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世代】樱吹雪 Part.1
关东春季大雪那天写的
雪中的樱花真的非常好看
—————————————————————————
【下面一条新闻】
【四月〇日,关东地区迎来五十年一遇的春季大雪,新东京市也出现了较厚的积雪层,对市民的日常出行造成了影响。】
【....本次大雪将持续一到两日,对此今年的樱花花期会不会受到影响,下面我们请到了有关方面的专家来......】
“喂!!你们快出来啊!雪快要停了!”杉浦rene兴奋,的欢呼比冲刺的身影更早到达教堂的后山,一个健步的起跳,杉浦rene扑到了屋外厚厚的积雪里。
“杉浦rene!!!”紧随其后一路跑过来的御池万夜差点也吃了一脸雪。
“你是没见过雪的野狗吗...
关东春季大雪那天写的
雪中的樱花真的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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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条新闻】
【四月〇日,关东地区迎来五十年一遇的春季大雪,新东京市也出现了较厚的积雪层,对市民的日常出行造成了影响。】
【....本次大雪将持续一到两日,对此今年的樱花花期会不会受到影响,下面我们请到了有关方面的专家来......】
“喂!!你们快出来啊!雪快要停了!”杉浦rene兴奋,的欢呼比冲刺的身影更早到达教堂的后山,一个健步的起跳,杉浦rene扑到了屋外厚厚的积雪里。
“杉浦rene!!!”紧随其后一路跑过来的御池万夜差点也吃了一脸雪。
“你是没见过雪的野狗吗!!!!”
御池万夜脸涨红得像是要炸开的小河豚,气鼓鼓地抖掉溅到头顶的雪渣子,又无奈瞪着在雪地里已经玩疯了的杉浦rene,他已经兴奋得开始在雪堆里滚来滚去戳出一个个人形的大印子了。
“说起来确实!”rene犬顶着鼻子上的雪从雪里抬起了头。
“在古巴可没有这么漂亮的雪和樱花树呀!”
“就算你这么狡辩.....!”
“放弃吧,御池~”
“等他玩累了就知道回来了。”
慢悠悠走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雏森千寿和小暮洵终于也抵达了现场。
“...我们还是阻止他一下比较好,他再这样下去很容易感冒的。”
“那才好!!/那不是更好吗?”
小暮洵在一旁提出了稳健的建议但还是同时得到了自己的弥赛亚和同期的反驳,不同的恶趣味和愤怒语气上的。
“才不会!我可是很强壮的。”
在雪地里的杉浦rene一扭,盘腿坐了起来。
“而且我们今天是出来办正事的,对吧!”关东数十年罕见的春季大雪,纷纷而落如雨的樱花花瓣被包裹在缓缓飘落的风雪之中,淡淡的粉色和纯洁的雪花失去了明显的界限而融为一体,十分美丽。
但今天的低温和大风让在校的【樱】候补生们增加了一项为后山数百颗樱花树除雪和养护的工作。况且,这片樱花林不单单是风雅的景观,更是曾经为五科和这个国家的【樱】们长眠之地。
“话虽如此.....”
小暮洵不动声色地掏出了一大袋零食。
“为什么大家都把零食带上了?”
“这•是•因•为~♡”
“小一说了趁着下雪开今年的赏樱大会嘛,而且热闹热闹一下樱花林里的大家也会开心些!”
百濑多多良跳着小碎步扑到小暮的身上,像和男朋友撒娇的女高中生一样向面前的御池,杉浦,和拉下黑脸的雏森千寿解释到。
“祭祀亡者,生者也要带着他们的份一同活下去,替他们尝遍世间苦涩幸福。这是你们身为【樱】候补生,乃至一个人的职责。”
拄着拐杖姗姗来迟的一岛晴海笑眯眯地替他的科长代理补充着。
“话虽如此,春季也是一年中全新开始的时期,还希望诸位打起精神,和新生的教堂一起....”
“切,又开始了,说大道理的大人登场时间。”
从来就喜欢和一岛对着干的雏森今天也不例外地在和他呛声。
“在雪里呆着冷死了,才不要。”
“千寿さん,有些心里话还是自己收着为妙。”
“我先撤咯....”
“啊啊,万夜你等等我!”
四个候补生暗暗察觉一岛科长的人生鸡汤讲座或者【樱】养成经验谈又要开场了,连忙撒开腿开溜。四个人影窜进了雪地里的樱花林,不见了踪影。
“这几个小...”
“好啦好啦~,来绿茶我已经泡好了哦,小一你也不要和孩子们计较嘛!”
“今天的茶点都是小一你喜欢的哦。”
熟悉一岛晴海脾气多年的百濑自然知道如何及时止损,他跑上前把脸黑了大半的一岛科长拉到自己铺好的花格子野餐垫上,点心自然和以前一样是从候补生那里没收来的,再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杯热茶,这才让正准备爆发的科长消气。
“随他们去吧。”
“只是赏樱大会可能会推迟些。”
“欸?为什么呢?”
“毕竟,今天他们几个可都是有必须去看望的人。”照料樱花的日子,也成为了很多人看望曾经的弥赛亚,逝去的战友的日子。无论是今天,还是过去无数次,这是来到樱花林的【樱】们,都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岛晴海抿了一口绿茶,吐出白雾,看着一望无际的樱花林,看着他的学生们,那群闹腾着,不让他省心的,和沉默地,久久长眠于他面前的。
照料樱花林和为地底的纳骨堂不断点上长久不灭的烛光,是一岛晴海身为科长,更是身为师长的责任。
“今年的【樱】也盛开得如此美丽...看到你们这么精神,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就放心了....”
“小太郎,今天我和rene一起来了哦。”
扫去积雪,按照指示做好保暖工作,完成了前辈们的樱花树的养护,御池万夜和杉浦rene一起穿过壮大繁盛的樱花林。
相间载种的樱花幼苗占据了眼前空地的大多数,后山深处的视野也因此逐渐开阔起来。同这些新栽种的樱树一样,这些长眠于此的亡魂在尚且还是细嫩而脆弱的幼苗的年纪就早早永眠。
每当一位同志逝去,教堂就会为他种下一棵樱花树,等到像今天一样开花的时候,盛开樱花就如同他们鲜活的青春还在延续这是被剥夺了国籍,身份,如这个社会的活死人一样的【樱】们最后的结局。
他轻轻抖掉一株刚刚栽种不久的樱花幼苗枝叶上的积雪,顶端的新芽才勉强碰到蹲着的御池的肩膀。和以前那个一定要御池万夜抬起头才可以四目相对的大个子比起来,真是差多了。
这是小太郎的樱花树,是小太郎的坟墓。
“哟!柚木さん,好久...不对,是初次见面呢!”
“我终于可以跟着万夜来给你扫墓了,作为他的弥赛亚,我是不是进步很大呢?”
“你在和谁撒娇呢....还有你们为什么这么亲密?”
“哈哈哈,以前要是想要和你去见柚木さん,可是会被狠狠地瞪回去啊。”
“呜哇...那时候万夜眼神好可怕....”
杉浦rene颇为夸张地做出了一个抱着身子直哆嗦的姿势,想想曾经御池用一潭死水般冰冷又憎恶的眼神看着提出邀请的自己一言不发,多半是想说——【就凭你吗?可笑。】吧?
仔细想想,那时的毛骨悚然和尴尬到极点的双重打击可真是要命啊。
“我哪有....”
“这次我带了丰盛的见面礼哦!”
“嗯??丰盛?...rene!!!”
御池万夜话音未落杉浦rene就拎起背包把里面满当当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全是各式各样的零食和点心,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柚木さん请看,这可是我老家当地产的手工研磨咖啡哦!这些是果干,还有这些...百濑说你以前可喜欢...!”
“杉浦rene!”
“欸?扫墓要带上很多贡品不是你们的习俗吗?”
“就算是这样...你!”御池万咬牙切齿地瞪着还捧着几包膨化食品的杉浦rene
“给我看看氛围严肃一点!!”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万夜每次来看柚木さん都会忍住不出声地哭吧,之后安慰的时候很麻烦啊,我可是也有自己想想怎么才能让你今天不要太难过。”
“你...!什么时候?”
“虽然你不让我来我还是会偷偷跟着你,万一你一时想不通就...”
“喂,喂...!”
“.........”
“要是总让柚木看到你忍着眼泪寂寞的样子,他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我呢?”
杉浦rene拍拍御池万夜的头,当一个知心大哥哥安慰闹变扭的小孩子,在这一方面他还是有经验的。杉浦rene转过头,看着树苗,
“柚木さん,就放心把万夜交给我照顾吧!”
“请认可我吧!从今往后请多指教!”
跨过了地狱般的试炼,杉浦rene终于得到了御池万夜的认可,但他的心底仍有一块镂空的小洞,旧日的忧郁仍环绕着他 自己是否已经可以比肩御池万夜曾经的太阳,名为柚木小太郎的光辉了呢?
不过,闷声苦恼可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今天才会比谁都兴奋,不单是因为雪中赏樱的雅趣,他是为了解开最后的心结而来。他要正视过去让他觉得羡慕,无法触及,苦郁的根源的那人,然后获得不可或缺的那一人正式的认可,哪怕他已经无法点头回应。
樱花的盛开是新的开始的预兆,所以今天是灾难的黎明后,杉浦rene和他的弥赛亚,御池万夜再度启程的日子。
就像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杉浦rene,柚木小太郎,御池万夜;生者,死者,曾经的神明,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平衡。
【听着,万夜,我就是你,我也一直在关注着杉浦rene】
【小太郎...?在关注rene?】
【他是在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你。】
【他,是我们的弥赛亚】
笨蛋rene,你说的这些,早就实现了嘛。
“哼...”
