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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卿浅尝

立夏日,睡起南窗情思倦,闲看槐荫满亭台。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明文化节 @大朙时尚搭配频道娘 @LOFTER时尚 @国风春朝会 

感谢摄影师康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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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工记首服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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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制蘑菇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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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周周

服饰是传递文化的重要方式之一,认识自己,才可以让别人认识我们。

现代人时刻要保持警惕,不要轻易认为今人可以全方位凌驾于古人之上。

尤其是面对经过几千年积淀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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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作品更符合时代特征,总结一些画手常见错误(明代为主),没有学术价值,仅从作画角度,供大家参考。

古风画手也可以参考。

去除港台设计师(就是说港台设计师不好的意思。),以及日式二次元对中国传统服饰绘画的影响,从你我做起 。

图中错误事例不特指任何作品,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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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面对经过几千年积淀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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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错误事例不特指任何作品,请勿对号入座。

大朙时尚搭配频道娘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王家屏的六必居酱瓜

【手动校注版】嘉靖以来首辅传·巻一·序

《嘉靖以来首辅传》·巻一

 (明)王世贞;整理 by 屏;注视见(括号)


《序》

王世贞曰:

余所称述阁臣,沿起、轻重、始末,已具年表中。既而叹曰:“髙帝之罢设丞相,著为甲令。重其典、危其辞,岂不谆谆偲偲哉?然卒避名,而阴操其实,以至于极重不可反者,万几(政务)不独断,睿智不恒操耳!目之用必有凭。而积渐之势成也。”


仁宣之代,与卿竝,并太宰(吏部尚书美称)位第一,华盖次之,大宗伯(礼部尚书美称)位第三,谨身次之。正统、景泰之际,大宗伯、太宰位皆第一,华盖次之。


然在正统,则中贵秉纶綍而専于内。在景泰,则司马预帷幄而分于外。虽理乱之势殊...

《嘉靖以来首辅传》·巻一

 (明)王世贞;整理 by 屏;注视见(括号)

 

《序》

王世贞曰:

余所称述阁臣,沿起、轻重、始末,已具年表中。既而叹曰:“髙帝之罢设丞相,著为甲令。重其典、危其辞,岂不谆谆偲偲哉?然卒避名,而阴操其实,以至于极重不可反者,万几(政务)不独断,睿智不恒操耳!目之用必有凭。而积渐之势成也。”


仁宣之代,与卿竝,并太宰(吏部尚书美称)位第一,华盖次之,大宗伯(礼部尚书美称)位第三,谨身次之。正统、景泰之际,大宗伯、太宰位皆第一,华盖次之。


然在正统,则中贵秉纶綍而専于内。在景泰,则司马预帷幄而分于外。虽理乱之势殊,而阁臣之不得言“相”,犹故也。


自天顺之隆,寄于武功氏(徐有贞),然左珥横冑,更得而抗持之,且未几辄败。其后,屡【或作“委”】寄于南阳(李贤)。虽亦参之以太宰、大司马(兵部尚书美称),而“相”端萌矣。若首次之低昂,亦以时露矣。


成化末,太宰、文帅(总督美称),与首臣权相敌也,次之与首,势相逼也。盖皆有所挟,而皆不胜。于是相形显,而首次益低昻矣。


弘治间,首次以官序而不异权。太宰、大司马,以孤卿重而不相角。其治世之象乎哉!正徳不亲政,其始端委而听阁臣之赞襄。既而使大阉夺之,阉败,它阉复寄之。又复使介胄参之,于是阁臣孱不复能振。其黠无耻者,甘为之隶役,而窃以自私。何论相哉!是故,芳(焦芳)为之次,而不得言首矣,宰彩(吏部尚书张彩)为之外,而不得言内矣!宁、彬(钱宁、江彬)进,而丝纶移于介胄[1]矣!


嘉靖入绍,尽扫其蠹而新之,归政内阁。新都(杨廷和,明以家乡尊称大官)嶷然,三辅鼎承,百辟风偃,虽不久而有所扼以去。然“相”形成,而首次遂大分。


永嘉(张璁)之为卿佐,则击内阁而破相之体,居内阁,则排六卿而成相之尊。其为次,则出尊之上。为首,则恶次之近。然而直者犹能奋而与之抗,健者犹能挟而刺其肘。若乃屏苞苴,折奸幸,明主威,荡国蠹,斯亦功之首也已!信州(夏言)之所结诧,不能如永嘉,而汰过焉!上舞其上,下逞其下。宠尽而辱乘之,身首异处,为天下笑。


袁州(严嵩)以柔用,窃人主之喜怒,而为威福。荆州(张居正)以刚用,操人主之威福,而成喜怒。六卿伺色探旨,若六曹吏。称次者亦惕息屏气,而不敢有所异同。于是乎相之形张矣!其首、次则霄壤矣。夫刑宪之报,近而及身小,远而及子孙大,家籍名灭,播之丹书,夫岂不幸哉!(感谢云林纠正)


然谈者犹以为荆州微有功,罪稍不蔽云。大约新郑(高拱)狠于信州,而汰小未甚。二李(李时、李春芳)肩次,无咎无誉。新都、华亭(徐阶)用,亦有刚柔,而业相埒,其最优者也!


余既卒卒,不获终三管之事,故及耳目之确者著之,曰:《嘉靖以来首辅传》。盖至嘉靖而始有相与首也。曷言辅?避相也,诸为次者,及与连者,附志其中。




注:严嵩和张居正被并列了😂元美是杨廷和脑残粉、徐老师死忠粉。

没查资料,大约非常粗糙,欢迎指出错误的地方!


评论区大佬们的注解:

[1]“丝纶移于介胄”。此处王世贞用杨士奇的黑料,讽刺正德内阁。丝纶代指内阁保存的诏诰底本。郑晓所著《今言》有:内阁故有丝纶簿,文贞(杨士奇谥号)晚年以子稷故,欲媚王振,以丝纶簿付之,故内阁之权尽移中官。

王家屏的六必居酱瓜

一则杂谈(张居正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后)

     自从关注张居正以来,一个问题就萦绕在我心头很久:张居正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后?他究竟有没有替他的儿子着想?

     答案是:有。而且他尽了最大的力。

     但是他没有料到万历和朝野的反扑会这么剧烈。


注意,导致张居正被抄家、整个家族这么惨烈的原因,是万历和朝野反扑的共同作用。缺一不可。

没有万历的允许,朝野(豪绅aka绝大多数官僚们)绝不敢对如日中天的张党下手。没有反对新法的旧豪绅们的推波助澜(并“杀鸡儆猴”给未来可...

     自从关注张居正以来,一个问题就萦绕在我心头很久:张居正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后?他究竟有没有替他的儿子着想?

     答案是:有。而且他尽了最大的力。

     但是他没有料到万历和朝野的反扑会这么剧烈。


注意,导致张居正被抄家、整个家族这么惨烈的原因,是万历和朝野反扑的共同作用。缺一不可。

没有万历的允许,朝野(豪绅aka绝大多数官僚们)绝不敢对如日中天的张党下手。没有反对新法的旧豪绅们的推波助澜(并“杀鸡儆猴”给未来可能的变法大臣看),事情都不会闹成这个局面。

下面一一来谈。


1张居正为他儿子做了什么?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明朝进翰林意味着什么。

明朝官场分浊流、清流官。清流官顶层是翰林,其次是御史,没有其他。其余的,哪怕你是能和内阁首辅叫板的吏部尚书,也只是浊流官。

而咱大明还有个铁律,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每年三百进士只有不到20人能入翰林院,不到10人能留下。

据王世贞统计到万历十六年为止(他的书定稿,也差不多是张居正去世的时期)一共一百位阁老,只有8个不是翰林,这八人入阁的理由清一色都是媚上,为士林所论极不齿。

因此,翰林们有个外号,叫“储相”。见到六部尚书都不用避轿。这是官场多大的特权!

除了极高特权和一步登天,翰林也是个不受干扰的清净部门。它的晋升体系完全独立。外朝四品以下由“吏部文选司”决定,四品以上由吏部尚书带领廷推决定,三年一察。而翰林独立于此系统,自己有一套班子,九年一升,直接由内阁决定。

有人好奇问了,内阁和翰林院是什么关系?答案是:内阁(文渊阁)本来是翰林院内部的衙门,他们是一体的。“大学士”为什么叫“中堂”?因为他的座位在翰林院正堂中央。

这样,就可以理解张居正为什么将他的几个儿子送入翰林院——

在官场潜规则中,翰林院是与世无争、最能保护他们的一条青云路。

而他另外一个儿子,荫了锦衣卫南镇指挥使。这也是一个躲避纷争的地方。


问:张居正有没有替儿子们考虑过?

答:他考虑了。事有不预,在翰林院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充其量不受重用,也不可能被抓起来找个理由弄死。


2 你说张居正考虑过“事有不预”,有证据吗?

姑且不谈翰林本职是修史,所以又叫太史,而史册中十个变法九个扑街,张居正没理由相信自己能例外。

充其量也就是做商鞅:死了新法保留;或者做王安石:人走了神宗继续执行新法,但最后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二者的区别而已。

姑且看看张居正在自己书信里怎么写:

A

仆以孤焰,耿耿于迅飚之中,未知故我何似。

张居正《答罗近溪宛陵尹》

王安石绝笔诗叫“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张居正一直都清楚他不过是迅烈疾风中的一朵孤焰,随时会成为第二个王安石。


B

顾涓流徒烦于注海,而寸石何望于补天……苟利国家,何发肤之足惜。

《万历九年上疏》

他清楚只是徒劳,反扑的力量必将存在,但依旧试图把国力恢复出厂设置——重新查出的田亩达到开国的九成!这意味着得罪了多少人?!


C

孤数年以来,所结怨于天下者不少矣!憸夫恶党,显排阴嗾,何尝一日忘于孤哉!

