者对细节的追求和可怕的完美主义也是她早已习惯了的。看她这么焦虑,奏也难以闲下来,只好一个个去检查音乐有没有问题。一切就绪后,她看了一下手机,发现不知不觉距开馆只剩下十分钟了,外面人影却没几个,连停车场都只稀疏地停着几辆车。

尽管自己没参加过,但正常来说,这种展览多少还是会有提前到的人吧?何况出于预算限制,展期也就几天而已。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厅,像是海浪退潮一般,奏突然觉得心中的兴奋泡泡破碎了好几颗。

虽然,大家不会选择一开馆就抵达也算正常……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奏才开始认真考虑,或许的确有几乎没人来看展的可能性。

她望向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流着的绘名。自己当然是无所谓,毕竟其中有不少歌都是为绘名而写的,其他人听没听倒也不是很重要;当初答应绘名办这个艺术展,是在想也许它能辅助自己达到拯救绘名的目标。可是鼓起勇气承办这个展览的绘名呢?如果这样的事发生了,为了得到他人认可可以茶不思饭不想,将六年的精力全用在画画上的绘名,真的能接受吗?



8



十一点,离开馆已经过了一部电影的时间。绘名望向空无一人的展馆,默不作声。

话说,怎么还没有人到场?

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虽然知道有很多人来之类的仅仅是幻想,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又没有收费,哪怕是路过进来看一眼也行啊?现在是假日,周围不是挺热闹的吗?

绘名注意到身边的奏好像在偷瞄着自己。是在紧张吗?

心底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但绘名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估计是大家一放假就起不了这么早吧,毕竟早起的确不是件易事,她自我安慰了一下。虽然都快中午了,但连工作人员都还在后面休息,没有要出来迎接游客的样子。

总觉得有点不安……地上有一块瓷砖好像比其他都浅了一点,把光折射出去的感觉也不太一样。应该是之前的坏掉了,只好买了新的瓷砖,质感不同导致了一定程度的色差。……为什么突然开始观察这些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午饭的事则完全被抛到脑后了。真要说的话,其实现在也才过了半天而已,而展期一共持续五天。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让绘名担心得几乎有些反胃的,是在见到如今空空如也的画廊时浮现于脑海、也像触电一样蔓延至皮肤的,一连五天都没有什么人过来的可能性。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对吧?即便在SNS上做了宣传,也得到了不少赞,但是真的会来的又有多少呢?自己也不是什么艺术界的名人,如果真的没几个参观者,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果然很难接受吧?又不是只有我会这么担心。

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中,指尖传来了凉凉的触感,是奏。似乎是想安抚自己的情绪,奏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四指轻柔地摩擦着她的手背。

绘名望向对方,发现她只是微微蹙眉,盯着门口。

“绘名……”奏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听着更坚定些,“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吗?真的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算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吗?甚至没有人来看!

即便心里知道现在就已经担忧成这种程度是绝对不理智的,但注视着空无一人的画廊,她还是难以控制地感到无力,明明喉咙发干,却紧张得连吞口水的力气也没有。积蓄已久的压力终于累积到了顶点,随之而来的是嘴唇的湿冷与哽咽的冲动,腹部毫无规律地紧缩着,但绘名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对会——

“有点想吐……”

“绘名……!”奏赶紧冲到员工休息室,和工作人员要来了一个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绘名往里面干呕。后者明明感到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毕竟上一餐可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我想休息一下。”等到身体平复,绘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她松开了奏的手,缓慢地走向了休息室。压力太大又少眠,她几乎是立刻趴在桌上睡着了。



9



绘名、绘名……

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有些低沉的、带着气音,像是蒙了灰尘的油画一般温柔的声音。是奏吗?

随后手臂被轻轻戳了两下。绘名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奏的脸离自己很近。那对看着总有些忧郁的湛蓝色双眼里充斥着关切的神情。

“啊……抱歉……原来我睡着了吗?”

“嗯……但绘名最近实在太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请不要有罪恶感……”

绘名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奏。她的担心都写在了眉宇间,奏也立刻明白对方想问什么。

“啊,其实还是有一些人来的……虽然,不算特别多。工作人员说有些人在看展的时候,都喜欢挑Day 2或者是更往后的日期来,这样可以根据Day 1其他游客的反馈再决定要不要去。他说绘名是第一次办展,名气还不是很大,Day 1人少,是很正常的。”

这样啊。果然事情不会像预想的那样简单。

这么来看,我就和那家伙说的一样,不算特别有才能吧?在我印象中,他在我这个年纪时出的画册早就大卖、甚至还被业内的知名人士写了推荐语,更别说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展了。

已经没有力气发脾气了,虽然没有想哭,但眼泪就这样让人喘不过气的慌乱里流了下来。奏慌忙想找出纸巾,却发现随身携带的手帕纸已经用光了。她迟疑了一秒,用洁白的衬衫袖子碰了一下绘名的脸,见她没有抗拒,便这样轻轻地把眼泪点干净了。

“……绘名,走吧?”奏站了起身。

“要回家了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耳边的发丝也跟着轻微摆动。

“我们去看展。”



10



已经快到傍晚了,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展馆覆上了一层如血的薄纱。

空荡荡的画廊里,只剩下同样被暮色染红的奏与绘名二人。即便市区内的汽车仍旧时不时地鸣笛,偶尔夹杂着远处人群吵杂的声音,展馆内部却反而被衬得更安静了——好像两人的脚步声、以及心脏喧闹的鼓动声,就是听觉能感受到的一切。

“绘名,我们从最靠近入口的地方开始看,可以吗?”奏拿起一副耳机,仔细地把耳机线打结的部分解开,递给了绘名。

“……啊,嗯。”

奏这是要做什么呢?这不是我们自己的展吗?自己进去逛,不算人数吧——总不能像社交媒体一样还能刷赞……但绘名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任凭奏轻轻牵着自己的手,向第一幅作品靠近。画面里,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蹲在河边,凝视着水面中被波纹扭曲的自己。那是为光碟中第11首曲子画的画,之所以是这样的主题,是因为那段旋律令绘名想起了过去在雪平老师的画室里、眼看着身边的同学飞速进步而自我怀疑的时光;但这不过是自己的理解而已。

奏呢?她在为我写这首曲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虽然绘名明白,理论上这首曲子的创作日期应是在她见到自己之前,但她却莫名觉得对方的蓝眼睛第一次像这样注视自己的时间,远远早于那个迷迷糊糊中把盐放进咖啡里的雨夜。

——果然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发生过吧。

奏按下了音乐的播放键,八音盒的音色开始在耳畔流淌。“这一首歌,是想着绘名完成的,也有收录进那个光碟里。当时的绘名,总是会觉得自己没有天赋,还和我说了大学里的事情。愤愤地说着‘明明整日锁在画室里磨练画技的是我,比赛公布结果的时候,上面却从未有过我的名字……’之类的。”

……不记得有对奏说过那样的事。她是从哪里知道的?从两人的初遇开始,奏就像有读心术一样,总能猜对她的心思。但此时绘名也无心追究那些了;她微微低头望向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身上,把及腰的白发染成了橘红色,像流动的黄金。但是她眼底的湛蓝却没有变成紫色。或许是因为,浸染于那片海洋中的坚定神情,没有办法被轻易地改变吧。

奏再次开口,打断了绘名的沉思。“绘名把那样的比赛当作能力的检测。我,觉得很奇怪……明明看到绘名的作品时,会被它们所传达出的丰沛情感所震撼。甚至在绘名失意的时候会偷偷想……那些官方机构的标准、或者说外界的认可,根本不是很有意义……吧?”

……奏是想说,其实自己不在乎那些事情也没问题吗?可是……

没等自己思考完这些话,奏就拉着她向前走了几步,绘名只好把难以言表的疑问与忧虑强压下来,稍微更用力一些地回握奏的手,没来由地想取回一些安全感。对方指向了眼前的画,继续道,“那一幅画所对应的歌,也有收录进光碟里……是、是第十六首?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相信我在创作那首的时候,是想起了绘名告诉我的、有关父亲在你初中时所说的话。”

听到那个称谓,绘名感到胸腔里咯噔了一下,但或许是因为对方正望着自己,蓝色的双眸传递了海洋般温柔而冷静的坚定,内心的不适感并不如往常那般明显。这么说,奏的灵感,原来是来自我过去的经历吗?虽然同样不记得自己向对方提起过这件事,但绘名突然一定程度上能理解,每当播放奏光碟里的乐曲时,心里的感触为何会这么深了。

“绘名像现在这样压榨自己,是因为得不到认可……可是,没关系吧?在我看来……绘名的能力,不是靠爸爸的认同证明的,也不是靠从未见过绘名的人证明的……被绘名的画所感染的时候,我想……有些东西不是那种事能衡量的。”

她顿了顿,迟疑地望向正认真倾听的对方,想给自己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绘名能看得出来,一向少语的奏为了说出这番话,绝对已经提前自我排练过了。是自己睡得昏迷的时候,就在计划着要说这些吗?这么一看,我还真是个擅长制造麻烦的人啊。

奏一直很喜欢我的画……其实、我也一样。说真的,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尽己所能完成的东西,肯定不会讨厌吧?否则,我才不会把作品发在社交媒体上给别人看呢。只是……无论是网上的人也好,比赛的机构也罢,在得到外界的关注上,我似乎都不是最成功的那个。

按照奏所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喜欢就好了,是这样吗……?