“万....夜?”
rene小心翼翼地试探偷偷试探眼睛红红的万夜。以他的性子,自己要是开玩笑安慰几句,准是要炸开锅来。
“还是小太郎来当我的弥赛亚比较好....”
???
“NO!!!虽然柚木さん....但....!只有这个我是NG的!!”
我明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
笨蛋。
“御池他们那里,也太热闹了吧。”
正在给一株树苗铲去积雪,围上保暖的塑料布的雏森千寿不经意地抬起头,林子另一头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可以把大半棵树的花瓣都给震下来。
“我觉得,这样才比较好,这才像他们。”
“哈哈,也是。”
“来,热饮。”
小暮洵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罐黑咖啡。
“你的,和圜さん。”
“嗯,谢谢你,洵。”
雏森千寿冲着他的弥赛亚淡淡地笑了笑,接过热饮,一罐捂在手心里,一罐放在了这片樱花林里最为矮小的那颗樱花树下。然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无言地坐在圜之人的樱花苗前。
半年前,把整个世界卷入战争边缘和动乱的主谋,原隶属于公安五科的【樱】——圜之人。于情于理,以他背叛者的这一层身份,他都无法在此安眠。
雏森千寿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私下暗暗寻找至少可以为yuki做一个衣冠冢的公墓.....
“我反对....!”
“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小暮くん?”
“因为我,还有千寿...さん,千寿さん希望可以有地方纪念和感谢圜さん。”
“不是作为背叛者,而是曾经为他指引了人生的方向,保护过他的弥赛亚的圜之人。”
在和一岛科长不得不讨论到圜之人后事的时候 小暮洵表现出罕见的强硬。
“就算您反对,我们也会在半夜里偷偷去种的。”
语毕,他又双手背后,站回了队伍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全然不顾旁边的上司,同期还有雏森千寿吃惊的表情。
“噗嗤,不过没想到那个时候,你会态度这么强硬,一岛那个表情,我可以真是拿来嘲笑他一年哈哈。”
“嗯,那就好。”
“欸?洵也这么认为吗?”
“不。”
“千寿さん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终于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开起玩笑了。”
“这样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小暮洵变了,他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不是那个曾经那个推着眼睛解析着情报的理性派,也不是那个被北方洗脑后发狂的怪物。
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主动了些,积极了些,坦诚了些,但是又很难概括出他具体哪里变得不一样。但大家都明白,那一定是往好的方面发展。
“其实我很感谢他。”
小暮洵率先开口了,他最近变得更倾向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一岛さん那个时候狠狠地打醒了我,沉溺于对自己身世的憎恨的我,没能看见你的痛苦,你的悲伤。”
他缓缓陈述着自白,那些让他浴火重生的伤口仿佛还在燃烧,春雪的冰凉都无法阻挡。这是新生的小暮洵用惨痛的试炼和代价才学会了直面自己,承认自己。学会承担弥赛亚的痛苦,悲哀,理想。
然后,一起前往他们将要创造的未来。
“如果不是这样,我一定不会下定决心把你从圜之人的身边夺回来....下定决心成为你从今往后唯一的弥赛亚。”
“喔哦...这不,挺好的吗。”
雏森千寿愣了半晌,才勉勉强强地吐出了回答,他确实在深处对小暮的成长感到高兴
“没关系的,优柔寡断也是千寿さん的...特征呢,不过我都开始学会改变自己了,也希望你也可...”
“喂喂!你说谁!谁....大白天说这个你不害羞吗?”
还是在yuki的面前,总觉得好奇怪...
“嗯...其实,我思考了很久今天见到圜之人要说些什么,但我最后的结论是,比起我,他一定更想见到你。”
“让他看到开始改变的千寿さん,我们的理想,开始发芽的样子。如果不做到这样,他怎么会安心呢?”
“认真的吗.....?”
“要让他看到千寿さん自己开口下定决心才行。”小暮的语气非常严肃,不想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还请不要在意我的存在,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圜さん。”
“yuki…”
雏森千寿对着只有自己小腿高的树苗轻唤着他们之间独有的称呼,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摸着他的头,指明答案和方向了。
他清了清嗓子。
“就像我那一天的决定一样,我会和小暮一起,成为弥赛亚,完成毕业任务,成为独当一面的樱。”
“我的愿望,绝无半分虚假。”
我不再会被束缚,我会以自己的翅膀飞翔,实现我们的理想的世界。
这是你最后的愿望,对吧,yuki。
“还有....对不起。”
“我没能察觉到你的痛苦,连你的梦想....我最喜欢和憧憬的yuki的梦想,不知何时染上了扭曲的颜色。”
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清晰,他的声音里满是懊悔的哽咽。
“那时的我就像被你保护得一无所知的雏鸟,我没能把曾经的你拉回来,对不起......”
是小暮洵让雏森千寿明白了自己的悲哀和无力,他是圜之人的最高杰作,是人偶。对这件事本身他并没有任何怨言,但因此他没能以自己的意志,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拯救心意误入歧途的圜之人。
带着水汽的声音,突然被拉进了带着温度的怀抱。
“小暮....?!”
“抱歉....很不习惯吧。”
没有多想,出于第一反应的举动也让小暮洵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但如果这样能让你好些的话.....”
零落的雪花飘到两人的身上,他把怀抱收得更紧了。雏森千寿呆愣着,他记得这样被拥入怀中的触感,温柔地被抚摸着发丝,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此时此刻,无比真切地发生在他眼前。
“哈哈。”
“谁告诉你的?我知道的小暮洵可不会用这么投机取巧的办法安慰人。”
雏森千寿终于破涕为笑。小暮,真的变了。
“..额..投机!”
“....其实...来樱花林之前和有贺さん久违地通了电话。”
小暮洵顿了顿。
“他在怎么和弥赛亚变得更要好上面很有经验。”
“哈哈哈哈!”
“请不要笑......”
“是是是。”
雏森千寿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他支起身子,又把这个为了他深思熟虑暗自纠结了很久的可爱的弥赛亚拉了过来,他抵住小暮的额头,小暮洵的脸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谢谢你,洵。”
“千...千...,雏森さん???”
“这才是我认识的好孩子小暮嘛!”
雏森千寿的脸上似乎又出现了曾经肆意又张扬的神情,就像那个插着口袋,慢悠悠晃到小暮等人眼前的样子:
“我是雏森千寿”
“从此以后,他就是小暮的弥赛亚了,好好相处吧。”
那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的过去了。
“总之就是这样哦,yuki。”
他们把彼此拉起身,和圜之人的樱花树苗做最后的寒暄。
“我一切都好,哪怕不是现在,世界也还是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还有,这家伙可以让你放心了吧。”
“以后请多指教,千寿さん,圜さん。”
“啊....不过,要是小暮欺负我了,yuki你要回来帮我出气哦。在半夜....”
“如果是这样,我会请御池さん过来驱邪!”
“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开玩笑的!”
“走吧!再不去点心都要被一岛和百濑给吃光了!”
“好的。”
说说笑笑远去的背影,那颗孤独的樱花苗因为掉落的积雪而垂下枝叶又轻轻扬起。
像极了那位圜之人目送着他的雏鸟远去,默默点头首肯的样子。
“哦,欢迎回来诸位,你们花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长一些啊。”
“樱花林的养护工作辛苦啦!来~是刚泡好的热茶和momo的爱心便当哦!”
“呜呼!我快饿扁了!”
杉浦rene直接瘫倒在野餐垫上,灌了一口绿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
“明明你包里还堆着一堆吃的。”
御池万夜早就从背包里掏出一袋仙贝咔吧咔吧地啃了起来。
“我这里有一些坚果和果汁,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吃吧。”
“洵还是考虑的这么周到。”
“那么,既然大家都做完了应尽之事。”
飘落的雪花初停,众人端起纸杯,以茶代酒,身为科长的一岛晴海站在人群中间,看着他所教导和养育的樱们。
诚如他所言,春季是复苏重生的季节,那些曾经包涵迷茫,孤独,憎恶的眼睛里,如今已经一扫过去的阴霾,如这刚刚放晴的晴空一般澄澈透亮的双眼里是希望是坚定的信念。
看来,这群孩子们很快也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樱】了。
“诸位,让我们举杯庆祝吧,敬新生的教堂!”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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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阅读和耐心。
其实本来是预计写一个五科全员向很日常温馨的剧的,但是第三世代写着写着氛围好像变得很沉重了www
老样子上下分割放松,接下来会为大家带来part.2其他sakura们的故事
放心都是很小甜饼,我本来就想写小甜饼啦(´-ω-`)
May 3-4, 2025
May 3
✔️ 工作 (3.3 hrs)
✔️ Toastmasters meeting + prep (1.6 hrs)
✔️ grad school prep - visa (30 mins)
✔️ admin/收拾行李 (32 mins)
May 4
✔️ 工作...
