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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END)

我擦亮烛光。

我行于旅途。

 

1 山崖复远望

黎瑞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唐刊重逢。

 

自从他出省上学之后,就和这位曾经的老师渐渐淡了联系。本来也是常情,他们这种短暂的师生关系,只存在于那间昏暗闭锁的排练室中,脱离于人生主线外,如同僻静无人处一次悠长的呼吸,或是电子的一瞬游离。

 

间奏,中场,寂静无声的一秒。

 

而那些不知疲倦的来回挑衅,热烈的疼痛与酣畅的泪水,近乎于失神的狂欢。黎瑞从疼痛中汲取到某种力量,于是愈加沉醉,像一个痴迷的演奏者,即使琴弦断裂也一无所知,因为音乐并非来自于耳朵,而是涌现自内心。

 

他常常......

我擦亮烛光。

我行于旅途。

 

1 山崖复远望

黎瑞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唐刊重逢。

 

自从他出省上学之后,就和这位曾经的老师渐渐淡了联系。本来也是常情,他们这种短暂的师生关系,只存在于那间昏暗闭锁的排练室中,脱离于人生主线外,如同僻静无人处一次悠长的呼吸,或是电子的一瞬游离。

 

间奏,中场,寂静无声的一秒。

 

而那些不知疲倦的来回挑衅,热烈的疼痛与酣畅的泪水,近乎于失神的狂欢。黎瑞从疼痛中汲取到某种力量,于是愈加沉醉,像一个痴迷的演奏者,即使琴弦断裂也一无所知,因为音乐并非来自于耳朵,而是涌现自内心。

 

他常常回想起这些日子。想起唐刊。

 

如今他已经被称为“学长”,也为人所依赖,不能再表露出任何恐惧了。但恐惧始终存在,站在聚光灯之下的每个瞬间,他握住鼓槌,兴奋到眩晕,可与此同时,那种不安如影随形,微小的错误会带来怎样的灾难,他不允许自己思考下去。

 

黎瑞时常会做一个梦。梦见他行走在万丈深渊旁的小道上,仰头是高耸入云的山,他不敢往下看,只能攥紧手心,咬牙步步往上。每走一步,都是一阵心悸,可身后亦无路可退。

烈日炙烤,土地皲裂之时,天地间回荡着查拉图斯特拉。

第一阵狂风带来暴雪,风中夹杂着柴一的钢琴声,腿变得千斤重,瞬间冻得他失去知觉。

再然后太阳也被怒涛吞没,天空倾倒,繁星坠毁于大地,马勒的铜管乐几乎要击穿他的耳膜。

而他始终向上攀爬着。一步也不敢停。

 

梦在折射什么?惶恐?犹疑?这是变化吗,还是这个贫瘠的灵魂在失去激情之后的原本面目呢?

黎瑞总是下意识摸一下耳钉,随后把这些念头尽数收起。

 

直到那天,他突然看到唐刊走进排练厅。

黎瑞愣了一下。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失神了,或者仍然沉溺在某个梦中。直到听见指挥的声音说,大家欢迎外援老师加入演出,随后思绪被掌声打断,才意识到一切正在真实地发生。

 

唐刊与他遥遥对视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唐刊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混杂着某种疯狂和暴虐,自带威压,任何人靠近他的时候都难免被影响。

他过来的时候,几个学弟学妹明显瑟缩了一下,各自移开视线,垂下头去。

 

黎瑞叹了口气,只好主动站起来,迎上那种威压,问他怎么来了。唐刊说朋友介绍,钱给得多,况且你在这儿——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理所当然——就来看看。

看什么?黎瑞压下心里的忐忑,有些明知故问。

唐刊已经拿起他的谱夹,自顾自审视起来,看你在乐团里演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问题。

 

他不说话尚可抵御,一说话,空气顿时化作实体,那种被人审视的感受扑面而来。

 

唐刊一页一页翻看着黎瑞的谱,指尖划过他做的种种记号,在意大利语提示下工工整整标注的中文,最后在定音鼓谱的数字标记上顿了顿。

不认识五线谱吗?唐刊似乎是随口问了句。

黎瑞站在他身边,下意识地调整了姿态,像被训话的学生,解释说这首曲子练得少,低音谱号他也不够熟悉,怕出错,所以标记了一下。

 

唐刊好像笑了一下,不熟悉?

他笑起来比严肃的时候还要可怕,压力渗进皮肤,沿着燃烧的神经传递到心脏。黎瑞很熟悉这种感受,这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安心。

那些兀自苦撑时留下的痕迹,被人轻易看透,严厉地指出、问责。通过这种方式,他对自己的不满反而开始消弭。

 

我重新打一份。黎瑞想了想,答道。

不标简谱了?唐刊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

不标了。黎瑞摇头。

那不行啊,你不是不熟悉吗,台上出错怎么办?唐刊好心问他。

不可能出错。黎瑞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这让他恍然想起几年前,在排练室内的那些授课。

唐刊很喜欢以这样的方式逼问他,要他保证改变,保证正确,而他总会一一应下。

黎瑞不知道这究竟是说给唐刊听,还是说给自己,但他很清楚,他是那种破釜沉舟才能有所进益的性格,唐刊逼他一下,有时候奇迹就此发生。

 

诘问与信任,对他来说并无分别。

 

当天排练完,黎瑞没有走,甚至也没有收拾乐器。

他先去了趟打印店,拿着崭新的谱回来时,果然看到唐刊坐在原地。一天的排练太消耗体力,其他人早早回去休息了,偌大的排练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黎瑞站到定音鼓前时,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

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一切如此似曾相识,可那狭小黑暗的空间并不复现,如今这里明亮、整洁、宽敞,如果在电影画面里,这种转变,往往象征着一种崭新的生活,广阔而自由。

 

可他内心深处其实并无改变。他难以膨胀,因为他永不知足,他是自己最严厉的审判者,容不下半点失误。

哪怕只是排练时的一个错误,愧疚和自我痛恨都会蚀穿他。但这些痛恨无处可去,于是他反复将自己关在排练厅里,不允许片刻喘息,就算把自己消耗到精疲力竭,也无法说一句问心无愧。

 

但是唐刊又出现了。唐刊的审判,反而像是救赎。

黎瑞笑了一笑,抬手开始他的演奏。

 

有了对比,他才发现自己在唐刊面前放松得不可思议。出了再大的问题也无妨,唐刊手中那根棍子会第一时间咬上来,疼痛于他而言算是一种提醒,也是一剂宽慰。

失误了,记下了,然后才可以改正。

他非常怕疼,挨不住几下,就会疼得眼前发白。但也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拯救他于那场噩梦的漩涡。

 

对此,唐刊或许全然不知情。黎瑞在切换乐曲的途中,分出神来想,他待谁都是一样严厉,喜欢用恐惧来威慑学生,或许算不上什么良师。

但他不同。他不惧怕唐刊。他惧怕错误。

 

2 大雾重重

那场演出堪称完美,黎瑞第一次听到观众席里那么疯狂的安可声。他不愿让自己太过喜悦,低下头去拆鼓。

埋头拆了半天,才意识到唐刊的鞋尖停留在一旁。黎瑞抬头,抹了把汗水,问他有何指教?唐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不去握手?我看这是你们团的习俗。

 

演完以后,大家互相握手,假装专业地表演给台下观众看。黎瑞扑哧笑了,说他不想参与。结果被唐刊踹了一脚,赶他起来,非要他握满五个人才罢休。

黎瑞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完成任务,等他回来的时候,一低头,发现唐刊竟半蹲在地上,替他拆刚才没拆完的谱架。

 

他偶尔也有不错的脾气,黎瑞心想,这倒是罕见。

于是他也半蹲下去,帮忙一起干活。间隙,他恍若忽然想到似的,随口问了一句,我能回来跟你上课吗?

唐刊一时没有理解,问他什么意思?

我说我回来跟你上课。黎瑞快速重复了一遍,随后开始解释,这里离高铁站也不远,我可以每周回家一次……

唐刊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拒绝。他只是反问,你需要吗?

黎瑞在汗水落地之前眨了眨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近乎叹息,我……太累了。

 

从那周起,黎瑞开始往返于两地。

高铁沿路尽是湖泊与稻田,秋冬季节,常常降雨。黎瑞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出神。

 

暴雨吞噬天地时,万物尽数被洗刷,思绪也跟着空空荡荡。可是更多的时候,连雨也不会来得那么利落,天色晦暗难明,山洞来回遮挡住阳光,窗外的景象被切割成一段一段,时隐时见。

大雾侵袭。

雾气先于光,先于雨的声响。在这种时刻,灵魂也如同烛光,忽明忽灭,未见生锈,只是低落的潮湿。

 

黎瑞往窗外看一会,闭上眼睛休息。回家的路途和窗外的雾,早已一同停驻于记忆,若是十年后回想起这段日子,想必第一瞬间映入脑海的,定会是玻璃上的寒意,领口的微微湿气,以及这段明暗交错的旅程。

 

如黎瑞所愿,唐刊每周都在为难他。几十页几十页地留下练习,近乎苛刻地审视他在乐团里排练的曲子,每天没什么好脸色,动辄棍棒加身。

这都是黎瑞自己要来的,他没什么异议的空间,只能集中全部精力于手腕上的动作,咬牙越过每一个难关。

 

他还是很敢于招惹唐刊。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因为每当他气得唐刊想要动手的时候,对方都得在他伤痕累累的胳膊腿上好好掂量下,究竟抽哪儿能不影响接下来的教学。

一来二去,唐刊的脾气都变好了许多,有时候听黎瑞出言顶撞,他装聋作哑,如同无事发生一样地继续讲下去。

这种时候,黎瑞总会得寸进尺。追问一些荒唐古怪的问题,或是故意曲解他的话,直到唐刊用鼓槌点着他的肩膀警告他,他才悬崖勒马,赶紧闭嘴。

 

无数次往返之间,黎瑞在乐团排练时的心境终于渐趋平稳。

他不需要再为了一点错误而崩溃。大部分时候,他会将问题记录下来,留到回家上课时让唐刊处理。偶尔愧疚感噬咬着他的心智,他甚至会当场给唐刊发消息,把自己干的好事和盘托出。

如此往复,唐刊在同一天排练内收到六次错误报告后,终于忍不下去,发过来一条消息,问他,你**是在告解吗?我***看起来像神父吗?

黎瑞看着手机,忽然笑了起来。

半天没有回复,唐刊的下一条消息又弹出来:说话。

黎瑞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最终发过去的只有一条答非所问的消息:指挥点我了。

 

关了手机,黎瑞又想起那段回家的路途,和窗外弥久不散的大雾。

愤怒和暴力是一剂多好的良药,替他消解自毁,驱散愧疚。可那场雾却依旧盘桓,永无止境。这样的日子能维系多久,他并不知道,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愿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衡感。

让雾气存在。天地之间的空隙,需要它来支撑。

 

3 晦暗 无声 未知的存亡

毕业之后,黎瑞依旧留在市区工作。

乐团的演出日程紧锣密鼓,他常常被叫回去帮忙。他常常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毕业,他的一周只有六天,第七天要留给交响乐,多年以来始终如此,如今一如既往。

 

从前黎瑞看到过一句话,说实际上并非漫长的五天,而是星期日,塑造了每个人的不同。在谋生轨道之外的珍贵时刻,选择去做什么,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那个时候黎瑞心想,那么他应该是一个渺小的人吧。他是如此沉醉于成为一个微不可见的音符,短促,却又热烈,与其他音符共同汇聚于恢弘的穹顶之下,成为某时某地的一处共振。每一支交响曲自诞生起,都曾如幽魂一般飘荡,漫长的时光里,它降临,奏响,存在,而后消弭。然而在下一个时代,某处辉煌的音乐厅里,它将重生。

 

黎瑞曾以为他真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愿成为杂音,所以要苛责自己,打磨自己,让自己配得上成为共振的余响。

可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如果他本来就是那个微不可见的音符,为何伟大的存在未曾包容于他?为何他的错误——若他真的渺小至此——会如此令人不堪忍受、如此重要?

 

黎瑞在毕业前夕停掉了回乡的日程。

这件事是唐刊提出的,他声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请他日后自己注意点——这是原话。

黎瑞心下一空,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唐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本意,而这一刻早晚会来。

 

终有一日,那场漫天大雾会从飘荡的枯枝间退却。

他将不得不仰起头,直视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

 

乐团的日子循环往复,恍若寻常。

直到某个雨夜,他们在露天场地演柴可夫斯基的1812。雨势太大,从黎瑞的角度看指挥,模糊得像一道幻影。他看不清,只好硬着头皮将鼓点继续下去,整个铜管声部都跟着他走,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方才发现,弦乐声部被他们甩开了好几个小节。

 

这是一场没有礼炮轰鸣的1812。一切都被暴雨冲得七零八落,最后潦草收尾。

 

观众早已躲雨离开,大家忙着抢救乐器,无暇顾忌方才车祸般的现场。黎瑞站在雨幕中,险些被剧烈的痛苦吞噬心智。

至少二十个人,在他的带领下吹出错误的节奏,越吹越快,最终导致弦乐和管乐彻底脱节……如果这是犯罪现场,那其他人充其量只是从犯,而主谋,他本人,对这个结果可谓是居功至伟,放在社会新闻里,应该被当场逮捕才对。

 

黎瑞在这种煎熬中强行稳住心神,开始给定音鼓盖上保护套。

主谋没有停下来消化情绪的资格,他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判决。封装器材,送上货车,再跟着货车回到学校,把一切收拾妥当。在此期间,他是自己的提线木偶,跟从理智的指令一一行动。

直到最后一件乐器摆回原位之时,他忽然叹了口气,疲惫翻涌而出,占据了全部心神。

 

黎瑞放任自己躺倒在地板上,闭上眼睛,抬手遮住明亮到穿透眼皮的白炽灯。空荡荡的排练室里,他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长久的静默。

他忽然蜷缩起来,痛哭失声。

 

4 晚来拂面渤海风

Duncan,你知道吗,我离开过一段时间。

在跟唐刊的电话中,黎瑞笑着说。

 

离开乐团吗?唐刊问。

是的。黎瑞点头。沉默片刻,他又说,我一方面觉得,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不应该继续留在那里;另一方面又在想,已经犯了这么大的错,再一走了之,岂不是错上加错?

 

唐刊那边还是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黎瑞又说,不过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抛硬币选的。你看,神父不在了,只好求助于运气。

 

这回唐刊终于说话了,开口就是一句,你真把我当神父?

黎瑞又笑了,真的。

他的语气太轻松,根本分不清是严肃还是调笑。不过这对唐刊来说无关紧要,他本人像黑曜石柱那样稳固,且不在乎在各人眼中折射出什么样的景象。

 

其实这个选择不重要。唐刊说,你当然可以离开,但你总会回来的。

轮到黎瑞安静了。唐刊接着说道,交响乐就是这样的,属于它的人,即使离开片刻,最后也会回到它这里。即使不在舞台上,在观众席里,说实话,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区别。黎瑞下意识地回答。

对你而言有区别。唐刊残酷地说,对我而言没有。我不需要演奏它,才能获得融入其中的感受。你需要——我很早就告诉过你。

可能是这样……黎瑞轻声说,我太想要参与其中了。

你只是喜欢舞台。唐刊说。当然你也喜欢交响乐。可是舞台是舞台,交响乐是交响乐。舞台与你的个性相契,交响乐则关乎灵魂。

 

我的个性?黎瑞问,因为我平时比较外向吗?

和这个没关系。唐刊说。

 

那和什么有关呢?黎瑞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很享受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唐刊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你痛恨错误,所以不想被原谅。刚好,交响乐演员就是一个不能出错的职位,尤其是percussion声部。你选择了它,而非适应了它。

 

黎瑞思考了一会。

你说得对,他说,但我现在好像……

 

没那么痛恨错误了?唐刊问。

是的。黎瑞承认,即使在台上出错,我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本来就是如此。唐刊说,如果你希望减少错误的发生,首先要允许它存在。

允许它存在。黎瑞复读了一遍,肯定地说,这也是我最近学到的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要允许它存在吗?唐刊突然问。

 

黎瑞没有接话。他知道唐刊还有下文。

 

唐刊少见地用了一种郑重的语气。或者这只是黎瑞个人的解读。

因为你是一个人。唐刊在“人”字上加了重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的感受,你的心情,在你自己的世界中,难道不应该是第一位的吗?

 

因为你对自己很重要。所以你要允许错误的发生。

是的,它会带来代价。在职业乐团中,失误可能面临被替换,甚至是开除。但是那又如何呢?

后果是外界给你的反馈。

悔恨则会从心底开始吞噬你。

 

站在自己这一边。唐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如果你想在某件事上做得更好,那当然没有问题,要苛责自己,也没问题。但是每个人的第一课都是学会原谅自己。

 

黎瑞久久没有回答。

半晌,他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其实这也是我给你打这通电话的原因,黎瑞轻声说,我只是想说,我好像越来越纵容自己了,这样……会让我离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吗?