心底传来镜子破碎般的声响,于是很不放心地瞄了一眼奏。天色更暗了,窗外的路灯已经全数点亮,映射在对方的瞳仁里化为点点的烛光。在周遭昏暗环境的映衬下,那细小的光斑虽然像火花一般明亮,周围却有着浅浅的暖色光晕,让绘名联想到了耳机里八音盒清亮却温暖的音色。

注意力回到流淌过耳边的旋律时,心里焦躁的火苗似乎平息了一点。但是……还不够……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奏将绘名的手握得更紧了,微微扬起头,注视着她的双眼。“绘名…我的父亲,最初为了得到客人的认同,放弃了自己擅长也喜爱的曲风。记忆里……他是个爱笑、也总给是我和母亲带来笑容的人……但那段时间,我每次见到他,他都眉头紧锁……直到彻底病倒为止。”

“后来,我遇到了绘名。在你看来,我可能只不过是一个突然找上门、与你相识不过几个月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看着你为了认可而这样折磨自己,我一直都觉得……或许绘名最需要得到的认可,是绘名对自己的认可。不是父亲的……也不是那些官方机构的……”

耳边的音乐明明是安眠曲般让人舒缓的音色,而对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绘名却莫名感到胸口发紧,仿佛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都变得稀薄。艺术作品的价值不一定是依靠外界指标决定的……作为自己所仰慕的艺术工作者的奏,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即使我没有绘画的才能,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是一定要像那家伙一样出名,在业内广泛受到认可才能算成功。是……是这样吗?

绘名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展厅。整齐排列的画作在落日余晖里,都蒙上了一层暖色的、薄薄的滤镜。自己的画作,虽然喜欢也为之感到满意,却没有得到被大众认可的机会。

而她身边的人则继续牵着她的手,用着八音盒音色般舒缓的口吻,缓缓讲述着每一首歌背后她的想法。绘名听得有些恍惚,直到胸口的紧绷像是活结被缓缓抽开一般消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这里是人来人往也好,还是空无一人也罢,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原因之一是,她没有必要不放过自己;何况一直无条件认可着自己的人,已经在身边了。

“……尽管外界的认同并不是必需品……但我还是想说,绘名的画,我很喜欢哦。五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知道……我一定要联系绘名,和绘名一起制作歌曲了。否则,就算一直重来,也很没有意义呢。”



尾声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后来和绘名一起去了神社,才知道在那一年的新年,她许下了“支持着我的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样的愿望,每天更是想着能感受到他人对自己发自内心的认可。到底是把自己逼得有多郁闷才会祈祷这些……不是很清楚,但回想起来,或许正是这样的心愿,把我留在了她身边。

“画画的时候,都是听K的音乐哦……可以说,这几年都是K在支持着我吧?”

对方说过这样的话。何况我自己,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也都祈祷着能实现救赎他人的愿望;最后也在某种意义上,给绘名带来了解脱。难道是我们热切的心愿,把彼此捆绑在了对方身边吗?

答案或许永远也不会被知晓。只是,把这个猜想告诉绘名的时候,她笑了,双颊飞起了浅浅的红晕——虽然她想伸手遮掩住自己的表情,但实在太明显了,绘名……我本来也没尝试注意到的。

“我也不知道。奏,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吧?”

……听起来很有SNS话题风格的词语(#命中注定的相遇#……绘名大概会写成这样)。但是,不管怎样,从结果来看是件好事。

于是在某个周天,她拽着我去那个神社还愿了,虽然因为太阳很刺目,人又很多,我抗议了一下——但绘名想做的事,谁又能阻止呢?

“奏许了什么愿望?” 难得来,肯定还是会许愿,于是相伴而来的她这么问我。

“希望父母在天上的生活很幸福,我的曲子也能给更多人带去快乐……之类的。”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逼迫自己把所有时间花在作曲上了。该说三餐和生活都变得相对正常了许多吗?当然也有和绘名长时间同居的缘故……对方总是叮嘱我要把自己的心情放在首位,我也照做了。毕竟,我实在不想再让绘名担心了,现在也不存在像之前那样逼自己作曲的理由……

不过,其实愿望不止那两点。最重要的一项,大概是能一直陪伴着她吧?

从在这一个轮回里见到绘名开始,已经共同度过了好几个年份不同的3月21日。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的心愿都实现了——假设后者的愿望有所谓终点的话——时间循环终于停止,我不需要更多的机会重新来过,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她,建立这样的连结,在无数个可能发生的巧合里追寻着能让彼此的心愿化为现实的机会。因为很喜欢和她在一起,以后也想继续……

“这样。我的话,是希望画册可以再更畅销一点……虽然目前的状况我也很满意就是了,但果然想被更多人喜欢嘛。除此之外就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像是突然不好意思便把话吞回肚子里一样,只是微微侧目,用余光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我。我很想说,绘名,你还是太明显了……脸红红的,甚至有点猫猫嘴,连我都觉得很好懂……

不过我也只是笑着回望她。毕竟,是一样的愿望呢……剩下的路,我们也会一起走下去吧?



-完-



感谢小沈和一岁老师为本文前半段提出的修改建议。 


Asaja置頂很重要

【まふえな】Cheating Love

*第一篇試寫過了四個月後終於生出來的東西(

*文長1.3萬,我想願意看長文的人都補過原作了吧,就不提哪裡用了原作劇情了


01


  「好了,這樣就完成了吧!」


  做完了最後的潤色,就算是我也看得出自己的進步,雖然不久後的自己肯定還能做得更好,但是盡了現在最大的努力,就忍不住想要快點給誰看。


  「希望奏會喜歡……」


  找到我的人是奏,之前說了需要我的也是奏,畫畫的時候,就總是會下意識把奏當成了那個唯一想要取悅的粉絲……雖然私心是這樣的,但是現在是奏喜歡之外,也想要其他人能夠喜歡上我的畫。

  好比說那傢伙。

  從「不知道」變成了「還可以」,算是很大的...

*第一篇試寫過了四個月後終於生出來的東西(

*文長1.3萬,我想願意看長文的人都補過原作了吧,就不提哪裡用了原作劇情了



01


  「好了,這樣就完成了吧!」


  做完了最後的潤色,就算是我也看得出自己的進步,雖然不久後的自己肯定還能做得更好,但是盡了現在最大的努力,就忍不住想要快點給誰看。


  「希望奏會喜歡……」


  找到我的人是奏,之前說了需要我的也是奏,畫畫的時候,就總是會下意識把奏當成了那個唯一想要取悅的粉絲……雖然私心是這樣的,但是現在是奏喜歡之外,也想要其他人能夠喜歡上我的畫。

  好比說那傢伙。

  從「不知道」變成了「還可以」,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吧?我自己也知道的,還缺少很多東西,根本就還沒有畫出能夠震撼人心的圖,想要讓真冬的心情有更劇烈的起伏,只是一味地畫圖是辦不到的,卻又忍不住給了自己一些期待──要是能夠靠一張畫就讓她說出不同的感受的話,什麼的。

  明明她可以扮演資優生,為什麼就沒辦法去體會呢?

  說到底也只是吸收周圍的人的想法,表現出別人喜歡的模樣呢……難道這種表現,不需要很好的感受力嗎?首先得知道別人怎麼想的才能表現出來,完美避開了別人討厭的模樣,明明就是很了不起的觀察力。

  啊啊,那個人怎麼這麼矛盾啦!