May 3-4, 2025
May 3
✔️ 工作 (3.3 hrs)
✔️ Toastmasters meeting + prep (1.6 hrs)
✔️ grad school prep - visa (30 m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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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4
✔️ 工作 (2.3 hrs)
✔️ admin/收拾行李 (39 mins)
*这两周一直在忙着组织各种social&会议,好处就是大佬们的名字我都记得了…对i人而言社交比工作还累。我带着一倒霉萌新组织了一场40人的活动。还算成功,希望老板看到账单不要叹气。
*老板be like: 我们不能整个团队都坐一架飞机()
*如果本来工作就繁重,出差就会特别辛苦……i人最后一天快崩溃了。最近完全是一边当面吐槽/怼上司一边咣咣干活
*“当我们去看成功人士的生活方式的时候,会发现他们有着相似的生活节奏—他们会在高度专注的工作之后,进行彻底的脱离工作的休息。”——那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了吧hhh
*上周周末回家,和亲友约饭吃了惠灵顿牛排(听说工序复杂但我真的觉得口味一般),让我想起在英国宿舍食堂经常吃的牛肉派。
April 27 - May 2, 2025
April 27
✔️ 工作 (2.7 hrs)
✔️ admin/收拾行李
✔️ dance practice (22 mins)
✔️ dance class: MEOW - MEOVV
April 29
✔️ grad school prep - ...
April 27 - May 2, 2025
April 27
✔️ 工作 (2.7 h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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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nce practice (22 mins)
✔️ dance class: MEOW - MEOVV
April 29
✔️ grad school prep - visa (30 mins)
May 1
✔️ admin (43 mins)
May 2
✔️ Toastmasters meeting prep (20 mins)
✔️ grad school prep - visa (52 mins)
✔️ admin (13 mins)
*总之在出差🥱午饭晚饭都是外卖()
肥前忠广难以适应陆奥守,至少在文久三年的土佐藩正是如此。政府的权能让他在自己曾熟悉的地方获得肉身,随后不管刀剑本身意愿地命其进行先行调查。和他生前——他的原主生前,以及作为斩人刀存在时别无二致。斩去倒霉撞上他的非人骨架,折断无名无派的妖异刀剑,再等待循联络而来的刀剑男子,声明身份,要求协助调查。正当肥前遵循流程,执行至声明身份一步,某种重量不请自来压在胁差肩上。没有杀气,肥前刚压下拔刀的打算,身旁施加重量的刀便欢欣鼓舞地说出他的名字。
烦人。有个人从小就这样,还有把刀原本安分可爱,跟前者待了几年后继承了那些热情的特质。“……是你啊,陆奥守。”肥前赶开搭上来的手,算是回答那人热烈的打招...
肥前忠广难以适应陆奥守,至少在文久三年的土佐藩正是如此。政府的权能让他在自己曾熟悉的地方获得肉身,随后不管刀剑本身意愿地命其进行先行调查。和他生前——他的原主生前,以及作为斩人刀存在时别无二致。斩去倒霉撞上他的非人骨架,折断无名无派的妖异刀剑,再等待循联络而来的刀剑男子,声明身份,要求协助调查。正当肥前遵循流程,执行至声明身份一步,某种重量不请自来压在胁差肩上。没有杀气,肥前刚压下拔刀的打算,身旁施加重量的刀便欢欣鼓舞地说出他的名字。
烦人。有个人从小就这样,还有把刀原本安分可爱,跟前者待了几年后继承了那些热情的特质。“……是你啊,陆奥守。”肥前赶开搭上来的手,算是回答那人热烈的打招呼,继续应有的流程,要求协助、解释情况,要求补充战力——“老师,是我认识的人吗?”肥前愈发觉得这差事烦人:“烦死了,闭嘴。再啰嗦就丢下你不管了。”
身后人嘟哝着:“真急躁啊……”似乎是被他的态度浇了冷水。攻破高知城后亦是如此。归于寂静的天守阁里,那把刀握着一把坏手枪,语气低沉到不像不久前刚重逢就揽人肩膀的那家伙。夜间的海浪浸透衣物深入骨髓,直到枪响,火药的余热勉强驱散海的阴冷。
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不会在这里就轻易死掉。他听见陆奥守吉行这么说。短暂的寂静后,陆奥守好似又恢复至平日的样子——肥前忠广推测的平日。他没有立场再说任何话。那把刀已经历了他所无法知晓的人生,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不再需要他做任何事。
他们告别。除去告别的一切都显得多余。虽然这告别因为南海一时兴起的研究推迟,再因为本丸召唤许可作废。肥前没打算分辨此处与过去有什么不同。雪融花开,等到陆奥守吉行某日起离开,又在某日披着陌生的大衣回到本丸后,肥前才察觉到事物仍在变化,如陆奥守常挂嘴边那样,抓住世界。如果不去抓住世界,那么所有事物都将从指尖流走。
修行归来的陆奥守受到本丸刀剑们的热烈欢迎,几支短刀钻进披风下,印有刃纹的披风在无风无浪之日飘摇,旧日潮声在耳边轰鸣。
碰上落单的近日热门刀剑不是大概率事件,如若已然发生,选择概率学或是当事人刻意为之只凭借另一人的念想。肥前忠广没做选择,等着陆奥守在桌对面坐下,把两人份的酒碟和近日的赏花酒一并摆上桌,斟酒,倾倒话语:“主人说,咱不在的时间里肥前在找咱。”
“成天在眼前晃的刀突然不见了,当然会问一嘴。”肥前回答,嘴里的赏花酒格外辛辣。
“不是感兴趣吗?”
“我对你没兴趣。”
“咱可没说是咱自己啊。”
笑意在陆奥守的眼神中流转,肥前意识到自己正中下怀,再说任何话只会越陷越深,于是他一杯杯地咽酒,等着酒精替他结束对话。而陆奥守没有得寸进尺,只是一味摇荡杯中的酒。
“修行,我去见了龙马。”陆奥守开口。
“这样吗?”肥前的酒杯见底,他却没心思再斟一杯,“他也把你包在油纸里,用也舍不得用吗?”
“龙马的时代,刀能派上用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刀做不到的事有很多,咱也没法例外。”
对面人落寞的声音尽收耳底。“刀能做到的事,不只有斩人和被斩吗。”肥前说,“原主是个傻乎乎的和平主义者,在那种家伙身边老操这种心?”
“是嘛,傻乎乎的所以才到处惹人记恨,咱作为过时的刀也没法保护他。”陆奥守的眼神逐渐沉下去,那双落日般的眼睛,其中的颜色已经快看不清了。
“没法保护龙马的咱,为了变得更强,还是只能找到他。”
“见到他以后,你到底做了什么。”肥前咬着收尾的叹气追问,收获了对方一个熟练的笑。
“啥——也没有。龙马只以为咱是个出身土佐的醉汉,和他叙了几句闲话,就一直听他滔滔不绝演说——倒幕啊,兰学啊。已经见过新时代的咱,看见那样的龙马还是觉得很耀眼。落后于时代的不是咱,只是咱的想法一直被困在那个时代了。”陆奥守将晃匀的酒一饮而尽。
肥前看着那双眼睛染上点点光亮,那光亮随后聚向他,肥前否视线与之斥开:“找到答案了吗,从那个人身上。”
“哦,现在来说是咱自己的想法。”陆奥守朝肥前的空酒杯碰了一下,“谢谢你陪咱喝酒。哎呀哎呀,说了好多醉了才合适的话啊——”
肥前夺走陆奥守的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倒进自己杯里。“直到之前为止,你一口酒都没沾吧。”
“肥前才是,一坐下就猛喝。这个,”肥前感觉到一股重量盖在肩头,是那件新制的大衣。“别喝晕惹风寒了。”
肥前看着衣着单薄的陆奥守发笑:“一直以来,更怕冷的刀不是你吗。”
“啊——是嘛——抖抖抖,咱要快点回去加衣服了。”陆奥守抱着两肩,跺了跺脚象征性得暖身,离开前朝他挥挥手。
肥前,明天见。
油灯还有几刻才会燃尽,内里橘红的大衣盖在肥前肩头,即便扣上纽扣也稍显宽松,框住肩膀不再滑落,拢住刀剑所得肉身的温暖。海水的气息盖过胁差身上无论何时也无法散去的铁锈味,大衣大概是海军的样式,倘若护卫胜海舟时,以藏的佩刀仍是肥前忠广,那此刻他便能下定论。没有如果,衣物拢住肥前,海浪一般、时而夹杂着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像一个温柔的、或许本应出现在文久三年土佐,高知城天守阁上的拥抱。
明天。
肥前忠广想。去见他吧。
【刀乱】誰かの物語り(肥前忠广x陆奥守吉行)
这边也发一个,要是pb了就w,🦋land见。
维传捏他,涉及和原主的关系,对于原主有很多个人解读(。可能有龙以倾向,,
*流血表现
———————————
绝非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敌人,只是现在的境况,恐怕比被派为先行调查员那次所遭遇的更加艰难,尽管对手只有一个,没错……现在立于眼前的,仅仅是单独的一个戴着斗笠的时间溯行军。但是这个家伙,似乎和以往那些只会发出野兽一般嚎叫的东西不太一样,对方从出现在他面前起,就一直在与他进行正常的对话。
身经百战,以这阴冷的刃锋夺取无数性命的人斩之刀,居然也会在敌人面前动弹不得,愤怒的情绪之下隐隐闪过一瞬的自嘲,由单膝着地支撑的重心,在无形的压...