《给河漕按院林之源》

张居正早知道自己干新政这事儿是结怨天下。

有人要问:知道你为什么还干呢?注意,这里的天下指的是天下豪绅。而不是百姓!老张新政得益的是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被减轻了,相应的,分摊到地主头上)

但人尽皆知,百姓是不会说话的。会用笔杆子的,是老张得罪的“豪绅”们!


D

亦自知身后必不保。

《万历野获编》卷九中,张居正对友人信

张璁的例子可不远,在嘉靖宠爱之下,他只是试图清丈京城附近的皇庄,便被几度弹劾罢官、毁誉参半。而张居正可是动了全国各地的蛋糕。孰轻孰重?

他知道,可依旧矢志不移。


E

“正膺重任九年于兹,恒恐不得保首领以辱国家。乞不肖之身,归伏陇亩,以明进退之节。自是羁绁愈坚,忧危愈重矣!

万历九年给徐阶信,张居正又进一步谈到了这种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局面。


还有太多信件不表。这一节的目的是论证:张居正早已经预料到身后事。他预料到必将遭受来自“旧党”的反扑。

事实上,在万历五年夺情事件时期,已经有人在长安街贴满了匿名大字报,说“江陵欲反”。

这还是张居正秉政时期。等他死后,人走茶凉会到什么地步?



3那么,张居正预料到旧党反扑,他为何不做准备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要弄清楚一个问题:张居正的新政为什么没有接班人?

答案是,在皇权不受制约的年代,无论他选择了谁做接班人,只要皇帝万历不同意,新政就白搭。

而张居正不是没有选接班人:他选择了万历做自己的接班人。


结果我们都看到了,万历带头唱反调,为了争权夺利,宁可不要新政红利。某种意义上,张居正也没错。哪怕他选了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入阁新政,万历要唱反调,周亚夫都给你整下狱去。

张居正一死,江南四府重新划定鱼鳞册,册上的田亩瞬间少了70%。根据“谁得利、谁犯罪”的基本政治规则,大家都猜得到是谁背后策划的是谁。


故,张居正预料到了。所以他寄希望皇帝像宋神宗一样,能继续推行新政。只要新政继续,大明财政不垮(十年前,国库入不敷出,十年后,张居正留下了一千万两白银盈余和积满的太仓库),他自己被清算不算什么。


故,他培养小皇帝竭尽全力。而在万历六年前,小皇帝对他恩宠到两个人坐在屏风后说悄悄话的地步。


万历六年后,尤其是丁忧又赶上大婚后,张居正面临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是放权走人,还是死磕新政?

(实际上有人“替”他做了选择,在张居正留家守丧的时候,内阁次辅吕调阳接受百官朝拜,并移座到首辅。所以张居正一回来,吕就“病辞”了)


张居正选择留下来的原因很多:1冯保、太后出于自身利益不让他走(当时万历的权势还排不到前三);

2张党不让他走(李幼滋:死可死矣,去不可去。);

3虎视眈眈的旧党,意味着新政不让他走。


他退一步,下一步就是废新政。对张居正来说,新政比自己命都重要。因为,黎民百姓的命,比他自己命重要。


而他就是在这样有清醒认知的情况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止是虎山,根本是悬崖。


他替儿子们竭力谋求一个相应隔绝的环境,不让他们参与到新政事务来(这点和王安石不同,王雱是他的第一接班人,可惜早亡),为的就是避免牵连。

他期待过“朕看护子孙”吗?没有。他期待过“捧日纯忠”吗?没有。

他唯一的期待是小皇帝能当好接班人。干好新政。倒张没问题,任何一个权利中枢交接,都伴随着洗牌。


但出乎万历预料,倒张这个政治信号被过度解读成了“倒新政”,言官如鸟儿出笼(万历是故意放纵言官打压内阁的,从此埋下了清流vs内阁的对立局面祸根,到后面演变成东林党vs内阁),开始四处泼脏水。在这样情况下,局势迅速恶化。

而这个时候,不是谁说要刹车就能刹车的。也不是谁都敢站出来说要刹车的。


从此,倒张=倒新政。

万历:看看吧!你们还敢做威胁皇权的权相吗?

但真正得意的是豪绅:“看看吧!你们敢再搞新政吗?”
“就是这个下场!殃及子孙啊。国朝从未有过的酷烈啊!”


后来竟然连身为皇帝的崇祯带头都没办法搞起来——已烂到根了。



4 是偶然还是必然?

倒张是必然。正如嘉靖掌权、杨廷和必定下台——不然你以为张璁真吃了豹子胆,一个新科进士叫板首辅?

隆庆掌权,徐阶必然下台——高拱才是隆庆意中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把戏老规矩了。万历掌权,必然清算张党。


但是倒新政,对于朝局来说是偶然,也是必然。

不知道大家观察过潮水没有,潮水褪下,下一波必然更高涨。旧党就盼着老张死。然后乘着机会利用倒张,浑水摸鱼成倒新政。

所以张居正这么惨,本质原因不是他什么鬼扯的“刚愎自用”,威摄皇帝——对这个咱就问一个问题,不先一言九鼎,成为权相,你怎么搞新政?先淹没在广大人事斗争的海洋里吧!

本质原因是:他要新政。

等式:张居正要新政=他必须一言九鼎=他必须当个权相=新政得罪了全天下90%官僚=一死必然被清算


肯定有人要说了:舒舒服服当个人人歌颂的芳草宰相不好吗?干嘛折腾自己啊?

答案:如果张居正这么做了,那大明已经亡在了国库空虚没钱打宁夏/朝鲜/任何一大战,从而提前农民起义,明亡于万历,over

如果张居正这样,他也不是张居正了。




5 反对一个洗脑包:万历清算是因为老张过于严厉

一个合格的政客,情感和利益是分开的。那万历是什么样的呢?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就指着言官们弹劾的奏本,对日讲官于慎行笑着说:“此皆套子。”

请注意,才十五岁的少年皇帝就知道这是言官的套路!那他会不知道,张居正死后言官弹劾的套路吗?


万历一开始就有极为清晰的头脑。在政治上,一切情感本质上都是拿来自己开刀的借口。

张居正对万历堪称苦口婆心,毕竟是拿他当接班人教的。万历不负所望,成功揽权(迅速边缘了本来排序在他前的冯保、李太后)


而这一“张居正咎由自取”的理论,基本可以等同为“受害者有罪论”,产生这一理论的根源,其实是皇权洗地论。

窃以为,请不要再吃清流文人的洗脑包了:他们自然要为自己干的“倒张”正名。新世纪了,你们还要做豪强兼并代言人的“精神清流”吗?


只反驳一句话:什么样算不严厉?

对万历温声和气?下一秒言官分分钟弹劾,无大臣之体。

对万历掏心掏肺?他是首辅,是正国级领导人,游走宦场二十年,不是傻白甜。还会被万历辞退。

老张和万历谈笑风生有过,互相引为家人礼有过,明实录太多不录。那时候,连万历都不嫌弃他严厉,如何轮得到你来嘴皮子一开合就盖章?

请不要做青年历史发明家。




题外话:老张是儒家还是法家?

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法家往上推,祖师爷荀子可是儒家。儒表法里一直是精诚合作,内圣外王。

张居正并不以文学为主业,也不以经学为主业,所以他既不是文人,也不是大儒,他只是个政治家、改革家。

王安石是以“经术定朝纲”,他有新学。但老张非要说的话,用他自己的话——

吾平生学在师心。


管他儒家法家,能让百姓少受苦、吃饱饭的就是我的道!


这就是张居正。




雲山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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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参考了很多明末女子的装束(不求全对)看了好多明清大家的画作(以前对明清美术不敏感,现在真香)

现在包括「以舞降神」已经有两个黑黢黢的系列了,怎么说呢,有时候统一黑背景挺单调,但是它的确能把人物衬得在发光,大概就是应了谷崎润一郎的观点,"黄金造像在阴翳中方能显其神圣与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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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草穿沙芳色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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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

【日月山河】X【朱由校 朱由检《生不逢时》】

  

火光冲天,厮杀喊打,举国上下哀愁动荡。

 

他苦笑着流着泪,定定的走向那颗挂着绳子的老槐树。

  

大明终究亡于第十六帝,二百七十六年的江山,终究要破碎了吗?

   

难道真的是所谓大梦一场?

  

他伸手狠狠的抓着那绳子,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朱由检,你对得起大明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江山社稷吗?”朱由检自己问着自己,他看着脑海里那一幅幅画面,边境杀出各类造反,农民起义反抗,百姓苦不聊生,就好像…那明月也带着阴霾。

 

他想着想着,却忽然说起了“哥,我尽力了…”

  

也是啊,他尽力了…他只是…生不逢时。

  

  ...

  

火光冲天,厮杀喊打,举国上下哀愁动荡。

 

他苦笑着流着泪,定定的走向那颗挂着绳子的老槐树。

  

大明终究亡于第十六帝,二百七十六年的江山,终究要破碎了吗?

   

难道真的是所谓大梦一场?

