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如此多娇—49 君临天下
可瑶光很快发现,和尚竟是弃剑扑来,甚至在被一剑穿心的必杀下脸上没有呈现出任何痛苦的表情,洋溢在他脸上的反而是让瑶光极度不安的从容。
瑶光猛然察觉,无心根本是敞开胸怀迎他杀招!
混乱的人声中,颤抖的女声率先响起,和尚的名字比战场的血光更来的惊心动魄。
“无心和尚!”
“无心!”
随着司空千落和唐莲的呼喊声,刀光剑影下的白发仙紫衣侯陆续投来目光,天外天在他们的带领进攻下原本柔韧有余,他们跟随宗主南征时起已做了你死我亡的准备,殊不知敌军会以另一种方式刺痛他们。
“宗主!”
“宗主!”
紫雨寂在大喊中惊慌的望向莫棋宣,...
可瑶光很快发现,和尚竟是弃剑扑来,甚至在被一剑穿心的必杀下脸上没有呈现出任何痛苦的表情,洋溢在他脸上的反而是让瑶光极度不安的从容。
瑶光猛然察觉,无心根本是敞开胸怀迎他杀招!
混乱的人声中,颤抖的女声率先响起,和尚的名字比战场的血光更来的惊心动魄。
“无心和尚!”
“无心!”
随着司空千落和唐莲的呼喊声,刀光剑影下的白发仙紫衣侯陆续投来目光,天外天在他们的带领进攻下原本柔韧有余,他们跟随宗主南征时起已做了你死我亡的准备,殊不知敌军会以另一种方式刺痛他们。
“宗主!”
“宗主!”
紫雨寂在大喊中惊慌的望向莫棋宣,他们刚对上目光,便明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对方都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险境会发生在无心身上,他们两人身陷囫囵,又因无心而六神无主,再应对敌军只觉愈发吃力。
唐莲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身后还有司空千落声嘶力竭的呼唤声,她只能想到大师兄了。
危难之际她们能依靠的,只有大师兄了。
“大师兄,快救他!”
她的角度看的太清楚,正因如此司空千落太害怕,那个人怎么可以是萧瑟。
“萧凌尘,你去哪里!”沐春风俯身城门上的青砖前,朝着跑下城墙的人着急的喊道。
“你给我回来!”沐春风见他固执,只能动身追上去。
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两军主帅的眼皮子底下盯的一清二楚,当看到“瑶光”成功将和尚刺杀时,被敌军踩中痛楚的萧凌尘又一次冲入敌营。
他带领一队轻骑策马狂奔,急怒的往萧楚河身边赶去,却被南诀兵马团团围住截停在路上。
他回头,看到了沐春风。
“萧凌尘!”
转身时,再没有任何犹豫不决,萧凌尘毅然斩下了挡在前面的敌军头颅。
琅琊军挥刀开辟出一条血路,轻骑的马蹄没有停下。
天启大婚,他看过萧楚河失去和尚后是如何失魂落魄,萧凌尘脑海里根本不敢想过会有今天,然而就是这最糟糕的一幕,发生在他眼前。
从前,现在。
父王和萧楚河。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要他在现场,又让他每一件都无法阻止,他可是嫡子亦是长兄!他一定要救萧楚河…
萧凌尘一战骁勇,带领琅琊军冲出了重围。
而后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刀山,将刀尖对准他的人,正是敖玉。
只要琅琊军衔接天外天域外大军,就能打开支援,他们一定能救下萧楚河跟叶安世,萧凌尘毫不犹豫道:“琅琊军听令!与我杀出重围,力保永安王萧楚河!”
“萧凌尘!”和在北离不一样,天外天与南诀两军争夺的毫无阵法可言,萧凌尘一旦跑开,沐春风陷在混战当中根本够不着他。
那支箭,是南诀重弩专用的玄铁箭,应敌可势如长虹,当它钉在萧凌尘身上的时候,敌方数以万计的箭羽再一次落下。
沐春风急的嘶声大喊:“萧凌尘!!!”
战场的转机往往只在一线之间,敖玉知道瑶光对叶安世那一击给了他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会将绝佳的时机白白浪费,围剿萧凌尘落马后,他率领士气高涨的南诀大军,举剑踏马杀来,一举冲破了琅琊军后防。
人潮涌过了萧凌尘,他躺倒在地,如愿看到琅琊军冲向前方朝萧楚河的方向渐渐远去,他也听到南诀大军的铁蹄在耳侧踏过,越过了身后的城墙。
耳边的声音渐渐变成耳鸣的回响,泥泞的血地上,萧凌尘闭上了双眼。
但争斗并没有停歇,这场较量绝非攻防战那么简单,而是天外天与南诀力量强弱的拼杀,这场战火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
每个人都将战斗到最后,能活着站在这块土地上的一方,才是南诀今后真正的主宰者。
这片干涸许久的土地,将会在今天血流成河。
“无心!”