 

我不知道。唐刊回答。

可是曾经的目标重要吗?他问。

 

重要。黎瑞毫不犹豫。

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把它当作现在的目标呢?唐刊亦毫不犹豫地反问。

 

确实如此。黎瑞笑了一声,谢谢你,神父。

 

对话停止在这一刻。黎瑞挂掉电话,忽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时此刻,他独自地躺在公园长椅上,朝阳驱散了夜里的雾水,翠鸟啼鸣,晨跑的人从他身边路过,无人知晓这个闲散的路人刚刚经历了一段怎样重要的谈话。

 

或许这才是世间日常。

 

他很清楚,那些晦暗的瞬间依旧藏于他内心深处,那场大雾,也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可能有一日,他依旧会重走过去的路途,失魂落魄地回到唐刊那里,敲响告解的门。

但那又如何呢。

此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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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森林(END)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这确实是 @小阿离离离离 的生贺。

一个睡眠控制的点梗,小短篇。

延后祝阿离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

沉眠森林

 

1

任务设计三方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舒可言就知道邱诚要找他算账。

 

果然,刚收拾完电脑,手机上就弹出一条信息:来我办公室。

言简意赅,符合邱诚一贯的风格。舒可言抱着电脑穿过长长的走廊,总觉得途径之处每个人都在注视自己。实际上大家都挺忙,哪怕是刚才在会上连续挑战他三次的原画组长,也没工夫多给他一个眼神。

 

舒可言面上强撑着,装作只是去向那位业内声名赫赫的主策划请教些问...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这确实是 @小阿离离离离 的生贺。

一个睡眠控制的点梗,小短篇。

延后祝阿离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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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森林

 

1

任务设计三方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舒可言就知道邱诚要找他算账。

 

果然,刚收拾完电脑,手机上就弹出一条信息:来我办公室。

言简意赅,符合邱诚一贯的风格。舒可言抱着电脑穿过长长的走廊,总觉得途径之处每个人都在注视自己。实际上大家都挺忙,哪怕是刚才在会上连续挑战他三次的原画组长,也没工夫多给他一个眼神。

 

舒可言面上强撑着,装作只是去向那位业内声名赫赫的主策划请教些问题,故作镇定地推开门进去。

邱诚果然在等他,屏幕上开着他刚才会上投屏的策划案,手指在鼠标滚轮上飞快地滑动。舒可言大气不敢出,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无论在提交前改了多少遍,每到这种时候,忐忑都会占据上风。

邱诚是什么人,从业十余年,做了足足八年的主策划,跳槽前开发的游戏至今还在榜单顶端。当初听说他要从前东家离职,两家知名公司前后找上门去,开出的条件堪比竞拍,谁也没想到,最后邱诚居然来了Upy这样的小地方。

 

邱诚亲自审他的策划案,刚开始的时候,舒可言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现在就只剩下紧张。

他刚刚入行没多久,知识体系上有太多缺漏,很多事他并非不用心,而是不明白。他用尽全力做出来的东西,放在邱诚面前就像个筛子,漏洞百出,随便扫一眼都能看到破绽。

 

邱诚看案子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几页纸的内容,很快滑到了结尾。他托了一下金丝眼镜框,终于舍得分给舒可言一个眼神。

“刚才那个会,从什么节点开始失控的?讲讲。”邱诚说。

舒可言咽了口唾沫,试探道:“呃……聊到场景原画的时候?”

邱诚不置可否,“为什么?”

舒可言没听懂他的问题,他想问为什么失控,还是问为什么这么判断,他不明白,但还是垂下眼,乖乖检讨:“我做策划案的时候只考虑了效果,没有考虑到资源量的问题,给了他们挑战我的空间。我之后会跟同事请教一下……”

“资源量有什么问题?”邱诚追问。

 

……有什么问题?

场景原画在会上说得明明白白,资源溢出了,做不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但是邱诚既然这么问了,想听的肯定不是这种答案。舒可言不敢答话,又不敢不答,想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说,“就是,规格超标了……”

 

果然,邱诚皱了下眉头。

舒可言心头一跳,攥了下手心,每次发生这种对话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像是透明的,邱诚只要看他一眼,就能将他彻底看穿,知道他脑袋里空无一物。

 

“资源规格是否超标,是由谁决定的?场景原画么?”邱诚屈起指节,叩了下桌面。

见舒可言噎住,他话锋一转,又问,“还有,你这个方案,会前有没有跟技术策划预沟通过?”

舒可言点头,“有……”

“他当时提出异议了吗?”

“没有。”

“既然预沟通的时候没有意见,为什么场景原画挑战你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帮你,还总在关键节点附和?”邱诚的声音慢慢冷下去,“同为策划,他为什么在三方会议上倒戈,帮美术说话,你想过原因吗?”

 

舒可言只能摇头。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邱诚耐着性子又问。

“我……”舒可言心想他刚开完会就来挨训,哪儿有时间想怎么解决?但他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编,“我回头找他们确认下具体的资源量……”

 

邱诚看着他,喜怒不明。

可能答错了吧,舒可言想。他只好尝试另一个答案,“我再做一个方案,然后给您看下,之后重新开三方……”

 

邱诚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意思,但他在办公桌上扫视了一圈,顺手就把数据线拔了下来。

“伸手。”

舒可言低下头,将左手递出去。

只挨了一下,手心却像被火燎过一样,蛰得刺疼。

 

邱诚放下数据线,让他把手收回去。

“这个事情你先放一放。从现在开始,所有策划开的三方会,你都要旁听。”他打开日程表,看了一眼,“十分钟后就有一场系统三方会,收拾下跟我来。”

 

“系统策划会?”舒可言愣了一下,“我、我不懂系统的事情……”

邱诚看了他一眼。眼镜片后的目光极锐利,他不敢抵抗,只好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2

“我缺钱。”

 

这是在新人培训营里,舒可言对邱诚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邱诚问及大家的游戏理想,有人说想做3A单机,有人说想做爆款,而舒可言却表示,他只想挣钱。

 

当时所有人哄堂大笑,当事人却并不觉得窘迫,反而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很缺钱,我希望和大家一起好好努力,早日上线挣到钱。”

 

邱诚问:“你想挣多少?”

“越多越好。”舒可言立刻回答,随后想了想,又不确定地说,“至少……得有八十万吧!”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邱诚却没有笑,他平和地问,“你知道,你需要花多久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吗?”

“可能……十年吧。”舒可言不确定地说。

邱诚没有评价这个时间,只是点点头:“挺好的。”

 

培训营结束,舒可言就接到通知,邱诚要他去他亲自带的项目。

舒可言不太明白,他没有对口实习,game jam也没拿到第一名,除了玩游戏比较厉害,几乎没有什么长处。邱诚为什么偏偏点了他呢?

不过这样的好事砸下来,他肯定不会拒绝。谁都知道邱诚带的项目个个都赚大钱,传闻他的前项目上线后,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一套房!这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舒可言不敢问,但心里却很羡慕。

 

他是真的缺钱。早年家里靠父亲做生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后来父亲的公司出了事,欠了一身债,实在还不上,整日拆东墙补西墙的,他就提出要分担一部分。

他还有个妹妹,今年才上小学,总不能放任事情发展下去,那样对妹妹太不公平。

 

“所以你究竟欠了多少?”同期关系最好的战斗策划阿摆曾问过他。

舒可言捏了下手指,淡淡道,“不是刚开始就说了么?八十万。”

“这么多?”阿摆震惊。

还行吧……舒可言想起这个数字,心中早就有些麻木,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办法呢?还呗。

要不然,又怎么会挤破头地进来做游戏。这也算是一种新型的轮盘赌,要是项目爆了,朝夕之间改命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他说八十万,只是最低限额,他需要的远远不止这个数字,除了邱诚,也许再没人能带他填上。

 

“八十万,只是利息。”舒可言木然地说,“总额要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先把这钱还了再做打算吧。”

“不然让你爸妈离婚?”阿摆说,“你爸自己欠的债,让他还呗。”

“我爸也是这么说。”舒可言说,“但我觉得不行。我爸早年做生意,缺席了我的童年,当时他至少还能打钱回来。现在钱也没有了,他还要缺席我妹妹的童年么?”

“如果每天因为钱提心吊胆,你妹妹的童年会更糟糕。”阿摆指出。

舒可言点点头,“没错。所以她什么都不会知道,我会保证她能过上普通人家孩子的生活,有和睦的爸爸妈妈,稳定的经济来源。虽然无法大富大贵,但别人有的,她也不用羡慕。”

 

“提心吊胆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3

舒可言坐在系统三方会上,努力削减着自己的存在感。

 

平心而论,这场会议的状况,比刚才他自己主持的那个还要糟糕。

和程序那边的火力相比,美术提出的质疑简直称得上温和。到后来,美术见情况越来越差,干脆闭嘴装死,留下程序和系统策划两边大决斗。

 

系统策划是个经验丰富的姐姐,平时跟舒可言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程序争得耳根都发红,说出的话句句如刀似剑,往人家心窝里扎。

程序气极,拍着桌子吼:“你会不会做策划!”

系统策划冷笑一声:“我会与不会,也轮不到你来教我,主策还坐在这儿呢!”

 

程序的目光顿时投向邱诚。他在会上针锋相对,也是存了告状的心思,系统策划的要求太蛮横,压榨了好几个人的排期,真要做下去,他们整个组都得日夜加班。

邱诚温和地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特殊版本,大家辛苦了。”

 

他都这么说了,程序只好偃旗息鼓,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系统之后又接上了一个剧情会,邱诚没有说走,舒可言更不敢走,只好留在原地。

剧情策划的画风又是另外一种。无论谁质疑她,她都只是微笑着点头,一会儿一个“哥”,一会儿一个“姐”,无论谁来质疑,她都说对方说得有些道理,然后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诉说起自己的难处,又问他们,老师们,我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这场会议结束得很快,所有的挑战都被化为无形,要么是后续再看看,要么是先不用担心,总而言之,结论就是先尝试着做下去。

会后,剧情策划抱起电脑,又和每个人热情地道别,“辛苦啦”、“太棒了吧”像不要钱一样从她嘴里说出来,又灌进与会人的耳朵里。

 

两场会开完,邱诚偏偏头,问道:“看懂了吗?”

舒可言感觉自己有点懂了,又没有完全懂,支支吾吾道:“您是觉得……我需要有自己的沟通风格?”

邱诚没评价他的回答,又托了下眼镜:“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会你都跟着开。”

 

4

舒可言忽然就忙得像陀螺一样了。

 

他是任务策划,每天就算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做任务,也许还做不完。眼下又被邱诚要求去开会,往往一开就是一整天,到最后能坐下干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但是活也不敢不干,于是只好留下来加班。加班再干不完,又只能早上提前来补。又起早又贪黑,舒可言恍惚之间有了一种回到高三的错觉,每天的行程被钉得死死的,终日困倦,却怎么也赶不上进度。

 

“他在剥削你!”

在又一次午饭邀约被拒之后,阿摆愤愤道。

“你轻点声。”舒可言困得不行,但还是一把捂住他的嘴,左顾右盼,仿佛做贼一般,“可别被别人听见了。”

“我真服了,你胆子也太小了,难怪他能这么拿捏你。”阿摆说,“说两句怎么了,大不了把我开了。”

“他只是在教我,”舒可言压低声音说,“他还给我发工资呢,怎么又是剥削又是拿捏的。”

“这仨瓜俩枣的就把你收买了?”阿摆无语,“你读读劳动法去。”

“这可不是仨瓜俩枣,这是很多钱啊……”舒可言感叹,“要是项目能上线的话,应该还能有更多吧。”

“……行,”阿摆彻底摆了,无语道,“尊重他人命运。”

 

说是这么说,舒可言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满打满算,每天留给他休息的时间都不足五个小时,几天过去,他就已经困得神魂颠倒。

晚饭时分,坐在工位上写策划案,几乎一低头就要睡过去。可能是意识模糊了,他恍恍惚惚听到邱诚的声音在问他,困了?

是啊……舒可言的脑袋一点一点,忽然感觉肩膀人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再一抬头,邱诚本人就站在他旁边。

 

舒可言这下子彻底清醒了,蹭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

邱诚只在他肩上点了点,“跟我过来。”

 

舒可言再次进到那间办公室,发现邱诚给他找了张椅子,就放在他对面。

“请坐。”邱诚客气道,“这样还困吗?”

舒可言忙不迭地摇头。

 

坐在邱诚对面的时候,他确实更容易专注,不知为什么,心态反而平和下来。

邱诚不给他太多自我检查的机会,仿佛掐准了他的速度一般,他刚写完一个案子,就问他要来看,只要粗略地扫两眼,就能将里面的问题一一挑出来,然后就是清帐。

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有时候是数据线,有时候是木尺,连xbox手柄都不幸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说是清帐,但其实也只是略施小惩,提点一两下就作罢。邱诚从来没有大动干戈地揍过他,这些疼痛反而带来清醒,舒可言困倦至极的时候,偶尔还会希望邱诚抽他两下,这样才不至于一闭眼就睡过去。

 

与其说是上班,不如说是度日。舒可言几乎在捱着日子过,日日夜夜,周而复始,几乎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而同时竟也忘记了那些债务,生活很苦涩,心头的重担却轻了许多。

他时常有些恍惚,误以为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然而抬头一看日历,其实才过去短短两周。

 

唯一可以察觉的是,邱诚挑他的错处越来越少。或许是他的纸面策划能力真的有所长进,到了后来,他几乎不再看策划案,而只看落地呈现的效果了。

这样的进步,也算是种收获么?舒可言偶尔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也从未深想。

一切都很简单:如果得到邱诚的肯定,就能更快赚到钱,那么对他怎样都可以。

 

5

“你别又把小朋友弄崩溃了。”

 

周会上,相熟的主策提醒邱诚。他带人风格就是如此,之前也培养过不少策划,有些人会留下,也有人会选择离开,或是去交流平台上挂他的“劣迹”。

新策划之间口口相传,到最后邱诚的名声变得和大魔王一般,令人闻风丧胆。

 

邱诚从未在意这些流言。

“他要是崩溃,可以给他换个项目。”他无所谓地敲了敲桌面,“但我觉得他不会。”

“现在的小朋友都是有底线的,你别跟我们当时似的。你想想,那谁不是还给自己手下策划安排月考,最后被新来的校招生挂到网上去,说她神经……”

邱诚依旧是那个态度:“月考这种事我也不太支持,形式感太重了,有什么用?不过就算我搞莫名其妙的月考,可言大概也不会怎么样。他可能就稀里糊涂考了吧。”

“……这就是你把他招来的原因?比较迟钝?”

邱诚轻轻摇头,“不是迟钝,是不得已。你知道现在入行的小朋友,大部分都比较有理想。一个人为了理想,可以吃苦受罪,毫无怨言。但我们这个行业里,其实没有什么理想存活的空间。在走到那一步之前,你还是得一天一天地忍受落差和挫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很快就能发现理想的破灭。到那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支撑着他们坚持下去呢?”

 

“所以说,想做游戏的人反而做不长久,来挣钱的才能任劳任怨。”邱诚慢吞吞地推了下眼镜,“以上就是我比较实际的考虑了。”

 

6

困倦与疲惫像海水一样包裹着舒可言。

这不是一场令人兴奋的冲刺,而是漫长乏味的裹挟、控制与折磨。

在此过程中,他不断地接纳,被海水打磨掉棱角,塑造成另一种样子。也许曾有无数个可能诞生质疑与反对的瞬间,然而他放任自己浑然不觉,遵守邱诚给他的一切命令,在半昏半醒中不断温习那些规则。

 

收获的另一面是丧失。

丧失疑问,丧失感知,丧失原本的锚。

他几乎不再会因为任何人的质疑而恐慌,甚至包括邱诚的;也不再反思自身的问题,因为这毫无意义。

 

直到这个时候,邱诚才再次允许他召开自己的会议。

还是先前的会议室,同样的参会人。舒可言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策划案,最终一字未改,直接把它投屏上去,重新念了一遍。

 

讲完之后,他微笑着看向对面:“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气场的变化是会议室中最直观的东西。当他这样发问的时候,犹豫的话语会被吞回腹中,余下的挑战更为明晰——

场景美术依旧提出了先前的问题:他要的资源量确实超出了单个任务的规格。

然而这一次,舒可言没有再退让。双方简单交锋了几轮,邱诚依旧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交锋很快进入到细节层面,场景美术挑出他策划案里的问题,一个一个质问。舒可言作答了其中一部分,而到了最艰难的地方,他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种苦恼的神色道: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也许这样做是有点铺张。”

 

对方顺势道:“铺张倒是还好,我们为了最终的效果,当然也可以允许一部分超出规格的东西存在;但是这个地方究竟有没有超规格的必要,我们其实需要评估。”

舒可言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之前我也尝试过把这个部分拿掉。但是后面接到了一些反馈意见,认为这里还是需要一些推情绪的节点,所以我又把它加了回来。”

“谁的反馈意见?”

舒可言不作答,只往邱诚那边看了一眼。

 

邱诚托了下眼镜。

他压根没有让舒可言改过这份策划案。不过他并未拆台,依旧配合地坐在那里。

 

对方见邱诚不否认,语气顿时软了几分下去,也搬出规则来:“但这样子的话,我们的预算可能就不够,需要去审批的。”

舒可言点头道:“理解理解,特批的事情我会去推动。但是总体思路上,这个东西我们还是尽量保留……否则的话,我会很难办。”

 

他露出半是无奈,半是担忧的神色,令对方一下子想到近期的传闻。

邱诚天天压榨舒可言,人人都看在眼里,传闻这位大魔王又展开了他的雷霆手段,折磨得新策划天天饭也不吃,家也不回,差点猝死。

同时,大家又看不透他对舒可言真实的态度。

如果真的看不惯他,那为什么花费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呢?可若说是重点栽培,那这手段未免又太过残忍……

 

场景美术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交锋之时,犹疑就会败北。舒可言乘胜追击,又打了几个来回,终于逮住对方微微松口的机会,将资源半推半就地谈了下来。

 

散会的时候,舒可言特地留了一会,目送着邱诚跟随大家一同离开。

隔了几秒,他打开手机,果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来我办公室。

 

他合上电脑,穿过长长的走廊,平静地向熟悉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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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 我们相信与等待的一切(END)

《相知者也》分手后某次重逢的番外。

如果不想看到这个时间线的故事,请勿看下去。


“你都说了,我这个人喜欢和自己较劲,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会求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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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信与等待的一切 


徐冉关上车门,方才在机场的热络瞬间散去,被一道车窗隔绝在雨夜里。或许是因为只剩下他们两人,那些表演般的体面已经毫无意义,种种重叠的情感在狭小空间里流淌,如同湖底暗流,水草虬结,缠得人窒息。

陆垚坐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反手扯过安全带扣上。

他踩着油门轰上机场高速的时候,徐冉一言不发,缓缓闭上眼睛。

离开校园之后,时间刻度全然不同,三年是一......