  

他伸手狠狠的抓着那绳子,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朱由检,你对得起大明吗?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江山社稷吗?”朱由检自己问着自己,他看着脑海里那一幅幅画面,边境杀出各类造反,农民起义反抗,百姓苦不聊生,就好像…那明月也带着阴霾。

 

他想着想着,却忽然说起了“哥,我尽力了…”

  

也是啊,他尽力了…他只是…生不逢时。

  

  

 

一个冬日里的艳阳天,却下着鹅毛大雪,六岁的朱由校穿着靛青色的小披风,噔噔噔的步子随着朱常洛进到了殿里,第一次见到了刚刚出生的朱由校。朱常洛笑着去与各人说话,朱由校无聊,便去看那孩子。

  

襁褓里的孩子还闭着眼睛,小小的一个,放在那摇篮里,朱由校探着脑袋看他,发丝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有那么几滴不偏不倚落在了朱由检的脸上。

  

那水珠滴在了他鼻梁上,或许他感知到了那水珠的存在,竟忽闪忽闪眼皮,睁开了眼睛。朱由校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是他弟弟呢,朱由校好好看着这孩子,越看越觉得可爱。

  

  

  

“来,你快看。” 朱由校手拿着那小木头马,又仔仔细细磨了又磨边角,才递到了朱由检手里。

  

此时朱由检六岁,年幼可爱,常跟在朱由校的身后。朱由校十二岁,正是爱玩儿的日子,只要不上学堂,没有什么事做,便带着朱由检到处跑。

  

经常是朱由校在桌子前雕刻着什么小玩意儿,明明自己费了半天的力做好的,但只要朱由检一句“好看。”他便转手就送给了他。有时是只小木马,有时是只小羊,有时是木头的小手镯,有时甚至会喊人镶上一块银或金。

  

这是个春天,正是阳光明媚的天空,俩人都笑着,还不知什么是忧国忧民,也无太多那心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此时站在高高的殿前,黄袍加身,皇冠加冕,他看着殿下文武百官,还有那远远的山,还有温柔的光。但是他觉得沉重的要了命,他现在是皇上了…他知道了百姓苦,国家难,也懂得了那些各个人情世故了。

  

他才十五岁,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做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必须要上位了,他是太子,他有些朦胧,也有点不知所措。

  

那天他褪去了龙袍,穿回了自己的一身素衣, 他心情有些沉重,说不上来的难过。这会朱由检进来了,朱由检看见他愣了愣,立马膝下一软,跪了下来,脆生生的说着“皇上圣躬金安。”

  

朱由校看着他,伸出手一拉他,“由检,你见我就别跪了。  ”说着揽过他,揉揉他的头发,捧起他的脸。

  

“咱爹走了…只剩下我们,那我们…我们就要都好好的…”朱由检此时还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仰着头但是眼睛却往下看着。

  

朱由校笑笑落下几滴泪,滴落在怀里那人的脸上。就像是当年的雪水滴落,只不过雪水清澈,泪水苦涩罢了。

  

  

  

此年朱由检十一岁,朱由校站在朝廷之上,立朱由检为信王。朱由校此时好看极了,十七岁的年纪,眉眼清秀,身段清秀,总是宛然一笑,温温柔柔。

  

这人到依然是那副德行,总是手里摆弄着那些小玩意儿和木匠活儿,大臣们总是谏言叫他对朝廷之事上上心。朱由校倒是只管着答应,其他的一概不管,或许偶尔认真看几天折子,过两天手里又抄起来了木头刨子。

  

朱由检也开始总是提醒他要好好治理政治事。这人小,倒还认真严肃。

  

“希望皇上能认真治理朝政!”

  

朱由校笑笑舔舔嘴唇,拍拍那龙椅。“这位置给你当几天可好?”

  

“不敢!”

  

朱由校乐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比自己读的书多,是个治国理政的好苗子。

  

  

  

“吾弟当为尧舜。”朱由校躺在那病榻上,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快不行了他知道,可是他没有儿子,他想起来了他的弟弟,朱由检。

  

他是个好苗子啊,他有那治国理政的才能,年的书比他多得多。也有那个雄心壮志。

  

朱由检跪在他面前,接过了那最沉重的圣旨。

 

“臣,领旨谢恩。”

  

可朱由检眼前浮现出了那支离破碎的江山。

  

民中疾病肆虐,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天灾人祸连连不断,朝廷里魏忠贤一握大全,阉党遍布朝中每个角落,后宫有客氏一手遮天。他哥哥就把这样的一个江山交给了他,他能接过来吗?

  

朱由校看着那惊讶的一众人,轻声叫他们下去,留下了朱由检。

  

朱由校拉上他的手,朱由检只觉得这人的手冰凉,便紧紧的握住了。眼前这人二十三岁好年华,正是年少正当好的年龄,可是却很快则要走了。不自知的落下了泪。“你怎么又哭了?”

  

朱由检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说。

  

“定当不负皇上重任。”

  

“想我的时候,玩儿玩儿这个。”朱由检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平安符。

  

我愿你平安,愿大明平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看着自己,就像是当年哥哥登基一样,年少的一条龙,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是真龙天子,他只要自己好好执政,那他就必须要挽救大明江山,可是他看看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他实感荒凉。

  

但他自打登基,就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努力。

  

他处理了魏忠贤,棍打阉党,处置了客氏,精心处理政事,日日夜夜决心复兴大明盛世。

  

他有那理想,有那勤恳,也有那清明,但是十七年,终究没能救得了这江山……

  

  

  

朱由检看了看那老槐树上的绳子,脑海里荡着那战火声,他红着眼睛,挂了上去,他忽然感到平安符碰了自己一下。

  

呵,愿我平安,大明平安。

  

抱歉,终究还是成遗憾。


他又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没事的,你忘了吗,日月还在,大明仍在。”

  

对不起,或许,真的止了…

  

二百七十六年,似毁于一朝一夕,实毁于天命。

  

没什么的,过去了…就如此了…

  

  

  

  

  

  

  

周天晗

忠良(上)

《忠良》是北京电影学院马伊腾同学当年的微电影学生作业,自2015年播出之后在汉服圈内引起了反响。今天放出来的小说是当年剧本的故事基础。

作为其中主创之一的我在这里就把《忠良》当时的原始小说拿出来,致敬当年为了正义而不懈奋斗的人们,以及为了还原明代文化风貌而不懈奋斗的当代同袍同道们,感谢大家。

不得不说,其实剧本更好一些,不过我当年所写的小说也有一些微电影没有拍到的地方,算是作个补完吧。

明月何方的投稿本月将进入尾声,还望各位朋友不吝赐稿~

[图片]


嘉靖三十一年的夏天,其实和往常一样。只是突然间在晴朗无云的白日下,闷闷的出了一声雷响。

鼓楼斜街的人做着日常的小生意,迎来送往,大...

《忠良》是北京电影学院马伊腾同学当年的微电影学生作业,自2015年播出之后在汉服圈内引起了反响。今天放出来的小说是当年剧本的故事基础。

作为其中主创之一的我在这里就把《忠良》当时的原始小说拿出来,致敬当年为了正义而不懈奋斗的人们,以及为了还原明代文化风貌而不懈奋斗的当代同袍同道们,感谢大家。

不得不说,其实剧本更好一些,不过我当年所写的小说也有一些微电影没有拍到的地方,算是作个补完吧。

明月何方的投稿本月将进入尾声,还望各位朋友不吝赐稿~



嘉靖三十一年的夏天,其实和往常一样。只是突然间在晴朗无云的白日下,闷闷的出了一声雷响。

鼓楼斜街的人做着日常的小生意,迎来送往,大家只是对天看了一眼,啧啧称奇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打雷了?”

兴隆茶馆跑堂小六子是个外地人,然而在京城很多年的他早已对这些天相不再称奇了。他一边给那个疑惑的顾客上着茶,一边说到:“客官,这您就少见多怪了。去年京城一个春天都没有下雨,更别说打雷了,冬天又特别热,这夏天空冒出雷声,也就不用多奇怪了。”

“恩。”

戴着大帽的顾客抿了一口茶,不再说话了。

“好嘞,您慢用。”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身着道袍头戴儒巾,书生模样的人坐到了他旁边,低声说。

“大家都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恩。”

说完这个人便起身离开,没有半刻的停留。

喝茶的人看了看窗外,“打雷了,确实要变天了。”

 

三个月前。

当得知严嵩扣下了宣府的加急求救信,陈雪飞就明白自己在宣大的兄弟们凶多吉少了。他恨自己当年在万岁山大射礼的时候,为什么不一箭射死严嵩,也算一了百了。

开马市,允许鞑靼朝贡,其实就是变相资敌以换取和平,当然,严嵩狗爷两又从中能捞取不少好处。

陈雪飞想想自己作为一个锦衣卫镇抚使,这么多弟兄,不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命疆场,反而在京城坐视自己在西北的兄弟一个一个绝望的战死,心里的悲怆顿时涌上心头。

 

沙塞黄花带雪开,长安中酒坐徘徊。

睢阳骂敌心偏壮,上国思君意未灰。

南北风尘常按剑,乾坤气序更含杯。

醉醒数把春秋看,还有程婴救赵来。

 

写完这首诗,陈雪飞把脸朝向了墙壁,闭上眼,强忍住了泪水。



“诗不错,你进了镇抚司以后我都险些忘了你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了。”周学谟一边端详着案头的纸,一边说道,“不过就是悲切了些。”

“你来啦。刚刚从衙门出来?”

“恩,接到你的信我就赶过来了,所以还没有换衣服。刚刚看你在写东西,我就没有让下人禀报你。”

“这次叫你来……”

“宣大的事,我都知道了。兄长何必如此悲切,世间之事,本是有许多无奈的。”周学谟看了看陈雪飞,“不过,若是长此以往,朝纲就此衰败,人心就此腐朽,百姓,百姓也就日益困苦了……”

陈雪飞锤了一下书案:“我们要做点什么!”

周学谟没有回答,等了好长时间,才将眼神对上了陈雪飞的眼神,“恩,是要做些什么。”

“与嘉(周的字),我不为难你。跟严党斗,都是要把头别到腰带里的。你现在在老贼的礼部做事,娇妻美妾,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儿子,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你……”

周学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你要做程婴,我也不会忍辱苟活。”

“与嘉……”

“确实,我的官是在老贼底下,但是这不是老贼给的,是朝廷给的。想当年我只不过是个太常寺博士,也是在严世藩手下做事,每年负责弄一弄释奠礼,老贼看我心思缜密,调我来礼部做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于私老贼对我有恩,于公,我们则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我们就杀了老贼,为民除害!”



周学谟苦笑了一声,“兄长和弟兄们功夫了得,然而要想杀他谈何容易。且不说他宅邸守备森严极难下手,即便得手杀了老贼,圣上也会认为你是谋逆反叛,恐怕苦了你我和镇抚司的兄弟了;而且,老贼一死,自有他人继承其衣钵继续害人。”

“那要如何?”