  反正我是不會期待真冬的,只會期待自己可以刺激到她而已。

  雖然這麼說,把圖檔傳給大家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


  「K,怎麼樣?」


  我也不想成為那種明明很期待卻又不主動的人,所以把圖傳了過去後,也會自己開口問。


  『嗯,我很喜歡,既有歌詞的意境也有曲子的氛圍,很厲害……大家呢?』

  『嗯,我也很喜歡!enanan這次修改是花了很大的工夫了吧!氛圍完全不一樣了,真厲害。』

  「……是喔,那還真是謝謝誇獎。」


  明明一樣都是在誇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瑞希口中說出來的話,就有一種像是被調侃的感覺,也忍不住就這麼回了。

  只是關鍵的最後一人的感想還沒有聽到,好像也沒打算說話一樣,真是讓人不高興,奏剛剛說的「大家」,她難道覺得沒有包含她嗎?


  「雪呢?」

  『……』


  今天居然沒有回應?聊天視窗上沒有顯示她靜音吧。


  「雪?在的吧?」

  『嗯。』

  「圖這樣可以嗎?」


  雖然問了感想不說話的話,讓人有點不開心,好像這次連指點的價值都沒有了似的,只是那是真冬,她沒說話不是那種意思,我也差不多習慣了。


  『……不知道。』

  「哈!?」


  然而她久違地對我的圖說出這種感想,我真的立刻就不高興了起來。

  明明我問的是可不可以,答案竟然不是二選一的可以或不可以,而是又變回了以前的「不知道」!?


  「我問的是可以或是不可以!妳呀……覺得不好就跟之前一樣直接指出來啊,反正沒有全部人都同意的話我也不會接受使用這張圖的。」


  她又沉默了一下,她真的覺得有問題嗎?雖然也有做過這種心理準備,果然還是會有點受傷──


  『……可以。』

  「哈?真是的……雖然知道是真心話,但是剛剛就能說出來的答案怎麼還要我再問一次……」


  竟然沒問題?那怎麼會是剛剛那種反應?今天的真冬,難道身體不舒服?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讓人有點不甘心,因為這就代表著我畫的不如之前她指責又或是讚美過的,這讓人怎麼接受……即使她被我逼著說出了可以。


  『嘛、嘛!enanan不是早就習慣了嗎?所以沒問題的話,enanan,快點把原始檔傳給我──我已經迫不及待做特效了!』

  「是、是……」


  確認沒問題了以後,把原始檔傳給了瑞希,大家再多說幾句話就都下線了,這裡上學最正常的真冬第一個離開,沒能把她留下來質問,在電腦關了之後躺上床,也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入睡,頭腦裡都是剛剛的真冬。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被我們看見了會笑、會說很溫暖的她,怎麼就又變回了「不知道」呢?

  不行,好讓人在意……這幾天一定要逮到機會問問她。


02


  「真冬?這時候才放學?」


  結果在我都還沒傳訊息質問她之前,就先在去學校的路上碰到她了,雖然是睡醒就不小心忘了,而且想到應該要等她晚上回到房間再問才能直面真冬的內心,就沒有那麼急了……


  「……繪名,嗯,社團活動剛結束。」

  「是喔。」


  網路上還好,看著這樣沒有表情的她,想說的話都會不小心就吞回去了,只是她看起來真的跟平常不太一樣,所以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留下了她。


  「繪名?」

  「真冬,最近遇到什麼了嗎?」

  「……什麼,是指?」

  「真是的,還能指什麼啦!從昨天就怪怪的,雖然妳這個人看不出心情好,但是特別不好的時候還是能看出來好嗎?」


  即使也努力想壓抑了,還是不小心表現出了不耐煩的感覺,然而真冬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眼睛也沒有盯著我,什麼都不說,不過這代表──她也沒有否認。


  「唉,妳今天要去補習嗎?」

  「沒有。」


  看了一眼時間後,發現真冬看著我的手,我才放開了她。


  「我有話要問妳,現在有空嗎?」


  想著錯過這個機會的話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她面對面,暫時先忍住氣問了她。


  「繪名,不去上學嗎?」

  「妳自己之前都說我們如果是同學的話我肯定每天都遲到……那麼稍微遲到一下又沒什麼。」

  「之前也生氣地反駁了。」

  「那、那就當妳說得對啦!總之,我有話要問妳,有空嗎?」


  為什麼想關心朋友還要先委屈自己呢?但是確實也正在做會害自己遲到的事情,我承認了以後,真冬終於看了我的眼睛,大概是知道我也不會待太久吧?點頭後就說了個有空而已。

  我有想過要不要乾脆去SEKAI,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心態作祟,不想被Miku她們知道,我想真冬可能也不想和那麼多人分享?所以只是把她拉到了附近便利商店外面的椅子坐下。


  「所以,最近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了嗎?」

  「不知道妳說的奇怪是什麼。」

  「唉……妳呀……」


  這個方向問不出來的話,那麼果然還是只能切入主題了吧。


  「算了,那我直接問了,為什麼昨天看圖的時候沒有反應?之前不是都因為妳都不和辛苦改了那麼多曲子的奏說什麼才唸了妳一次嗎?」


  而且昨天也不是那種情況,單純的是非題她卻選了第三個答案……


  「……因為不明白那是什麼感覺。」

  「欸?」


  真冬意外地立刻回答了我,她的手從大腿的書包上緩緩向上按住了胸口,表情沒有變化,卻感覺她好像真的在苦惱。


  「妳這樣是……這裡看了我的圖之後有什麼妳不會形容的感覺?」


  於是我學了她的動作,然後比她更誇張一點按住了胸口,讓她明白我在說什麼,然後她就點了點頭。


  「什麼嘛……有感覺的呀……只是不會說而已,那就好,我還以為完全沒感覺、也感受不到什麼呢。」

  「抱歉。」

  「真是的,也不是要道歉的事情,就只是誤會了而已!」


  不過真冬不會形容的感覺,那又會是什麼感覺?那就不是痛苦、也不是溫暖,當然也不會是討厭或……喜歡吧?


  「我昨天問了妳可不可以,妳回答了可以,所以這個感覺是好的?」

  「繪名的畫,就視覺得角度來說可以。」

  「……」


  明明也不是要問這種問題,被她這麼一說突然有點不爽呢,不過這代表有在視覺上滿足了真冬?那就算了。


  「這裡……好像要纏起來一樣,繪名的畫,我覺得可以,但是看久一點,好像要喘不過氣一樣。」

  「欸?纏起來?喘不過氣?那不就是很痛苦嗎!?」

  「和那些不一樣。」

  「……」


  「那些」嗎?曾經看過一次痛苦到臉色發白的真冬,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她面對什麼會有痛苦的感覺,原來對她來說,痛苦的事情甚至是複數的,只是她說的不是「不知道」,而是和那些不一樣……

  胸口好像要纏起來的感覺……纏起來、喘不過氣……卻又不是痛苦?不對,她也沒有這麼說,說的是不一樣,所以可能是痛苦但又沒那麼痛苦,究竟要遇到什麼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啊。

  腦裡有那麼一瞬間,浮現了沒買到想要的東西的記憶。


  「真冬……那麼那張圖,雖然讓妳喘不過氣,但是會想繼續看嗎?」

  「嗯。」

  「……是喔。」


  得到這樣肯定又簡短的答案,不小心得意了起來,不想被她看見我的表情,有點做作地看向了別處。


  「真冬,我只是假設喔……除了那張圖以外,妳看見我會有那種感覺嗎?」


  明明向她提問了,我卻不好意思看她,不過真冬她──


  「沒有。」

  「……嗯哼。」


  這種回答是理所當然的吧?我在期待什麼呀?竟然會這樣問她,不過已經知道了真冬對我的畫並不是沒有任何感覺、以及她的感受確實在慢慢成長,這就好了。


  「那我要去上學了,真冬,回家路上小心。」

  「嗯,繪名也是。」


  大概也只有真冬不會覺得莫名其妙吧?問了那麼多結果沒有要幫忙解決的意思,說完就走掉也不會攔住我,我對她揮了揮手,提著書包就離開了,不過她剛剛並沒有跟我一起從椅子上站起來,都走到路口了,回頭看了一眼,她也還坐在那裡。

  走到學校的時候,忍不住嘲笑自己剛剛究竟在問什麼?明明隱隱約約明白了真冬感受到的是什麼,竟然那麼問了她。

  只是在我遲到走進了教室、過了一堂課後下課拿起了手機,看見她在我上課期間傳來的訊息,我也差點喘不過氣。


  『繪名剛剛走遠之後,好像有一樣的感覺。』


03


  真冬有了跟之前都不一樣的感覺,而且不是只對同一個東西,這讓我有點激動,在奏製作的歌曲之前,是我先成功讓她動搖了嗎?