这边也发一个,要是pb了就w,🦋land见。
维传捏他,涉及和原主的关系,对于原主有很多个人解读(。可能有龙以倾向,,
*流血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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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敌人,只是现在的境况,恐怕比被派为先行调查员那次所遭遇的更加艰难,尽管对手只有一个,没错……现在立于眼前的,仅仅是单独的一个戴着斗笠的时间溯行军。但是这个家伙,似乎和以往那些只会发出野兽一般嚎叫的东西不太一样,对方从出现在他面前起,就一直在与他进行正常的对话。
身经百战,以这阴冷的刃锋夺取无数性命的人斩之刀,居然也会在敌人面前动弹不得,愤怒的情绪之下隐隐闪过一瞬的自嘲,由单膝着地支撑的重心,在无形的压力中逐渐失衡,肥前忠广狼狈的喘着气,握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只有自血染的双眼迸发的杀意愈发凶狠。开玩笑、就算敌人不知拥有的什么能力,可能干扰发生在已经被消灭的文久土佐藩的记录,让那些当时的旧伤重新被加于曾经亲赴那场战役的自己身上,但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伤势,绝对不足以影响他战斗。到底有什么……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就算曾经是凭依政府权限显现的刀剑,自己被赋予的概念里似乎也不存在能够完全压制他们力量的时间溯行军,但是对方最初挑衅的话语,却像是比他更了解自己。
「曾以政府权限显现的刀剑,甘愿自己的实力只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本丸之内吗。」
「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吧,现在的主君真的了解你内在的能力吗。」
烦躁的用力晃了晃头,拼命强迫自己起身反击,而哪怕是握紧刀都已经显得困难。动起来,给我动起来!看着头戴斗笠的敌人一步步走近,他睁大猩红的眼,大喝一声,凭借一股猛劲,脚下狠狠一蹬,双手持刀迎面劈去,这一击的力道绝不弱于往常,只是速度远远不够给予对手伤害,敌人扬手挥刀便抵住他的劈砍,随之撞开他的刀。他被震的退后几步,但再重整架势,强行甩刀冲上去,意识到自己刺空了的同时,即便迅速转变攻势,再砍过去的刀还是被挡下,纠缠的冷兵器分开后下一刻,终究没躲开敌人转身的猛踹,自腹部袭上的剧烈钝痛几乎让他吐出胃液,身体瞬间失控的飞了出去,直到后背狠狠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他感到一口气没喘上来,不知是血还是什么呛出喉咙,但身体的本能促使他猛然闪开,刚刚靠过的树干下一秒就被对手扔过来的刀捅了对穿,接着那个人影又闪到他的面前,拔下插进树干的刀就向他砍来。
身体不灵活的情况下,他果然难以招架这个速度,哪怕下意识挥刀,恐怕也来不及格挡对手的攻击。而敌人的刀实际上没砍到他,戴着斗笠的溯行军忽然后退数步,挥刀凭空劈掉了什么,在那之前响起的确实是——枪声。
“肥前,快撤!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没什么胜算、”
健气的嗓音使他恍惚的精神清醒了一下,但身上的伤也更痛了,肥前忠广烦躁的晃了晃头,又将手中的刀架于身前。
与他一同行动的陆奥守也陷入同样的困境,不如说此时被重现的伤势比他严重许多,再加上承受了敌人的未知力量对过去记录的干扰所带来的压力,保持站姿本身恐怕就用尽全力,哪还有余裕战斗,人斩的利刃皱了皱眉,扭头吐掉嘴里的血沫。仿佛连曾经的场景都重演了,那家伙在那条虚幻的时间线上,也是为了掩护他们撤退,才不得不独自面对由臆想而生的自己的原主——以人斩一面显现的以藏,最后伤重至此吧。
……啊、真令人火大,又打算一个人断后了。
“这么急着送死吗。”
肥前挥刀格挡敌人的攻击,一边冷淡的嘲讽道,奋力撞开向自己压低的刃锋,脚下猛蹬向后一个空翻,再度落地的那一刻,一度被收入鞘中的刃身重新出刀,瞬间带起一道凛冽的寒光,以他拿手的居合斩,直取迎面追上的对手颈项——然而这一击的力量和速度都比往日逊色太多,否则敌人早该身首异处。既然突袭未果,本该尽快拉开距离,但冲向眼前的刀锋先擦过脸颊,他连忙后仰,还是被削开一道浅伤,一连串血珠跟着扬起。顾不上抹掉脸上的血,肥前迅速闪身躲开敌人的追击,拔刀再次企图逼上前,却寻不到对手的空隙。
这时与他同队出征的人举刀从后方朝那个溯行军冷不防的劈下,就算意料之中的被反手格挡,倒是给他制造了机会。
“我可没打算在这儿丧命。”陆奥守就像在配合他的进攻,借刀锋下压的反作用力退开数步,几枪连射对方脚下。
“那说什么胡话。”肥前取了敌人死角,双手握刀,一步跃上猛的突刺,当然还是被躲开,但至少给对方的斗笠狠狠划开一道口子。
二人配合的攻势似乎起了点效果,只是造成的伤害依然有限,不寻常的溯行军没有被他们砍伤分毫,然而带伤上阵的他们体力却不断被消磨。
用手背蹭掉眼角的血和汗,陆奥守咬牙撞开敌人的刃锋,摇晃着后撤半步,“这样下去也改变不了劣势,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吧,”他喘着粗气,语气却听起来没那么沉重,还挤了挤眼睛,冲多年的旧识爽朗的笑了笑,“还要拜托你赶快和大家汇合,回去向主报、——”
然而就在他准备迎击敌人之前,像是布料和皮肉被同时撕裂的声音猛的袭入耳畔,“……告……?”僵硬的张了一下嘴,陆奥守略微睁大了眼,疑惑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黑影,表情罕见的仿佛凝固在脸上。他感到有什么温润的液体不受控制的自嘴角流下,疼痛并未马上被中枢系统反馈,只有一种陌生的压迫感,或者说近似于剥离感先从内脏传来。金色的双眼本能的将视线向下投去,敌人的刀直接将他捅了对穿,就算大脑可能还没能马上接受,视觉捕捉到的景象也如此证实。
没打算死在此地,刚刚他才说过,但是……
对手的袭击根本没有预留给他一丁点预判的可能。
难以被准确描述的剧痛,从敌人把刀抽离那时起,才猛的窜上头顶。与人类相仿的肉体是脆弱的,自腹部创口喷出的血顷刻占据了视线,他踉跄着后仰了半步,本能的挥刀意图阻挡再次朝自己砍下的利刃,但敌人的刀锋由他的肩膀斜向胸口划开之时,他手中的武器还没来得及收回身前。痛觉仿佛变得迟钝了,或者说是意志中对时间的感觉,和身体能做出的反应开始割裂,眼中所见的只有漫天的血。他从不轻易枉费性命,但也绝不吝惜此生,危难时刻向来以赴死的觉悟战斗,只是“死亡”这个概念如此迫近的感觉,也许这是第一次,也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对于作为刀剑存在的他们而言,“死亡”本身也许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意识里流窜的才是极其陌生的情绪吧,那不是恐惧,不是抗拒……可能有着惊讶,疑惑,惋惜,遗憾,或者更多的……很难用词句概括的东西——
真实的窒息感那时打断他的思考,朦胧的视野里,他意识到自己被掐住了脖子。
「——折断吧。」
并未实际响起的声音仿佛与内脏共鸣,于他的脑海深处直接烙下印记。
「身为坂本龙马的爱刀,豁达又洒脱的你,会怎样面对死亡——」
「你的旧识又会对此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更令人期待。」
恍惚的精神好像瞬间惊醒,陆奥守猛的睁大了眼,半张的嘴像是拼命想说出什么,但用力吸气的后果就是呛出一股血,接着整个人就被对手拎起来狠狠甩了出去。
这个家伙的目标……可能并不是自己,只是混沌的意识已经难以支撑他思考,但失重的身体最终也没砸在地上。垫在他身下的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上一刻勉强接住他之后,不得不硬生生的靠后背着地,在强劲的惯性下又滑出好几米。
肥前?
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侵入鼻腔,那个人的胸口却不如涌动的血流温热,陆奥守罕见的暗自皱了皱眉,试图爬起来之前,反扣在他肩上的手先忽然松开,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于眼前闪过,入耳便是刀与刀猛烈相撞的巨响。人斩的爱刀单膝着地,起身挡在他的面前,两手分别持刀与鞘交叉架住那个戴着斗笠溯行军的袭击,只把那一如既往冷淡的背影融进孤独的月色,残破的披挂在夜风之中飞舞,那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仿佛融入他的灵魂之中的血的味道,悄然飘散于无尽的黑夜之下。
“……”
细碎的额发将他像染过血的双眼遮住,微张的嘴唇描画着并未发出声响的音节。
——砍了你。
仿佛有什么绷断,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目睹对方的刀贯穿身后的人之时猛的一震,下一刻出刀的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刚才还游刃有余的敌人居然也只能堪堪格挡,而他即便单手持刀,也足足压得双手迎击的对手连连后退。冷兵器之间摩擦的响动震颤着周围的空气,连带他的心脏也在不受控制的狂跳,夹杂着愤怒、烦闷、还有更多难以名状的情绪,凝聚成最纯粹的杀意,萦绕在他的本体,于冰冷的刀身泛起诡异的血光。
“……原来他的确是你的抑制力,”敌人原本沉稳的声音听起来也显出勉强,看起来像被他连续的劈砍扰乱了节奏,只是由其陈述的只言片语,却比从前更令他心生躁意,“那被放弃了的世界留下的记录,还有点唬人,你们之间的故事,似乎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许多。”
仿佛所有杂乱的情绪都交汇于刀锋的琼影,他越发愤怒,出刀也就更快,不知不觉间甚至持刀的动作都有了细微的变化,“别窥视我的过去!”肥前凶狠的吼道,被压低的刀猛的上挑,以突刺的形式向对手袭去,就算对方全力闪开,也被他在手臂的盔甲上划开一道口子。
不知到底由何物聚成的个体并没有血自肢体流出,也没有扰人的黑雾缓缓萦绕于伤口周围,敌人退得远了一些,将刀横于身前转变为防守的态势,依然和他进行并不明了的对话,“过去、那或许不仅仅是过去。”
“——烦死人了!”肥前压低嗓音大骂,收回后又马上刺出的刀尖,将溯行军所持的刀身震出几道裂纹。
此时的立场似乎和之前完全反了过来,他的斩击逼得敌人只剩招架的余地,但就算在他疯狂的进攻之中,那个不同寻常的溯行军始终没有丢了阵脚,甚至变本加厉的叨扰他无法安宁的心。他不悦的砸舌,扬起一刀掀翻对手碍事的斗笠,而对方的身形却在被砍中之前,自他眼中消失。
「如果陆奥守吉行未曾被敌首吉田俘虏,那些本该与被放弃的世界线一起消失的数据不会被我所知。」
涣散成几重的声音悄然爬上耳畔,或者说那个感觉更像直接作用于听觉中枢,使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更加躁动。
「被赋予过政府权限显现特征的你,并非不是原主人斩以藏对手,哪怕是一对一的极端情况……只是你不知道如何运用被抑制住的力量,或者说需要一个契机激发它。」
那个阴沉的声音不依不饶,但他又无法判断那些话是不是由面前的敌人所说,直到其身影又一次显现。
“而那个契机就是——”
“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仿佛连续被触及逆鳞,人斩的爱刀又一次怒吼道,比刚才听起来更加声嘶力竭,呼吸的频率也急促许多,握刀的手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发抖,强烈的戾气自猩红的双眼深处迸发。不知从何而起的阴风呼啸在茂密的林间,脆弱的树叶和脚下的沙土不自然的震动,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被前所未有的暴躁占满了情绪,总之砍了就好,总之把敌人杀掉就行对吧!