“兄长不必性急。倘若我们能拿到老贼要贿鬻官、沽恩结客、阴制谏官、擅宠害政等等罪证,小弟我面呈圣上,圣上龙心大怒必然将老贼党羽一网打尽。只不过,我们没有证据啊。”

“哈哈,这有何难。”陈雪飞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你忘了镇抚司是干什么差事的了?”

“我知道,所以今天我才来找你。”

“恩,到时候,我们联名弹劾老贼!”

“恩,我会再约上朝中的其他人一起,到时不愁老贼不死。”

“只是皇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朝了……”

“这我都想到了,司礼监秉笔冉公公是咱们的人,他现在十分得宠,我可以通过他把条陈呈上去,再者,两位王爷(按,指嘉靖的两位王子裕王和景王)不满严氏父子久矣,弟与裕王府高师傅相熟,如能联合两位王爷一同上奏,大事定成!”

“好!不过此事还需细细谋划……”

 

“这里就只有咱们六个人了,今天我要说的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果有人怕死,可以早点离开这里。”陈雪飞阴声说道。

昏暗的北镇抚司密室里,只点着一盏孤灯,映着其余五个人的脸。

有四个人是陈雪飞的结义兄弟,也都是北镇抚司的高级将领。他们一致推雪飞为大哥,老二名黄炜林,字忍冬,锦衣上前所千户,身材矮小,擅长军阵操典;老三名谢括,是个蒙古人,之前朵严三卫的后代,蒙古名为扩廓帖木儿,锦衣上左所副千户,身材彪悍,长于骑射,臂力惊人;老四锦衣中后所百户于志会,字流渊,擅长射箭,百步穿杨;老五锦衣亲军所百户黄旭飞,字言柳,擅长刀剑搏击之术。他们都是雪飞的生死之交,皆可托付生命。

最后的一个人,是个文人,样子看上去十分孱弱。

他是陈雪飞的幕僚,也是他的弟子,虽然其实他的身体已经不太适合学习武艺了。



嘉靖十七年,陈雪飞考中进士,外放溧阳县令。在那年,他在街边见到了这个当时做了乞丐的十岁孩子。

那坚毅顽强的眼神深深的触动了雪飞,雪飞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十几年来,雪飞一直抚养这个孩子,教他习武学文,可惜他由于身体情况,武艺一直十分平庸。然而他的头脑却异常灵活,从小便显露出善于谋略的一面。雪飞一直将他带在身边,称其为徒,实为养子。

雪飞给他起名叫陈羽。希望他能像箭矢的箭羽一般正直,也如羽毛一般遇大事举重若轻。

看着大家坚毅的目光,雪飞点了点头,便将与周学谟商议之事详细道来。

“这次是大家自进入镇抚司以来接受的最严峻的任务,搜集严党罪证,限时三个月。”雪飞声音很轻,然而却十分坚定,“必须亲自去,不能假手他人。”

“明白。”大家的回答也很干脆,就如同之前所领的如缉凶捕盗一类的简单差事一般。



“好,忍冬,你负责搜集严党在行伍之间吞没军饷的证据;谢兄,你去宣大,也要去漠北,搜集严党与鞑靼人交易的证据;流渊,你去分宜查查老贼家乡的底;小黄,你去两淮两江南直隶,那边是严党的财源也是毒源。”最后,雪飞看了看陈羽,“羽儿,你留着京城,这边的任务更艰巨。”

“明白。”还是很干脆,没有多说一个字。

“恩,分头去吧。”

 

就这样,三个月转瞬即逝。在这鼓楼斜街的兴隆茶馆,便是陈羽最后的向雪飞复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恰好端阳佳节,嘉靖皇帝心血来潮,要召集一次朝会,陈雪飞、周学谟也赫然在列。于是在陈雪飞家的密室中,二人计划周全,由周学谟执笔,写下了洋洋洒洒的《请诛贼臣疏》,疏中弹劾严嵩严世藩父子“五奸十大罪”。第二日便由冉公公以端阳贺表的名义转呈给了嘉靖皇帝。而再过一日,便是端阳佳节。二人想要在面君之时,向皇帝当面陈情。


 

入朝这一天的凌晨,陈雪飞脱下当年皇帝钦赐的四兽麒麟袍,换上朝服,早早的便去大内等候,这一永载史册的一天。周学谟的夫人李氏和爱妾王氏也神色凝重的为他穿着朝服。周学谟没有告诉她们这一天将会发生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们之前他为了倒严而做出的各种谋划,然而两位夫人还是在日常中看出了端倪,为自己的夫君忧虑着。

周学谟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王氏为其整理蔽膝上衣,李氏为其穿着后绶玉组配。突然间,周学谟看到王氏眼里含着泪花。

“若我此去一去不回,你会怎样?”周学谟没有看王氏,漫不经心的说了这句话。

王氏强忍住泪水,然而泪水还是从这个来自江南的弱女子面颊划过,“若郎君不回,妾绝不苟活于世。郎君罹难之际,妾愿以三丈白绫,了此一生,虽郎君而去。”

“你呢?”他转过身,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发妻李氏。

李氏低下了头,似乎在看自己夫君的腰带正不正。然后将那三梁冠戴在了他的头上。“我会活下去,回山东老家,改嫁。”

他点了点头,“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五月初五这天的寅时,太阳便已经爬了起来。朱漆的午门缓缓打开,从中透出了半缕阳光。巍峨的奉天殿矗立在奉天门之后,可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这天,群臣都要入午门参与朝会。然而大家心里很清楚,皇上此时在西苑,奉天殿斧依前的宝座上此时空无一人。群臣在奉天殿丹墀前,依照品级山站好班位,向着空空的宝座行了四拜一顿首礼之后,便由值殿宦官和禁军引领,出西华门分批向嘉靖皇帝所在的西苑队列行进着。大家要按照品级和职位分成十几组人,分别进入西苑,赶赴嘉靖所在的万寿宫,这也是这几年来除了阁臣以外,群臣能见到皇帝为数不多的机会。

礼部是第五批进入西苑的。按照常理,应由礼部尚书,也就是严嵩本人带领礼部所有臣工进入西苑,可他却没有出现。周学谟没有在意,而且礼部的官员们都习以为常了。皇上对严嵩本人是有特例的,或者身为阁臣的严嵩可能第一批就进去了。

可周学谟忘了再去看一眼工部的大臣们。因为,那里也没有身为右侍郎的严世藩。而他不是阁员。

周学谟随着礼部的群臣亦步亦趋的出了西华门和西上门,来到了西苑。然而就在他升阶登上万寿宫丹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他,怎么会是他?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是冉公公。当然,还有他身后的东厂校尉。

周学谟敏锐的嗅觉感觉到了事情似乎出了问题。

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这时整个三个月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从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奉旨,北镇抚司百户陈雪飞,礼部员外郎周学谟,阴结私党,构陷阁臣,着东厂、镇抚司将之缉拿归案,会同三法司审理。周大人,对不住了。”冉公公没有任何语气和表情,硬生生的把皇上的旨意传达了一遍。跪在地上的周学谟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计划天衣无缝,严党证据确凿无疑,除非皇帝是个昏君,否则看了他写的奏疏一定会勃然大怒。

可事实上,他算对了,嘉靖皇帝看了这份以贺表送来的奏疏,确实勃然大怒,然而却不是对严嵩的大怒,而是对上疏者的大怒。

因为奏疏中有这样一句话:“愿陛下听臣等之言,察嵩之奸,或召问裕、景二王,或询诸阁臣,重则置宪,轻则勒致仕。”

藩王未得皇帝允许不得过问政事!而且更不允许私自结交外臣!随便哪一点都是最为犯忌讳的事情。相比贪官奸佞,皇帝更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宝座。

“大人,您差点害了两位千岁。奴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送周大人您去诏狱之后,估计老奴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去南京给太祖爷守灵了,也算是万岁爷的恩典。”

“对不住了,公公。”周学谟长叹了一口气,当他从冉公公嘴里得知了一切之后,瞬间心如死灰。他深情的看了冉公公一眼,便愧疚的垂下了头。

“没事,大人您多保重。”

雪飞,这个时候你在哪里,你能逃掉么?


prophet

【明朝】瑞雪【海瑞与张居正】

《瑞雪》by prophet

其他:本文又名我脑补的1587:海瑞与张居正。正剧。

#修了一遍


【万历十年冬】


      松江府这日下雪。这几日秋冬不知怎么,只是干冷。好容易落得一场瑞雪来,徐阶于家中坐着,恰见窗含飘絮、无花只有寒。若往昔他须得腹中作些诗,备在金銮殿上吟诵一阵。可那些日子都已过去了,只有作诗的潜意识冲动仍在。“我老了,”他想,骤然,管家徐成匆匆进来,脸色灰白。徐阶手颤颤得抬起来,只听他一句话:“人死了。”他没听清,耳朵隆隆响,那人又说了一遍。...


《瑞雪》by prophet

其他:本文又名我脑补的1587:海瑞与张居正。正剧。

#修了一遍



【万历十年冬】

 

      松江府这日下雪。这几日秋冬不知怎么,只是干冷。好容易落得一场瑞雪来,徐阶于家中坐着,恰见窗含飘絮、无花只有寒。若往昔他须得腹中作些诗,备在金銮殿上吟诵一阵。可那些日子都已过去了,只有作诗的潜意识冲动仍在。“我老了,”他想,骤然,管家徐成匆匆进来,脸色灰白。徐阶手颤颤得抬起来,只听他一句话:“人死了。”他没听清,耳朵隆隆响,那人又说了一遍。

     只见徐阶神色惨白:“死了。”

     他骤然跌坐了下去。想喊又喊不出来。儿子徐幡听见动静,拄着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小暖炉,戴着旧落魄的貂帽。徐阶瞧见儿子的腿,心里便是一阵痛和惭愧。那是十多年前下狱的旧伤。那段惨痛的近乎抄家的经历仍然夜里反复梦回,让他自号叫涕泣的梦中惊醒。

     徐幡见他歪倒,急急问:“爹,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一下慌了神,丢了拐杖,匆匆跑来跪在塌前,探着徐阶的鼻息,徐阶勉强推开他的手,开口道:“扶我去桌边,我要写……”

     “爹要写什么?”徐幡转回头,和听他大呼小叫赶来的二弟徐琨一起问,他们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麻衣,却小心翼翼的、不敢叫起身。

     徐阶看看他们,挣扎的目光忽落到窗外的大雪。他恍惚想起上一次也这样大的雪,朝中风起云涌、哭嚎遍野,也是从一个人的死讯开始。

 

     “可是天气再冷,织工场也不能停啊。”走进院里来的是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徐幡、徐琨和一位姓高的棉布商人。“徐老爷说的是。”对方说,一边小心替他们挑开帘子。房中一片红碳蒸腾的热意,徐阶正靠在四方铜炉畔。见了他们,冷不丁问:“前几日家门口是怎么回事?”