《相知者也》分手后某次重逢的番外。

如果不想看到这个时间线的故事,请勿看下去。


“你都说了,我这个人喜欢和自己较劲,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会求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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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信与等待的一切 


徐冉关上车门,方才在机场的热络瞬间散去,被一道车窗隔绝在雨夜里。或许是因为只剩下他们两人,那些表演般的体面已经毫无意义,种种重叠的情感在狭小空间里流淌,如同湖底暗流,水草虬结,缠得人窒息。

陆垚坐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反手扯过安全带扣上。

他踩着油门轰上机场高速的时候,徐冉一言不发,缓缓闭上眼睛。

离开校园之后,时间刻度全然不同,三年是一段太长的时间,足够他们都变成截然不同的人。

 

他和陆垚之间,很少有剧烈的争执。更多变化发生于无声无息之间。

就连最后那场对话,也未曾有一方明刀明枪地亮出底牌。徐冉只是太疲惫了,拿到美国的offer后再去找陆垚,后者听完他的陈述后,像往常一样不置一词。

“你怎么想?”徐冉逼问他。

“你已经决定了,我还能怎么想。”陆垚平淡地回答着,但是眼眶却渐渐红了。

“我还没有决定。”徐冉说,“我想听你的想法。”

陆垚偏过头去。他咬了下嘴唇,没有回话,低头却在口袋里找烟。

那双手有点颤抖,徐冉心中隐隐难受了一会,最终还是伸手去帮他,替他找到烟,又替他点上。

陆垚深深吸了一口,好像窒息者吸入氧气,终于平缓下来,手渐渐稳了,却凭空落下两滴眼泪。

那时候徐冉看着他,理智压抑下的心绪又翻涌起来,像快要沸腾的海浪。他心想,他是真的很在乎我,至少此刻是这样。

但徐冉费了这么大力气去申请,也并非是为了来确认这种事,他想了又想,还是把选择的机会递到对方手上:“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会去。”

陆垚似乎更难受了,指尖开始发白,但他仰头眨了眨眼睛,开口还是原来的语气。

“你的人生选择,为什么要听我一句话?”

“直白地说,我愿意为你放弃这个机会。你想不想我留下来?”

“改变你的人生……”陆垚呼出一口气,“这种事情我担不起。”

沸腾的海浪重又平静下去。

“你总不能既要求我放弃更好的选择,又不愿意承担这些。”徐冉的语气缓下来,“我若是留下来,只能是因为你。我为你做这样的事情已经太多了,陆垚……这一次我希望你知道。”

陆垚忽然捏住那根燃烧到一半的烟,狠狠熄灭在墙壁上。白墙冰冷坚固,烟灰剥落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烟灰,无端想到徐冉曾经在自己身上曾留下的印记,短则一周,长则一月,最终都会消弭无踪,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回答我的问题。”徐冉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想我留下吗?”

陆垚闭上眼睛,将余烟揉成一团,感受着手心里微烫的余温,些微的疼痛反而能让他冷静下来,他明白自己只有一个回答。

“不想。”他说,“你说得对,你已经因为我滞留了太久。你知道应试教育的时代有这样一种问题,它让本不属于同一圈层的人以平等的姿态相遇。我不喜欢用这些词汇,尤其是在讨论自身问题的时候,因为我并不准备用这套阶级理论来阐释我的经历,按照它的划分,我们其实本属于同一类人;但我们之间确实有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我已经拖延了太久,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假装不知道一直是你在妥协。我……”

“你现在说话真的越来越令人费解了。”徐冉打断道,“一遇到关键问题,就跳到学科框架上来聊,怎么,抽离出去再谈,能减轻你的痛苦吗?”

陆垚顿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这句话也没说错。”他说,“你看,我所有的缺陷,你都很清楚。”

“所以其实……你也知道今天来找我谈话,会有什么结果。”

徐冉嗯了一声,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道,“只是最后确认一下。”

“确实不出所料,但依旧非常失望。”徐冉没再留余地,继续说了下去,“对你好了这么多年,也没让你学会亏欠我。其实你不想亏欠我,反而带来更大的亏欠,有一句话你说得很对,我们之间确实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你始终不明白,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时间。当然,我也尊重你的态度。仔细想想,当初让我爱上你的,不就是这一点吗?也算是有得有失。”

陆垚又咬了下嘴唇,似乎真的从情绪中短暂抽离了出来,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终于正视起徐冉的眼睛:“你说到时间。我反而觉得这是对你最无亏欠的地方,对我来说,这也是最珍贵的东西。我们这是等价交换,两不相欠。”

“我也无数次想过有今天,可能这是一种必然,就算我今天阻止了你,也会在几年后回归到这个结果。所以不如就这样……我祝你前程似锦。”

陆垚的声音逐渐轻下来,回忆中的画面也逐渐失焦,像泛黄的胶片一样,徐冉只记得他最后喃喃的那句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陆垚的车开得很快,在雨夜高速上飞驰,两旁红色的指示灯层层晕开,天地之间一片萧萧,恍然有一种世界末日感,要是超速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倒也算一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车一路平稳地下了高速,临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雨势倒是减轻了不少,只余下坑洼的水沟,弄得车身和鞋子都一塌糊涂。

徐冉跟着陆垚回到家,抖落外套上的雨滴,再挂到暖气片前的衣架上时,恍然有一种时光回溯的错觉,好像梦里的场景。

 

陆垚给他倒了杯茶,请他到沙发上坐一会。

外面确实冷,估计再过几天,雨就要化为雪,徐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角余光瞥到茶几边缘随意地扔了几根藤条,险些呛到。

陆垚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似轻松地坐在他侧面,语调轻快地问:“这几年怎么样?”

“能怎么样,卷呗。”徐冉笑了笑,“上学的时候卷绩点,卷实习,毕业了卷工作。身边都是印度人,我学了几句印度英语,你听听?”

陆垚也被逗笑了:“你这恐怕有点种族歧视的倾向。”

“我可没有。”徐冉说,“我跟他们关系可好了,再说了,在美国谁歧视谁啊?别人不歧视我就算不错了。”

“抱歉,这方面比较敏感。”陆垚确实也是开玩笑,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那你一切都安稳吗?怎么想到回国?”

“跟对象分手,断不干净,回来躲躲。”徐冉随口应了一句。

陆垚端着杯子的手停了一下。片刻之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这样啊。”

“是个年轻的学生,确实有点难缠。”徐冉就像没发现他的反应似的,继续道,“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他,一个人没有title在身的时候,做事确实不太考虑后果。”

陆垚的手又僵住了。

徐冉自在地喝着茶,又继续道:“一个月前就聊完了,怎么也说不明白,又是要缓冲期,又是来我公司门口找。看着也可怜……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太脆弱了,没点性格。”

徐冉喝了半杯茶,仿佛刚刚意识到说这些话的不妥,又说:“抱歉啊,刚才有点刻薄了。其实不该在老朋友面前说前任的坏话……”

 

砰地一声,陆垚把玻璃杯重重落在茶几上。

徐冉无辜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陆垚收回手,生硬地说:“浴室在左手边,我晚上洗过澡了,你随时可以借用。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就要走,结果却被徐冉一把攥住了手腕。

 

攥得很紧,牢牢扣住骨骼,捏得他生疼。

徐冉抬头,还是那样无辜:“你好像有点生气。”

陆垚确实气,他用力地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但却被攥着不放手。徐冉力气很大,不想放他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先前哪怕是恋爱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陆垚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想干嘛?”

徐冉往茶几边缘的藤条侧了侧头,面上笑意也渐渐淡去。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又想干嘛?”他盯着陆垚的眼睛,“我不相信你没找过别人,更不信你会忘了收起来。知道我要来,为什么不收好?”

陆垚一瞬间攥紧了拳头,猛地转过头去与他对视,眼眶一下子发红了。

“知道你要来,所以才没收好。”

徐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他笑了笑,方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场瞬间消弭,“比以前坦诚了不少,看来你从别的地方学会了一些……”

他没说下去,话锋一转道:“不过,变化也不算太大。”

陆垚握紧的拳头却没松开:“你最坦诚,是吗?回国躲就躲,机票为什么买来这儿?下个雨而已,发什么朋友圈?”

“欲盖弥彰的明明是你……”他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但始终没有落泪,“没逼着你做什么,好吗。就当是老、朋、友、来借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徐冉唇边的笑意又渐渐褪去。

没人能看清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平和地问:“你现在的主动不会生气吗?”

陆垚心头一跳。他们共度这么多年时光,他比谁都清楚徐冉决定动手前的信号,这是个问句,也是最后一次确认,他今天要是不想玩,现在还可以拒绝。

但他还是说:“现在没人有资格生这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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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

徐冉再次停下手,足足思考了半分钟。

他从高中开始就和陆垚玩这些,陆垚并不是那种很扛揍的被动,但他非常擅长苛责自己,只要是徐冉给的,即使再难受,他也会要求自己全盘收下。偶尔实在疼得受不了,他也最多允许自己多流些眼泪,哭到脱力也很少会躲;更多的时候,他会带着一种矜持的自尊,并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决然地扛下来,又不肯过分失态。

这些状态,徐冉再熟悉不过,但是此时此刻这种样子,没挨过多少就放纵自流,他熟悉的那个陆垚从不这样。

 

思考并无收获,陆垚也没说话,只是趴在沙发靠背上微微喘息着。

徐冉绕过去,顺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问他:“不太舒服吗?”

陆垚轻轻偏头避开了。

“没有。”他轻声说,“就是有点累。”

“那你闹这一出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陆垚似乎真的疲惫了,嘴里说的话稀里糊涂的,很仔细听才能辨认,“很多原因,很多事情夹杂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说。最近两年,越来越常有这样的感觉,力不从心,做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种心态,徐冉再了解不过,实际上一个人漂在外面更容易遭遇这些,但他还是感到陆垚的变化,发生于微末之间,于是他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陆垚含混地答了个有。

徐冉叹气道:“我走以后,你都找了些什么人?”

陆垚难得没听懂他的意思,干脆跪坐在自己腿上,抬头用眼神传达了疑惑。刚挨过一顿打,这样坐着就会把伤处压实,疼痛锐增,但他就像毫无察觉一般。徐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他的脸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不同的活法。我遇到一些同事,上班只是上班,他们希望以最少的时间换取必要的回报,这是很合理的;我上班是另外一种,我有更想做的事,但需要先积累一些经验,于是我形成了自己的行为逻辑;你也有你的活法,你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很特殊,但也很合理。”

他说的这些,陆垚都明白,但他真的太累了,即使面对徐冉也无处言说。不过他们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过多解释,他就着那个问题继续问了下去:“可我发现有很多事情,是我无论怎样苛责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也许我也需要一些改变。”

“你愿意改变也可以,”徐冉说,“不愿意改变也没什么。你不是非要放过自己,去接受别人对待生活的态度。”

陆垚的眼神慢慢多了些焦距,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自己想和听人说,终究是两回事。徐冉的话语在他血脉间流淌起来,驱散了一点疲惫,他找到一点行动力,却觉得头脑还是不甚清明。

“他说我……”陆垚终于提起了那个人,“太不擅长示弱。其实你知道,我不是很容易被说服,但是……”

“但是如果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在反复告知你这一点,那你也会去想,改变是不是好事。”徐冉接过话头道,“而且对你来说,真要改变很简单。放松一点,滑坡就好,大家都会告诉你,你已经是个很好的人了。”

“你确实很好。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徐冉说。

“但是你自己并不知足,不是吗。你问问自己,知足了吗?”

 

徐冉看着陆垚的眼眶再次泛红起来。他知道他问到了关键之处,即使缺席了三年的时光,他也依旧了解他。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只听说你回到了学校?如果你想跟我讲讲,我可以听。”

陆垚低了下头,沙发上很快晕上两滩水渍。

“有点烦人,”他喃喃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跟你讲一遍,要哭一次,讲完了你还没打完,等一会又要哭一次。一晚上要哭几次才行?”

“但是……”陆垚抬起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其实我说不明白……毕业的时候蒋老师就让我去读他的研,我没去,你走以后,他又问了一次。所以我就回到了学校。”

“你很适合一直留在学校。”徐冉说。

“嗯,但你知道学校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陆垚说,“你要是怀着太大的热忱走下去,就一定会感到绝望。”

“细枝末节,也没什么可说……我只是觉得挺无力的。”

“所以你就接受了别人带来的改变。”徐冉顺着他的话说道。

陆垚偏偏头,漫无目的地说回了他们之间:“我们以前的关系,本身就带有结构性的权力位差。这几年,我偶尔也会想,这种权力上的优势地位,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动用过。你宁愿离开,也要守在那条边界之外,你是个体面人……”

陆垚说着说着,声音又轻下去:“你不愿打破的界限,总有人愿意打破。你不肯教我的,有人会教。我再回想起你的时候,忽然明白了原因。”

“那个时候,你是……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也不完全是。”徐冉很轻松地否认了,“我只是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永远不会示弱的,需要这样的人存在。我不是,你是,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更何况……”徐冉望着陷入沉思状态的陆垚,心里无端感到一阵酸涩,“一个人真能改变另一个人吗?”

陆垚又聚焦回到他身上。

“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徐冉欺身靠近他,“那些人真的改变你了吗?”

“我都做不到的事,没有人能做到。”

 

在实践状态下,徐冉有一个原则,无论他威胁过什么,都一定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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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垚带着徐冉一路夜行。

在闯了几个红灯,钻了几次地下通道之后,徐冉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忍不住发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带你去的地方有过错吗?”陆垚虽然人还虚弱着,声音却恢复了清脆,在暴雨后的深夜里,比冷风还要醒神。

于是徐冉拢起衣领,由着他往前,又走了几条小道,最终停在一扇上了锁的矮铁门前。

徐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你要干嘛?”

陆垚抬头往上一指:“这上面是城墙,我想上去。”

“但是这里锁了。”

“这扇门还没有半个人高。”

“可是你……”

“不会比你再打几下更严重了。”

徐冉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行吧,翻吧,他想翻,就陪他翻,此生也不会有几次机会了。徐冉这么想着,就看陆垚单手撑住栏杆,原地蹦了两下,然后非常熟练地跃了过去。

……跃过去之后就没那么潇洒了,他几乎是立刻松了手,疼得半跪在地上,额头又出了层薄汗。

他乐意折磨自己,徐冉当然没什么意见,只递了张纸巾过去,隔着栏杆,克制而礼貌。

然后他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他们沿着铁门后的石阶,拾级而上,穿过两片小树林,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

这里确实是城墙,往外可以俯瞰长安街的夜景,如今刚被暴雨洗刷一新,安静得能听见数千年的回声。

往内看,却见城墙上也有几户自建房,像一个聚落,饭店的招牌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酒醉后的歌声。

陆垚走到城墙边缘,只差一步之遥,就能一跃而下,融进遥远的灯火里。

徐冉走近他,恍惚间以为他们回到了苏州……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发生的很多事情,徐冉已经不记得了。能记起的,都是碎片般的片段。他在教室里往外看,看到陆垚坐在清风吹拂的草坪上,晒着太阳看着书。他在墓地里找到陆垚。他在医院里陪陆垚挂水。陆垚带着作业来找他检查,骄傲得要命。每周周测后,陆垚来他的教室找他算分。他妈妈带回来一些很小的苹果。寒山寺的钟声敲了一百零一下。陆垚对他说,北京有什么好,一口黄沙,一口柳絮,他才不会去。

他跟陆垚表白。

一切都在那一年。

徐冉自认不是个重感情的人,可当年,今日,此刻,彼时,无数回忆碎片交叠时,就连他也会鼻子泛酸。

陆垚从灯火里转回头,朝他笑了笑。

“你有没有怀念过?”他问。

怀念什么?徐冉话到嘴边,却没有问。怀念什么,什么都怀念。怀念当初的人,当初的学校,更怀念当初无论是阳光灿烂还是阴雨连绵,都充满了希望的人生。

于是徐冉没有回答,但陆垚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人,”陆垚转过身来,一字一字地说,“只是……”

他忽然哽咽了,脸上笑容差点没有挂住,后半句话没能说下去。

“往事不可追。”徐冉想了想,问道,“如果能操控时间的话,你想回到高中时代吗?”