砍断,杀死,毁灭,把所有触及他的刀锋的一切——
他大幅度的喘着气,将刀身收入鞘中,伴随着刀柄卡入鞘口的轻脆声响,他的身形如一道闪电撕开夜空,再度出鞘的刀锋瞬间将敌人从中劈开。他的刀刃所过之处决不会有活口留下,他的刀锋注定将世间万物一刀两断,这就是源自他的命运,他的故事,也是他所承受的诅咒里绝对的力量,是杀人的利刃,人斩的爱刀。
只是这本该为决胜的斩击并未带来砍中的实感,手中的刀就像是掠过空气,即便目之所及的溯行军的确被分成两半。肥前忠广不禁眯了一下眼,收手抽刀后猛地再刺,但敌人的身影就在他的眼前凭空消失,只剩下空洞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你不愧是政府权限显现的刀剑男士中最强的战斗力,让我们在不远的将来再见吧,到那时,你一定会选择加入我们。”
“开什么玩笑!!”人斩的刀对着空旷的林间咆哮,向趋于消散的黑雾恶狠狠的挥刀,“别想在我面前逃跑!”他的心脏还未平静下来,迸发的力量仅凭刃气就震倒几棵大树,他狂躁的大喝着,无处发泄的烦闷缠绕着手中的刀,他不知道自己砍碎了多少树干,直到残存的理智强迫刀尖插入土地,才勉强站住脚步。
嘶哑低沉的嗓音撕开沉寂的黑夜,肥前忠广弓起背双手拄着刀,低头奋力的喘息,自刃身泛起的隐隐血光终于缓缓淡去,他感觉心跳的频率似乎也跟着逐渐慢了下来。这就是无人所知的他的另一面吗,仅仅展露片刻就足以证明那种疯狂的破坏力……人斩的刀合眼深吸一口气,在那被放弃的世界线,第一次被迫迎战由某个特殊意志衍生的自己的原主之时,如果那个怪异的溯行军的说法属实,就算不撤退恐怕他们也不会全灭……因为那个家伙——陆奥守当时刚好就和他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家伙被自己的原主斩杀,他这不为人知的力量就会取而代之结束一切,也许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将他派遣的政府大抵也有做这最坏的打算。
只不过当时陆奥守选择了让自己撤退。
“……”
“……肥前、”
短暂的回忆恰恰被心中所想那个人的声音打断,他想不到几乎身负致命伤的对方怎么还有力气站起来,但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和体温又是真实的,随后身旁人充满活力的嗓音也再次响起,“赢了吗?!好厉害啊你!”
并不是赢了,只是敌人消失了而已。肥前合眼皱了皱眉,挥手打掉仿佛习惯性往自己肩上搂的胳膊,“……吵死了。”他不满的冷声抱怨,收了刀就自顾自的往前走,而意料之中的那句“脾气好大啊你。”却并未跟着响起,他下意识马上回身,赶在身后的人倒下之前,冲上前揽住对方的肩膀。干涸在衣服上的血迹与原本的颜色融为一体,他伸手按住对方腹部的创口,手掌顷刻便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陆奥守!”
他明明早就习惯了血液黏腻的触感,和那令人不快的铁锈味。
“……没什么事啦、”
不得不靠在他怀里保持重心的人还是努力的笑了,像平常那么轻快的说着,但拼命抓在他袖口的手,终于还是慢慢松了下去,琥珀一般透彻的双眼也随之失去光泽,被合起的眼睑遮住。肥前一把托住他的手,接着被下坠的重心拖的跪坐在地。
“……喂、”
——陆奥守。
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没能发出熟悉的音节,低头只见有水滴拍散在对方染了些血污的脸颊,雨的声音从下一刻细密起来,放缓的心跳像被放大无数倍,每一股由心房迸出的血液都狠狠震打在胸腔。
他很少想起过去,不如说记忆本身对于作为兵器的他们而言只是累赘罢了,他的刀锋不该因多余的情绪而钝,就算以付丧神的形体显现,他也始终是把武器,不应有倒错的人情味。他一直认为武器本不需要故事,但却还是有谁告诉他,故事又是武器存在过的证明。
「我的刀,从今往后,你就拿去用吧。」
「你要走了吗,我想我们各自的未来也一定将是美好的征程!」
「……我还想见你,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我不想死,我不想,我——」
被押上处刑台的人无谓的挣扎着,原来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鬼也并非铁石心肠……不对,他早就知道,那个可悲又疯狂的杀人鬼——他的原主其实是个情感极其强烈的人。也许自己被那个人所影响的部分,并非局限在“斩杀”这一个概念,某种程度上而言,和被斩首前的原主一样,以太刀之身折断之时的他,大概也有一瞬间,想再见一面彼时的故交,那已经遥远到连记忆都模糊了的笑脸,那种不知所谓的乡愁般的情绪,仅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自发尾滴落的水珠落入刺目的血色,被雨水冲淡的一股血水从他的指缝流走。最初粘在手上的血早就凝固,但很快又被新的覆盖,不期而至的轰鸣雷声令他如梦惊醒。人斩的刀猛吸一口冷气,失神的猩红瞳孔不自然的紧缩,臂弯里的温度与鲜血和雨水一同流逝。他们没那么容易死,但可能也比想象中的更不堪一击。
“……喂!!坚持住!”肥前焦躁的喊道,随手从自己的披风撕下一块,绑住陆奥守被刺伤的腰腹,但不断涌出的血很快就把布料浸透。眼看对方的呼吸愈发急促,人斩的刀烦闷的大吼一声,就像无可奈何的狠狠一拳锤地,然后用双手使劲压迫他的伤处,尽管这也只能稍微减缓失血的速度。雨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更加嘈杂,肥前却感到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走向尽头,这时远征强制归还的信号终于传来。
***
“难为你们了,远征途中居然遭遇溯行军。”
身为近侍留守在本丸的烛台切光忠听了他的汇报之后,神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
而端坐在对面的肥前忠广则下意识摸了贴在脸颊的胶布,又低头用力皱了皱眉。自己伤的不算重,不如说在情绪爆发之后,身上的伤大半都莫名的恢复了,这种情形大概不在一般的认知范围内。破损的刀剑本体如果不进行修理,以付丧神形式显现的他们身上的伤是不会自然消失的。但他隐瞒了自己的异状,向那把英俊的独眼太刀打过招呼,便起身拉开幛子走了出去。
明明已经没有要事要去办,他的脚步却比平时显得焦急了点。伊达的爱刀刚才告诉他,曾与他们一同前往被改变的文久土佐藩作战的鹤丸国永,也几度遭遇一个单独行动的时间溯行军,对方也同样理智健全,能够与他们对话,飘忽不定也就难以对付,但烛台切光忠不认为他们在此行所遭遇的,和鹤丸描述的是同一个。只不过棘手的是,不知道时间溯行军中存在的这种特殊个体到底有多少,那些特殊个体又掌握什么他们也不了解的秘密。
心不在焉之间悄然经过旧识的房前,余光扫见紧闭的幛子下立着的那块“禁止探望”木牌,肥前持刀的手不禁紧攥了一下,但他并未做停留。怎么样都好……那些细节并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不管敌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要做的也只是将其斩杀。
「肥前、」
「肥前!」
「肥前——」
「哇哦!是肥前忠广你啊。」
过去和现在的光影交织,熟悉的健气嗓音,仿佛几百年过去,也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但是,身为武器的他明明不需要记忆。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漏跳一拍,少被泵出的一股动脉血令他产生一闪而过的眩晕,手就像不受控制的抽刀出鞘,肥前忠广猛的一个转身,刀锋凭空削下一道冷光,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刀尖最后停在向下指地的角度。
“为什么偏偏是你这家伙……”
他皱着眉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将汗湿的额发向后拢去,将刀身挽过一圈,反手纳入鞘中,空出来的手忍不住用力抓了衣襟。也许并非不明白如今的心中所念为何,但这对于他而言是多余的,是多余的东西。
我已经是沾满鲜血的杀人利刃,而杀人的刀,是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的。
屋外又响起恼人的雨声,秋天的雨带来的永远是寒意,就像他从坂本家离开的那天,就像他以太刀之身折断的那个夜晚,京都的雨总是绵延不绝。美好的征程?旧识当年祝福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走下回廊任飞溅的雨丝打湿衣摆,人斩的刀仰头冷笑。
这凶残嗜血的姿态,当然也是美好的征程!