      “爹,不过是一二刁民闹事,我已经摆平了。”徐幡说,用眼神示意弟弟。

     徐琨连忙说:“正是如此。这些田,百姓留着不种桑,就算种来,也只会卖给小作坊,倒不如我们买来,种桑、养蚕、织布。那刁民庞五签了地契,却又后悔,死活不肯卖了。来门口闹事,才吵到了爹。”

 

     却见徐阶沉默半晌,忽然感慨说:“唉,老了,我不过是一个辞官在乡的前首辅,谁的话也不禁用了。”

     “爹!”二人一听,慌忙跪下来,眼前正是钟鼎之家的绸缎,地上铺着波斯毯子。到底还是冬天,冷气透过丝绸篡进膝盖来,耳边的西洋钟一分一秒切过去。二人本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吃得了这等苦头,心里不由又埋怨起爹。

     “徐幡,你去把桌边那本《传习录》拿来。”徐阶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很奇怪。下人连忙扶起徐幡,替他交来王阳明的书。上头有聂豹的印,还有他留给徐阶的知行合一四个字。二人垂头,满以为又要听一番从小到大,不知多少遍的心学。却见徐阶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李卓吾的人?”

     “爹,李贽不是疯子吗?”

 

     曾经有个疯子叫李卓吾,李贽,他很喜欢张太岳。又极其鄙薄清流。说:有清节之士,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任栋梁者,如世之万年青草。

     但是,他却认为海瑞是:“青松翠柏,在在常有。经历岁时,栋梁遂就。”他还曾说过。眼下朝中诸位都是终日言扶世,而未尝扶一时,唯独海瑞是“真悯世,方可真扶世人”。

 

     徐阶轻声说完了,接着把《传习录》放到塌边的几案上,丫鬟替他倒来水解渴。徐阶润了润喉咙,问儿子们:“你说,海瑞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既可傲霜雪,又可充栋梁。会顾虑我一个赋闲在家的首辅吗?”

     “爹,那是不一样的。“徐幡狡辩道,他任过工部侍郎,偶尔也摆着朝廷二品的威仪。只是自他的身上,徐阶常常想起一位故人之子。

     他说:“海瑞做京官的时候,位卑言轻,要搏名出位。眼下他可是堂堂巡抚,怎么能不顾虑自身。何况,这南直隶又不是他一个人做主。”

     但徐阶到底和那个饿死于墓地的故人不一样,他点了点头,却道:

     “是啊,他连下诏狱都不怕。今天会因为老夫曾救下他一命,便知恩图报吗?”

 

     华亭县县衙的大门前正聚集了一群农民百姓,沸沸扬扬、群情激昂,中间几十号民众哭号着喊冤,喊到了大中午,却没有丝毫动静从森严的衙门里传出来。有人犹豫劝道:“还是走吧。”、“眼下都没有人敢出来接。”、“毕竟官官相护啊!”

     这些议论纷纷所围绕着的最前方,是一具灰绿的烂草席,草席下尸体的两条腿露出来,天空飘下的白雪将脚底的污泥染湿,和一团红艳艳的鲜血混在一起,分外醒目。草席边,一个白发苍苍老头就跪在雪里,他听见周围纷扬的犹豫和退缩,不由悲从中来,哭得更痛。

     人心浮动之余,一个人却忽然站出来说:

     “大家听我说,不要怕!当年的海青天,在淳安县的时候,敢于得罪一品总督胡宗宪,还有巡盐御史鄢懋卿。他是个大清官,会为我们做主的!诸位且和我一起去击鼓。”

     县衙堂内肃杀阵阵,一道光明匾额高悬。海瑞穿着朱红的官袍,肩膀上还有未扶去的雪花,显然是刚从外头巡视回来。他端整了衣冠,走上堂来,巡视一圈,没人敢和他森冷的目光对峙。听他道:“带人上堂。”一阵衙役的咆哮如雷后,他问:“堂下何人,鸣冤所为何事?”

     “草民是华亭县庞小五。”

     “你要申什么冤?“

     “草民要状告华亭徐家,活活打死了我的儿子!”

 

 

 

     “听说他接了一纸华亭县民的状纸,说徐家强行兼并买田,为此打死了一个人。”京城冬天已经四处结冰,高家宅院中的香炉里正烧着檀香,袅袅烟雾自盖子里升腾而起。房中只有两人,御史周深正站着,对内阁首辅高拱说这件事。

     高拱忽然睁开眼。他说:“海瑞?”周深点头:“眼下闹的南直隶狼狈不堪。相爷,恐怕明日就会有弹劾他的奏折了。”

     高拱不说话,只哼了一声。谁能想到,时隔不过几年,朝廷上下的目光,便又聚焦在了东南。

 

     “以民告官,先受杖二十!”华亭县令自一边站出来,对堂下的庞小五厉声呵斥道。他刚说罢,两个衙役拿着板子围了过去。

     “且慢,”海瑞说,“徐存斋公已辞官在乡了。”

     “大人!”华亭县令尴尬的说,“咱们是否稍微缓传片刻。”地方上人尽皆知的潜规则,这样的乡愿比当政的官员更不能得罪。因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是同年、师生构成的巨大能量网。

 

     高拱应邀到了张居正的府邸中,进门前,高拱忽然多看了眼对门的六必居酱菜店铺一眼。他听说张居正买下了严嵩的一小部分原宅。也有说,是有人送给张居正的。但这些传言都飘在他的心底。二人到书房中坐下后,他问:“海瑞能办成这件事吗?”

     张居正抚须说:“肃卿,眼下是你主政。既然我们要执行新政,至关紧要的,便是这第一场挥剑。要挥得漂亮、挥得干脆利落!利剑之所往,绝不动摇。”张居正安抚完高拱的质问,心下却很清楚,朝中突然授意要针对徐阶,个中又有着什么隐情。

     只见他忽然话风一转:“但是朝廷的脸面,也不可不顾虑。”

     高拱自茶碗边抬起眼来一瞥,哦了一声,忽然笑到:”当年,太岳可是说过,眼下朝廷唯一的一道出路,在于改制。“

     却有几分凉意。

     内阁论改制时,面对兼并问题,是张居正提出必须用新政解决。眼下,抄起于手心里的茶还滚烫,不知怎么却有几分冰冷倒胃。张居正被高拱一语挤兑的微微尴尬,沉思片刻,不由叹息说:“让我去给海瑞写封信。”


     高拱点了点头,环视四周,张居正拿到宅院不过几年,却有了几分昔日严府门庭若市的影子。抄严家前,他年年踏着门槛来,以至眼下,有时还有些恍惚。

     可到底是不一样了。那些奢靡的富贵和荣华,如此轻易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崭新的锐意进取。

     他和张居正曾与海瑞讨论“一条鞭法”试点,在信件中再三恳求海瑞做出成绩。张居正思索半晌,在这一次的书信里写下了一句话:

     “得失毁誉关头若不打破,天下无一事可做。”

 

     海瑞果然如他们所愿,他是能扛住风雪的栋梁。

     南京上司的警告、松江商人的利诱、徐阶家仆的傲慢反抗、友人的恳求,如猛烈的暴雨和狂雪洒落了整个华亭。但海瑞应之以沉默。透过这一片争先恐后的暴风雪,海瑞看到的是他们的的恐惧。

      “他是个六亲不认的怪物。”有人朝中纷纷大喊,可徐阶三个儿子被抓起,富户纷纷退田,南直隶万民呼青天。

 


     “不肖受知于老师……”     

     张居正沉默得回信。庭中冬日阳光暖暖晒下,可他心里却只有一片被迫妥协的冰冷。华亭县令没有讲错,这是个再明白不过的现实。

     徐阶来信了。那天他念完李卓吾,只给张居正去了一封信。

     只一封信,扭转乾坤。


     张居正不得已,私下劝海瑞放下徐阶,说:“三尺之法、不在吴中行之久矣”。

     同时,朝廷方面派出了都察院御史王用汲,去了东南。

     “润莲,”迎接的海瑞眼中是喜悦,也有一丝提防:“许久未见。”

     酒杯摆在普通的桌子上。二人话家常一阵,顿时贴近很多,方才各自觉得几分释然。暖融融的酒燃烧在腹中,好似火炉在胃里点起。

     自出诏狱后,海瑞被派去了南京,王用汲却被留在北京。海瑞听完他的来意,忽然说:“润莲啊,你还记得那次我上疏前。大病一场,是你扶起我、喂我吃的药,也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救了我一命。”

     那一次也是瑞雪的夜里,海瑞是小小的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去京师的大宛、昌平几个县发粮,见到的却是满路的尸骸。

 

     烛光下,王用汲的笑意顿时微敛:“我懂了,那我接下来的话,本不必说。”

     海瑞低声道:“你甚至不应该来。”

     王用汲叹了口气:“可我还是要说。刚锋兄,此事你务必当心些。徐存斋公和昔日的案子不同。”

     海瑞忽然激动起来,他冷笑了一声,说:“在我的眼里,徐党,也不过是又一个严党罢了。”

 

 

     骤然而起的谣言在京城里飘满了冬天,隆庆忽然传高拱、张居正来:“外面谣传海瑞不仁不义,此事是真是假?”