陆垚思考了一会。半晌,他轻声给出了答案:“我想。”

“我不想。”徐冉几乎是同时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但那些记忆,对我来说也很珍贵……”徐冉的声音也轻下去,“也许我今天不该来。”

 

陆垚忽然上前,狠狠地拥抱了他。

“你该来,”陆垚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谢谢你。”

那个拥抱松开前的最后一瞬,徐冉听到他说:“也许我也会怀念今天。”

这句话太轻了,很快就散在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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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 | 百里之遥(8-9)

这就是TST的射手。

这就是今年的电竞状元。

从此以后,APL的顶尖射手位,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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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图纸

时空是深夜得知破晓上了热搜这个消息的。

当他看到“破晓 TST”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眼皮就是一跳,木然地点进去,第一条就是那段破晓怒斥记者欺负新人灵犀的录像。

 

平心而论,他并不惊讶。

破晓一直是这样的性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是赶在他气头上,路过的野猪都要被他踹两脚,又遑论这些他本就看不顺眼的记者。

 

再怎么说,他也是保护了TST的人,时空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那个沉默了二百多天的对话框。

那上面最后一条消息纪......

这就是TST的射手。

这就是今年的电竞状元。

从此以后,APL的顶尖射手位,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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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图纸

时空是深夜得知破晓上了热搜这个消息的。

当他看到“破晓 TST”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眼皮就是一跳,木然地点进去,第一条就是那段破晓怒斥记者欺负新人灵犀的录像。

 

平心而论,他并不惊讶。

破晓一直是这样的性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是赶在他气头上,路过的野猪都要被他踹两脚,又遑论这些他本就看不顺眼的记者。

 

再怎么说,他也是保护了TST的人,时空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那个沉默了二百多天的对话框。

那上面最后一条消息纪录还在,是破晓离队的时候,时空发过去的。

 

“到那边一切保重,祝你打出好成绩。”

 

破晓没有回复。

对话就定格在那里,后来时空也没有再点开,本来战队成员有聚有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没有必要继续纠缠谁。

 

他编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发送过去:“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想必你也不愿意见我,就不请你吃饭了。”

 

随后他就合上了手机,没有指望破晓有回复。不料手机屏幕却很快亮了起来,弹出破晓的消息,只有一条。

“少客气,很恶心。”

 

时空哑然笑了笑,又把手机关上了。

 

破晓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豁免权,他再怎样骂,时空也拿他没有办法,更不可能来追究。

但灵犀就不一样了,他还在时空手下当选手,TST的选手做错事情向来都有代价。

 

于是第二天早上,睡眼惺忪的灵犀就被巴士送到了赛场,附带一套纸笔、卷尺,外加一条来自教练的指令。

“找不明白路,就把赛场的平面图画下来,贴到训练室去。”

“我会拿你的作业和官方图纸比对,你最好不要有太大的误差。”

 

整整一天的时间,灵犀都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量距离。

从赛场到休息室,再到外围的采访区,乃至通往巴士的路……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走廊,他都一寸寸用卷尺量过。

等一切即将完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新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灵犀抬起胳膊抹了把汗水,推门走进最后一个房间,愕然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他抬眼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顿时愣住了。那人也看着他。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对方瞥了一眼灵犀手中的图纸和卷尺,了然道:“罚你画平面图?”

灵犀这才点了点头,有些嗫嚅地说:“马上就画完了,这是最后一个房间……”

 

这人自然是破晓。

破晓本来可能在和队友商量事情,现在明显无法继续,于是站起身来,把外套甩在肩上,大步往门外走。

他如今效力于DGG,外套和T恤一样是耀眼的红色,其他几人也身穿同样的队服,紧着步子追上去。

 

灵犀侧过身,为他们让开一条通路。

破晓路过他的时候顿了一下,开口道:“这样也好,记记清楚。下次再闯到那条走廊,说不定就没人救你。”

灵犀点头,又向他道了声谢谢。

破晓没有再回应,越过灵犀直接出门去了。

 

马上是DGG的比赛,场馆里人声鼎沸,依稀可以分辨出破晓粉丝的呼声。

比赛尚且没有开始,大家就已经如此热情,待到一会儿DGG上台时,还不知道会迎来何等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灵犀闭上眼都能勾勒出他登场时的样子。

他以前经常在台下看破晓的比赛。常规赛、季后赛、出征仪式……当时舞台上的那个人站在聚光灯下,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连发梢都凌厉,如此无畏无惧地站在那里,有如神明。

 

在那个时候……青训营的伙伴们都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台上,为APL领军者的风采而惊叹。

也是在那个时候,灵犀虽在台下望着他,心中却已经在想——

 

总有一天,我也会站在那里。

站在你面前。

 

9 疯狗

那场办公室内的谈话过后,灵犀仿佛真的吃足了教训,将“暴露问题”四个字牢牢刻在了脑袋里。

 

他训练赛的战绩开始变得惨不忍睹,辅助布诺常常扼腕而叹:“灵犀,你到底怎么了!”

灵犀却毫无负担,将时空教练传授给他的道理转述过去:“上场之前暴露问题是好事,让教练知道问题在哪儿,才能及时修正。”

 

“我知道你的意思……”布诺有气无力地说,“可是我已经跑得快要站不起来了……你就不会腿软吗……”

在TST犯错必然有代价,训练赛输了,虽然能得到时空的亲自指导,但也必须去跑圈。

 

圈数是指数级增长的。

同一天内,输一局跑一圈,输两局就跑四圈,要是三局全输,那就有福了,可以喜提九圈的锻炼机会。

 

灵犀几乎天天都要输,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跑步,跑到太阳高升才能还清前一天的债。

他自己输也就罢了,辅助布诺大部分时候都跟他绑定在一块儿训练,自然也被连累。

这么折腾了一段时间,可怜的辅助已经抵达了他的承受极限,某天早饭的时候直接在食堂吐了一地,虚弱地去了趟医务室。

 

听他这样讲,灵犀露出很抱歉的表情。他想了想,问:“我能替你跑吗?毕竟基本都输在我头上。”

“不能……”布诺有气无力地说,“破晓在的时候,我还得跟他一块儿挨打……教练说我们是一个team,不可以互相甩锅……”

 

往事涌上心头,布诺的心情更差了,整个人瘫倒在桌上,长叹一口气。

“我必须要转会了,下赛季我就叫教练挂牌把我卖了……天灵灵地灵灵,哪位菩萨救救我脱离苦海吧……”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谁想挂牌卖了?”

时空凉凉地说。

 

布诺一个激灵,顿时坐直了身体,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教练。

好在对于这种小事,时空向来不追究,他把手放在布诺的肩头,叹息道:“你实在想转会的话,这个赛季就要加把劲了。按照你目前的表现,可能连300万都没有队伍要买你的。到时候挂了牌卖不出去,你想想有多丢人。”

“丢人啊,TST冠军队成员身价大跳水……”

 

时空走后,布诺欲哭无泪。

灵犀在一旁悄悄憋着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到教练说的话了,加油啊!争取卖个好价钱!”

布诺听完这话,再次瘫倒在了桌上。

 

虽然生活很惨,但是跑圈锻炼到底还是带来了不错的效果。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灵犀对局内数字的敏感度已经升到了新的台阶,而在与队伍磨合过后,他的射手实力终于彻底发挥了出来。

 

在连克了三支强队之后,联盟终于把当月的一阵射手颁给了灵犀。

这里面固然有DGG输了几局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对于灵犀本人的一种承认。

要知道,新人想要拿到一阵射手是异常困难的,联盟总会平衡实力、人气、高光操作等种种表现才能做出决策,而新人往往在人气上拥有巨大短板,很难被纳入考量。

 

灵犀打赢这场战役,靠的是一手鲁班七号。

 

APL历史上,来来往往出过很多顶尖射手。其中有些擅长游射,如公孙离、李元芳,能够打出高额爆发伤害,一举终结比赛;有些心态稳定,擅长用呆射,总是能在强运营队伍中如鱼得水。

 

而灵犀的风格却和他们都不同。

他的射手又凶悍又疯狂,不管拿到的英雄是什么,都会想尽办法在第一波对线时就压制住对面。此后他就开始四处抢劫,吃自己的线、吃自家的野区也就罢了,时不时还要去对面野区看一眼,顺手抢点东西回来。

 

这本来是射手位的大忌,尤其是鲁班七号这样的英雄,腿短没有位移,若被对面打野抓到,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也是灵犀最惊人的地方。他很少被打野抓死。

尽管常常在最危险的地带游荡,他却总能精巧地算到极限距离,在极限时间交闪离开,带着对方的野猪、蜥蜴一类的东西逃之夭夭。

对面打野若想抓他,就只能带着一腔怒火越塔了。

 

他总在勾引对方打野,却总能及时逃生,浪费了打野位太多的时间,自己的队友则在其他路到处开花,三线全优。

这种以身饲虎的打法实在是世所罕见,某场比赛时,解说实在瞠目结舌,当场为他送上一个称号:疯狗。

 

当时灵犀操作着鲁班七号,先是走位躲了王昭君的预判控制,又迎着对面三人,一个反方向闪现出现在他们身后,连上鲁班大师的链子,再次脱离重围。

解说茶九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喊出一句名言:“真是疯了!灵犀这鲁班七号,你不抓他,他就来你家野区里抓猪,你抓他又抓不死,好不容易放下他去干别的,一转头他又来抓猪了!他是真的不怕死啊!”

“简直就像疯狗一样!”

 

这段疯狂的解说当晚就被截了下来,成为了APL新圣经中的压轴。

 

在“疯狗”的绰号诞生之后,灵犀又以一场三抢龙的比赛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本来抢龙是打野的活,打野掐着手上的惩戒,算准时间进龙坑,以命搏龙,以自己的死换取整个队伍的生机,经常是比赛的转折点。

 

但是灵犀却用鲁班七号抢到了龙。

而且一抢就是三条。

 

射手抢龙本身已经很罕见,他抢龙的方式更令人震撼。他就站在很远的位置,在完全无视野的情况下,往龙坑放一个鲁班七号的鲨嘴炮。

就是如此而已,可是他却次次都能命中龙最后的血量。

 

如果一次两次还可以被称为巧合,三次……

角度不同却同样刁钻的站位,精准的时间控制,无视野的预判,如果三次都是命运垂青,那命运也可以成为一种天赋。

更何况这大概率与运气无关。

他真的能如同透视一般算到对面打龙的血线。

 

“又中了!二十分钟的风暴龙王!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茶九眼看着风暴龙王被一炮收入囊中,激动得语调都升了个八度,“这就是TST的射手!这就是今年的电竞状元!第一个月上场的时候,所有人都质疑他的实力,但是今天三炮打出,一锤定音,从此以后APL的顶尖射手位将有你的一席之地!青春的风暴又要来了,全APL的射手和战队,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喊得几乎要破音,而在那种氛围中,却没人觉得有问题,因为所有人都被那种情绪感染着,恨不得他能喊得再响亮一些。

 

当基地被点掉时,台下观众沉默了一瞬,随后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

“灵犀!”

“TST!”

“灵犀选手,请一直打下去吧!”

“灵犀是TST的未来!”

 

灵犀默默摘下耳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恍然抬头,看见教练席上时空那张万古不变的、平静的脸,转瞬就被其他队友的拥抱团团围住。

原来站在这里,是这样的感觉……

 

他恍惚地盯着头顶的聚光灯。

这种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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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 | 百里之遥(7)

要是再年长两岁就好了,哪怕和破晓的巅峰期相撞也无甚可怕。

青训营里有多少人曾经轻视过他,就有多少人最终败在他面前。

灵犀始终知道自己的上限远远不止于此。他也很想知道,简贻明那所谓称霸APL的对线压制力,究竟能否经得住他的挑战。

----------

7 墙

遣散了参会人员,灵犀跟在时空身后回他办公室。

 

这是灵犀第一次来时空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震撼了。

这里和先前去过的宿舍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四面墙上贴着上百张巨大的白纸,仔细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战队信息、每一局比赛的BP情况,乃至选手这个赛季最常用的英雄和胜率。

 

夏季赛打到现在不过一个...

要是再年长两岁就好了,哪怕和破晓的巅峰期相撞也无甚可怕。

青训营里有多少人曾经轻视过他,就有多少人最终败在他面前。

灵犀始终知道自己的上限远远不止于此。他也很想知道,简贻明那所谓称霸APL的对线压制力,究竟能否经得住他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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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墙

遣散了参会人员,灵犀跟在时空身后回他办公室。

 

这是灵犀第一次来时空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震撼了。

这里和先前去过的宿舍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四面墙上贴着上百张巨大的白纸,仔细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战队信息、每一局比赛的BP情况,乃至选手这个赛季最常用的英雄和胜率。

 

夏季赛打到现在不过一个月,白纸已经快要溢出墙面,于是在夹缝间又糊了一层上去,层层叠叠,很是壮观。

 

除去这四面墙外,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一个立柜、一张行军床,上面还散乱地堆着些薄被和枕头之类的东西。

余下的地方全是莫名其妙的杂物堆,散乱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就像被洗劫过一样。

 

时空从一个杂物堆里费劲地找出一张椅子,又从柜子里抽出一块抹布,擦了擦椅面,招呼灵犀坐下。

 

灵犀的视线依旧放在那四面墙的白纸上,迟迟没有挪开。

“这是……”

 

时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哦了一声,“这两天研究BP呢。”

APL每个教练都有自己常用的BP思路,时空的思路以诡谲闻名,常常能出其不意地掏出一个从未现世或早已淘汰的阵容,破晓还在时,每个赛季的“版本答案”也往往出自于他手中。

 

他在赛场上那些灵感实在与天才太过相似,灵犀从未想过,那些BP背后,居然是这样四面写满了记录的白墙。

他又凑近去看,发现那些字迹看着尚且新鲜,很像是这几天才留下的痕迹。再看到每张纸右下角的落款,果然都是本周的产物。

 

灵犀心中慢慢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深想下去。

难道是在那次自己找了教练之后,他才开始研究的吗?

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就写了上百页?

 

似乎感受到了灵犀的震惊,时空随意解释道:“我几年前刚做教练的时候,就是这样研究BP,积累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有了点自己的思路。”

“本来还想着用那套思路每个赛季改改,就足以应对到我卸任那天了……”时空的语气里有点怅然,“人还是不能想得太美好。”

 

“现在……不能用以前的思路了吗?”灵犀问。

他原先还在困惑,为什么时空的BP变得如此常规,还以为是他已经不再想赢了,但现在看来,好像另有隐情。

 

时空勾了下嘴角,好像苦笑了一下。

“如果一个最了解你的人,成为了你的对手,你还敢用从前的思维方式吗?”

 

灵犀啊了一声,顿时都明白了。

破晓了解时空的一切。他的BP在外人看来诡谲变幻,在破晓那里,却如同最基础的招式一般寻常。

 

因为所有那些另辟蹊径的道路,在那两年里,他们都曾共同踏过。

 

灵犀心里一阵失落。破晓成名的那两年,他只是一个刚刚通过测试的青训队员。时空于他如同遥远的太阳,可望而不可即。

要是再年长两岁就好了,哪怕和破晓的巅峰期相撞也无甚可怕。

青训营里有多少人曾经轻视过他,就有多少人最终败在他面前。

灵犀始终知道自己的上限远远不止于此。他也很想知道,简贻明那所谓称霸APL的对线压制力,究竟能否经得住他的挑战。

 

但此刻说这些都未免太过空泛了。

灵犀想起今天在高地前发呆的七秒钟,不再多言,只等着时空提起这件事。

教练要是为此指责他、惩罚他,他都没什么可委屈的。就像今天,在会议室里他也不曾辩解过一样,他本来就不是喜欢为自己开脱的性格。

 

时空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却不见愠色。

“其实这很正常,你知道吗?”时空说。

 

嗯?灵犀愣了,下意识问道:“你是说我站在水晶门口发呆很正常吗?”

“……这个有点过了,”时空无奈,“但是当时那个情况,你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是很正常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现在让你回到那个局面,你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吗?”

 

灵犀想了想,诚实答道:“不知道。”

时空点点头,“因为你以前没有面对过这么清晰的局面,所以你可能会去带线,可能会去看红,但是现在,局势对你更加清楚了,所以你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就叫做阵痛期,每次学到新的内容,应用于实战时,都很容易遇到这样的情况。”

 

灵犀点点头。他知道时空要说的一定不止这些。

果然,到下一句话时,时空就收起了方才温和的语气。

 

“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你到赛场上才发现这个问题?”

“这礼拜打了这么多把训练赛,你记时了吗?逆风的时候有思考吗?”时空的问题像刀子一样一把把地扎过来,“这么多训练赛——”

他从身后的桌上摸出一张战绩表,递给灵犀,示意他接过去看。

 

“你的成绩真是很辉煌啊。”时空淡淡地总结道。

 

灵犀接过那张表,从未觉得一张A4纸会如此烫手。

他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继续坐着,于是只好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时空对此不置可否。

 

“打训练赛的时候想什么呢?”时空并不放过他,继续追问,“不说话,准备当哑巴?要不然我们先暂停,你去食堂找长风,陪他当一把难兄难弟好不好啊?”

 

灵犀捏紧了A4纸,心里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继续耽误时间,低头检讨道:“我训练赛的时候……确实没有记这些……”

“原因呢?”

“我怕……发挥不好。”

 

时空冷笑一声。

“所以你其实知道阵痛期的概念。”他打定主意要剖开别人的时候,说话犀利又直接,不留任何转圜余地,“你不愿意在训练赛中暴露问题,到了赛场上倒是自信得很。”

“你哪来的自信?”

 

灵犀深深低下头去:“对不起。”

时空侧转过身,抬手一拍桌子,砰地一声,把灵犀吓了一跳。

“头抬起来,还要我说几遍?低头能解决问题吗?”