  雖然很想這麼想,但是自己沒辦法因為這點小事接受這個結論,所以一直等到放學回家,在社團約定的二十五點──凌晨一點之前,我先傳訊息給真冬了。


  「真冬,可以來一趟SEKAI嗎?」


  沒有等太久就得到了她的回應,她答應了,所以我就先進去了。

  因為是還沒有確定的事情,其實不太想被Miku她們打擾,先進去的我遇到了Miku她們,就說我想單獨和真冬聊聊,後來真冬來的時候也是她們把她帶過來的,不過遵守了我們的約定放了我們兩人獨處。


  「繪名,有什麼事嗎?」

  「唉……所以說啊……」


  她一見到我就這麼問,就更讓人確定我的結論是錯的了,這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嗎?雖然她今天是說「在我離開後」才會有那種感覺,但是見面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也很奇怪吧?


  「真冬今天說的對畫的感想,在我離開之後,對我本人也有一樣的感覺不是嗎?」

  「嗯。」

  「現在沒有?」

  「……沒有。」


  這個答案是我有預料到的,所以並沒有覺得失望,只覺得我果然還是有稍微理解真冬。


  「那──」

  「在繪名離開後,突然想跟上去,但是不知道有什麼意義,沒有跟上去後,有了那種感覺。」


  我本來要說我現在要再走遠一次看看的,但是真冬先插話了,讓我愣了一下,雖然很不想承認,自己聽起來很像那種意思,所以臉頰也稍微熱了起來。

  不過我也不太確定這種感覺對真冬來說究竟是不是持續的,可能昨天真的發生了什麼,結果剛好看到了我的圖又遇到了我而已呢?


  「真冬,妳再看一次,現在,有那種感覺嗎?」


  我事先在手機裡把圖存了下來,於是打開來給她看,她接過了我的手機,雙手握著兩側,面無表情地盯著手機螢幕。


  「……現在說得出這張圖很好。」

  「欸?這、這樣喔?」


  跟昨天和今天下午不一樣,突然被當面誇了,令人有點不知所措,只是明明被誇了,卻莫名有點失望,好像時間過了就真的沒有打動她了。


  「那其他的呢?」


  我也是先把其他圖都放進了手機相簿,包括了沒有完成的草稿和隨意的塗鴉,我靠了過去自己用手指滑給她看。


  「因為不知道這些是為了配合什麼的草稿,看不出要表達的意義無法評價,塗鴉的話線很亂,上色也漫不經心。」

  「……啊啊,真是的!」


  是平常的真冬啊。


  「那妳昨天跟今天到底為什麼有那種感覺啦──!」

  「……不知道。」


  完全變回了昨天以前的真冬,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不過我知道我又不開心了。


  「繪名。」

  「哈?」


  在我把手機從她手裡搶過來並收起來的時候,她叫了我,我只好又看向她。


  「想到只有繪名一個人會因為我做的事和我說的話生氣的話,也有一樣的感覺。」

  「欸?」


  跟今天下午遇到她的時候不一樣,從來了SEKAI後,她一直是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的,但是卻沒辦法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的心情,所以那瞬間我並沒有理解。


  「然後就會想說謝謝。」

  「……!」


  謝謝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我還是不禁睜大了雙眼看著她的表情,對她的微小變化感到很震驚。


  「真冬,妳……」


  我吃驚不是因為她說的話,而是因為她剛剛笑了,就像看櫻花的那時候,但是我想也像那時候,她不會知道自己笑了,不過我也沒有要提醒她。

  只是讓我更加確信了,那個……簡單來說是佔有慾吧?


  「我、我再問妳幾個問題,我們就回去了。」

  「什麼問題?」


  雖然對於什麼都不太理解的真冬來說,我這麼問可能有點狡猾。


  「真冬,之前說參加社團活動是因為第一個先來邀請的是弓道社才加入的吧?」

  「嗯。」


  就算現在再次確認,也還是覺得沒有這種選社團的方式吧?不過就因為那是真冬,所以……


  「如果有同學或社團的人要妳當她的戀人,妳不會也因為別人第一個這麼跟妳說就答應了吧?」


  就僅僅只是,突然覺得很有這個可能性。


  「……為什麼?」

  「欸?因為妳好像會這樣選擇……」

  「我?為什麼同學或是社團的人會來要我當她們的戀人?繪名,我讀的是女校,妳不記得嗎?」

  「……」


  誘導式詢問,原來從根本上就錯了呀。


  「啊、哈哈!說得也是!真冬讀的是女校呢!那如果是男女混合的學校呢?有男生這麼跟妳說……」

  「因為沒有那個需要,會拒絕。」

  「這、這樣啊。」


  雖然問了很沒營養的問題,真冬並沒有反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問、也沒有不想回答,但是得到了她的回答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有點失望。

  所以我是哪根筋有問題才問她戀愛話題的?


  「那如果是我提出來的話呢?」


  又是哪根筋有問題才接著問的?


  「……」


  真冬沒有立刻回答的當下,有那麼一瞬間,心裡湧入了滿滿的期待,期待她不會說出跟剛剛一樣的答案,不過我也猜到了她可能會說──


  「不知道。」


  心臟有一種漏跳一拍的感覺,但也不是真的那麼失望,只覺得自己的思考越來越奇怪了,還想繼續問──


  「那奏呢?」

  「不知道。」

  「瑞希呢?」

  「不知道。」

  「難道妳只是不知道要不要答應或是拒絕嗎?」


  稍微反過來想,如果我被她們三人其中一人告白,我可能也沒辦法立刻想出來,那又怎麼能要求真冬立刻回答我呢?


  「覺得沒有答應的必要,但是拒絕的話,因為那種原因聚在一起的我們,不管是誰都會想消失吧?那樣又要找新的人代替原本的工作,而且繪名的假設本身就不會發生。」

  「說、說是那麼說……!」


  怎麼把自己弄得越來越不開心了?但是我又沒辦法挑出她的毛病,她的想法反而在這時候比我都正常多了,想到我前一秒還期待她,就有點火大。


  「繪名的問題很奇怪。」

  「我也知道啦!反正我問完了!回去吧!」


  又一次再真冬面前拿出了手機,不過也只是回家的手段而已,對她揮了揮手說晚點見就停下了音樂播放。

  真是的,今天究竟是發什麼瘋?


04


  「啊,朝比奈同學,早安呀!昨天的作業有一題好難,能教教我嗎?」

  「早安,呵呵,我大概有想到妳說的是哪一題,在鐘響之前可以教妳。」

  「欸──在說什麼?昨天的作業嗎?我也要湊個熱鬧!」

  「好啊,那麼抓緊時間吧。」


  和同學說話,她們要我做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會想要快點解說完並離開這裡,因為沒有很想說那麼多話。


  「真冬,這是最近很有人氣的難題參考書,媽媽給妳買來了,學校和補習班的作業都完成了後就試試看這本吧。」

  「真的嗎?我最近也有看見廣告,母親動作真快呢,我會做做看的,謝謝。」


  和母親說話,刻意提起的嘴角在我回到房間後總是覺得很累,把新的參考書放到桌上後,看著封面就有一種房間的空氣漸漸稀薄起來的感覺,於是我並沒有把它排進我的行程裡。


  『雪,新曲的試聽我發過去了。』

  「……」


  說著要拯救我,奏一心埋頭在作曲,而我還是沒有被拯救的感覺,即使我組織不出言語,她也不會說什麼。


  「這個跟這個加起來,鏘鏘!新口味,真冬要不要嚐一點看看呀?」

  「我就不用了,反正連原本的味道都不知道。」


  瑞希在那之後對我的態度並沒有特別的變化,卻像帶著面具的我,也不是真的都是裝的,所以我並不想多想些什麼。


  『雪,我說妳這個人……!能好好說話就好好說話,真是的,不好好表達不就誰都不知道妳在想什麼了嗎!』

  「enanan,又生氣了。」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唉……雖然也不是真的那麼生氣,算了,只是語氣比較激動了一點。』


  繪名生氣的時候,我也沒有抱歉的感覺,但是也沒有想要離開、感到疲累、被約定束縛,明明她也和之前是一樣的態度,卻有哪裡不太一樣,那個不一樣的感覺,讓我想聽她接下來還想說些什麼。

  再回想一下的話,就會發現在那之前的繪名是笑著關心我的,後來的她跟我談話的時候總是笑著就皺起了眉頭、常常生氣,生氣之後並沒有避開我,會告訴我她生氣的原因以及一些建議。

  不像母親一樣,說了就是讓我去做,繪名僅僅只是給我建議而已。

  我的身邊會這麼對我不滿意的只有繪名一個人,就她的話來說,我對奏和瑞希也很失禮,但是那兩人並不會像她一樣激動,對待我的態度跟我在學校對待別人的模樣,很像,也因為我知道那不是假的──繪名在身邊所有人裡,給我的感受特別獨立了出來。


  『K,怎麼樣?』


  那一天,是繪名交稿的日子,看著檔案傳到了群組裡,點開了圖像之後,對耳機裡傳來的聲音並不是先稱呼我的暱稱,莫名伸手按住了胸口。

  是什麼感覺?