     和眼下已经荒芜衰败的西苑相比,乾清宫却永远森严,没有斋醮和纱帐营造的飘渺。隆庆的问题回荡在殿宇中,激起一片回音。

     他对海瑞印象颇佳,因嘉靖去世前的那句话:“海瑞,是我大明朝的一把神剑。”而他生疑的是,为何这把利刃还未对敌人见血,却被泼上了污泥。

     张居正和高拱对视一眼,立刻问道:“可是说有人诬告海瑞饿死女儿一事?”

     隆庆点头:“正是。都给事中舒化、给事中戴凤翔都弹劾他。一个说海瑞,迂腐滞缓。一个说他,庇护奸民,卖直求名。一味让刁民钻空子,如此并非国体。”

 

     “那是有人借此机会来诽谤朝廷!”

     高拱说,殿中空气冷了片刻,他走近一步。“近年来,凡是政府欲用的,他们便反对。凡是政府反对的,他们便支持。由海瑞去巡抚执行一条鞭法,是臣和张居正商量过的。”

     张居正接过了话头:“皇上,要执行新政,首要丈量田亩。而以南直隶为例,七成以上的土地,都为豪绅吞并,海瑞正适合做这把利刃,剖开毒疮,砍掉那些吸血的猛兽。”

     高拱忽然发难道:“诚如张居正所言,那并不是小数目,报上来徐家吞并的,乃有十万亩之巨啊!”

     张居正脸色微变,看了一眼高拱。

 

     隆庆却站起来,走到屏风边,他忽然说:“那些年在王府里,徐先生一次次来看朕,他就是在这面屏风下,给朕讲的汉景帝故事。那时候朕还如履薄冰,若不是徐阶,未必有朕的如今。”

     高拱语塞,看着曾和他同心一体的皇帝,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苍白的冬阳下,湖面泛起白雾。

     “老夫若不避开,你们一个个都要收到我的牵连。” 秃木衰林一片连横间徐阶涕泣道。他身后的一家人追着他,潸然泪下,说叔公、爷爷、太爷、不要走。可徐阶却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泥上,踉跄走到到湖畔来。“今日来捉一个、明日来捉一个。辣椒水灌鼻,牙签戳指头。说白了,是针对老夫来的!”

     他又挣扎着往湖边走去,被一路闻讯连忙赶来的友人陆树声狠狠拉住:“少湖!你在做什么?”

     “只有我死了,我的子孙方可生。”徐阶说。他叹气,忽然指天画地质问着,“高拱啊高拱,老夫昔日待你如何?为何你偏偏不肯放过老夫?”

     陆树声道:“少湖!你糊涂。这事根结只因海瑞一人身上!他们要执行新政,哪个地方不可以?余姚、福建都是首选。偏要挑在华亭。根本是一箭双雕,高拱泻私愤还在次要。更要紧的是杀鸡儆猴——连致仕的首辅,都无所畏惧,看日后还有谁敢阻挠新政!”

     但是徐阶如何不懂,他摇头说:“别的都不必说了,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来人,带主犯徐幡。”

     “依照大明律:杀人偿命!”海瑞说,满堂寂静。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就要从筒里拿起判签。做一场天道好还!

     忽然,一骑而来打破了衙下的安静。

     “圣旨到!着海瑞即刻调任南京粮储。钦此!”

     海瑞接了圣旨,却不起来,反而问:

     “敢问圣使,这旨意是在我今日接过之前生效,还是在今日之后?”

     那年轻的小小宦官叫张鲸,他却不怕海瑞的质问,自负得冷笑起来:“怎么,海青天也要学包龙图,来一场先斩后奏吗?”

 

     西湖畔泥泞的雪地里,陆树声正牢牢拉着寻死觅活的徐阶。徐阶说:“不要再说了。”正提步,要跳下冰冷的湖水,忽然一阵远远传来的喊叫打断了他:“老太爷!海瑞被调职了!”

 

 

     海瑞愤然辞官,一身布衣回了琼山老家。

     平民百姓听说海瑞解职而去,呼号哭泣于道路。他走后,南直隶家家户户都绘制了他的画像,挂于屋中祭拜。

 

     万历元年,张居正主持国政,朝中屡屡有人提起海瑞严峻刚直,应当予以重任。

     张居正道:“福建的巡抚谭纶回来了吗?既然如此,派王用汲去巡按考察福建、广东二省,看看他最近如何。”

     王用汲本来就是福建人,眼下正好,去广东考察海瑞。海瑞见到他,杀了只鸡做菜添酒。

 

     “润莲兄,不意你涉海波来看我。”海瑞说,摘下草帽。他虽肤色黝黑,神色却健朗自若。

     王用汲叹气:“你呀你!昔日叫你不要轻举妄动。眼下是朝中派我来勘查,预备用你,未知你怎么想?”

     海瑞却摇头:“眼下已无我用武之地。朝廷上这位张相公,更要施展翻新天地。他也不会用我。”

     王用汲和他边吃酒,沾了点蝤蛴,这是海南地方的特产,听了顿时好奇问:“你怎么看他?”海瑞却答非所问:“国朝以来,我只佩服一个人,是王阳明。他是完人、圣人。”

     “那张居正呢?”

     “他是要做工于谋国的张文忠,”海瑞说,指的是张璁,“昔日先皇在位,满朝皆妇人,无一敢言。他说了什么话吗?可唯独这样的人,才能救国……”

     王用汲听的兴味盎然,问:“这又是为何?”

     海瑞说:“能忍一时者,方能谋万世。昔日他借高拱之手清扫江南,恩归了皇帝,怨却归谁?要我说,他倒是像一个人。”

     “谁?” 

     “他有霍光、李德裕、韩琦之才。”海瑞拿筷子点了三点,可王用汲神色骤变,险些喷出口中的酒来,不由咳嗽起来。

     这三个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匡扶救事,却功震幼主。

     海瑞见此大笑,戏道:“你大可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 王用汲埋怨说:“刚峰你胡说些什么,我就当没听到。”临别时,见房屋居舍,冷清简陋,不由微微叹息。

 

 

     “朝中不缺一两棵青松翠柏,”他回到京城后,按规矩去相府回报,张居正听了却只笑笑。

     他说:“海瑞,他还是那等固执。但是眼下,朝廷暂时不需要宝剑。宝剑还是藏匿于匣中,方才能获得精全。”

     王用汲还想为好友争一争。边上的谭纶阻拦他说:“润莲,你知道,海瑞他格格不入。只要有江南的事情在,我们都无法用他。”

     看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张居正神色冷淡下来。

     他接过侍女奉上的雪白的松江棉布,细细擦了擦手,坐回椅子上。谭纶和申时行对视一眼,问道:“太岳公,听润莲所言,海瑞似无心朝堂。”

     “海瑞此人太严酷,又太聪明。”张居正抚须一笑,又说道,“他是一把利刃,用得好,可以拆解最难啃的骨头。正如当年高拱用他拆去了徐家。但现在,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不用海瑞。”

     申时行揣测得问:“恩师是怕,如果用了他,咱们身边的人都会跑到对面去?”

     张居正微微一笑,他说:“可傲风雪、又可充栋梁,李卓吾评价甚高。但真正的风雪就要来了!”申时行见他走到屏风边,上面一直以来都挂了四个字:允执阙中。

     这是人尽皆知的大学中庸,因张居正知道,他必须按下一切冲动或欲望,小心谨慎到极点,才能行走到最高点。

 

     儿子张嗣修这天问起张居正北宋变法的事,问他为什么王安石当时是圣贤,配享孔庙,可如今的名声却一败涂地。

     张居正对他严厉,但有问必答。他说:“好比将帅用兵,若不先团结起朝中的多数力量,自不可能成功变法。王半山要变法,就必须先做成圣贤。”

     “那爹在朝堂上说的新政,和王半山的变法,有何不同?”

     对这个大胆出奇的问题,张居正微微一顿,看见稚子坦然的清澈眼眸。

     “我要的并不是王半山的理财之术,北宋灭亡,斯未远矣!他要开边拓土,重整河山。”张居正说:“而我要的是百姓乐业,是法有明,必有行。”

 

     万历十年,居正去世。

 

     徐阶正站于纸前提笔,想要写学生张居正的祭文,可写着写着,笔杆子却从他发抖的手里落下去。他自言自语,我是真的老了。便让徐幡来替他执笔,他口述了一整夜,原本灰白的头发,一夜全白了。

 

     大雪无声笼罩了大地。

     瞬间激荡的朝局,就如同一场场的季节更替,跌入寒冬的轮回。

     恰似阳春未至,北方冰湖初化的一瞬间。浪花携带着碎冰猛烈拍向岸边,所过之处,一切绞成粉碎。

     万历十一年,徐阶去世。终老他也不敢回华亭,而是躲在离家乡四十里远的湖州。

     万历十二年,张居正抄家。

 

     申时行当政。吏科给事中王用汲再度上奏,恳请拟用海瑞为左通政,正月召海瑞为南京右佥都御史。

     自海南进南京的一路上,海瑞的须发已皆白了,他已经七十二岁了,一路只见新法被败坏殆尽,稍有些蒸蒸日上的国家再度堕入旧轨。各地恢复旧册,追比弊连,泥沙俱下,不举溺子。一边是苏杭人间天堂,一边活似人间地狱。

     他沉默着,一如既往,是一团烈火在心底酝酿。     

     海瑞骤然叹息:哀乎!