 

灵犀狠狠咬了下嘴唇,重新抬起头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时空没有在上一个话题停留,又回到了正题上,“训练赛训练赛,你不拿来训练,给我打表演赛呢?”

“跑到赛场上训练,真是TST建队以来第一人。”

 

灵犀被他的话扎得透不过气,不由分神又去想,第一人……那就是说,简贻明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是吗……他进TST一个月,就犯了一个简贻明两年都没犯过的错……

“还走神?”时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没想到这场对话会这么困难,“你是不是非得板子打到身上才能清醒?我成全你,真的,这么简单的要求。”

 

他转头就要去杂物堆里翻点家伙,没想到灵犀居然也不跟他求饶,只应了一声:“好。”

 

行。时空心想,外表还看不出来,真是有种。

 

他在杂物堆里翻翻找找,终于摸到一个棍状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易拉宝支撑杆,拽出杂物堆才发现,上边还挂着一面破晓的海报。

 

时空:……

灵犀:……

 

但是灵犀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眼看着时空把破晓的海报薅下来,又看着他握住支撑杆在空气中甩了几下,听到清晰的风声。

时空掂了掂分量,似乎觉得尚可,于是不再继续翻找,随手把那面海报往杂物堆上一盖。

 

灵犀双手合十,在内心朝简贻明深深致歉。

他这么做的时候,感觉空气好像安静了下来,回过神只见时空站在墙边上,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你拜佛呢?拜佛也晚了,撑桌子上去。”


大眼:卅九牌感冒灵

紫色:百香果绿茶中杯杯杯

 

“那现在能不能回答我,为什么要把训练赛打成那样?”时空并不放过他,“表演给谁看?队友,赛训组,还是我?”

灵犀眨眨眼睛。他很想低头去躲避这个问题,但先前吃了这么多次提醒,终究还是不敢。他欠时空一个解释。

 

“是因为你。”灵犀终于还是说出实话,“对不起教练,我之前……特别害怕你看到我输。”

 

“全APL的观众看着你输,反而不怕了?”时空的语气甚至有点刻薄。

“那时候你没站在后边。”灵犀小声说。

 

时空刚要说话,却听见灵犀抢先保证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疑:“应该不会了吧……”

 

时空见他对自己毫无自信的样子,觉得甚是无奈:“没关系,你下回有胆子继续打表演赛,就想想今天的疼。只要你扛得住,可以每天表演,我不嫌累。”

灵犀到现在还没缓过来,闻言赶紧摇了摇头。

比起训练赛打不好,赛场上发生的事故更加致命。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当失败还没有摊在眼前时,他总是心存幻想,以为自己能够在赛场上灵感迸发,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如今结局已定,现实碾碎了那种幻想,他反而踏实下来,明白这条路确实是走不通的。

幸而失败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只是挨几下,没有被停赛,连首发位都没丢掉,这么轻的代价……

 

他想起以前传闻中破晓和时空共同经历的那些往事。

在那些远甚于今日的事故中,破晓也始终端坐在首发位上。

两人分道扬镳以后,这些事情,时空也从未再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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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非添 老师对易拉宝的贡献。她为了帮助时空找出合适的家伙,亲自翻了办公室里的杂物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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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 | 百里之遥(5-6)

“简贻明……”他喃喃说道,“你好……”

他第一次与破晓说话,显得尤为局促不安,伸出手想去握一下,又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于是就僵在了半路,“我,我是……”

“灵犀。”破晓不耐烦地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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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失利

在做出保证的时候,灵犀是真心诚意地认为自己能改。

 

他是个非常勤奋的选手,知道要如何复盘以后,就很认真地照做。

从时空写过的那一页开始,他把先前输掉的每一场比赛都调出来仔细看了几遍,记录下每次断送节奏时的失误原因,连带失误背后所缺乏的思考,洋洋洒洒写了小半个本子。

 

因此当他在场上再次被镜一刀切死时,竟比......

“简贻明……”他喃喃说道,“你好……”

他第一次与破晓说话,显得尤为局促不安,伸出手想去握一下,又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于是就僵在了半路,“我,我是……”

“灵犀。”破晓不耐烦地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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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失利

在做出保证的时候,灵犀是真心诚意地认为自己能改。

 

他是个非常勤奋的选手,知道要如何复盘以后,就很认真地照做。

从时空写过的那一页开始,他把先前输掉的每一场比赛都调出来仔细看了几遍,记录下每次断送节奏时的失误原因,连带失误背后所缺乏的思考,洋洋洒洒写了小半个本子。

 

因此当他在场上再次被镜一刀切死时,竟比以前还要失语。

 

先前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对于局势一片迷茫,被切死时尚且可以重拾信心,继续误打误撞地碰运气;如今这么多数字印在他脑袋里,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眼前运转,将场上局势描绘得一清二楚,他反而变得恐惧起来。

 

对面手上捏着三个控制技能……

距离暗影主宰刷新还有60秒……

队友掉点三个……

我方红区的刷新进入了倒计时……

镜的大招又好了……

 

他拿的是一个呆射,峡谷危机四伏,几乎没有瞬时自保能力。

该怎么打?

是去拼一下红吗?要去带远边线吗?敢去野区吃经济吗?如果对面打上来,他要拼死去断线吗?

这么多混乱的问题一时间全部涌进来,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复活以后,灵犀在水晶门口站了整整七秒,没有任何动作。

赛场上争分夺秒,时间何等宝贵,这短短七秒在峡谷里却如此致命,无论是解说还是观众都很难忽视过去。

刚开始,解说还以为他是卡住了,等着他示意裁判倒退;没想到七秒后,灵犀操作着伽罗缓缓离开了水晶,终于走向了危机四伏的红区,居然想着去看一眼,结果被对面的王昭君控住,紧接着吃下一套控制链combo,惨死当场。

 

这场比赛的结果自然是被对面零封。

 

下台的时候大家都一脸木然,快一年了,TST已经习惯了失败。

但是灵犀还没有习惯,更何况他之前信誓旦旦和时空说过那些话……越想越是懊恼,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公共走廊里,直到听见一声清脆的快门声,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照相的是一个记者,将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定格之后,又赶上前来:“灵犀选手!刚才在高地前你站了七秒,是卡住了吗?为什么不叫停比赛?”

灵犀茫然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走廊尽头涌来一大堆人,扛着长枪短炮,照相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灵犀选手刚才是在赛场上走神了吗?”

“听说今年选秀的时候TST没有选你,你是出于什么考虑要加入TST呢?”

“对于近期的比赛结果,时空满意吗?”

……

问题如海浪般涌来,灵犀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此刻就如羊入狼群一般,只无助地等着被蚕食。

 

就在他木鸡一样站在闪光灯中央时,另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场,硬生生让所有记者停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TST禁止私下接受采访吗?”

那个声音如此说道,“他是新人,你们也是?欺负一个新人,有意思吗?”

 

灵犀愕然抬头,正与一双陌生的眼睛对视。

他眨了眨眼,顿时认清了眼前之人。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也曾经无数次透过屏幕观察这个人的操作、表情,乃至他在采访中说过的每一句话。

因为他曾是时空身边最亲近的射手——那位ID叫做破晓的天才。

 

“简贻明……”他喃喃说道,“你好……”

他第一次与破晓说话,显得尤为局促不安,伸出手想去握一下,又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于是就僵在了半路,“我,我是……”

“灵犀。”破晓不耐烦地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废话。”

 

于是灵犀又闭嘴了。

“那……”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你也来了这条走廊?为什么要替我说话?你提到TST的名字,难道不知道会上头条吗?……

你是不是……对TST这个队伍,依旧有感情?

但到了最后,他一个问题也没能问出口。因为破晓单手拎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拽出了记者包围圈,然后一把推向通往门口的方向。

 

“你应该知道队车停在哪儿。”破晓冷声道,“赶紧走。”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头看向那群嗷嗷待哺的记者。

“我马上还要比赛。”他的声音比先前更冷了几度,“如果因为迟到而被警告了,我会把你们每一家的名字都上报给联盟。”

记者们立刻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破晓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见灵犀还愣在那里,极其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你今天最好不要让他等你。”

 

碍于记者在场,破晓这句话说得非常隐晦,“今天”特殊在哪里,“他”是谁,统统没有讲,但是灵犀一瞬间就悟到了他的意思。

于是他终于掉过头,向外面跑去。

 

6 笔

时空提着一支笔给所有人复盘,整个赛训组坐在下面看着。

比赛接连失利,今天灵犀又闹出一个高地面前发呆七秒的节奏,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估计要不了多久,老板就要亲临俱乐部来讨个说法。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时空总是没什么反应。

他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破晓在时,三天两头就闹出一个大节奏,他走的时候更是惊天动地,一夜之间,TST官博的粉丝直接少了十万。

 

区区发呆七秒而已,算得了什么?

 

是以时空唯一的举动,就是直接收走了灵犀的手机,告诉他本月的直播任务取消,这个月都不用再出现在互联网上。

灵犀木然地把手机递过去,也没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复盘来到灵犀发呆的经典瞬间,时空掏出控制笔,对着视频按了个暂停。

会议室里坐着一大片人。选手,赛训组,犯了事的灵犀本人,十几个人三十多双眼睛都看着时空,他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朝灵犀抬抬笔,示意他站起来。

 

“解释解释呗?”时空按揉着眉心,试图缓解情绪,“想什么呢?”

于是灵犀把自己脑袋里那堆数字一股脑倒了出来,末了,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干巴巴地总结了一句:“就是这样,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赢,所以就愣住了。对不起大家。”

说完这句话,他朝队友的方向鞠了一躬。


我采用二分法进行审查检查,到最后发现这里,上下拆成两段,各自都能通过,合在一起就通不过了,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中路选手夕月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连连摆手:“受不起受不起。”

打野长风也一起站了起来:“其实你发这个呆根本不影响大局,这把输了原因主要在我……”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但凡职业选手都能看得出来,今天这三局比赛,对灵犀来说都是尽力局,断送节奏的是打野,支援不力的是中路,保护不到位的是辅助,灵犀屡次靠个人能力挽回局势,都被送了回去。

可是没有人可以用专业来苛求观众,大家很难看出职业运营的水准高低,却能看见灵犀在高地前站了七秒。

无论他日后是否捧起冠军奖杯,这七秒钟都必将被人铭记。

 

灵犀并没有坐下,时空看着他的状态,神色间有点无奈。他决定首先解决简单的问题,于是把炮口对准了长风:

“你还知道原因在你?”

“知道。”长风眼观鼻鼻观心。

“他刚才报了红区刷新时间和主宰刷新时间,你记没记?”

“记、记了……吧。”

“到底是记了还是没记?”时空眉毛一挑。

“我应该是记了。”长风哭丧着脸说。

“那为什么你的队友不知道?”时空追问道,“让射手位记这些,像话吗?”

“不、不像话……我,我没报时间……”

“为什么没报呢?”时空平静地问,“没长嘴?”

长风大气都不敢喘。

 

时空转了下手中的笔,指着这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打野道:“老规矩啊,去食堂门口站着报点,几秒刷新野怪几分钟刷新龙,从头到尾循环报。声音要响,我希望今天来吃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长风忙不迭地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报到什么时候?”

 

时空喜怒不辨地看着他:“您决定。”

长风浑身打了个哆嗦:“那,那我报到那个食堂打烊……行吗……”

时空依旧没什么表情:“别对自己太苛刻了,悠着点。”

长风声音垮下来,脸更苦了:“明天还有训练赛,我要是报一晚上,嗓子哑了真的就说不出话了……教练……”

 

时空:“我没提出什么意见啊。不是说了吗,您定。您连比赛结果都定得了,这么点小事怎么还要假手他人呢?”

长风几乎是在哀求:“教练……”

 

他是真的很害怕,怕得快要发抖。

灵犀站在一旁看着,并不明白时空为何积累了如此深厚的威压,但是眼看周围人个个噤若寒蝉,他也一并跟着低下头去。

 

“头抬起来。”时空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风愣了一下,他一直在面对面地苦苦哀求教练,不知道教练何出此言,但一旁的灵犀却知道这句话是在对谁说,立刻照办了。

 

“垂头丧气的不像样子。”时空又转了下笔,“再有下次就到保安亭里站着去。”

“啊?我?”长风更崩溃了。

灵犀却在一旁点了点头道:“好的教练。”

 

长风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哦,在说你,我说呢,吓死我了……”

时空的声音又喜怒不辨地插了进来:“还不去?准备报到明天早饭?”

这是同意了他刚才那个方案的意思,长风顿时原地跳了起来,弹簧一样跃向门口,没几秒钟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时空往空无一人的门口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来。

灵犀依旧站在原地,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跟他讲。

剩下几个人坐在座位上,恍若石像,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这场面,近一年来时空见了太多次,他想起从前的这个时候,如果破晓在场的话,现下应该已经跟自己吵起来了;其他人躲在破晓的攻势之下,谋得片刻安生,自己几乎都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但破晓已经不在这里,所以会议室里才如此安静。

时空手中的笔停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朝灵犀招招手:“你来。”


潒漾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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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特一下另一位当事人@左传白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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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艾特一下另一位当事人@左传白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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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 | 百里之遥(4)

时空扶了下额头,骤然站起身来,“真是说不听了,一句话要我讲三遍……”

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把木尺来,“非得这样跟你们说话才能管用。”

----------

4 提点

灵犀把咖啡喝了,好像就达成了某种共识,时空终于决心放弃自己的个人时间,随手拿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灵犀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在记录自己上一场失利的比赛中被抓的场面。


被张飞吼到墙上,紧接着被打出控制链combo……

公孙离贪一个炮兵,提前存了二技能准备走,没想到被镜一刀切死……

漏探视野,被埋伏的马超几枪扎死……


灵犀看着看着就低下头去,捂住了眼......

时空扶了下额头,骤然站起身来,“真是说不听了,一句话要我讲三遍……”

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把木尺来,“非得这样跟你们说话才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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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提点

灵犀把咖啡喝了,好像就达成了某种共识,时空终于决心放弃自己的个人时间,随手拿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灵犀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在记录自己上一场失利的比赛中被抓的场面。

 

被张飞吼到墙上,紧接着被打出控制链combo……

公孙离贪一个炮兵,提前存了二技能准备走,没想到被镜一刀切死……

漏探视野,被埋伏的马超几枪扎死……

 

灵犀看着看着就低下头去,捂住了眼睛。

每个人都会失误,失误能否被放大,看的是对面的水准。灵犀每次失误的时间或许也就一秒不到,放在巅峰赛上,甚至是青训营里,都无人能够及时捕捉。

可即使是这样微小的错漏,在职业赛场上也足够致命。

 

笔尖在纸上刷刷地划过,时空几乎不用思考地往下列,听得灵犀心惊胆战。

他始终不敢抬头,终于听到笔尖的声音停下来,时空的声音问道:

“张飞的大招CD是几秒?”

 

“40秒。”灵犀不假思索地答道。

时空搁下笔,“但凡打过游戏的都知道这个数字,你是职业选手,也只知道这个吗?”

灵犀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跳一空,仍旧垂着头,不安地捏着衣摆,把脑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冷却最高到40%,最短时间是24秒。”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空气顿时安静了。

 

周围气氛好像进入了真空一般,灵犀被压得透不过气,只好抬起头来,发现时空始终注视着自己,神色间喜怒不辨。

“这个答案,你自己满意吗?”时空问。

 

灵犀满脸写着呆滞。似乎料定了他不会答话,时空又追加了几个问题:“这个赛季张飞普遍带的铭文是什么?冷却值叠加是多少?”

“辅助出什么装备减冷却?价格是多少?”

 

灵犀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一时之间茫然了。他不是辅助选手,很多东西研究得没有那么细致,但要他此刻开口辩解,他实在也说不出口……

 

“赛训组没有把数据发你吗?”时空又问。

灵犀咬着嘴唇不说话。

“别当哑巴,发没发很难回答吗?”

“发了。”灵犀轻声说。

“但是你没看。”时空笃定道。

 

灵犀没有辩驳,却觉得心跳快要爆表,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张表上有数百个英雄的数据,密密麻麻如山如海,他要怎么去看?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实在不合时宜,于是他又选择了沉默。

 

“所以你在场上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对面的关键控制技能有没有转好。”时空揉了揉眉心,“那你靠什么来判断这一波自己能不能上?”

灵犀被问得心虚,实在承受不了这些问题,于是又把头低了下去。

 

时空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在质问你,你把头抬起来。”

灵犀照办以后,时空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我是真的在好奇,你是靠什么判断的?”

“你在青训营的数据很好,选秀的时候状态也非常好,很少被打野切到,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灵犀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要鼓励自己,心中一阵惶恐,“但是我确实做得不够好……”

时空随口接了一句,“那是当然的。”

于是灵犀心中的惶恐如野藤般疯长起来,缠绕住他的脖颈,弄得他眼前也开始一片空白。

 

时空注意到他的状态,侧过身去给他接了杯温水,嘱咐他先喝一点,又叹息般说着:“问你几个问题就怕成这样,场上心率怎么不见涨呢?”