“宗主!”
眼看唐莲和司空千落等援手前来阻碍,瑶光知道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他作势想要拔剑抽身,可无心岂能给他机会,双手紧紧将对方禁锢。
唯独这次,无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抱萧瑟更紧。
哪怕瑶光多次转动手中剑柄施加以百倍痛苦,和尚也不为所动,瑶光不禁骂道:“疯和尚!死到临头还如此固执!”
想到目的已达成,瑶光又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大可换个法子摆脱缠人的和尚,于是默念咒法舍了萧楚河的身子。看着跪坐在地仍旧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瑶光满是伤痕的脸上不禁出现一丝松懈。
叶安世终于要死了。
也正是这一松懈,一股极道之气猛然朝瑶光冲击而来,不等他完全退出两人的位置,竟被无心和尚强行逼出了那股力量的圈外。
“唔…”
瑶光撑着身子缓缓站起,便看到萧楚河和叶安世脚下骤然升起的八卦之阵。
瑶光目光呆滞:“这是什么!”
“两仪奇象阵。”和尚嘴角淌着血,却笑的愈发绝美,他说道:“瑶光,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萧楚河。”
萧瑟的两仪奇象阵无心终于练成,由他的佛门内功驱动的八卦奇阵下金色光芒直冲云霄,在他们周围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壁垒。
两仪奇象非外力可破,更何况现在力不从心的瑶光。
萧瑟和无心在阵法中看景象变幻无穷,在眼前,在脑海最深处。
萧瑟渐渐转为清醒,他所看到的景象中除了无心的记忆,也有关于他的记忆逐一在不停转换。但记忆里最先出现的,却是他和敖玉北伐之战中,那些百姓的哀嚎声,和无辜百姓们在面对绝望时,对永安王的讨伐声。
刚恢复意识的萧瑟开始拼命挣扎,那些声音让萧瑟只想逃。
“不要!”
他不想听,更不想看!
那不会是他!
和尚不顾伤口血流如注,收紧双臂,如紧拥了山河万顷,眼里全是道不清、亦无法阐述的眷恋:“萧瑟,别怕,我在。”
萧瑟根本无处可逃,只是心里感到难以诉说的难过,因为他那时无法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始终还有那么一个人,会永远和他一起面对。
“你放开我!”萧瑟发狠道。
他用力想推开抱住他的人,可沾满血的手却提不起一点力气。萧瑟只觉胸口灼烧得好厉害,而在他胸口异样那处,护心莲的金色之光正在他身体里熊熊燃烧,心口处好疼、好疼。
直到心莲的花瓣一片片燃烧殆尽,那火彻底湮灭,萧瑟才得以喘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灵脉激涌至四肢百骸,萧瑟能感觉他曾经的武功和内力都在源源不断恢复。
与此同时,往日景象依旧不断的呈现在眼前,萧瑟终于意识到紧紧抱住他的人,是无心!
他放弃了挣扎,表情逐渐由震撼到心惊直至不能言语。
而画面中,无心昔日虔诚的话语犹在耳侧。
——除此之外,我拿什么去修补你?
“萧瑟…”
萧瑟追在一幕幕往事的碎片里,听和尚诉尽衷肠:“我爱你。”
“你再看看我。”
萧瑟看到和尚为他点心灯一盏,在那场大雨中撕毁雪白的僧衣,发誓要为他报仇。
“看看我的心。”
他还看到南征北伐时,无心一身白衣深陷战场,那双本该怜悯众生的手上沾满了血,他为他颠覆了佛心,跌入红尘为永安王正名,为江山易主扩土开疆。
“我把它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萧瑟在阵法中,亲历每一件事,从无心到自己,甚至透过无心女身的双眸看到了真实的无心,又在无心女身的视线中看到了和她拥抱的自己。他和无心在星辰下拥吻,彼此心照不宣,要携手到地老天荒。
“你不能拒绝我。”
萧瑟根本无法作以回应,他呆滞的任由眼前的一切发生,又迷失在了曾经自己编织的两世梦境里,在两仪奇象阵中,看到了天启城里红妆十里的雪落山庄,看到那对身穿大红喜服一拜天地的新人。
那分明是自己的脸。
眼前,分明是无心的脸。
到底哪一边是真的?