***
肥前再见到陆奥守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以后,但大概也不算见到,他只是被如今的主君部署了任务,需要待命在对方的房前。按审神者的说法,像是这几天可能有敌人直接袭击本丸,到时候也许会腾不出人手顾及伤员,说白了他这大概就是护卫吧,竟感到有些讽刺。虽然肥前觉得迎击敌人才是他的本职,但他向来不愿意多做辩驳,对于如今主君的安排,更是连原因都很少过问。反正他随时可以杀出去,就算伊达的爱刀们表现的没那么出色,以他出击的速度也来得及增援。
只是那个人的房间偏偏直面庭院,他抱着刀坐在回廊上,也就只得盯着又在缠绵的雨幕。就算并没有因为过去的种种因缘而对雨天产生厌烦,阴沉的天气多少还是影响人的心情吧,而且也不利于伤势的恢复。肥前合眼放松了一下肩膀,百无聊赖的抓抓头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身为人斩爱刀的直觉告诉他屋里的伤员应该醒着,但他也没有搭话的理由。虽说是旧识,肥前却和陆奥守产生一种似乎无法改善的距离感。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一度都未曾染过鲜血的陆奥守吉行,和夺走不知多少人性命的肥前忠广,他们的道路早就渐行渐远了。
只不过,也许依然有什么始终留存在他的心底,肥前忠广绝不会向任何人言说,但他终归无法欺骗自己。反手将刀身从鞘内抽出数寸,他垂目打量着自己被刃面反射出的双眼,永远洗不掉的血腥味,由暗红的眼眸流露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阴冷。握在刀柄的手不经意攥得更紧,肥前轻呼一息,手掌猛的一推,随着“咔嗒”一声,锋利的刃身便重新纳入鞘中。
那不知何时遗留下的什么,到底让他更加锐利,还是钝挫了他刀锋,人斩的爱刀自己也还没弄清,但是或许不那么重要。仰头靠上幛子外侧,便见聚集的雨水自房檐一串一串的坠下,像断了线的串珠,落入地面上的浅浅的水坑,只留得转瞬即逝的涟漪。
“肥前?”屋里的人就在这时忽然唤了他一声,“你在外面吗?”
肥前闻声收回飘忽的视线,下意识向后瞥了一眼,他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像是也靠在纸门,只不过与自己错开,而后随口应道,“啊……是我。”
“抱歉啦,让大家担心,” 然后幛子的另一边传来久违的爽朗笑声,“我很结实的,都是小问题。”陆奥守轻松的说着,但低头看着被染红的手掌,还是忍不住自顾自的无声苦笑一番。
其实他的伤根本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这个身体能撑到今天甚至有些部可思议,但这绝对不能被肥前知道。
虽然没得到确切的结论,但审神者无法修复他的伤,前些天烛台切光忠来探望他的时候,如此向他转述,这大概和他们遭遇的那个特别的溯行军有关,如果不把对方击杀,自己的伤势也就不会好转。虽然隐隐有些预感,但听过近侍亲口解释,陆奥守那时还是忍不住为难的笑笑。当然如今的主君肯定不会放弃他,甚至提出了一个冒险的策略,既然对方的目的像是在肥前忠广身上,只要再将其引诱过来,也许就能弄清原委。然而打开本丸的信号干扰防护系统,可能会招来无关的时间溯行军,不过短时间内就算多应付几个杂鱼也不算问题。
「到时候还得请你拖住肥前忠广君,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让他出战。」
绝对不可以让他再和那个特别的溯行军碰面,那未知的潜能一旦被激发,很有可能消耗付丧神本身的灵力,烛台切光忠告诉他,这也是审神者的推测,他们对一度由政府权限显现的刀剑所知甚少,最好避免事态向复杂化发展,尽快把问题解决。
「向身负重伤的你拜托此事也许不妥,但主君大概觉得只有你才能胜任吧。」伊达的爱刀露出抱歉的神色,冲他柔和的笑笑。
陆奥守当然爽快的答应,只是待独眼的太刀走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摇摇头抵抗着走神,身披红衣的打刀不适的挤了挤眼睛,以为自己对疼痛接近麻木,但清醒的时候还是很难受。小心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去,陆奥守扯了丢在一旁的绷带,又给自己缠了几圈,才继续和门外的旧识搭话。
肥前在他的印象里一直不是那么健谈,无论后来他们各自经历了什么,他也没感到对方变得冷淡。哪怕那个人的回应仅仅是几个乏味的单音,他知道肥前在听他说,那些没什么营养,但仍然偶尔令人怀念的过往。
“那个时候的肥前你啊,还是会经常笑一笑的嘛,当然啦现在这种感觉也很酷。”
“……”
“对了对了,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又能一起去看樱花了。那个时候南海老师的长期调查任务应该也能结束,该回来了吧。好怀念啊!上次和肥前一起赏樱还是在京都吧,至于和南海老师三个人一起的时候,就更久远了。”
“……随你喜欢。”
“还有还有——”
陆奥守一旦开启了话题就喋喋不休,肥前不禁闭了一下眼,有点不耐烦地皱皱眉,暗叹他真的一点没变。不过还有精神没完没了的和自己说话,大抵他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了吧,人斩的刀推测着,连日不得安宁的心似乎久违的踏实了点。
他慢慢感到自己有点犯困,不觉打了个呵欠,心不在焉的打发着屋里人的话题。随着困意越来越强,头也隐隐约约的有点晕,但那不是来自于睡眠的感觉,肥前不免警钟大作,强撑着意识睁开眼,目之所及的景象却不自然的扭曲起来。他连忙狼狈的揉揉眼睛,发现视线中到处都染上通透性略差的红色,任他怎么用力眨眼也挥之不去。随后细微的金属撞击声连续不断袭入耳畔,他马上按住不知为何在刀鞘里震颤的本体,不适的低吟一声,缓缓迸发的杀意似乎就在决堤前的瞬间。
“……肥前?”
陆奥守的嗓音使他稍微清醒了一瞬间,但那种并不陌生的躁动完全没有退去,甚至变得更加强烈。肥前抹掉自额角流下的汗水,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声音,而后屋里又传来询问声,“怎么了吗?”
战斗,杀戮、想要……杀人,他感到自己就像被什么呼唤,握刀的手在不停的发抖。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手仿佛不受控制的想去拔刀,有种源于身体内部的冲动催生着他的杀意,逼迫他握紧刀柄。他甚至闻到血的浓重腥味,就弥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刺激着他身为武器的本能。
不稳定的细微声响令人产生不好的预感,当陆奥守听到门外那个人猛的起身,甚至不再留给他能说哪怕一句话的时间,就已经一个箭步冲出,他只得不管不顾的拉开纸门,趔趄着拼命追上前,一把拽住旧识的胳膊。
但被他抓住的人当然扭头就看到他的伤势。
“……你、”肥前盯着他腹部被血浸透的绷带,自肩头留下的划伤两侧的皮肤也依然血淋淋的外翻,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转而狠狠皱眉,不禁猛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质问, “为什么,你的伤根本就没好!”