     ——满朝文武皆妇人乎?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北宋灭亡尚远吗?腐儒说北宋亡于变法、亡于王安石,实是亡于司马光起复,导致的旧党的剧烈反扑。但是,这些真相,都与眼下的大明主流说法格格不入,绝不能说出来。

     谁敢说,就是自绝士林,灭顶之灾。要到六十年后明亡之时,才经由王船山之口道出。

     眼下,唯独只有海瑞这个举人出身、格格不入之辈,敢这样想,这样讲。


     “但宋史一贯说,北宋亡于王安石。”

     海瑞摇头道:“理学之流毒,不能更胜于此!”他一向不屑于理学,眼下更是尖锐地批判:“理学之士,是为豪强兼并代言,毫无为国建树之意。不过空谈心性罢了。国家事,都被这些歪秀才坏了!青草芝兰,半点无用于国,倒是泼污水起来分外顺手。”


     他端起碗上的烧饼。把它翻过来。

     “北宋晚期的政坛像翻烧饼,任何新政,一旦不能坚持,一朝推翻倾覆,旧党便只会有加无己。翻来覆去,变本加厉,苦的只是百姓。……可叹朝廷百凡经理,却垂成中止,何等可惜!可恨!

      而今人知之而不鉴之,难道要等后人复哀吗?”

 

     “客官,您对谁说话呢?”店小二给他沏来茶水问。海瑞身子一颤,对面的身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忽然想起,他的朋友和敌人,高拱、谭纶、张居正,严党、徐党、高党,都已去世了。

     世事留给他的只是一片冬日未知的阴云,就好似眼下暮沉沉的南京。

 

     “若果如此,朝中申首辅为何要举荐你?”

     海瑞冷笑一声,他对申时行的行为极为不屑:“他不过是想借助我的名声,以证自己虚怀若谷,广开言路,博取美名。”

     还有一个理由他没说,海瑞从来很聪明。一些话他不会讲出口。

 

     此时此刻,申时行恰好静静站在北京的宅邸中,苏州的太湖石假山不远万里移植到了北京城,萧条冬日虽有几月,但肃杀过后,必有阳春。他看向南方:“恩师说过,海瑞是一把利刃。”

     他又自言自语:“皇上亲政,压了他整整十年,自然不会不想到启用他。”

 

     到了南京御史台,海瑞刚上任的第二天,却有个老人来拍门求道:“海青天,救救我们。”他的女儿被前礼部尚书董份家霸占。状子递交到苏州府,却被原封不动打回来,连儿子都受了顿毒打,回家没几日病死了。

     董份是申时行的老师,亦是联姻,还是徐阶的亲家。

     海瑞扶起老人家,看见他拿残破的衣袖抹着眼泪,蓬发一片草灰,可神色里却是绝望,和一丝几乎泯灭的微弱期待。这个佝偻身影的背后,他却仿佛看见……看见庞小五、看见齐大柱,最后他看见了张居正。

     “宁斩于猛兽之颈项乎?”张居正问。

 

     海瑞上疏,言:衰老垂死,愿仿古人尸谏。

 

     他要求严惩贪污,甚至不惜恢复剥皮实草,八十贯判处绞刑。还要求谋时政,整顿朝纲。

     乾清宫中的皇帝却震怒了,把奏章丢到地上:“这个海瑞果然是不识抬举!”

     张鲸小心翼翼捡起海瑞的奏疏递给他。许久,万历平静下来,重新把奏折拿起来。他说:“朕的祖父都可以容忍他,朕也可以。”

     紧接着,内阁授意御史梅鹍祚弹劾海瑞“卖直”,却被下旨免去俸禄。但是天下人知道,万历已经恶了海瑞。

 

     南京城中,这把利剑,时隔十六年的沉寂山野,终于再度出鞘。

     像是悬于高堂,肃杀凛冽。因海瑞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贿,纠弹东南四省的政疴,一时间,大小官吏被杖责、被处罚,叫苦不迭、怨不堪言。

     其中,提学御史房寰因乡考受贿,江南士子义愤填膺,甚至做了《倭房公赋》,贴至南京大街小巷。他却恶人先告状,与给事中钟宇淳齐齐上书诽谤海瑞,以辞官为要挟。

     海瑞闻此,沉默半晌,只嘲讽得说了一句话:“林下何曾见一人?”


     他抬起孤独的目光,如鹰隼仰望向北方。他的君父、他的知己、他的道义在那处都城里,曾经他的敌人也在,而如今,他们都离他如此遥远,留的他一人在东南的漩涡中央。


     而他,能一一己之力,抗浊浪排空、滂渤怫郁吗?

     能以缈缈之躯,为万人践踏、为千夫谤怨,如大坝拦汛,如他亲自在吴淞江、白茆河上高筑的百年雄堤,面临的是汪洋淫溢的肆虐洪灾;想护住的,是身后苦楚柔弱,口不能开、身不敢言的百姓。


     海瑞说:我终已老了。垂垂朽矣!满面尘灰,须发皆白,尸谏已上,音讯杳无。朝廷徇徇苟因,粉饰太平,只差喊出丰亨豫大。人情事态,天下事亦止如此而已矣!能有成乎?

     可他不能退。

     他不过是炎热的琼山岛上来的一把乡野之火,曾教大僚杨博赏识过,身后空空无根、绝嗣绝统。一无所支的立在悬崖,好似一推即坠,分明粉身碎骨。

 


     剧烈的言官战争中,首辅申时行始终不急不缓。恰如今日,他赶到乾清宫门口,张鲸笑着说:“申先生来了。”主动替他摘下耳毡,又轻轻说:“皇上正宣海瑞的事。”申时行颔首,转头去,只见雍容的玉阶铺陈开来,巍峨宫殿依旧,像他正莅临于人间顶峰,却始终被亘古的穹宇凝视。

     “今日下雪了。”申时行进殿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皇上担忧几日,彻夜未眠,宵衣旰食、握发吐哺。这场雪,是皇上求来的。”

     万历满意笑了笑,道了赐座:“正要与申先生说海瑞的事。”

     乘着谢恩,申时行抬起头,看了眼年轻的皇帝,只见他的神色里隐约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惫懒,似是冰雪中,埋藏着些许蛛丝马迹。


     “统统留中吧。”乾清宫里龙椅上的皇帝说, “此皆不过是言官套子。自今往后,一切海瑞有关的奏折,内阁都留中。”

 

     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十月十四日 ,海瑞于任上病逝。佥都御史王用汲亲自赶去,主持了丧事。

     南京城中的高官大多住在临近皇城的地方,唯独堂堂二品大员的海瑞,却住在民居最便宜、最浅陋的城南里弄。街巷砖道崎岖、道路歪扭,四周比邻,皆是操持贱业的贫民。泥泞小雪混在一起,扫在青苔路畔。

     王用汲推开柴门,只闻见葛布帏帐下是哀哀的哭声,院中,寥寥几件一担就能挑起的破烂竹器散落着。这竟是海瑞的全部家当。

     他说不出话,只是禁不住悲泣而下。

     四周来祭拜的都是百姓,见到霜鬓绸衣的王用汲,不敢靠近,纷纷避开些许。

     只见他从怀里将一套旧绸衣轻轻放在海瑞的棺椁上,这套衣服,他最终也没有送出去。

 

     不过几日,海瑞的死讯传遍大江南北,金陵城中的百姓痛哭,自觉罢市,沉默得用无声说出悲愤,说出他们从不曾留在史页上、被迫消声的那些痛苦。

     潇潇大运河畔,海瑞的灵枢装上了船,王用汲抬起头,但见白衣孝帽的百姓纷纷站满了大运河的两岸,一路送轻舟远去。祭哭之人,绵延百里不绝,好似闻见一阵沉重的钟磬,在天地人心中敲响。

     王用汲潸然泪下:“刚峰兄!”追了几步,探出的手终究缓缓落下。只见他目中所去之极,只有青山间远逝的一叶孤舟,和波涛滚滚的冰冷河水。


     亦是扶灵归乡这日,忽落下小雪如盐豆。纷纷落撒在沿途送行队伍众人的肩膀上。须臾,城外的雪大了,好似与百姓丧服融为一体,一并淹没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海瑞一生期盼的大明春天。

 

 

 

     朝廷追赠海瑞太子太保,谥号忠介。


(完)


其他:瑞雪兆丰年,终是虚兆而已。


写正剧太难了。阵亡。   

我脑补1587一直是从松江的高瀚文说起的。


prophet

爱慕【戚继光、谭纶、张居正】

《爱慕》by prophet

配对:戚继光/谭纶/张居正

其他:三个单箭头。十日谈·第三日。


(正文)


      他曾试过用长剑挑起孤灯。那是浙江的海边。宁波东海浪急汹涌,每每过了几个月的渔季,便不再适合出航。海的孤夜是寂寞的,唯独沙滩在月色里闪着几乎看不见的光芒。那时候,戚继光一人在海边舞剑,白虹如惊涛汹涌,须臾拍至谭纶跟前。剑尖精准无二,挑去了人手里提着的灯笼。

     “子理,”戚继光笑道。自剑上提起那莹莹灯笼,交还回去。...