APL联赛赛时会监控选手的心率,很多选手一上场就会突破100,到了关键时刻甚至能到130、140以上,新人尤其如此。

但是灵犀自上场以来,心率就始终稳定在80-90之间,是名副其实的大心脏选手。

 

灵犀小口抿着温水,不知道时空是不是在批评他,小声解释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我也不知道原因……”

“心率低是好事。”没想到时空又选择了安抚,“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在跟你聊聊天。”

 

灵犀“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时空也不着急,慢慢等着他喝了半杯水,把杯子放在一旁,这才笃悠悠地继续盘问:“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灵犀一下子又想低头,却听见时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抬起头来说,这是第二次提醒你。”

 

灵犀有一种回到学校时的感觉。更确切地说,像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被时时刻刻盯着提点的那种感觉……自从离开学校决定打比赛以来,他就几乎没有过这种经历了。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正视压力的源头,很奇怪的是,这种时候他反而觉得正视问题也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于是不再被惶恐左右,同样认真地答道:“张飞这个英雄要攒怒气值,我遇到过少说也有上千场,放大的频率大约在60-70秒之间,偶尔会有超出范围的时候,但我没有特地去记。”

“其实……即使知道频率,有的也会忘记它有没有转好……”

 

嗯,时空点头,“射手要思考的东西很多,错漏一些细节也很常见。一般来说,辅助也应该帮助记录这些技能时间。”

他虽然表达了理解,后一句话却是:“但你既不是业余玩家,也不是主播,你在赛场上打了一个月,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他用的不是“我们为什么会输”,或者“TST为什么会输”,而是“自己”。

他毫不避讳地指出了灵犀在这些败绩上需要承担的责任。

 

灵犀怔怔地看着时空,却听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自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你却来找我,问我还想不想赢?”

灵犀张了张嘴,“我……”

一个字之后,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徒然地对着空气,复又垂下头去。

 

时空扶了下额头,骤然站起身来,“真是说不听了,一句话要我讲三遍……”

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把木尺来,“非得这样跟你们说话才能管用。”

 

你们?

灵犀只听到了这个关键词,“是之前……那个……简……那个,他也这样吗?”

他不好把简贻明这三个可能是禁忌的词说出口,话到一半只好含混过去。

 

哪个?时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倒并不介意灵犀提起这个名字,想起当年那人整天梗着脖子顶嘴的英姿,再看眼前这家伙唯唯诺诺的模样,只觉得灵犀这句话很好笑,“你说他和你一样?此言万万差矣。”

灵犀心里咯噔一下,但时空却不说下去了,用木尺点点灵犀道,“手伸出来。”

 

灵犀顺从地伸出手,眼睁睁看着木尺在他手心打了三下。

青训营的教练们也时不时拿出点家伙事来,否则要如何镇住这帮大学都没有念的小伙子。灵犀一向听话,又聪明勤奋,挨得很少,但也见怪不怪。

时空多少还是收着力气,虽然疼,但也不见红肿,想必过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初。

 

“先给你提个醒,”时空拎着木尺,又坐下来,“别让我再说第四遍。”

灵犀点点头,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

好在时空也没有要他做出保证,接起前面的话头:“现在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了吗?”

 

灵犀咬了下嘴唇,道:“细节上和顶尖选手有差距。”

他确实聪明,只需要时空点一个问题,就能做出总结,但时空还是追了一句:“打比赛记得带上脑子,手上的懒惰人人能看见,思考量的匮乏却是更致命的。这一点,输了这么多场,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灵犀又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把话听了进去。

这时候时空却说:“既然懂了,那就来算算账。”

啊?灵犀这回是真的怔住了,见时空推开椅子站起身,并没有放开那柄木尺,一下子就知道他要怎么算账,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教练……”灵犀小声说。

“要我请你?”时空手中的木尺点点桌面。

“我……”灵犀慢吞吞地站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罪不至此?下不为例?这些话该怎么说呢,明明是他自己来找时空,打扰了人家的休息时间,又把那杯咖啡一口灌下……

但是他确实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甚至有些委屈。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今天知道了这些问题,绝非可能带着问题进到下一场比赛,但时空并不了解他,还觉得需要像教导小孩子一样对待他……

 

他其实并不怕疼,也从来不畏惧惩罚。

他只是觉得,他不是一个需要疼痛警示才能进步的懒惰鬼……

在时空心里,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灵犀不挪步,时空也没有退让,于是两人就此僵持住了。

钟表的声音滴答可闻。

 

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时间过去,灵犀却觉得有些度日如年。

他想了想,又说服自己,是不是就把这种委屈吞下去。比赛没打好是事实,教练误解他也是理所应当,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打好下一场比赛,而不是在这里为着一点无关痛痒的惩罚方式较劲。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又豁然了,正准备撑到桌子那边去,却听见时空的声音问:

“其实你觉得这些问题可以解决,是不是?”

 

灵犀刷地转过头去,撞见时空问询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愤怒或失望,单单纯纯只是想听他一个答案。

于是他给出了答案。

“是……教练,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会改。”

 

时空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确认他这句话的可信度,片刻之后,居然就把木尺收了起来,随手扔到了床上。

嗯?这就好了吗?这么容易妥协?灵犀一瞬间有些惊讶,想起外面流传时空活阎王一般的名声,更觉得诧异。

 

时空对他的想法浑然不觉,从桌上拿起刚才那本写满了记录的本子,塞到灵犀怀里,又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既然如此,那就相信你。上面记录的问题,你自己一个一个去复盘解决。”

“希望下次比赛,我们能看到结果。”

 

灵犀抱着怀中的本子,也收下了他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在心里对自己暗暗发誓:让教练挑出这么多毛病的复盘,这将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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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 | 百里之遥(1-3)

职业选手人人知道,破晓输掉那场比赛,只是因为休息室里的一场争执,和一记扇出了“恩断义绝”四字的耳光。

可是即使如此,也依旧有一位赌徒敲响了那位王牌教练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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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破晓

APL联赛的粉丝也许不知道腾若空其人是谁,但“时空”这个王牌教练的ID,连带着TST战队的名字,却是无人不知。

同样广为人知的还有他与当今联盟第一射手“破晓”的那段往事。


传闻破晓在TST青训营时期遭人排挤,而时空是他的伯乐。王牌教练力排众议,一手提拔刚满16岁的青训成员上了首发位,一时之间战队粉丝震怒,破晓的身世背景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普通家庭,普通学校,普通人生。“......

职业选手人人知道,破晓输掉那场比赛,只是因为休息室里的一场争执,和一记扇出了“恩断义绝”四字的耳光。

可是即使如此,也依旧有一位赌徒敲响了那位王牌教练的大门。

------------

1 破晓

APL联赛的粉丝也许不知道腾若空其人是谁,但“时空”这个王牌教练的ID,连带着TST战队的名字,却是无人不知。

同样广为人知的还有他与当今联盟第一射手“破晓”的那段往事。

 

传闻破晓在TST青训营时期遭人排挤,而时空是他的伯乐。王牌教练力排众议,一手提拔刚满16岁的青训成员上了首发位,一时之间战队粉丝震怒,破晓的身世背景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普通家庭,普通学校,普通人生。“破晓”简贻明的过去乏善可陈,没有任何一点特殊之处。

于是无端的猜忌烧到了时空头上,许多人认定他们有某种亲属关系。

对此,时空不予回应。

 

一个赛季之后,破晓用一手百里守约,无视野盲狙三枪,带走LTG的打野枫林,一举拿下赛点,将失去三年的冠军重新捧回TST的陈列室里。

 

一战成名。

 

王牌教练和天才射手并肩战斗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也是TST的统治期,大大小小的比赛冠军,一个不落地被这支队伍收入囊中。

 

那时候曾流行一句话,“破晓出世之日,射手封神之时。”

“破晓”本是游戏中的一件射手神装,往往也是射手最具杀伤力的神装。很多时候,当出了“破晓”这件装备时,就意味着射手已经可以接管这场比赛。

但这句话说的却不是那件装备,而是TST的选手破晓本人,他当时的统治力可见一斑。

 

为了避开与TST相遇,当时的另一支实力战队BPG不惜故意输掉比赛,全然不顾假赛的骂名。

那场比赛,破晓开了直播来看,在直播间上万观众面前目睹了这等操作。现场解说员已经怒不可遏,痛斥此举有悖电竞精神,而破晓却悠悠闲闲地喝了口可乐,淡淡道:

 

“赛程机制不合理,他们只是想走得更远一点。”

“想拿到更好的名次,这也不是错。”

 

这两句话在互联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一举冲上热搜,甚至压过了当红小花的恋情曝光。

无数电竞粉丝冲垮了TST的官博,要俱乐部给一个说法。破晓的粉丝有心为他辩解,但在“电竞精神”四个重字面前,却也难以辩驳。

 

仍然是时空力排众议,只给了破晓一个口头警告的处罚,依旧保下了他的首发位置。

铺天盖地的舆论向时空压来,他依旧不予回应。

 

然而不久之后,一则小道消息却借由自称工作人员的账号流传了出来。据说事发当晚,时空就把一队二队所有选手都叫到了会议室,叫破晓当众检讨。破晓并不愿意,还与他争执起来,两人争吵无果,逼得时空从白板后抽出一根教鞭,扬言要跟他动手。

 

当时破晓并不畏惧,反而冷笑道:“你想打就打,没必要搞这一套。”

时空并未真的动手。教鞭轻轻垂落下来,他念出破晓的名字:“简贻明。”

从未向任何人服过软的破晓,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浑身颤了一下。

时空没有什么表情,他只说:“我确实太惯着你了。”

 

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破晓呼出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方才转瞬即逝的慌乱已经消隐无踪。

他直视着时空的眼睛,有意对抗一般:“所以你要如何教训我?下我首发的位置、降回二队、挂牌出售?”

“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有错吗?”

 

时空注视着他的神态,眉眼间微不可察地染上一层倦意。他随手甩了甩教鞭,好像也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似的。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时空叹气般地说着,“这些事情还要我说吗。有时候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他抬眼望了一圈会议室里站着的这一片人,乌泱泱的没有一个成器的东西,更觉得无奈。他转了一转教鞭,好像觉得它没什么用处,于是随手把它扔进了杂物堆里。

“散了散了。”时空挥挥手,自己率先背身走出门去,“都睡觉去吧,过两天还要比赛呢。”

 

那之后的第三天晚上就是决赛,TST对阵先前靠假赛爬上来的BPG。

两支战队都是风口浪尖的角色,BPG假赛在先,TST又有一个支持假赛的射手,两边皆可唾骂,观众骂得舒心,骂得爽快,弹幕很快就被骂声淹没。

 

当时人人都在指责破晓,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过TST会输。

有破晓在的TST,怎么可能输呢?

 

但一切载入电竞史册的意外,往往都是阴差阳错间铸就的。

后来复盘的时候,许多主播都说,破晓是被这几天的节奏影响了心情,进而操作变形、思维混乱,最终输掉了比赛。

可只要是一个职业选手就知道,他输掉那场比赛,只是因为休息室里的一场争执,和一记扇出了“恩断义绝”四字的耳光。

 

2 灵犀

吴乐遥是那一年电竞选秀的状元,ID叫做灵犀。

 

时空压根没想过能拿下他,毕竟自从他把破晓挂牌出售之后,就已经声名狼藉,两人各自得了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倒也算公平。

 

于是当灵犀站在台上,念出TST的队名时,就连这位身经百战的教练都愣了一下。

 

灵犀和破晓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站在台上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主持人问他问题,他就低下头去思考,往往要想好半天,才会捏紧话筒,就义一般地抬起头来回答两句。到了下一个问题,他就又埋下头去,像一只鸵鸟。

 

只有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犹豫。

主持人将投标的战队亮了一圈在他面前:“除了TST以外,每一支战队都选择了你。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当然,你可以仔细思考一下,过一会儿再给答案。”

 

灵犀咬着嘴唇,往台下看了一圈。每一家俱乐部的logo都被投在大屏幕上,熠熠生辉地彰显着选手们曾奋力夺下的那些荣耀。

春季赛冠军,三冠王,世界赛冠军,FMVP选手,一阵选手……豪门战队的荣誉一眼望不尽,细小的功绩也被埋没在俱乐部称王的长河之中。

 

那列清单拉得最长、荣誉最多的战队,此刻却以灰度面向他,在一圈光彩之中显得尤为刺眼。

只有TST没有选择他。

 

灵犀捏了捏话筒,下定决心般地抬眼望向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时空教练,我可以向您争取一下吗?”

 

时空愕然抬头。

自破晓离队之后,整整二百多天,没有任何一位顶尖射手愿意在TST的合同上签下名字。前车之鉴在此,谁又敢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呢?

谁敢确定,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会被一场bp背刺、在休息室里当众挨一记耳光的人,不会是自己?

 

TST终究没有空窗一年。

因为那个疯狂的赌徒终于还是出现了。

 

3 咖啡

客观地说,作为朝夕相处的教练,时空待灵犀有点过分客气了。

排位连输,状态不好,从不说他的不是,甚至还会点杯奶茶安抚;训练赛浪过头出了错,轻轻批评一句就带过去;就算在赛场上失利,也只是在复盘时点明一下问题,让他下一次注意。

 

刚磨合的队伍总是会出现种种问题,可是灵犀在TST打了一个月的比赛,时空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谁也猜不透时空到底在想什么。当年破晓在时,他是那样吹毛求疵,路过走廊都要让训练室里的人噤若寒蝉;此刻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尽职尽责,但也只是止步职责而已。

 

TST是输是赢,好像已经全然无法牵动他的情绪。当年赛场上那些神出鬼没的bp,也被常规的选择彻底取代了。

 

于是在又一场失利后,灵犀独自敲开了时空的房门。

 

时空当时在煮咖啡,见他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想了想还是关切地问他,“队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灵犀摇摇头,“我只是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时空抬手示意他讲。

灵犀又咬了一下嘴唇,问道:“你还想赢吗?”

 

时空看了他一会,转身继续去煮咖啡。

“觉得我bp不好,可以在会议上提。选手的意见,我会充分考虑。”

这是在说他侵占了自己的个人时间。

 

眼前这位教练以bp神出鬼没闻名,全APL这么多战队这么多赛训组,个个都卯足了劲来研究他的想法,却发现如蚍蜉撼树般徒劳。

正如现在,灵犀发觉自己也不懂他。

 

在青训时期熬过无数个深夜,心里都想着眼前之人站在bp台上的身影,可是等到真的闯过五关六将来到他面前时,却发现他还是如此遥远。

 

灵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的bp没有问题。”

他不愿意走。时空也没赶他。

咖啡粉被压得平平实实,嵌入机器中,滚烫的咖啡液缓缓流下,溢出丰厚的油脂香气。时空把原液倒进杯中,递给灵犀。

 

这种豆子很香,可是……

“不苦吗?”灵犀皱起鼻子。

“你尝尝。”时空淡淡道,言语之间已经打出第二杯,端给自己。

于是灵犀小小地舔了一口。扑鼻而来的香味,凑近了闻更加令人沉迷,触到舌尖时那股醇厚的味道很是醉人,但是再仔细一品,就只剩下苦。

 

“太苦了……”灵犀小声嘟囔着。

嗯,时空也抿了一口,“是有点苦,但是习惯了也不过如此。”

“咖啡因这个东西有很多好处,它会带来兴奋与灵感,挣给你身体本能以外的专注时间,所以即使这么苦,也很容易上瘾。”时空又喝了一口,似乎很陶醉在这支豆子的香气里,“你也喜欢吗?”

 

灵犀一直是个聪明人,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他转着手中的杯子,那里面依稀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辨不清神色。但他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很理所当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很想尝一尝。”

他闭上眼睛,仰头把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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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电影人的情书(END)

导演汤之明 x 演员刘在臣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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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电影人的情书


1

先说说我和刘在臣是怎么认识的。或者说,我究竟是怎么进了那个神仙剧组的。


我师父王韬,江湖人称韬哥,在京圈算是小有名气的制片主任,大组的邀约一个接一个,排期根本顾不上,每天都拒到手软。

而我呢,我一没有名气,二没有背景,三没有能力。但是我有个好名字。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给我起名叫吉利。

影视行业是一个重风水的地方,那天师父来学校里选人,一眼就看中了我——的名字,点我跟他走。三天以后,我们就进组了。


我很忐忑。开机烧香的那一天,我一边拜,一边偷偷斜眼......

导演汤之明 x 演员刘在臣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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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电影人的情书


1

先说说我和刘在臣是怎么认识的。或者说,我究竟是怎么进了那个神仙剧组的。

 

我师父王韬,江湖人称韬哥,在京圈算是小有名气的制片主任,大组的邀约一个接一个,排期根本顾不上,每天都拒到手软。

而我呢,我一没有名气,二没有背景,三没有能力。但是我有个好名字。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给我起名叫吉利。

影视行业是一个重风水的地方,那天师父来学校里选人,一眼就看中了我——的名字,点我跟他走。三天以后,我们就进组了。

 

我很忐忑。开机烧香的那一天,我一边拜,一边偷偷斜眼瞥着师父,心里盘算着他究竟要到哪一天才会发现我是个废物。

很不幸,十分钟后,他就发现了。

师父带我去摄影组那边打招呼,领我到摄影指导面前,让我鞠躬喊了声亮哥,给他递了根烟。

亮哥叼着烟,亲切地喊我小吉,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扔给我。

 

“去给我的车充充电。”亮哥嘱咐道。

“去吧。”师父慈祥地笑着。

我接过钥匙,双手颤抖:“那个……师父,我……我不会开车。”

 

亮哥看着师父。我也看着师父。师父看着我。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我真不会。”我哭丧着脸强调了一遍,“要不然我去找找剧组司机……”

“赶紧闭嘴吧你。”师父压着声音呵斥了一句,“司机老师是汤导的人,也是你能使唤的?”