亦或是,他更希望梦境里的琴瑟和鸣百年好合是真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
无数记忆的碎片被拾起,当萧瑟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心以生命为代价将破碎的他再度拼凑完整时,萧瑟恨不能他们就此死在梦境里。
当昨日重现终了,画面终于随之转变。
萧瑟独自置身在一片虚无的世界里,不知为何周围忽然落下片片晶莹的雪花,冰凉的触感落在脸上,融化成了一片湿热的水迹。
让萧瑟不禁想到了从前。
那该是十多年以前——
飞落的雪花忽的静止在身边虚无的色彩里,片刻后猛的往萧瑟面颊和衣衫裹挟而来,萧瑟也随着倒退的雪花,落入时光里。
瞬间萧瑟便置身山野间的雪落山庄。
白雪皑皑,天地同寿。
画面停留在山庄那一株梅花下,梅树下的少年不到二十岁,身着名贵的千金裘站在梅花前,举止翩翩俊美无双。他是昔日风光却流落江湖的北离皇子,还是这家落魄客栈的老板,姓萧名瑟。
他是萧瑟。
少年将冻的冰冷的双手揣进了袖子里,披着狐裘氅衣站在梅花下,面对眼前的冰雪美景,他缓缓呼出的长叹化作暖雾。萧瑟面容柔和殊丽,他清冷的目光里承载着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岁月和山河,在那片白雾的叹息下看起来易碎又坚韧。
他才是这天映雪里唯一绝美的颜色,也是这片意境里真正的美好。
萧瑟从未顾影自怜,即便他的处境正如那山间遗世的傲雪,但他坚持要做自己,坚持要活在干净的世界里。萧楚河生来义气容不得污秽,即便因此被霜雪打落枝头,也绝不后悔。
他有傲气,以此风雅。
后来落魄的老板跟随红衣少年的脚步走出了客栈,最终还是走进了庙堂。
少年消失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只有那间落魄的客栈还在风雪里,等他的故事归来。
时光荏苒,红梅依然傲雪屹立。
却在往后十年的一次严冬里,被寒风打落了枝头。
孤寂的画面中又出现一个白衣小僧。
那和尚盘膝而坐,就在萧瑟方才的位置。
他守在那株梅花前,看雪地落花凄凉,随即将那凋落的梅花拾起轻嗅,像落下信仰之吻。
和尚在他雪白的僧衣里,揣了满怀的梅花。
“无心!”和尚身后传来激动的喊声。
听到呼唤,和尚回首萧瑟处。他轻轻笑起来,说道:“真龙在野,你会是英雄,我以前就这么想。这一次我把你还给天下。”
“不!我不做英雄,我是你的!!”萧瑟急步过去想拥他入怀,这样谁也不能从身边夺走他!可被拥入怀中的,却是满身血迹的无心,这才是是真相…
萧瑟抱紧了无心,固执又可怜:“我是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他几乎痛哭出来。
无心奄奄一息的靠在萧瑟肩膀,轻声道:“或许是因为,在南诀找到你那一刻起,每当想起以前的你,小僧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不是在修补萧瑟,更是修补自己。他看过天启城中年少轻狂的萧楚河,也看过执掌大权意气风发的永安王,还看过手摘星辰,愿意披星戴月只为无心而来的萧瑟。
萧瑟给过的爱,和他对萧瑟的爱,让无心不允许萧瑟破碎。
无心留了长发。
他笑着说:“世人说,夫妻结发方能长长久久。”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要破镜重圆,无非将他们的爱意一片片拾起,萧瑟或许碎了,但无论一年还是数十年,总归能让无心拼出一个完整的归宿来。
“萧瑟。”和尚抚摸过萧瑟的脸颊,深情如许的望着他,眸中无声却有情。
何止年年岁岁,我有一生要爱你。
可现在无心不敢对萧瑟说一生。
他怕做不到。
“只是最后,你还愿意跟我做结发夫妻吗?”
“无心?”萧瑟颤抖着去握他的手,那只手却在他面颊划过,从萧瑟指尖垂直滑落,萧瑟赶忙接住无心倾倒的身子,低头看见他们置身血泊当中。
阵法脉络中不断流淌的,是无心的血。
“啊…”萧瑟紧紧抱着无心,迷茫到心碎。
风雨潇潇,山河无恙,无心终是等到落叶归根时,却是无语凝噎,悲洪戚戚。
哪怕最后,萧瑟与无心也只是在那耳鬓厮磨中尝尽了悲痛欲绝。
“无心——”
萧瑟在悲泣中独自走过一遍他一直想要的记忆,而怀里的人,却在狂风雨落中一点点冷下来。
南诀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雨。
闪雷直下,飞禽走兽在大雨中飞驰狂奔,万物有灵,无形的危险正在逼近,它们都在逃命,悲鸣响彻天穹。
电闪雷鸣里,两道飞星劈开乌云,爆发巨大的声响后沉入地面,所有人在地动山摇中被大雨迷了眼,雨水里被飓风搅弄的全是泥沙和鲜血,令人窒息又作呕,待黄沙完全被大雨冲刷,众人才看清那两道极光产物。
无极和天斩!