《爱慕》by prophet

配对:戚继光/谭纶/张居正

其他:三个单箭头。十日谈·第三日。


(正文)

 

      他曾试过用长剑挑起孤灯。那是浙江的海边。宁波东海浪急汹涌,每每过了几个月的渔季,便不再适合出航。海的孤夜是寂寞的,唯独沙滩在月色里闪着几乎看不见的光芒。那时候,戚继光一人在海边舞剑,白虹如惊涛汹涌,须臾拍至谭纶跟前。剑尖精准无二,挑去了人手里提着的灯笼。

     “子理,”戚继光笑道。自剑上提起那莹莹灯笼,交还回去。

     谭纶披着厚厚的披风,“夜里睡不着?”他问,站到将军身畔,同他看向大海,鼻尖是咸湿的空气。

     “明日要大战了。”

     谭纶说:“我知道,胡部堂教我来此地寻你。”

 

     而今时光荏苒,他们已自风高险急的东海白浪,移至寒霜天地的北国白雪。夜里戚继光还会舞剑,可肃杀白雪间,多了一份飘渺冰冻的仙意,少了海浪回荡天地的声响,只有一片无声的孤独。

     回京述职前夜,谭纶特地同他在园中小酌,见他又来舞剑,不忍破坏他的兴致。戚继光身手依旧矫健,游龙舞凤间,如银蛇铄铄。可此地没有诗人作赋,戚继光也只是舞给一人看。

     酒酣,却热不到心底。谭纶欲言又止。他想起张居正说:“戚继光也不过是国家爪牙,与他手中有用的一柄利刃。”正好,一剑突来,稳稳得挑起桌上的玉盏。戚继光收剑,举起酒杯,笑着说:“子理,祝你此行马到成功。”

     谭纶承了他的好意,一饮而尽。可或许是醉了些,他的心底却有些苦涩。

 

     不知是何时而起,或许是张居正第一次在王府外叫住他,命运的丝线开始纠缠。谭纶收到他的信,会莞尔一笑,京城外的他率兵南下辖治福建的倭患。京城中,却有人坐于平静的暴风眼,不动声色操纵天下。

     胡宗宪冤杀后,谭纶清楚是谁保的自己,差人带着些宜黄的土产送去了,果然夜里张府管家游七来了一趟。

     暮色苍茫,京师依旧车马如龙。他已不是昔日在翰林身前,受宠若惊的外官。来张府,也不用苦苦等候排队。张居正这几日病了,说是腰疼头风,因伏案过多。谭纶见了礼,正赶上太医走之前,说是要寻个会推拿养生之术的。或者休憩几日便好。

     虽是深夜了,张居正眉间是凝结的忧思,“戚继光如何了?”第一句话便是问那将军,谭纶身子低了些,遮去垂目间的神色,却谨慎又认真得作答了,他自然料得到。说完又忍不住:“相公还是歇着些。”

     张居正按着太阳穴,道:“不碍事。”他像是一台机器,从没有一刻能停下运转。谭纶忽然接过话头道:“这道家之术,下官也会些。调休解颐,并不在话下。”

     一些古怪的神色在他身上打转,谭纶只默默看着张居正,见他点了点头。便侧坐榻上,又将人的脑袋枕在膝上,轻柔摩挲着穴道。

     “子理…”张居正闭着眼模糊的说,“再使力些。”谭纶却小心翼翼,房中只留下二人。他想:蓟、辽、保定的军务可以晚些明天说。可空气到底有些寂静,寂静出一份北地冰雪中没有的燥热。谭纶忽然想:他在我怀中。心下便是一颤,却发觉怀中人渐渐没了声响,他低头看去。

     张居正睡着了,世人说他眉目刀刻,唇薄寡情。谣传中一等操炳煊权的人物,入眠后再望,竟有份安详。

     谭纶不忍惊醒他。指尖的动作慢慢停在原地。

     他的目光随着指尖游曳过脸庞,他自知此时俯身而下,或挑动欲火,便能从容起一段淋漓情事,张居正不会责备他。道家之术,可养生,亦可用于房中。

     可他终究不忍惊醒他的梦。

     谭纶静静凝望着,不曾动,由烛火微微挪移,此地不会有人拿剑挑起灯笼,亦无人敢打搅属于他的静谧。他猜到张居正这几日睡的少,惊涛骇浪,都埋伏于此室。可这并非他止住的理由。正如张居正自欺欺人,说戚继光只是手中棋子,便可心安理得去纵容那越界的宠爱一般。他的自欺欺人,只是因……舍不得。

 

 

     张居正的来信里,大半问的依旧是戚继光。坦然而关切,却令他心底微痛,他知这是嫉妒,只因所有人里唯独那人得到额外的关注。可他依旧默默尽心尽力得答复,生恐一二不得人心意。

     戚继光一日忽问他:“子理,元辅是怎样的人?”

     谭纶想笑,你同他来往书信百余封,交心笃意,为何要问我这个外人?可他说:“元辅乃世之豪杰。”

     戚继光道:“子理也是因此,追随他么?”

     他想说理由有很多,一些是志同道合,一些是钦慕,一些是权位与行践吾志,沉甸甸得堵住了胸口,可他只能挑出最轻薄的话:“纶从岳翁,好似白丁从萧何。”

     只见戚继光神色里的光芒消去了几分。

     戚继光骤然自嘲道:“某不过是门下一游击小兵,安敢望日月山岳之高晖。”

 

     这话却生生劈开他的心脏,谭纶胸中一酸,可那光辉偏只爱沐一人。他不曾仰望过,可张居正却屡屡垂恩,谭纶不是放不下的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着一次又一次的事实。

     他从没有把张居正那日的话告诉过戚继光,有时他会觉得张居正心底很冷酷。能斩破旧法、甚至无畏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不酷烈而铮铮铁骨。可分明,是能有人更称他的心意,每每换得片刻浅笑。

     这个例证活生生站在眼前,告知他那也是一尊血肉生动的人。他从不曾见过人有张居正对戚继光那般好,好到让人望而却步。

 

 

     边事无常宁,朝廷派来巡按合计战功,来的是熟人,自然热络迅速办完公事,接着便摆上酒席,谭纶与他把臂而行。走到正厅,御史郑中行却看了戚继光一眼,笑道:“倒是什么人都能入席了,我与谭大人有些话要说,总兵大人还是坐到外堂去。”

     谭纶脸上的笑容一僵,正要替戚继光争辩几句。

     “子理,你去吧。”戚继光主动退了一步。“郑大人说的对,我在也有些不合适。”

     “如此,也好,”谭纶有些不好意思得笑笑。转而又与一些文官笑语如常。戚继光转身离去,他知道谭纶长袖善舞为的是什么,只为替他这些戍边的武人锱铢必较得争来一分分功勋。到底以文驭武,乃是国策。

     回至家中,戚继光擦起长剑。他曾送文坛盟主王世贞一把宝剑,也曾孜孜不倦读书,可文人依旧不会正视他。连一个山人都能讥讽他“不读书”。他与文官间是出生注定无法弥补的鸿沟。

     可谭纶…谭纶是不一样的。

     戚继光想到此,心一乱,舞剑正烦,如白练横贯长空,不由变快至慢,却愈发得惊心动魄。

     “老爷,来信了。”管家走进来说:“是京城里的。”

     戚继光接了信,他历来羡慕谭纶,他是进士,可以与张居正毫无隔阂得相交,走入那个从不属于他的权力场。

     但他与张居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法追随他亲赴汤蹈火,于京城掀起惊涛骇浪,力挽狂澜。

     他的战场不在朝廷,而在边疆。

     金戈铁马,明镜高悬。

 

     他只能一次次望着人离开,于背后默默镇守山河。

     “元辅要调我入京。”戚继光忽然听见谭纶说,“补兵部尚书。”

     他手微微一颤,却见谭纶面上却是一份喜悦,和他敏锐察觉的渴望。

     戚继光不知是因能见到张居正,或是因权位而恋慕。他忽而想起谣传中谭纶献“房中术”的事,心下却泛起一点细碎的苦涩,甚至,都不敢嫉妒。

     子理,你去吧。子理恭喜啊。一路珍重。这句话戚继光说了太多遍。每一次笑声里转而慢慢消失,冻住的只有他自己。

 

     他自知,人生漫长,宇宙万千。缈缈一人,并不足道。比起金戈铁马、笔刀厮杀中,一人分明只是太少的一部分。可这一个人的名字,却时常足以在心底荡起惊涛骇浪,给他勇气,也让他永远得懦弱。

 

     有时候戚继光想回忆起台州的事,那时候他编了本书,请人做完记,拿来一页页复核。谭纶替他手抄了母本,他指点鸳鸯阵的样子,偶尔会跃然纸上,像是如今这本指尖的珍藏。

 

     那日台州大捷,戚继光笑着敬酒说:“子理,今日有此大捷,朝廷上下都盼着,你怎么不说几句?”

     众人起哄着要谭纶开口,谭纶站起来环视一圈,见戚继光神色里亦有份翘首殷切的期盼。

     “见外的话我也不说了。大家从胡部堂、戚总兵杀倭贼至今,十余年了,今日终有一战定乾坤。杀倭贼,不止为荣华富贵,是为的家乡父老!这杯酒,我谭纶敬你们!”谭纶一个个望过去,看见一些人潸然泪下,“尤记得我刚来台州的时候,还是个白面书生,台州城里百姓凋敝,不敢出海,而今终于海波平,也算是谭某,不枉此生!”

     众人轰然较好!

 

     打仗苦。

     浙江戚继光的军营里,兵纪森严,没有营妓。虽然粮饷管够,但大多是寄回了义乌老家。兵士间偶尔互相纾解欲望,亦是常情。

     可戚继光乍然握住谭纶的手,仍教他猝不及防。

     谭纶酒吃得晕乎了,前帐下大家都醉得七倒八歪。他靠在戚继光的肩膀上,抬指触及他的面颊说:“南塘,你为何有两个?”

     灯火低靡,戚继光醉后来吻他,谭纶没有拒绝。于是戚继光推他上塌、吻他之后的一切,谭纶亦无处可逃。

     谭纶是文官,第一日却挑着刀亲自冲上战场搏杀,对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戚继光惊为天人。他始终忘不了战火惊悸的尘面间,血红染上额头与唇颊,可谭纶的眼睛依旧那般清凉、冷静。

     同袍同泽,痛战痛饮。他们是书生,亦是惺惺相惜的剑客。

     谭纶是第一次承着此事,由人挑开最柔弱的那份分花蕊,再小心翼翼捧于手心。

     一夜颠倒,次日谭纶散漫睁开眼,金纱帐中亦只不过留他一人。挑帘登楼,清晨雾里,是训练的刀戈相击声。

 

     操练场上,戚继光回枪一望,看见有人登于台州城,居高临下。

     晨曦泠冽的微光,洒落在青衣士子模糊的面容上。

 

     他微微一弯嘴角,将这幕珍藏于心底。转身回头,于众军士之间挑枪横槊,大喝道:“结阵,出操!”



(完)


注:这就是爱慕。

坛子里也有姓名啦!李太塞给我的魔鬼脑洞。问她去 @凉入画屏秋缈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