“……没事啦,这点、小伤。”陆奥守僵硬的笑着摇头,试着拍了拍肥前的手,但他现在努力的笑容却彻底将肥前的怒火点燃。
“……、”
人斩的刀并未发出明确的音节,原本就不安稳的呼吸声显得更加剧烈。
「让我们在不远的将来再见吧,到那时,你一定会选择加入我们。」
念起那个不寻常的溯行军消失前留给自己的话,不详的感觉猛的涌上心头。
难道、——怎么可能。
肥前似乎明白了对方所说的含义,面对同样的强敌,自己伤得不重的原因并非运气,而是对手最初意图攻击的目标就不是自己,他们需要的只是自己那未知的力量。但为什么是陆奥守,如果陆奥守的伤势无法恢复,自己就一定会妥协吗,敌人是不是也太小看自己了,他忍不住低头冷笑。肥前忠广,可是凶残卑鄙的人斩的爱刀啊,什么人死了还是折断了,这种无聊的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粗鲁的甩开陆奥守的衣领,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对方用力拉住。
“不能去!”面前人的声音少有的听起来有点强硬,但皱起的眉之下,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闪现着的情绪绝非气愤,而是担忧,随后他的语气又柔和了,眉心也逐渐舒展,只是神色依然凝重,“我不会让你去的。”
明明伤得那么重,还有这种力气啊,半边发色如被血染的胁差像是恼怒到极致而冷笑出声,殷红的双眼中流露出阴沉的目光,“……你又懂我的什么?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肥前忠广,我、”仿佛感到十分荒唐的摇摇头,他反常地放缓语速,“我是人斩的刀,只有斩杀敌人才是我存在的意义,而作为坂本龙马的佩刀流传后世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最后他突然提高声音,猛的把对方推开,拎起刀转身走远,哪怕耳闻身后人摔倒在地的闷声,也再未回头。
如果那时他没有丢下陆奥守一个人断后,那个特殊的溯行军就不会意识到他的秘密,也不会在他们远征途中发动袭击……吗?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这么安稳的假设,又哪有后悔的余地,就像他们被乱世改写的命运,终归也是历史的必然。
……对了,你的确手段狠毒卑鄙,杀人如麻,但是、绝非无情无义,所以身为你的爱刀的我,也无可避免的……容易被感情左右吗?……不,也许并非如此,我只是从最初就、没有放下过。
不希求任何人理解,哪怕是在作为故交,共同于坂本家度过百年岁月的陆奥守面前,如果杀人的刀注定无法保护任何人,那他能做的也就是把所有威胁斩杀。未知的力量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本来也不重要,人斩的刀,只要有一寸锋刃尚在,就仍然足以战斗,就算自己的理性被杀意吞噬,对方也一定会在最后将他阻止。
陆奥守,我——如你所祝福的那般,其实从未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肥前忠广抬头又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猩红的双眼眯起时,嘴角也扬起嗜血又自负的浅笑。哪怕他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无话不谈,始终埋藏于心中的感情也未曾淡去,一度折断过的他依旧锋利如初。人斩的刀合眼,只听金属的清脆声响,持刀的手拇指便推刀出鞘。
被他丢下的人不甘心的咬紧了牙,但过重的伤势下根本无法起身,身着红衣的打刀狼狈地喘着气,伏在地板上的手用力攥紧,“……肥、前、”他艰难的念着熟悉的名字,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是在眼前模糊了起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动弹不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此无力,当年与你分别的时候也好,失去原主的时候也好,自己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能挽回。
他垂下眼脸,琥珀一般的暗金色眼眸上扫过罕见的阴霾。雨好像下的更大了,杂乱的水声彻底掩盖了远去的脚步,金属质地的武器,果然不会喜欢潮湿的天气。
「你还是要走吗?」
「啊……嗯,这里不适合我。」
「为什么,——」
「给胜先生做护卫确实不错,但是,我……我不杀人的话,好像就不是我了。我可能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早就……也许只有杀人,才是能证明我存在的方式。」
「……别胡说了,怎么会只有、呃,我的意思是——」
那个人努力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苦笑,最终还是没能把挽留的话说出来,千言万语此时都显得苍白,善辩的男人就像唯独在那一刻想不到措辞,不知如何才能反驳得了好友的那番话,又不否认对方生命的意义。
从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后悔,但是此身为人,就注定逃不过悲欢离合。那个人就算那么豁达乐观,在收到年少时期的好友已被处刑的书信之后,也还是忍不住趴在地上崩溃的大哭。
你真的不想重来吗,如果那时阻止了他离开,会不会就不用独自承受那撕心裂肺的悲痛……也许不是不想,毕竟谁又能完全克制得住内心的愿望,只是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上没有重来,人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陆奥守蜷缩在地上,侧头看着被安放在屋内刀架上的本身,挣扎着抬起手。
不让自己后悔的办法,就是拼尽全力。
“……对吧、龙马。”
他努力的笑着,拖着使不上劲的身体,慢慢向刀架挪去。
如他们的审神者所料,放开防御系统的屏障,被吸引来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溯行军,而是一群。肥前赶到外围的庭院之时,曾为伊达的爱刀们已经和袭来的敌人短兵相接。血染的双眸中只锁定那唯一一个不寻常的溯行军,人斩的刀甚至没有驻步,抓住与之战斗的刀剑被震开的空隙,伴随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武器之间擦出一串火花,他扬起刀刃,猛的劈向头戴斗笠的敌人。
“你的对手是我。”
肥前忠广压低了嗓音,刀刃再次相交之时,无可排解的杀意如同从身体内部迸发而起,持刀的手臂不知是因为过度吃劲儿,还是精神太过兴奋,而剧烈的颤抖。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大脑能够处理的信息瞬间只剩下杀戮,阴冷诡异的红光又一次缠上他的刀身。
硬接了敌人一刀,而被迫退开数步的独眼近侍看清突然闯入的身影,下意识皱了一下眉,甩刀撞开身旁碍事的敌短刀,马上向来者焦急的喊道:“肥前忠广?!你不可以和那个溯行军——”
但在他打算冲上去阻止那两个人交锋之前,却被全身披着白衣,连头发也是白色的太刀伸手拍了一把,接着对方顺势将他拉了回来,一如既往的扬起调皮的浅笑,“冷静点啦,这也是主君猜到的结果,反正无论谁都不可能拦住他的吧,他可是人斩的刀。”
“……竟然、”烛台切光忠回头看向丝毫不感到意外的鹤丸国永,想起他们的主君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人总是有点歪门邪道的点子,虽然冒险的成分更大,但至今为止每次还都在可控的范围内,绷紧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他作为近侍自然相信主君的的判断,独眼的太刀回身砍向袭来的敌短刀,潇洒的笑了一下,“那我们就清理一下杂鱼吧,鹤丸先生。”
另一边,肥前和那个特殊溯行军的战斗也逐渐激烈,不再像远征途中那么狼狈,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被激发之后,他的进攻更加凶猛迅捷,就如他的逸话那般,人斩的刀下不知囚禁了多少亡魂,作为屠戮的道具,只有斩杀的快感和血浓重的腥味才能满足枯竭的欲望。
但是死于他的刃下的生命越多,内心的空虚不仅得不到弥补,反而越来越严重。也许这就是所谓人斩的命运,我也好,你也好,都是直到此身不复也无法停止杀人的怪物,不想杀人也好,想要杀人也好,等在尽头的结局都不会有区别,只不过身为人类的你,终究不敌武器的坚韧罢了,对吧,我原本的持有者,活跃于幕末的四大人斩之一。不争气的原主终究是他逸话的根源,肥前忠广并不认为自己能理解对方的全部人生,但至少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们某种角度上讲是共通的。
翻转的刀锋一次次划破敌人的斗笠和衣袍,只是他不知为何始终无法给予对方实质性伤害,自以为砍中的刀全都像掠过空气。
「我说过你一定会加入我们。」
那种直接作用于听觉中枢的烦人感觉又来了,接近疯狂的杀意搅得他的精神烦躁不已,一度纳入鞘中的刀,扬起一道凛冽的寒光,由他反手抽出,猛得扫向敌人。锋利的刀刃削散眼前细密的雨丝,视线中的所有东西仿佛都被铺上一层污浊的血色,他不顾一切的挥刀进攻,就算被碍事的其他敌刀划伤了手臂,似乎也浑然不觉。猩红的双眼中只有唯一的敌人,他将浑身的戾气全部扑向对手,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其他敌人的气息,也无暇顾及。他并未分神多想,反正挨那么一两下也没什么大碍,只将手持的利刃连续向对面的溯行军刺去。
“……瞄准目标——”
而毫无预兆的枪声抢先响起,将从他后方俯冲而来的敌短刀化为一片黑雾消散。
在他的认知里,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只有一个,肥前如梦惊醒,收回砍向敌人的刀,下意识退后数步,定了定神扫开视线里重叠了几层的景象。身为杀人的刀,他居然差点被杀意吞噬,明明他的存在就是杀戮本身才对。大意了,人斩的刀冷哼一声,胳膊突然一甩,手中的刀被向后掷出,精准的将准备袭击陆奥守的敌胁差钉在墙上,虽然他因此暂时失去武器,但直面眼前劲敌的利刃,依然冷静的挥鞘格挡。
“……肥前,用我的!”
这时身后传来旧识健气的喊声,人斩的刀侧目,奋力推开敌人的刀,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利索的接住那个人向自己扔来的本体。
打刀的长度和重量,对于曾经是太刀的肥前而言,运用起来足够自如,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拿起对方本体的一天,但他现在没有思考那些事的闲心,毫不犹豫的抽刀出鞘,不料最先入目的却是刀身上遍布的伤痕。
虽然下意识挥刀砍上前去,但片刻僵持之后,肥前便马上后撤拉开距离。
……我怎么可能用这种刀战斗,他回身故意把后背留给敌人,凭借胁差速度的优势冲向角落,将此时手中的刀纳回鞘中,甩给半坐半倚在围墙下的旧识,另一只手拔出钉入墙壁的本体,马上转身架住对手劈来的刀。只听“哐”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人斩的刀站稳步伐,猩红的双眼萦绕起骇人的血光。
雨不知何时逐渐停了,暮色四合后的天空不再密布乌云,肥前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仅仅紧盯着敌人,用力皱起眉,不悦的大声斥责,“别胡来行不行啊!”