  在我還不明白的時候,奏回答了繪名、瑞希也回答了她,接著她直接叫了我的暱稱。


  『雪呢?』


  明明她在問我,耳邊迴響的卻是剛剛的「K,怎麼樣?」,那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繪名最期待的人是奏。

  只是我沒有明白自己得知了這個事實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思考混亂了起來,有什麼揪在胸口一樣,卻又不是真的很痛苦。

  頂多是發現了繪名為了我們的曲子而畫的圖,首先是為了奏畫的,不像奏一樣是為了想拯救我,但是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只要把圖檔關掉就沒有感覺了,而且繪名把我之前說的問題都修正了,所以我也沒有要指出的地方,她問我可不可以,既然已經沒有要修改的部分了,我想是可以的吧。

  繪名對我來說和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但是對繪名來說,我不是任何事都特別對待的那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就不太舒心。

  不過不想的話,就沒事了──如果她沒有逼我想起的話。


05


  那天之後,我們又像平常一樣,時間到了就在聊天室集合,都是瑞希先聊起來的,一個又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開始又結束,我那天問真冬的事情,她果然也不會放在心上提出來問大家呢。

  如果奏被我們三人其中一人告白、或是瑞希被我們三人其中一人告白,那會發生什麼?她果然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我也不是對她們的反應那麼有興趣,因為或許就像真冬說的,只是我的假設,根本不會發生吧。

  那麼我呢?

  如果被她們其中一人告白──奏?不會的!那麼瑞希?更不會的!怎麼想她們都不是這種類型的!

  但是真冬的話……?

  那我會先覺得她的成長太讓人意外了,又驚又喜……只是其他的感覺都還沒有找回來,或許我會想幫助她繼續尋找吧?

  就算真冬是女生……她的臉長得確實很好看、拿自己跟她比的話身材也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要說上鏡的話讓她假裝笑一笑也很上鏡、做什麼都很優秀,才能明明讓人恨得牙癢而本人卻完全不在乎,說話很討人厭可是總是一針見血挑出問題,聲音也很好聽……不知道畫圖怎麼樣,啊──!真是的,優點隨便說說都好多,怎麼這麼讓人討厭!

  真冬在我那天問她的時候,對我猶豫了一下吧?但是對奏和瑞希則是完全沒有猶豫就說出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有比較特別一點?


  「啊啊啊──!」

  『enanan,沒有切靜音喔?』

  「啊啊!」


  在慌亂的大叫下切了靜音,真是的,我為什麼要想這些事情?而且想的竟然是別人跟我告白,真冬?我在想什麼比起奏和瑞希更不會發生的事情!

  之前誇下海口要讓真冬喜歡上我的畫,又沒有想著要讓她喜歡我!雖然要是喜歡的話也不是不行啦……不是那種喜歡,好歹也學會一些對朋友的喜歡吧?

  只是真冬這次的反應,算是喜歡我的畫嗎?

  我感覺起來……很像是因為和別人共同分享,所以發現了佔有慾,也說不上是喜歡的意思吧?

  但是我進步了不是嗎?我的圖,讓真冬有了不一樣的心情了,光是這點就夠我開心好幾天了,然而又會害怕自己接下來的圖開始退步,滿足不了真冬,也不明白上次是哪裡打動了她,雖然知道自己進步了,進步的是我的表達能力還是繪畫技巧呢?

  算了,想這麼多做什麼,就算不是為了讓真冬喜歡,我的目標也一直都是要變得更厲害,她沒有親口說出喜歡的話,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06


  新曲完成後瑞希和之前一樣邀了大家來慶功宴,雖然每次說的話好像都差不了多少就是了,就是因為家庭餐廳的菜單很豐富,至少除了瑞希必點的薯條之外,還有其他很多東西可以變換,但就是也有人一直都點一樣的。


  「真冬,妳每次都點一樣的,不會膩嗎?」

  「反正我也吃不出味道,而且它看起來是飲食最均衡的。」


  瞥了一眼,有白飯、有肉、有蔬菜、蔬菜還有三種顏色,邊上甚至有番茄,不過番茄是水果還是蔬菜……算了,真的是很均衡的一道料理,但是每次都吃一樣的算得上是均衡嗎?而且沒味道的藉口我已經聽膩了,選擇了均衡的料理難道不是聽了我之前的建議嗎?


  「唉……吃不出味道就是要多多嘗試吧!不過瑞希口味亂加的那個就不用了。」

  「欸?繪名好過分啊──明明有些我調得還不錯的說?」

  「……我知道了。」


  唸了她一句後,無視了瑞希的吐槽,她竟然看著我說她知道了,讓我們三個人都愣了一下,只是最先反應的還是瑞希──


  「欸?真冬要試試看嗎!?我的新作品!」

  「不需要。」


  真冬把瑞希推過來的醬料又推了回去,於是又一次看向了我,我不禁疑惑了一下。


  「我嚐嚐看繪名的。」

  「欸、哦,好呀,那我也跟妳換一點……」


  說完話、交換了一點食物後,差點跳起來大聲說「才不是這樣」,好險我並沒有跳起來。

  真冬之前會和瑞希換食物是因為瑞希想要交換著吃,但是我沒有,只是說了她應該要多嚐一些不同的口味就主動和我換了?雖然是真冬,又覺得不像真冬……


  「……沒有味道。」

  「也、也不是立刻就會改善的吧!」

  「……我不吃別的,繪名會生氣,我吃別的,繪名也生氣呢。」

  「……」


  忍不住用手肘敲了一下桌面想扶著自己的額頭,我可是很認真想要幫助真冬改善的,感覺她不是變得奇怪了而是只想找我的碴,還聽見了瑞希的笑聲,我也知道這樣有點幼稚,還是不禁把自己的碗盤往另外一邊靠了一點。

  不過一碼歸一碼。


  「那妳不試奏跟瑞希的嗎?」

  「反正不會有味道,不用了。」

  「哼……是喔。」


  奏和瑞希也沒有強硬地要和真冬換食物,所以真的就這麼算了,但是卻換我開始吃得很不是滋味了。

  怎麼就只跟我換呢?就算我覺得應該要多嘗試,我想果然還是缺乏鋅吧?叫她要多吃也不是這樣隨便吃吃就會撿回味覺的,然後她不吃了我又在那邊疑惑為什麼只跟我換?

  啊啊,真是的,這麼在意做什麼!不要在意了!

  沒有過太久,大家就都吃完了,奏和真冬都不是很喜歡在沒有要做其他事情的地方待著,所以我們就離開餐廳了,不過打聽了一下大家接下來都沒事,就跟之前一樣被瑞希拖去逛街了。

  也不能都說是瑞希,我也很喜歡逛服飾店,而且今天正好有一個不錯的衣架子,怎麼能不逛呢?


  「真冬!妳試試這件衣服!」

  「……我拒絕。」


  看到了一件我穿起來絕對不搭的衣服,但是莫名覺得真冬很搭,所以就興奮地把她拉到了試衣間旁邊,答案是預料之內的,不過多說幾句話就會給我答應了吧?


  「這件,用看得都超級合身耶!試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瑞希,妳說是不是?」

  「嘿……是這種風格的啊?真冬試穿看看的話說不定能看見不一樣的自己?」

  「不一樣的自己?」


  在瑞希靠近的時候把她也拉到了一夥,不愧是瑞希,真冬感覺動搖了。


  「妳看!奏都被我拉去換衣服了!」

  「妳什麼時候……!唔……奏,很可愛!」


  但是我沒想到她已經先對奏下手了,想斥責她的時候看見正好從試衣間出來的奏,好看得只吐出了讚美的話,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瑞希為什麼剛好在這裡。


  「……我去試穿。」


  就在我也想拿出手機跟瑞希一樣幫奏拍照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真冬毫無起伏的聲音,手中的衣服也被接了過去,我吃驚地轉了過去。


  「欸!?真的嗎?穿好要出來給我們看哦!」


  也不知道是被瑞希的話打動了還是怎麼了,總之瑞希真是好幫手,我就開心地站在更衣室外等著真冬,奏也進去把衣服換回來的時候瑞希又去挑其他衣服了。


  「繪名。」


  裡面傳來了衣架碰到牆壁的聲響後,真冬也發出了聲音,我便忍不住再靠近了一點。


  「怎麼了嗎?」

  「換好了。」


  我愣了一下,本來想在外面喊換好了就出來呀,只是那是真冬,所以得換個角度想──


  「……這是要我進去看的意思嗎?」

  「不是繪名想看的嗎?」

  「啊、是、是……沒錯,是我想看,那我就進去了。」


  聽到的時候下意識認為她是非常不情願去換衣服的,語氣也不小心就差了起來,敲了敲門後真冬幫我開了門,我就鑽了進去並再關上門。

  換好衣服的真冬就面對裡面的全身鏡面無表情地站著,而我不禁睜大了眼睛,差點忘了呼吸,也忘了要拿出手機拍一張,她稍微轉過頭往我瞥一眼的時候,心跳更是用力敲了一下。

  怎麼……真的這麼好看?