汤导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全名汤之明,此前拍过数十部大片,票房累计起来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样的人,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和他有交集,更没想过能进他的组了。

 

“那怎么办……”我吓得声音都在抖。

这亮哥能混到摄影指导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吃素的,我今天要是劳烦他自个儿开车去充电,会不会导致被整个京圈封杀,我的制片生涯就此终结……我脑袋里叽里咕噜转了许多,愣是没想出半个解决方案来。

“这孩子有点轴。”亮哥抽着烟跟师父说。师父颇为赞同地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在臣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不能怪我认不出他来。他当时刚刚从片场下来,灰头土脸的,浑身是汗。而且不知道汤导在拍什么戏,糊了他一脸的黑泥,很像是刚刚搭完景的场工师傅。

我见了刘在臣,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个箭步上去就拦住他道:“师傅,能劳烦您替我开下车吗?”

刘在臣愣了一下:“什么?”

“开车,”我掏出那串车钥匙,朝亮哥那头比划着,“摄影指导的车没电了,咱们给他开车充充电去。”

怕他不乐意,我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补道:“我是这儿制片,你放心,帮了我这个忙,下午我给你安排安排,你就不用上片场干活了。”

 

刘在臣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我听见他答道:“好的。”

 

于是我赶紧带着他溜出去,在景棚外面找到那辆高贵的特斯拉——剧组天天剐蹭吃灰,这里停了一地的车,除了明星大牌,大家几乎都开了破的,足以证明亮哥的实力远不止于此——招呼刘在臣上车。

我跟耗子躲猫似的在周围转了一圈,见亮哥和师父都没发现,这才定心坐上了副驾驶,舒了口气道:“充电桩就在——”

话音未落,这车就直接飙了出去。

后半句话化为一声“卧槽”,连带着起步的失重,把我狠狠贯在椅背上。

难道他也不会开车?那他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我赶紧往驾驶座看过去,一句“你**要干什么”还没出口,却见刘在臣单手扶着方向盘,平静地看着前方,另一只手还能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布,把脸上地黑泥囫囵擦掉一圈。

俨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难道他总是替亮哥开车,车技超群,所以艺高人胆大?

等他擦完黑泥,我再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这、这也太帅了吧……刘在臣这张脸,就算此刻蒙了一层灰,都很难忽视优越的五官和漂亮的下颌线,要是好好打扮打扮,得是什么样啊?

 

于是我脱口而出:“卧槽,你**这么帅,怎么不当演员啊?”

刘在臣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答道:“我是演员啊。”

 

你是什么?

我的脑袋彻底宕机了。合着我是把一个演员当场工,抓来给我做司机了?

脑袋里闪过几道白光,这一早上下来,我觉得我的制片生涯确实是该画上一个句号……不过,还有救,还有希望。这儿群演很多,缺了一个两个的,汤导也未必能发现。

 

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我又振作起来,鼓励刘在臣道:“再快点儿吧哥,咱俩今天可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误了亮哥的事,我倒霉;误了汤导的事,你倒霉。为了咱们都能度过这个危机,我允许你超速。”

 

刘在臣笑了笑:“我已经超速了。”

我看了眼车速,大为震惊:“你好像超得有点多啊!”

“放心吧,这里荒郊野岭的,除了我们剧组没人来,出不了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问。

“因为我在这儿已经八个月了。”刘在臣答道。

八个月?咱们组开机才这第一天,场景进组也不过半年,他怎么能在这儿呆了八个月?

我师父倒是两年前就在跟这项目了……但制片的事,能一样吗?

于是我得出结论:“骗哥们呢是不是?”

“真没骗你。”刘在臣说,“我们一批来的有二三十个演员。”

“然后呢?”我问。

“现在只剩我了。”刘在臣说。

什么跟什么?说得跟这个剧组会吃人似的……我听得心里发毛,想追问下去,结果这车一个急刹车,我险些飞到窗玻璃上。

“出事了?”我第一反应是这个。

“到了。”刘在臣说。

我往前一看,果然是充电桩。

 

2

在给亮哥的特斯拉充电的时候,我接到了师父的电话。

 

师父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的:“混账东西,认识你不到三天,你就敢把亮哥的车给撬了!C校建校以来都没见过你这么牛的学生!你赶紧给送回来,不然等着警局见吧你!”

我赶紧解释说,我在给亮哥的车充电呢。师父更怒了:“你不是不会开车吗!你用头给它充的电?还有,车呢?”

我说我在充电桩呢。为了表明事情的真实性,我站到那车后边,背对着特斯拉、充电桩、看着充电额度的刘在臣,比了一个灿烂的耶,自拍了一张,然后给师父发了过去。

 

师父回我六个点。

我说怎么样师父?我是不是有本事。

师父说,你可太有本事了,你快把那人给我带回来吧,祖宗。

什么人?不是车吗?我不明所以,但是回道:好嘞!

 

半个小时后,我和刘在臣回到了片场。

我这才发现,整个片场都停工了。

师父面色铁青,亮哥噤若寒蝉,我从副驾上下来,还不明所以地问:“咋了师父,剧组放假了?”

 

师父没有回答我,但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汤导来了。

 

3

汤导是什么人?在国内电影界数五个导演,汤导必在其列。每年的节日档,只要有汤导的作品在院线,基本就没有别的片子什么事了。所谓商业与艺术的平衡悖论,在他这里仿佛有了解药。

当然,我那学电影理论的同学曾严肃地纠正过我这个观点,他认为汤导拍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一介俗人,想不了那么深奥的东西,我就觉得他特行。

 

在片场,他更是阎王爷一样的存在。我早就读到过一些功成名就的演员对他的控诉,有几位是拍了他的电影后一炮而红的,最后却闹到了反目的地步。

先前,我对他们的言论不以为然,觉得这又是某种炒作。但是等到那天,汤之明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才知道那些关于“活阎王”、“笑面虎”的叙述都有几分真实性。

 

汤导穿着一身休闲装,闲庭信步地朝我们走过来。可他走过的地方就好像被冰封了一般,所有人都蹑手蹑脚地退开,生怕呼吸声都会招来厄运。

汤导越过重重人群,越过了师父和亮哥,径直走向……我。

我吓呆了,紧张感从脊背窜上头顶,导致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刻我知道,我是真的完了。我已经开始思考未来应该转行去做什么,或许现在换个专业也来得及……

汤导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了两个字:“让开。”

我的耳朵听见了,大脑却没有处理,更何况腿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

 

汤导皱了皱眉,又问:“是你的车?”

什么车?哦,那辆特斯拉。

我张了张嘴,差点要把亮哥两个字吐出来,但濒临宕机的大脑到底还是拦了我一下,导致我说出:“是……是我的车。”

 

汤导上下打量着我:“这么有钱,还来剧组做执行制片啊。”

我张了张嘴,脱口而出一句蠢话:“啊……我,因为我有电影梦。所以就,就来了。”

这句蠢话说完,我发现汤导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正当我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要求。

 

“让开。”

 

这一次我终于听懂了。我立刻往旁边撤了几步,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然后我才有心思回过头去,看汤导的真正目标。

汤之明无视了整个停工的剧组,一步步走向那辆车,俯身在窗玻璃上敲了两下。

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刘在臣的脸。他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汤之明,我站得近,似乎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挑衅。我一定是眼花了。

 

汤之明的语调十分客气:“兜风去了?”

刘在臣像个真正的小开一样,单手搭在车门上,自在地答道:“嗯,这儿风景好。要不要上来一块儿转转?”

汤之明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他到底是没上那辆车,但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惊掉下巴的话:“从来没有哪个男主角跟我闹过罢工。考虑过后果吗?”

 

男主角?罢工?

我听到了两个很陌生的词汇。啥意思?刘在臣是**男主角?

汤之明这片子的男主角是个新人?我之前都不认识?

而且,等等,我**刚才叫剧组的男主角给我当司机了?

我*。

 

我一步步地往外挪,一直挪到师父身旁。师父看了看我,不动声色地把我挡在了身后。

亮哥忽然凑过来,对我和师父耳语了一句:“你这小子还行,能扛事儿。”

我脑袋转了转,才反应过来,这是说我刚才替亮哥挡刀的事情。

 

回到安全地带,我才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替刘在臣捏了把汗。如果汤之明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刘在臣真是干了一件前无古人的大事……

他为什么要罢工?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拒绝我不就得了,多大点事,我一个执行制片,怎么能差使得动主演呢……

 

我心里正愧疚着,只听刘在臣说:“你不是说要把我换了吗,怎么能说是我罢工呢?”

汤之明看了他一会,笑了:“我说你一句,你就跟我怄气。你多大的腕儿?”

刘在臣说:“我不是腕儿,我自己心里有数,汤导。用不着天天提醒我。”

汤之明又笑了,笑得我心里都发怵。但是刘在臣就像不怕似的,依旧那么看着他。

结果就在谁也料不到的时候,汤之明一把攥住了刘在臣的衣领,把他半个人从车里拎了出来。除了刘在臣本人,其他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刘在臣倒是蛮不在意。

“汤导要我下车,吩咐一声就行,何必呢。”他看着汤之明,好像在说一句很平常的话。

但是他这副态度显然已经彻底激怒了汤之明,因为后者直接扬起左手,险些扇他一记耳光,临到脸旁才堪堪停手。

刘在臣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怎么不打了?既然要换了我,也就不用担心我破相,拍不了戏吧。汤导什么时候这么克制脾气了?”

 

汤之明这回是真的沉下脸来。

他放下手,问刘在臣:“你几岁了?到底在闹什么?”

见他摆出这副态度,刘在臣也卸下了刚才无所谓的神情,同样认真起来。

“也没有别的,汤导……”

“我跟你八个月,始终遵守你的规矩。我熬下来了,拿到了这个主演。”

“那这个角色就是我的。”

刘在臣狠狠盯着汤之明:“哪怕我拍戏的时候瘸了、残废了,只要我还能上,我不认输,你就不能——”

“我不能怎样?”冷静的人变成了汤之明。

刘在臣张了张嘴,到底没法接上后半句话。他很清楚,只要汤之明愿意,什么样的演员不能来呢,他又算得上什么。

他身上那股嚣张的气焰又渐渐弱了下来,可是心里终究带着不甘。两种情绪激烈地对撞,让他死盯着汤之明,却又说不出一个字,额头青筋暴起,激烈地喘息着。隔了一会儿,好像某一种声音占了上风,于是又软下去,眼眶都泛红了。

 

可能这样说会显得没心没肺,但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汤导为什么要选刘在臣做这个主角。他身上的气质张扬又迷人,尤其是流露出反差一面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被打动了。

这个人天生就是演员……

我明显看到汤导的神色也微动了。

他松开了刘在臣。

 

4

汤之明还是原谅了这个不听话的主演。

开工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大家心情都有点低落,汤导挥挥手让所有人休息一会儿,把戏往后甩。

 

他遣散了所有人,却把刘在臣一个人叫走了,真不知道他会遭遇些什么。

我又担心又愧疚,但还是跟师父他们去喝了点儿。毕竟担心也不是个事,刘在臣再如何也是男主角,我一个刚进组的小小制片,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师父带我们去了他最熟悉的馆子,叫了七八个炒菜。我埋头猛吃,连师父叫我给亮哥敬酒都没反应过来,举着一杯可乐,嘴里还塞满了锅包肉。

师父气得拍了我脑袋一下,指着我道:“活像个呆头鹅!“

还是亮哥帮我打了圆场:“韬哥,小吉也是为了把事情办好,这不是都凑在一块儿了吗。”

“我倒是挺欣赏他,咱们在组里就是要有这本事,灵活应变。只要能把事儿给办喽,中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区别。”

师父哼了一声:“还算机灵,自己惹的祸,还知道自己扛事儿。”

“这不就得了嘛,”亮哥举杯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大家喝点儿吧。”

我赶紧把可乐换成了酒,给亮哥敬了几个,这事才算真正过去。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在臣那边的事才刚刚开始。

 

酒还没下肚,师父就收到了副导的信息,要重新排戏。

我跟着看了看新的戏,发现把剧本后半段的一场戏给提前了。那段戏讲的是男主角梁木弑君之后,策马来到荒野,在一处古庙避世,期间把崴脚的老婆婆背回附近的村庄,却被村民认出了通缉犯的身份。夕阳西下之时,十几个村民将古庙团团围住,对梁木拳打脚踢,棍棒加身。而梁木始终顾忌着不伤无辜之人,因而束手束脚,始终无法挣脱,直至晕厥,被村民送往官府。

 

这……我看着剧本,又看了看师父,欲言又止。

一般来说,这种大场面的戏,都会放在中期拍摄;如果有演员受伤的可能,就要找替身,或是往后期去排,以免耽误拍摄进度。前几天,一般都是拍情绪上最难的戏,或是挑些轻松简单的戏,让演员迅速进入角色。

汤导把这段戏放到第一天拍,替身演员都没到场,刘在臣有受伤的风险不说,还很难演出梁木此刻的状态。

汤之明难道真如传闻所说……

师父又拍我一下,压低声音道:“少管闲事。把戏排了!”

我应了一声,埋头打表。

 

5

下午拍戏的时候,刘在臣倒是没再罢工。汤导没在,我上前去看看他,顺便跟他道歉,居然牵连他卷入这么大一件事情里面。

没想到他反过来跟我道歉:“是我牵连你,我本来就想逃,你正好撞上了。”

“但是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一定会把想法付诸行动。”我和他是同龄人,我们的想法能相差到哪里去。

刘在臣没有否认,歪头想了想,好像觉得也对。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

他穿着梁木逃亡时的戏服,是一套布制的青衫,虽然足够飘逸,却在狼狈的逃亡途中被扯得七零八落,等到了庙中时,已经很破旧了。

这样一身衣服,自然遮不住他腿上、手臂上的点点红痕,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我一把抓住他手腕:“这是怎么了?”

刘在臣轻松挣脱了,避开我的眼神道:“梁木逃亡路上被划的。”

“他逃亡途中好像没有经过荆棘丛……”剧本我已经倒背如流。

“编剧老师去加这场戏了。”刘在臣说。

“为什么要……”我顿了一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于是又去看他胳膊上的伤口,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这是特效老师给画的吗?”

刘在臣依旧没有看我,独自玩着地上的石子:“嗯。”

“你跟我说实话。”我沉声道。

刘在臣沉默了。

21世纪了!我咬牙想道,我们这个行业确实保留了较多传统的东西,学校里常有训新、见了师哥师姐确实要鞠躬问好、出门叫一声师父就得鞍前马后……这些都没错,为了做好电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跟我说,我帮你揭露出去。”我说,“我是大学生,00后,我没什么怕的。我可以转行当记者。”

 

刘在臣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他好像有点惊讶,又有点感动,更多的是释然,然后他跟我说:“汤导是为了把戏拍好,我是想成全自己,我们都没错。”

“你这样想,他也这样想吗?”我有点生气。

刘在臣调了下袖口和裤管,遮住了些许痕迹:“我向他抗议,结果导致剧组停工半天,本来就是我不对。”

“汤导愿意原谅我,是他大度。”

“……”我噎了一下,他前面一句确实没说错,但后一句我得跟他好好说道一下,“汤导是大度的人吗?他原谅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男主角非你不可。”

我再蠢,也算是半只脚踏进行业的人,知道这些名导的脾气,若不是爱才,谁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刘在臣有能够说服汤导用他的本事,自然就有发脾气的资格。

“我知道。”刘在臣说。

“那你还——”

“中午的时候,汤导对我说。”刘在臣头一次出声打断我,“我们都想把电影拍好,也都有自己的诉求,同样的,我们手上都有着可以压倒对方的筹码。这就是他用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来做男主角的原因。”

“但是谁也不可以把筹码当作赌注,来发起博弈……因为这只利于自己。这种行为,对电影不够虔诚。”

“汤导说得对,我到现在还在朝他发小孩子脾气,成名的演员没有这样的。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次轮到我无话可说。我又看了眼他身上的伤,他朝我无所谓地笑笑:“多大点事,等会儿那场戏才叫疼。”

“制片老师,帮我买点药呗。”

 

6

我简直不想回忆那个下午。

这段戏本来就凶,替身演员来了都得捏把汗,更何况是主演亲自上阵……汤导不爱拍假戏,说打就是真打,几个群众演员举着木棍、扫帚,围着刘在臣一顿揍,而汤导却迟迟不肯喊过。

 

我站在师父身后,焦急地看导演椅的方向。结果汤导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喝着水,完全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拍这场戏的时候,每一个组都特别安静,大家沉默地望着摄影机聚焦的中心,看着梁木在地上翻滚、嚎叫,试图向村民们争辩,却始终按耐着自己还手的冲动,直到越来越虚弱。

边上场景组的姐姐悄悄抹泪,录音师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悄悄绕到导演组那边去,透过监视器看这场戏的画面。

 

那个瞬间,我头一次明白“震撼到失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银幕上看的时候,知道这是故事;在片场看,也知道正在拍摄。可是当站在监视器后,看着鲜活的表演被录入影像,真切的痛苦定格为凄美的故事时,我才真正明白电影代表着什么。

就好像站在银幕边缘,向前一步是我们构造的世界,退后一步就回到现实。

电影人就是这样一群游走在虚构与真实之间的流浪者……也是这群流浪者,用偏执的自大和愚蠢的成全,造就了比自身生命更长久的奇迹。

 

监视器里的梁木字字泣血,我退回原位,却只能看到身陷痛苦之中的刘在臣。

汤导不会要一镜到底吧……有这个必要吗?我看看导演组,又看看摄影组,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站出来阻止这件事。

我想起刚才刘在臣所说的“虔诚”,刚刚熄灭的怒意又有了燃起的架势。

这场戏到最后肯定是要多镜头切换播放,没有任何人会用一镜到底的方式来处理它。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要一镜到底,也应该从一开始就铺好轨道,排练好每一帧的画面……

按照现在这种拍法,再长的镜头也会被剪碎,那么刘在臣所忍受的这些,根本就毫无意义。

你跟他说要“虔诚”,可是你又在做什么呢?