“……想和你一起战斗嘛,”坐在地上的陆奥守抬头看看挡在面前的背影,艰难的发出声音反驳,就算换了新的绷带,捂在腹部伤口的手也又被血染红,他喘着粗气,空着的手还是努力摸上别回腰侧的手枪,“我们、是好伙伴吧。”
我无法理解你的人生,就像那个人对此也一样无力,无解的谜题,没有两全其美的答案,但是,作为刀剑存在的我,至少可以与你一同战斗到最后。
“伙伴……啊。”
……杀人鬼不需要那种东西。
肥前半合了眼,不屑又像自嘲的念道。
他停顿片刻,弯腰躲开从头顶扫过的刀,反手持刀向敌人削去。重新展开攻势后,他很快又把那个溯行军逼回庭院宽敞的位置,对方格挡了他的劈砍,随后反击那一刀的力量极大,将他的刀压的几乎碰到胳膊。
对手由诡异的光汇聚而成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幽幽地开口说道,“放弃吧,你的刀终究无法触及我,就和那天一样。”
如果想挽救你的同伴,就只有顺从我的意思。
那个溯行军一定是想如此威胁他,而在对方来得及说出下半句话之前,肥前猛得撞开他的刀,冷不防的回身一脚狠踹敌人的胸口。
“……是吗、”人斩的刀眯了眯眼,低沉的嗓音隐含着被压抑的杀意。拉开距离后,他调整了站姿,两脚一前一后着地,膝盖弯曲,罕见的架起类似剑道中待机的姿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但随后持刀的角度不寻常的压低,整个重心也跟着下沉,脚下猛一蹬地,身影便突然窜出。上挑的刀尖虽擦过敌人的鼻梁,但的确如对方刚才所说,他的刀现在还不足以触及对手,接连突刺的几刀也都被躲开,或者说就算刺中,也和扎入空隙之间似的,没有斩击的实感。不过反正也只是个前奏罢了,伴随“咔哒”一声轻响,肥前将刀纳入鞘中,重心在脚步停下的同时被压得更低。人斩的刀合眼握紧刀柄,身形消失的瞬间,唯见数道阴冷的刀光交错闪烁。
肩上的披挂被一股邪风猛的掀起,缠绕在颈部的绷带也胡乱翻飞,被撞翻的刀虽然还在手,但后仰的手臂,来不及赶在敌人横向砍来的刀触及身体之前将刀劈下,然而肥前却反常的扬起一个冷笑,将左手背向身后,右手下压刀身,把刀在背后换给左手,接着整个身体压低,让开敌人横扫向他的刀锋,上前一步,左手自下向前上方出刀。只听皮肉撕裂的不快声响入耳,他俯身停于敌人面前,握于手中的利刃已将对手洞穿,凄厉的月色洒下,将一片银白铺于他的刀身
“……”
一直游刃有余的敌人迸发着诡谲冷光的双眼惊异的睁大,完全无法预判的突刺,明明无法伤到自己的刀刃,居然刺中他的要害。
很快,肥前忠广感到大脑里又震起一段段杂音,他想大抵又是对方那类似精神干扰的什么邪门能力,但都是小把戏而已。那些混乱的声响,早就组不成完整的音节,再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人斩的刀,只需醉心于斩杀。
“……消失吧。”
他淡去堪称疯狂的冷笑,低声念道,后撤一步猛的将刀抽离,但并没有血喷溅而出,形成溯行军的物质或许并非实体,只有黑雾般的东西四散剥离。似乎无法接受失败的敌人摇晃着举刀向他砍来,不过被他轻松躲开。持刀的手腕跟着翻转,他再次冲向敌人,虽然最后看起来只像是从对方身边闪过,锋利的刀刃早就削开对手的脖子。
那个溯行军在死前终于发出像其他个体那如同兽类的嘶吼,不过已经开始消散的躯体自然不再有獠牙能够碰得到他。人斩的刀背对着敌人,回手将被雨湿透的刘海向额后捋去,喧嚣的风声顷刻就将对方仅剩的残渣也带走,伴随敌首的消失,其他杂兵也逐一散去,他一甩手中的本体,将刀收回鞘中。
其实在刺出决胜那一刀的同时,自身体内部迸发的杀意就突然平息。他好像明白原因,又好像不明白,暗暗轻呼一口气,肥前转身慢慢走到歪坐在墙角的旧识面前,看他勉强的冲自己露出一如既往的笑脸,忍不住啧了一声,但还是向他伸手,借力将他拉起。只不过陆奥守现在根本就站不住,才起身就直接趴倒在他的肩头。人斩的刀不禁也合眼无声的浅笑,赶在对方发声之前,回手将对方的身体结实地搂住,抬头见彻底沉下的夜幕之上,云雨都退去后,高悬着一轮亘古不变的皎洁明月。
***
刚从夜战回来,不过休息了几个小时,都还不到中午,就又被审神者传唤,但好在不是出阵,仅仅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距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击退特殊的溯行军之后,其实他也没什么异常,只是连日不停歇的夜战下来,就算是人斩的爱刀也感到有点疲惫,但谁让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砍杀呢,武器而已,他并没有任何意见。
也许是审神者怕他胡思乱想吧,所以把他的行程安排的很满,肥前猜测着,不免短促的呼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有多小看他……虽然当下以胁差现世,但他原本也是上乘的太刀。不过前两日从长期任务归来的南海太郎朝尊和他说过的话,倒是多少稍微让他有点在意。
「为什么我们第一轮显现会被政府权限选中呢,这倒是至今连我也没寻到头绪的事。」温文尔雅的学者弯曲的食指停下下巴,以这句话结束了他们当日的交谈。肥前一直本觉得无关紧要,但回头想起,忽然意识到说不定政府权限显现这件经历本身,就像被埋下定时炸弹,摧毁敌人的决胜王牌,总是需要与之对等的代价。
据南海调查的结果,一度以政府权限显现的刀剑都会被赋予特别的能力,而激发那个能力往往需要极其苛刻,或者说残酷的条件,与那个特殊的溯行军所说一致。除此之外,南海还告诉他,在未达成条件的情况下,以政府权限显现过的刀剑本身也无法得知秘密的真相,至今为止,窥探过那个特别能力又完好存活下来的刀,似乎只有他一个。肥前忠广听到那些话,倒是没感到捏了一把冷汗,但也忍不住侧目哼笑一声。
「肥前君的能力看起来就是绝对的斩杀概念,它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无限放大你的杀意,换句话说接近于使人发疯发狂,直到彻底陷入无法认知自我的状态,那时斩杀的能力也就发挥到极致了。但你说在刺出最后一刀的时候,心反倒平静了……倒是很特别呢。虽然我也不明白,不过说不定那意味着你拥有驾驭它的实力,该说不愧是肥前君嘛,果然很强。」
南海向他解释的内容,事实上肥前大部分也猜到了,只是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运用那个能力,因为那一晚之后,他也没有感觉自己变强了,再次出阵也无法发挥出当时爆发的战斗力。他只向南海摆了摆手,随便答了句,谁知道呢。
或许他心里并非真的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自己能够控制得住……因为陆奥守吉行并未真正折断,他还发挥着抑制自己的作用。肥前不信南海没有察觉到这个事实,但是为人处事无比熟稔的学者老师,自然不会在他面前直接点出结论。
走在廊下的肥前不禁摇了摇头,不料他重新抬眼,心中所念的人影便在拐角出现,对方此时穿着墨色的内番服,抱着一大筐红薯,从对面走来。想起前几天这人还卧床休养,肥前忍不住皱了皱眉,“喂,你。”
“哦!肥前,你回来啦,出阵辛苦了!”陆奥守看到他,就也停下脚步,抹了两把脸颊上蹭到的土,热情的笑道。
而肥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迈上半步就愤怒的斥责,“你在干嘛啊!”
“……如你所见?”陆奥守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同时歪了歪头,看起来有点疑惑,不过很快又爽朗的笑起来,并把手里的框递到旧识面前,“红薯到收获的季节啦!”
人斩的爱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装的满满的红薯,闭眼抬手按了按额角,“不是、你、——”肥前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缓和了些,将视线压低,看到他胸口的绷带确实已经拆了,但还是开口问道,“你的伤没事儿了吗。”
“当然!我已经全好了、”陆奥守爽快的回答,像是怕对面的人不相信,空着的手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结果久违的激痛直窜头顶,“啊、好痛!”他疼的甚至整个身体一震,框里的红薯也因此滚落下来几个。
“……”
肥前的表情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散发出阵阵寒意。不过他的怒意意外的没有持续,很快就垂眼不再看对面的人,那种眼神比起不悦更像是无奈,接着反常地蹲下帮陆奥守拾起一个红薯,面无表情的放回他手里的框中。
“……没、没事啦,”
陆奥守尴尬的笑着,蹲下身把框小心的放到一旁,也和他开始一起捡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红薯。肥前一边帮他捡,一边叹了一口气,虽然看起来没在生气,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逐渐凝固了似的,直到躺在地上的红薯只剩下最后一个。
同时伸出手的两个人,同时把手停在了半空,结果开口也是一起叫了彼此的名字。
“肥前,”
“陆奥守,”
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互相打量了一下后,肥前率先淡去神色摇了摇头,“……你笑什么?”
不料陆奥守撅了撅嘴马上反问,“肥前又在笑什么?”
好像自从在被改变了的文久土佐藩中重逢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对方露出冷笑以外的笑容。只是他并非不认识对方的笑脸,不如说陆奥守最熟悉的并非肥前杀人的模样,而是他的笑容才对,但是……陆奥守想到这里稍稍压下眼帘,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经历,从来都不是包袱,肥前忠广也好,陆奥守吉行也好,坂本家传的刀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对面的旧识沉默了一会,然后拿过最后一个红薯丢进筐里,垂眼轻声念道,“……谁知道呢。”
离樱花盛开的季节还很远,但秋风萧瑟的庭院里,几株花瓣细长的艳红花朵,抵着寒风绽放。适合杀人鬼的或许从来不是高洁又决绝的樱花,而是凄厉如血,铺满通向鬼门之路的曼珠沙华。
但是如果人斩的爱刀就是属于自己的宿命,他从未哀叹这场命运,就像杀人鬼的未来永远不会得到救赎,他也不希求怜悯和救赎。就算身处无尽的深渊,日复一日的不断向下跌落,肥前忠广的刀锋也未有一刻粗钝。
人斩的刀重新缓缓抬头,猩红的双眼之中映出面前的人太阳一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