  「這是繪名喜歡的?」


  她依舊沒有表情地看著我,但是這個問法是什麼?也太狡猾了吧?


  「對、對啦,真的跟妳很搭吧?」

  「……不知道。」

  「最好是不知道啦……真冬就算是這種狀態也還是有美感的吧?」

  「其他風格沒有試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搭,但是不差,繪名要我穿的,妳喜歡就好了。」

  「……」


  本來想就前面那句話說什麼的,後面又突然這麼說,令人下意識就閉上了嘴,最後還是掏出了手機,靠過去後她還是面無表情,也沒有說不讓我拍,帶著奇怪的表情跟她拍了一張後我就退到了一邊。


  「我要換衣服。」

  「是、是。」


  開門離開了真冬的更衣室,聽見她上鎖的聲音,我就忍不住背對門蹲了下來。


  「是真的很好看啊……真令人火大……」


  我挑給她的不是甜美系、也不是成熟系,當然也不是輕飄飄的感覺,刻意挑了感覺有點帥氣的……和平常不一樣卻又那麼好看真的是太犯規了。

  只不過是換了件衣服……就是說,只是換了件衣服,那麼我到底在心動什麼?


  「繪名?怎麼蹲在門口?真冬也換衣服了嗎?」


  臉好像熱起來的時候聽見從另一間更衣室走出來的叫了我的名字,抬頭的時候後面的門正好開了,我趕緊站了起來靠到另一邊。


  「換完了。」

  「欸──!我沒看見!怎麼這樣!真冬!再換一次!拜託了!」

  「不要。」


  同時走過來的瑞希讓人不禁盯著她對真冬吵鬧的模樣,啊啊,大概是那瞬間我明白了吧。

  原來心情有點奇怪不是因為她太好看了,是因為她只換給我看啊──甚至沒有跟她們提我拍了照。

  一時之間說不出話,看著她們繼續吵鬧,而真冬把試穿的衣服交給了店員,最後奏和她都沒有買下我跟瑞希幫忙挑的衣服,她們本來也就不喜歡逛街,於是我們就解散了。

  回家的路上才掏出手機點開了相簿,第一張就是在試衣間和真冬拍的照片。


  「真是的……真冬,完全搞不懂呢。」


  那張照片裡的真冬,視線是看著我的。


07


  新曲發布後,真冬也很快就寫了不少歌詞,基本上製作一首歌看要是從歌詞、曲子或是從一張圖發想都可以,反倒是不能從瑞希的動畫製作開始,所以她會提供很多意見,而這次恰好是真冬先寫了歌詞,所以分享給了我們,雖然站在奏的立場上可能會想要由奏開始吧?配合真冬先寫出來的歌詞,我們能拯救到她嗎?或許也不是不能……只是我個人的癥結而已。


  『還都只是半成品。』


  因為她每次這麼說,結果完成度都超高的!我就是不想在這裡受到打擊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還是會承認我很喜歡那時候的OWN,真冬她一個人就能夠完成一首曲子,每首都給人帶來衝擊,但是這樣的人卻完全不重視自己的才能,真的很讓人生氣吧?

  面對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成品優不優秀的真冬,在看看每次只會一直在意自己畫得好不好得自己,就好像笨蛋一樣,可是又忍不住多看幾次她寫的「半成品」。

  她的歌詞總是令人下意識屏住呼吸,明明不是寫我,卻有強烈的代入感,網路上又有那麼多人和她共鳴,然而她寫下歌詞的她卻毫無感覺,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奏為了她的才能所苦,真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才能,我卻因為沒有才能而掙扎,偶爾想到就會忍不住想嘲笑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裡呢?

  因為很火大呀,明明她的才能讓人這麼喜歡,她卻覺得不值一提,把我打動了我卻沒打動她!

  令人羨慕卻又得不到手,胸口纏起來又喘不過氣的感覺,或許也是一模一樣的吧。


  『enanan,感想呢?』

  「……欸?」


  耳機裡傳來真冬的聲音,才意識到剛剛奏和瑞希好像都說了些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暗自掙扎,只是真冬是會問感想的類型嗎?


  『其中一篇是看著最近的enanan想到的。』

  『哦哦!真的嗎?哪個哪個?』

  「欸?哈!?這、這種話……」


  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啦!雖然隱隱約約感覺到了,真冬傳來的三個半成品之中,有一篇特別讓人胸口難受,但是這篇是我的話,另外兩篇難道不是奏跟瑞希嗎?

  就算是那樣……也都很好。


  「……都很好啊,最喜歡的話是第二個吧。」


  然而還是私心指出了我覺得應該是說我的那一篇,耳機裡傳來了真冬小聲的「嗯」,她最後也沒有說出哪一篇是寫我,瑞希追問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不過卻因為我的感想而決定了下次新曲的方向。

  說實話,我也很在意,但是真冬沒有回答的話,或許是我選錯了吧?所以我也不敢問,任誰聽到那種話,也會想選對呀……也希望就是最能觸動自己的那篇。

  一直到今天的通話結束前,瑞希還不忘記要再逼問一次真冬,只是她仍然沒有回答,就在大家的道別聲之中我也跟著道別,先是奏下線、再來是瑞希,明明期待「雪」接著也消失,卻遲遲還是上線狀態。


  「雪?不下線嗎?」

  『……這麼問我的enanan呢?』

  「……」


  也沒有什麼特別理由,單純是今天想看到大家都離開了以後自己才下線,只是剛好只剩下我和她,那個問題就又浮到了心上。


  「……雪。」

  『什麼?』

  「所以我選對了嗎?」

  『……』


  真冬沉默了,我想理由有兩個,一個是她沒有理解我在問什麼、另一個是我可能選錯了。


  『嗯。』


  但是她肯定了……


  『……還以為妳不在意,那我下線了。』

  「……」


  在我說晚安之前真冬已經離線了,而我也默默關了電腦,身體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床邊然後重重地趴了上去。


  「真冬……」


  這不是在我用畫震撼她之前,自己先被攻陷了嗎?


08


  我就是一個平庸的人,徹底被打擊過一次後,我已經接受了,但是我不會就這樣放棄我最喜歡的事物的,還要比以往更加努力、更努力,做到讓任何人都可以認可我的程度,證明不是只有天才才有這種資格,就算是這樣的我也可以。

  但是果然還是會羨慕有才能的人不是嗎?那又怎麼樣呢?羨慕就羨慕,那本來就是別人擁有的,我可以擁有這份心情,不過也明白只是羨慕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我就是一個平庸的人……所以,被有才能的人吸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吧?

  也想證明,就算是我,也能夠吸引那樣的人,不是嗎?