 

汤导,你究竟在等什么呢?

 

于是我又一次回到监视器后。抬头的时候,看到师父在一边朝我无声怒斥,叫我回去,又觉得怪好笑的。

师父确实是个很好的电影人,可惜我不是。我理解不了无意义的奉献,这可能是学校老师都劝我转行的原因。

所以我直接上前一步,准备打断这场拍摄。

 

就在我即将做出这等狗胆包天的行为时,我注意到了汤导手中的水杯。

那只水杯,居然也在微微发抖。

 

我望着那只水杯,又看向汤导无波的双眸,实在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监视器里的画面越来越惨烈,而此时汤导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摄影组那边,和亮哥轻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我就看到,其中一台机器转变了摄影角度,镜头直接推到了梁木的脸上。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梁木的眼神望向了这个方向。那是一个悲悯的眼神——在经历了九州祸乱、卧薪尝胆,终于凭借一人之力,亲手结果了灾祸的源头之后,本应成为英雄的少侠,最终却成为了天下共诛的贼。而他的善意之举,也为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到了这个时刻,即使他完全能够击败身边每一个人,却宁愿在此无谓地哀求,也始终知道自己应得的结局。

 

悲悯塑造了梁木,也终将带他走向灭亡。

 

正义、善良、勇敢,这些东西并不会带来报偿,只会带来痛苦——我忽然想起之前在课堂上,古希腊戏剧老师讲过的话。

她的后半句话说:但即使如此,也要选择正义、善良和勇敢,这才是古希腊人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财富。

 

梁木的眼角淌下一滴眼泪,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为这些施暴者的愚蠢而流泪,也为这来之不易却终将逝去的安宁而流泪,为将来终将陷入战乱、也终将在灾祸中丧生的苍生百姓而流泪。

 

一滴泪落下,全场无声。

 

我终于听到汤导喊道:“卡!过了!”

我也看到监视器画面中,刘在臣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就脱力地躺倒在地上。

 

7

那件事之后,我和刘在臣就熟悉了起来。

 

汤导一天的假都没有给他放,硬是让他带伤继续拍摄。伤口入镜了,就用遮瑕膏遮住,拍完再卸掉,这样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

我就利用职务之便,给他买云南白药,一天三遍地喷。又把什么暖宝宝、棉拖鞋、厚毯子,全都给他一件不落的安排上。当然,给男主角买了,女主角也不能落下,弄到最后,只要是个有名字的角色,我就给安排一套。

下雨天的夜晚,演员们冻得浑身发抖,我在剧组支起一口锅,给大家熬姜汤、冲感冒药。凌晨出工的时候,我又给大家做手冲咖啡提神。

 

到最后,我在演员之间的口碑变得极好,师父看着账单的脸色也变得极差。

每次都是刘在臣出面帮我摆平。

 

他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好像只对着汤导说,跟其他人倒是客气得很,一口一个哥。

“韬哥,这些都是我要他买的,您别生气。要是超支了,您从我的片酬里扣呗。”

师父的脸色缓和下来:“这都是关乎演员健康的事儿,这钱省不了,当然得花。我就是说他,怎么买东西前不提前给我报账?”

我赶紧就着台阶下驴:“我下次一定报!”

这样一来,师父也就说不着我什么了。

 

刘在臣总是帮我,但我却没什么能帮他的。

他的物欲特别低,也始终没有那些大牌的架子。到了饭点,端着盒饭就蹲在路边吃,于是我也和他蹲成一排。

刘在臣总是说我蹲得不标准,不像是片场打工人。于是我就叫他教我,怎么才算标准?

趁着他给我示范的时候,我偷偷推他一下,他就会从马路墩子上掉下来。我反过来模仿他掉下来的姿势,嘲笑他:“标不标准?”

 

偶尔也有聊得很深的时候。有时候我也问他,他之前说的那八个月,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在臣常常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提起这些事情了。但是,在快要杀青前的一天,他又主动说起了它。

 

“其实也没什么,”刘在臣轻轻地说,“当时汤导找了二三十个男演员来,让我们争这个男主角的资格。那时候,剧本也不让看,人物介绍也不给,我们只知道这个梁木这个名字。”

“那怎么选?”我问。

“这是个武打戏,要练武嘛。”刘在臣说,“就跟真的上山修炼一样,每天早期练功,晚上查功课。功课查下来不好,明天的功就翻倍练。”

“好几个朋友都练吐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吐完了浇一瓢水,接着练。”

“剩下最后几个人的时候,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了。当时的教练说,我们其实完全可以去打武术。”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汤导的要求变得越来越多了。而且……他开始让我们互相投票,选择最应该走的那个人。”

“被选出来的人不一定走,但是会挨罚。汤导亲自来罚。有时候用扫帚,有时候就用道具棍子,每次挨完他的罚,第二天都很难起床。但还是要去练功。”

“难怪其他人要走。”我深表理解。

“并不是。”刘在臣的声音里染上了别的情绪,“他们没怎么挨过打,几乎每天都是我。”

我心中一惊。“你被孤立了?”

“一方面吧,”刘在臣又笑笑,“另一方面来说,我每天都投给自己。”

“我以为只要我们每个人都投给自己,汤导的计划就会失效……但是每一次,他们都投给了我。”

刘在臣转过头去,拨弄着地上的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大家以前也都是朋友,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能这么狠心呢?”

“后来我看了剧本才知道,人性就是如此。”

“所以汤导这么做,是为了……”我闹钟灵光一闪,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图。

“天下共诛的贼。被全天下背叛的人。孤独的牺牲者。”刘在臣低着头说,“他不会选择每次都能逃避惩罚的人……而是要选那个承受了最多的人。”

 

“汤导从一开始要选的,就是最像梁木的那个人。”

 

8

这个片子杀青之后,我和刘在臣就各奔东西了。

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在电影节上。我们一起拍的那个电影很快就上映,刘在臣也因此小火了一把。我本以为他熬出了头,终于能有更好的选择,没想到在那个电影节上,他依旧站在汤导的身边。

 

离开了片场,大家的打扮都洋气不少。刘在臣穿着西装,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亮眼。汤导本来就气质出众,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很快引来记者围拥。

 

我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我知道像刘在臣这样的人,一定能够走到更高的地方去,看我看不到的风景。他此刻的选择,我仍然无法理解,但是这可能就是我与他有所差别的原因。

 

一个记者向他提问道:“在臣今天和汤导一起出席,是确定要出演汤导的新片了吗?”

刘在臣笑了笑,转头去看汤之明。汤之明自然地接过话筒,只有一个字:“是。”

 

记者们一片惊呼,那位提问的记者又问:“如果新片也要出演的话,就将是在臣和汤导的第二次合作了。这可能也是汤导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出现二度合作吧。关于这一点,汤导你怎么想呢?”

汤之明说:“只要是用过的主演,就都是我所欣赏的演员。拍不拍我的电影,其实无所谓,只要他们还活跃在银幕上,我觉得对于电影来说,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记者又问刘在臣:“你也知道,几乎所有的前辈,在和汤导合作过之后,都选择了其他的片约,在臣是出于什么考虑,再度接受合作的呢?”

刘在臣接过麦克风,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汤之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他回过头与汤之明对视了一眼,似乎找到了答案。于是他转过身,向着层层包围的记者,说道:

 

“我始终觉得,电影是一条河流,我们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颗水滴。作为水滴,我的生命如此短暂,能做到的事情也如此有限。

可电影本身又是这么伟大而浪漫的造物——最初发明它的时候,人类曾想用银幕与时间抗衡。

后来我们都知道,胶卷会老化,数字存储会丢失,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

但也恰恰因为如此——因为会失去,会灭亡,所以此刻的存留和铭记才有价值。就像因为会死亡,生命才有了意义一样,电影的魅力,也在这种消解和对抗中诞生。

为了这样的事情付出一切,好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活法。”

 

END.


三山半落

站在GB巅峰的卢米安·李

“至于投降后可能遭受的折磨,卢米安一点也不在意。”

“他却没有一点害怕,反倒勾起嘴角,平静地等着那极致的痛苦和最终的死亡来临。”

“比起现在的局面,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悬赏金额才3000费尔金?卢米安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哪怕得亲自生,他咬咬牙也能忍。”

“她给的这段美好生活,她给的这五年生命,她想拿回去就尽管拿回去。”

“至于投降后可能遭受的折磨,卢米安一点也不在意。”

“他却没有一点害怕,反倒勾起嘴角,平静地等着那极致的痛苦和最终的死亡来临。”

“比起现在的局面,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悬赏金额才3000费尔金?卢米安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哪怕得亲自生,他咬咬牙也能忍。”

“她给的这段美好生活,她给的这五年生命,她想拿回去就尽管拿回去。”

coconuty

记录一个2023年4月的普通夜晚

其实我之前没有见过龙舟。虽然我们早就很熟悉了,互相知晓很多秘密、分享过难以言说的情绪,但见面确实是第一次。

她和照片里、视频里完全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没有任何区隔,真正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呢?非常不可思议。

龙舟说她在三次元见到朋友的时候,需要重新读条,花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熟悉起来。我不一样呢,我始终相信一见如故。所以当她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甚至路过我、坐到对面去的时候,我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和每周都要见面的老朋友普普通通吃一顿饭而已。

当然,她身边肯定还有一个人,我们最善良最包容,因为我状态不好就愿意坐飞机来见我的p女士。

她们坐在我对面,龙舟接替了我的工作——给......

其实我之前没有见过龙舟。虽然我们早就很熟悉了,互相知晓很多秘密、分享过难以言说的情绪,但见面确实是第一次。

她和照片里、视频里完全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没有任何区隔,真正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呢?非常不可思议。

龙舟说她在三次元见到朋友的时候,需要重新读条,花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熟悉起来。我不一样呢,我始终相信一见如故。所以当她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甚至路过我、坐到对面去的时候,我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和每周都要见面的老朋友普普通通吃一顿饭而已。

当然,她身边肯定还有一个人,我们最善良最包容,因为我状态不好就愿意坐飞机来见我的p女士。

她们坐在我对面,龙舟接替了我的工作——给p倒茶。我都有点恍惚了,这时候才有一种见证她们关系的实感。如此自然,又有一种状态在她们之间流淌,平静如河流。

那天晚上我有几次差点要流眼泪,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境遇而难过,也有一部分来自于龙舟的情绪,我如此轻松地共情她,那个晚上真的没有比她更真实的存在了,可爱的人类、茫然的情绪载体、摇着尾巴的小狗,每一种都是她本身。


p问我,你见了我怎么不激动?我还以为你要扑上来!

话是这么说,她人都已经坐在对面了,我也没有什么力气,能够体面地坐在餐厅里已经很尽力了,所以我埋头吃饭,情绪不怎么高涨。

隔了一会,感觉菜里的油腻快要把血管堵住,又开始不知原因地干呕,我决定结束晚饭,把她们带回我家。

那个时候我还是挺想表现得正常的,于是让她们各自戴上耳机体验了一下电子鼓(coconuty亲自打鼓尊享版),又做了一点简单的教学。

龙舟表现得过度兴奋,刚学会基础节奏型,就叫p戴上耳机来听,好像给妈妈炫耀新技能的幼儿园小朋友。p戴上耳机,温柔地说,我好像妈妈呀。

在场没有任何人会被她的表象蒙骗,所以这段表演不起作用。

龙舟对架子鼓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我很快将我以前的一个帅气女老师推荐给了她,期望她能去试试。之后,当我想起来当天的基本功还没练,打算去找谱架的时候,龙舟很自然地把我的书举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人工谱架。

我拿起鼓棒,同时开始瞳孔地震。这世界上居然真有这样的小狗!怎么会有人这么自然地变成一个谱架?反正我做不到。

龙舟好认真地看着我练习,眼睛一眨不眨,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很快就练不下去了,好想去戳她的脸,但还是忍住了。

后来实在没有忍住,但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隔了一会,我不得不抛下她们回公司去。在重要的日期早退,后果不堪设想,我不希望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工位没了。

为了防止她们太无聊,我只好对p说那个包里有工具。然后我没有看龙舟谴责的眼神,直接就跑路了。

果不其然公司里出了一大堆问题,每个人都在抓狂,我立刻投身其中,变成了一个陀螺。然后等到九点多,一切终于平息时,我才发现——这两个人都没有回我的微信消息。我给她们点了水果吃,也没人收。

那么请问她们在干什么呢?

我脑袋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最后全都指向同一种。难道我要有家不能回、流落街头?我不死心。我给她们分别发了很多消息,左一条、右一条,一直都没人理我。

于是我问同事,今晚能去你家住吗?同事说你自己家怎么了,我说不上来。同事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你放心,别害怕,我跟你一起回家给你壮胆!我说大可不必啊!

……最后幸好她们回复了我。什么都没发生,她们只是单纯地没看手机而已。


再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们龙舟小狗都快要睡着了。我给她们调了点简单的酒,用酷儿兑白朗姆。

“酷儿喝酷儿!”龙舟非常高兴。这种时候真的更像小狗了,谁敢相信这是成年人类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就坐在桌边聊聊天,吃吃水果,龙舟的眼睛就像黏在了p的身上一样,眼巴巴地盯着,怎么也扯不下来。

p在这种注视之下,没有半点不自在,仿佛一个领导,很习惯于被人关注,甚至可以无视这些目光,和平常一样聊天喝酒。

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幸好我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过也好为她们感到开心。只有双向付出的关系才能维系得长久。我在这里看到一种稳定的模式,我曾经不相信它的存在。不过从这天起,我开始相信了,这也是为像我一样的人提供一种新的可能。真是功德无量——虽然p压根不在乎这些。

不过在这些平静和长久的气氛中,还是难免能隐约看到水面下的东西,一点点情绪,一点点委屈,直到龙舟说:“我一年能有几天这样盯着你看啊!”

我侧过头,忽然有点想流泪了。做小狗真的好辛苦哦。虽然龙舟不肯承认自己像小狗,但是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认证了,再怎么抵抗都没用吧!


我们聊到好晚,到了连我都快要睡觉的时间,龙舟已经要坐在那里睡着了。但她还是硬撑着睁开眼睛说话,给自己鼓劲说:“我可以嗨到天亮!”

嗯嗯,如果你没有低着头一点一点的话,我就要信了。

因为实在是太可爱,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戳了她的脸。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控诉说只有你们直女会这样。

是啊,我也是恶劣的直女,我们直女就是这样的哦。

骨科浪师傅

跑路置顶

简单说几句,我打算跑路了

第一是因为lof的环境不适合我写文了,写什么都过不了审我很烦

第二是因为以前在lof有很多朋友陪我玩儿,现在我认识的朋友都跑路了,我一个人没意思

第三是因为我踏入人生新旅程了,没有这么多时间写文了,看着lof我会有莫名其妙的压力

跑路后lof账号怎么办:这个号我不会注销,但是我也不会经常来看了

跑路后群怎么办:一群(他猫头)和文群我会留着,二群(糖醋里脊)解散,合并到一群

群里不再发被p章节,只当作读者交流群

跑路后还写文吗:写文对我来说挺解压的,会在afd写,但是不保证更新节奏,太忙了

学生党没钱去afd看怎么办:afd可以发公开动态,我的新文章会以......

简单说几句,我打算跑路了

第一是因为lof的环境不适合我写文了,写什么都过不了审我很烦

第二是因为以前在lof有很多朋友陪我玩儿,现在我认识的朋友都跑路了,我一个人没意思

第三是因为我踏入人生新旅程了,没有这么多时间写文了,看着lof我会有莫名其妙的压力

跑路后lof账号怎么办:这个号我不会注销,但是我也不会经常来看了

跑路后群怎么办:一群(他猫头)和文群我会留着,二群(糖醋里脊)解散,合并到一群

群里不再发被p章节,只当作读者交流群

跑路后还写文吗:写文对我来说挺解压的,会在afd写,但是不保证更新节奏,太忙了

学生党没钱去afd看怎么办:afd可以发公开动态,我的新文章会以公开动态(免费)的形式发表,但是拒绝催更,看到催更我会破防,我现在是玻璃心状态,一碰就碎

可以说期待后续剧情

正确的催更方式:给我点赞评论 让我看着数据开心

老文相关:专注新文,老的文会在新文完结后挑我喜欢的填坑

新文相关:大年龄差,篇幅未定,久别重逢,我文传统艺能:喊名字谈恋爱,喊姐姐纯亲情

新文喊名字

目前第一章已发

ID:晚安浪宝

coconuty

纪实|道别时想说些什么 23

往下看。套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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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三水

说谁自己心里清楚,做的出来就别怕脸热,这里不是抖音素材哈。这哑巴亏我们不吃,骂你忍着

说谁自己心里清楚,做的出来就别怕脸热,这里不是抖音素材哈。这哑巴亏我们不吃,骂你忍着

寒潮|三水

圈子就这么大,别他妈来骑脸 冒不冒犯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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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miser生日快乐版龙舟

滑铁卢式生贺

@Promiser Plus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P女士,希望你一直快乐,一直自由,一直有爱,心里有火眼里有光,就看不见我睡出来的一个多小时时差了……小白狗呜呜呜.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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