  我可是很貪心的呢。


  「……繪名?」


  所以在我知道會遇到真冬的時間和地點等到了她。


  「真冬,今天沒補習對吧?」


  也不管會讓她覺得我就是來埋伏的,意圖明顯才好,我也不是會偷偷來的人。


  「嗯。」


  她應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停留在原地的感覺好像是知道我想帶她去哪裡一樣,所以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緊捉她也順著我的意思走了起來。

  不想去SEKAI、不想去上次的便利商店,不想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我把真冬拖到了附近一座公園的角落,她一路上都沒有問我什麼,就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一樣,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吧?這也很讓人不爽。


  「……繪名,要做什麼?」


  所以等到我們都停下來了,她才面無表情地問了我。


  「真冬。」


  我拚了命想要證明自己是有才能的、想要被認可,然後又被狠狠地推入崖底,所以忍不住那麼想了,如果這樣的我也能做一、兩件別人做不到的事情的話──


  「跟我交往。」

  「……什麼?」


  難得看見了真冬稍微吃驚的模樣,我不小心笑了,然後抬起手伸出了食指緩緩靠近她的身體,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動了一下又彈了回來。


  「跟我交往。」

  「……」


  她對我眨了一次眼睛,那微微張開的嘴好像就要說出「我拒絕」一樣,但是現在的我卻有自信她絕對不是要說那句話,或是,她根本就不打算說話。

  所以我再說一次。


  「當我的戀人,真冬。」


  雖然現在的自己可能很難看,不過我想真冬也知道的,我對喜歡的東西──即使被推落谷底,也不會放棄的呢。


  「妳就當我是第一個邀請妳的所以答應吧?」

  「……繪名不是第一個。」

  「哈!?」


  事到如今才跟我說這種情報!?那我之前不就完全被當成笨──


  「……但是我第一個答應的。」


09


  也不是不知道交往是什麼意思,但是對象是繪名的話,交往會產生問題、不交往也有問題,在兩者之間衡量了好處和壞處,拒絕會損失更多東西,那個我還是不明白的感受或許會變得更難受,所以答應了。

  我知道自己讀的是女校,正因為是女校,看過兩個女同學親密得像是情侶、被完全不認識的後輩告白過,我不明白她們的感情,不過明白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因為也有同學失戀了來找過我哭訴。

  ──但是繪名她喜歡我嗎?

  答應了交往以後,並沒有發生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甚至沒有聽過繪名向我說「喜歡」,我以為所謂的戀人是基於那種情感的,即使我也沒有。

  她掛在嘴邊的喜歡是問我喜不喜歡她的畫,而不只是對她,對她的畫我也還不曾說過喜歡,至少沒有不想看的意思。

  不過這只是因為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樣的心情,所以覺得她們有那種感覺真不錯,或許有點羨慕吧。

  但是答應了繪名交往的請求後,心裡有一處平靜下來了,即使她畫圖先問奏我也沒有感覺、她在我面前走遠我也沒有感覺、她想誇別人可愛我也沒有感覺,不過她在我身邊的話……會覺得溫暖吧。

  繪名還有一個常常提的問題,至少頻率比問我喜不喜歡她的畫還要低,而她問的這個問題,偶爾會覺得有點煩人。


  「真冬,到底為什麼答應我了?」

  「……繪名不想要我答應嗎?」


  那天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不等我點頭不會放我走一樣,就像現在。


  「所以說,我不是問這個……唉,真是的,都過一段時間了,就、就沒什麼不一樣的想法嗎?」

  「……繪名想聽的是『喜歡』嗎?」

  「啊啊──!那種話不用說也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想像不了妳會喜歡別人,只是選擇我的關鍵,我不知道……」


  她的臉那天看起來明明是很有自信的模樣,大概就是我想的,她也明白我要是拒絕了,損失得比答應更多。

  只是這個的確不是關鍵原因,我也終於想到了,或許,是那樣吧。


  「……想要我也是繪名心裡特別的人。」

  「……欸?」


  她在我的心裡比其他人都特別了一點,所以我感受到了一點不平衡。


  「只是這樣而已,不能接受?」

  「……」


  她好像愣住了,大概是對答案不滿意吧,我不知道,反正她想和我交往的理由我也不大能理解。


  「……沒有,這樣就很好了。」


  然而愣過之後,她卻看起來有點開心,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胸口也暖了起來。


  「是喔。」


  不明白,也還沒有想去明白,只覺得這樣的情況我不想避開,也不想逃開,想待在這裡。


  「真冬。」

  「嗯?繪名……?」


  在我第一次給出了她答案以後,她抱住了我,不只是胸口,身體漸漸暖了起來,是我還不知道如何定義的情緒,感覺得到繪名的雙手在我的背後緊扣,而我的雙手卻在半空中猶豫,該和繪名一樣,放到她的背上嗎?


  「這樣就好了,真冬,這樣就好了……」


  因為她這麼說了,所以我又放下了手,任憑她抱住我。


  「……稍微期待一下可以嗎?」


  她沒有說要期待什麼,但是我想是在說能不能期待我改變吧。


  「不如繪名的意的話,會生氣?」

  「反正妳都習慣了,我生生氣也可以吧?」


  雖然想回答不行,那是她擅自期待的,不過我沒有選擇說出口。


  「嗯。」


  因為我也稍微想──期待一下所謂的戀人吧。




END.


寫到第三段就已經跟我預想的故事不一樣了

但還是就這樣寫完了,標題也是先想好的,覺得浪費了標題...但是就算了吧

反正寫得不怎麼滿意 這文也看過就算了吧😒


冷CPtag左右對我的意義 建議大家點開我的自介

(至少在這是冷的吧)


混自在

借瞬老师脑的建设了一下

(虽然结果是自己爽了)

喜欢彼此唯一,,

mfy默不作声但是一直陪伴

ena看瞬老师说的hh


借瞬老师脑的建设了一下

(虽然结果是自己爽了)

喜欢彼此唯一,,

mfy默不作声但是一直陪伴

ena看瞬老师说的hh


听山色
我想吃图丁兄妹和马鹿的燃冬但是...

我想吃图丁兄妹和马鹿的燃冬但是莱欧斯这种男的完全是我的知识盲区画不出来喵…只好先女同一下

我想吃图丁兄妹和马鹿的燃冬但是莱欧斯这种男的完全是我的知识盲区画不出来喵…只好先女同一下

昭财猫

为什么只是亲额头

旧文新投注意

亲吻请适时适度


同居之后,我发现真冬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在朋友们得到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后,反应差不多都是“咦,和那个朝比奈真冬,那你超幸运的”,事实也如此。平常会帮忙做家务,也很照顾我,就像她们眼里的那种完美印象一样。而且...住在一起之后更黏人了,只是在沙发上滑手机都会被缠上来,然后用那种湿漉漉很可怜的眼神盯着我看,拜托、这样谁能受得了?只能放下手机去亲她了。唔,这时候亲得最多的还是嘴唇吧,可是让我想不通的一点是,早上去工作之前总是会亲一下额头作为告别,但为什么只是亲额头呢?我不知道。



难道只是什么巧合?巧合到每次都是额头?还是说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影...

旧文新投注意

亲吻请适时适度


同居之后,我发现真冬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在朋友们得到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后,反应差不多都是“咦,和那个朝比奈真冬,那你超幸运的”,事实也如此。平常会帮忙做家务,也很照顾我,就像她们眼里的那种完美印象一样。而且...住在一起之后更黏人了,只是在沙发上滑手机都会被缠上来,然后用那种湿漉漉很可怜的眼神盯着我看,拜托、这样谁能受得了?只能放下手机去亲她了。唔,这时候亲得最多的还是嘴唇吧,可是让我想不通的一点是,早上去工作之前总是会亲一下额头作为告别,但为什么只是亲额头呢?我不知道。



难道只是什么巧合?巧合到每次都是额头?还是说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影响到了所以就这样认为?

我很好奇。



平平无奇的通勤日,真冬要去工作,早晨按照惯例地在玄关处说一路顺风,然后就是...她稍稍低头要亲过来,我闪开了,偏不。

她脸上写满了不解,困惑的样子也很可爱,看着就忍不住想笑,但是我忍住了,硬是装作一副严肃的表情。这把她吓到了,好像焦急地开口要问我是不是又生气了,我才不要她说别的,对着熟悉的唇瓣就吻了过去。



然后,被挡住了。



她表现得很仓促,好像被打乱了程式一样不知道做什么好,好像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真是的,什么反应...又不是第一次亲嘴,怎么这样。刚想继续调笑一下的时候,她说着“不可以,现在不行”什么的就落荒而逃了,原来真冬也可以这么狼狈呢...有点坏心眼作祟了。



于是一天就这样过去。



医生的下班时间总是很晚,在家里画室自由职业的我在完成了今日的稿件之后有点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明明这个时候会做一点别的事,但是,今晚不太想。有些沉闷的开门声响起,几乎是跳起来跑到门口和她说欢迎回来,但是,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欢迎...唔唔”

“...绘名。”



只是压抑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就没有来头的狂吻起来,谁家的恋人会这样做??没有做好准备,肺里的空气被近乎贪婪地掠夺走,温热的气息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珍贵,这份温度一直攀升到耳朵,把整个脸颊烧得发热。被亲得晕晕乎乎,好像就要被巨大的爱意淹得晕过去了,只能用力拍拍她后背试图让她停下。



“...吻额头之外的位置,会忍不住,还要去工作。”

“诶...?”



放开一些得以呼吸空气,缺氧仿佛变成一种脑内的幸福感让腰都软了下来,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我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努力想了想才回想起早上的事情。居然记到现在...这反射弧实在有点太长了吧??

不过,不讨厌,甚至很喜欢...。真冬这样,本来就会让我心软...!于是顺着她讨要补偿一样回应着隔了太久的亲吻。


“只是,亲脸颊不也行吗?”这是我被压倒在沙发上的最后一句话。

粉色小猫调味剂

「みずえな」剖白

※是mzk向ena坦白自己的故事。2000+

※大学交往前提,mzk生理性别男性。


  

  

  和绘名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

  说起来,除了牵手,我跟她好像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每当绘名作出一些亲近的动作时,我总会下意识的躲开或是转移话题。

  绘名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还是会感到疑惑的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抗拒亲密的行为呢?

  因为我心中有鬼啊。

  一想到要不明不白的对绘名做出那些动作,我就止不住的发颤。

  凭绘名和我的关系,她理应知道更多。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用生硬的转移话题来消磨我们之间的感情。

  绘名她,总有一天...

※是mzk向ena坦白自己的故事。2000+

※大学交往前提,mzk生理性别男性。


  

  

  和绘名在一起,也有几个月了。

  说起来,除了牵手,我跟她好像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每当绘名作出一些亲近的动作时,我总会下意识的躲开或是转移话题。

  绘名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还是会感到疑惑的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抗拒亲密的行为呢?

  因为我心中有鬼啊。

  一想到要不明不白的对绘名做出那些动作,我就止不住的发颤。

  凭绘名和我的关系,她理应知道更多。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用生硬的转移话题来消磨我们之间的感情。

  绘名她,总有一天会厌倦的吧?这永远没有进展的恋爱游戏,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的。

  可我又舍不得。

  那样鲜明,生动,时而暴躁时而温柔的绘名。明明被我切割过,却还是会愤然追上,放下“会一直等着我”的厥词,然后拉着我回到界限内。明明不熟悉我的喜好,却还是笨拙的一集一集看完我喜欢的动漫,嘴上说着很麻烦,还是愿意陪我逛街看可爱的服装。

  这样的绘名,是真心的喜欢着我的。到也不是什么自恋的说法,像她这样的人,对喜欢的东西十分上心,相反不喜欢的东西可能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我能获得绘名大人如此的无上荣光,真是十分有一百分的荣幸。

  所以我更觉得,是时候了。

  现在的我好似驻足在海岸,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汪洋。

  海的对岸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呢?是一如既往的日出,又或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坐上微微颠簸的小船,我摇摇晃晃的驶向未知的,碧蓝的远方。

  

  

  

  

  

  

  

  在一个一如往常的周末里,我约了绘名出来。地址是我们常去的甜品店。

  这家店的新品绘名一直想吃来着,索性就约在了这里,希望在这里谈话不会给绘名带来什么阴影。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正常的约会的。可我太过于紧张了,好几次都不敢看绘名的眼睛,甚至萌生出了逃走的想法。

  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许不给自己留后路,才是对我这样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

  即便恐惧,也一定要迈出这一步。

  因为我爱绘名。所以更不能再欺骗她。

  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略带疑惑的眸子。

  「瑞希?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说。」我听见她这样问。想找个轻松话题,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出。

  习惯给自己找好退路的我,如今已无路可退。

  「绘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讲。」我这样回答了,这让我沉闷的胸口稍微缓了一口气。只要开一个小头,后面的事自然就好开口了。

  「这么认真?好……我在听啦。」

  绘名,会原谅我吗?一直以来欺骗着她的我;会接受我吗?这样不堪又“奇怪”的我。

  于是,将隐藏在最深处的真实的我,全盘托出。

  

  

  

  

  

  「欸?」

  绘名,露出了意料之中的,震惊异常的表情。

  「那个……啊……这个……呃……」

  果然,就算是绘名,也难以接受的吧?毕竟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啊啊。胸口……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手,也在发抖。

  几乎是一瞬间,我站起身,对着绘名说了句「对不起。」就跑掉了。

  准确来说,是逃走了。

  狼狈的,不堪的,逃掉了。

  「诶?等等……瑞希——」

  身后绘名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我和绘名再也没有了联系,每天的25的活动,我也都翘掉了,但还是有好好完成工作的。

  好难熬。兼职和学校都不想去,好想一个人待着,又期望有人能找到我,雪当时也是这个心情吗?

  或许选择坦白,本来就是个错误吧。

  不得不与绘名还有25的大家保持距离了。早知道是这个结局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期待更近一步的关系的。

  我还真是……

  这算什么啊?

  擦了把流出的眼泪,该做一个了断了。

  和绘名,分手吧。我不该影响到绘名的,这毕竟是我一个人的事。

  叮铃——

  手机适时响起。

  「瑞希,见一面吧?」

  

  

  

  

  

  属于我的审判,要来到了。

  虽然很想逃掉,但心里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坐在上次来过的店里,或许是已经预知了结局,我的心境好像比上次要稳定了不少。

  「瑞希,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是……是吗……」

  手,又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心脏跳动的幅度也稍显不正常。

  是我在紧张。这种感觉侵入我的脾脏,我的大脑又该死的无法运转,这种时候想要它运转出一个调节气氛的话题来好像是有些不合时宜。

  「瑞希,一直都很煎熬吧?为着这些事,所以一直瞒着我们。」

  「嗯。」

  所以呢?客套的社交辞令早该结束了吧?

  可剧情的走向,好像开始偏离我预期的轨道了。

  「瑞希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的一个回答对吧?」

  「是的。」

  我恐于这一“回答”,哪怕这个答案的正确率高达99%,我也不想为了那1%而赌上我的一切。我没有那样的觉悟。

  绘名,奏,真冬,还有我所熟识的大家,都是我所珍视的存在,我不想因此影响到彼此的关系,所以我选择闭口不言。关上“明日”大门。

  曾经,这把钥匙在我自己手中。

  现在,它的决定权在绘名。

  「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

  「诶?」

  是出乎意料的回答,我僵直在原地,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了拳。

  「你说的时候,讲真的我被震惊到了,所以没能立即回答你。

  认真想了几天之后,我认为我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

  「绘……」

  「我试着带入了一下,发现无论是哪种瑞希,我都可以接受。虽然很不爽你骗了我这么久,但是“瑞希就是瑞希”,这就是我的答案。」

  啊……

  嘴,说不出话了。我是在感动吗?

  我赌对了那99%。

  绘名有些温热的手虚掩在我的手上,又一根一根把我陷入掌心的手指掰出来。

  「所以说瑞希是笨蛋嘛!这么简单的问题瞒了我们这么久。」

  也许一开始就是100%也说不定。

  

  

  

  

  

  

  「对了。」

  懒懒靠在我肩头上的她突然把头转过来贴近我。我偏头看她,湿热的呼吸呼在耳边。

  「奏和真冬,还有大家那边,也要好好说喔。知道不?」

  「呜哇,绘名唠叨鬼~」

  「哈?不要想着蒙混过关!」捏住我的脸狠狠掐了一下。

  「啊好疼!我知道啦!」

  「哼哼。」她收回手,枕在我的膝上。

  「我说……绘名……」

  「嗯?」

  「那个……就是……」

  「又什么事啊?」

  「让我留宿你家,真的好吗?」

  「……笨蛋瑞希。」瞪了我一眼把头埋进去了?

  「突然骂我?」

  「因为和你进展太慢想增进一下距离,不行吗?!」突然跳脚给了我好几个暴栗。

  「啊!行行行!可以可以!」

  等等……

  诶?

  ———————————————————————

                                                             FIN.

  仓促写完的作品,等有时间精进一下。

白粥不加糖

看大逃杀看的跟嗑了似的)刷两天了,被创了两天. jpg

太喜欢infj的塑造……炸弹赴死的时候真的是,有点遗憾还有点震撼但确实如此的感觉,呜呜

摸点想象中的画面(?)含微量咏叹调

  p1是即使被吓到也在护着小蝴蝶,p2是被entj揍的时候,p3在摸流泪猫猫头(?),p4疯批)p6瞎摸老头,我也不知道我在摸什么(悲)

  

 其实想吃intj和infj的饭👉🏻👈🏻感觉香香

看大逃杀看的跟嗑了似的)刷两天了,被创了两天. jpg

太喜欢infj的塑造……炸弹赴死的时候真的是,有点遗憾还有点震撼但确实如此的感觉,呜呜

摸点想象中的画面(?)含微量咏叹调

  p1是即使被吓到也在护着小蝴蝶,p2是被entj揍的时候,p3在摸流泪猫猫头(?),p4疯批)p6瞎摸老头,我也不知道我在摸什么(悲)

  

 其实想吃intj和infj的饭👉🏻👈🏻感觉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