它们远在天启,在萧瑟退隐前深藏天下第一楼中,现在却受到极大的力量召唤,出现在两仪奇象阵前。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战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成战后的硝烟,也浇灭了敌军的气焰。
司空千落停在唐莲身边,凌乱在瓢泼大雨里,但丝毫不影响她的仪容,反而越发清丽逼人,她担忧道:“大师兄!怎么回事…”
唐莲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混战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强行趋于平静。
他们都看到了,那位昔日名声赫赫的永安王抱着怀里的和尚走出了两仪阵法。
走到了无极和天斩面前。
片刻后唐莲双眸闪烁,在无限期盼中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他稳稳道:“他回来了。”
萧凌尘在仅存的意识里感到有个人将他扶了起来,沐春风来得及时,下了几剂猛药后萧凌尘方才勉强睁开眼,大雨将他盔甲下的面容冲刷的苍白如纸色,可沐春风还是能看出来萧凌尘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后才带着满足和疲惫昏睡过去。
敖玉在军前伫立,他肯定,那人的确是萧楚河,他在千金台见到的萧楚河。
萧凌尘被连人带盔甲扛了起来后,书生模样的公子也抬眸向萧凌尘方才展颜的方向望去,模糊的大雨里琅琊军和域外大军吹响列阵的号角,纠集起来的兵马于敌军撞开了一条大道,奔往萧楚河。
真龙在野,千军万马的铁蹄踏碎山河,他们勇往直前,迫不及待的前往臣服。
风云再起 16
第十六回 腊月廿三
萧瑟睁开眼睛,风雪吹进一片白,没有让它变得更白,因为天地已尽皆被白色俘虏,无边无际。他所知海内万千疆域,只有一个地方有如此荒芜而脱俗的景色。
漫天梨花萧萧,寒风哭号而过。雪地上有一串鲜红的血迹,血迹绕着时密时疏、乱七八糟的脚印,把深厚的积雪烫出大大小小的血坑,红梅开遍碎琼乱玉。
萧瑟抬起头,运起上乘轻功,踏雪无...
第十六回 腊月廿三
萧瑟睁开眼睛,风雪吹进一片白,没有让它变得更白,因为天地已尽皆被白色俘虏,无边无际。他所知海内万千疆域,只有一个地方有如此荒芜而脱俗的景色。
漫天梨花萧萧,寒风哭号而过。雪地上有一串鲜红的血迹,血迹绕着时密时疏、乱七八糟的脚印,把深厚的积雪烫出大大小小的血坑,红梅开遍碎琼乱玉。
萧瑟抬起头,运起上乘轻功,踏雪无痕,追着血迹去寻找它的源头。他冥冥中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所以越向深处,心里越沉。
风送来兵刃相接的声音,一开始是两三声,然后连成一片,密密麻麻。这阵白雪在他眼前吹过去,吹走了那声音神秘的纱衣。
一个黑影在雪的边界上狂舞,气势霸道无双。刀光剑影缠绕在他周身,金石声撕开乾坤。寒芒、剑气、骇人的杀气,都汹涌地逼向对面。他对面的人一身白衣。
一身白衣,两手空空,那个人用一双手去挡那些兵刃,显然招架不住,于是只能堪堪接下几招,再向后飞掠几步退走。交战激烈,萧瑟甚至觉得雪川在塌裂,千丈外的沙石滚地而走。他胸腔内也发生地震,向深处开裂。
他知道那白衣人一点足可以飞天十几丈,踏水如履平地,起落如飞鸟落雁,但此刻眼前这一退,却只有普通人寥寥几步的距离,吃力得很。
所以他顷刻间就被追上了。刀剑声一刻不停,战鼓都没有这么密集的节奏,再一次狠狠砸过去。
白衣人身后已无退路。
一剑挥出浩然剑意,将他逼下了雪崖。
“无心!”萧瑟猛地向前扑去够他,却也是两手空空,握住了一把白雪。雪化成了水,在他手上消失不见。
又一阵风吹过,崖底的一切遂铺展在眼前。
那白衣遍染血污,被剑气割得破碎不堪,人躺在雪中无法动弹。萧瑟扶起他的脖子,却只看到那张嘴巴一口一口地吐血、咳嗽,喉咙像一个源源不绝的泉眼,冒出滚烫的液体流过他的手……
血迅速透了那身白袍,于是地上的那整个人好似一树凄绝的红梅,在雪里开到了极盛。
他向一旁望去,竟见雪地里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同样是衣衫尽红,但这一身红衣却是原本的颜色。
雷无桀。
闭着眼睛的,已经死掉的雷无桀。
再看更远处。唐莲,司空千落……
萧瑟猛地去看那黑衣人,黑衣人竟然向他疾袭,刀光剑影嘈嘈不停,当头刺下。萧瑟一惊之下凝神,认出了他手中兵器。一把三尺青锋,浩然剑气,裂国斩天之剑。一根寒光沉沉,恶鬼符篆,无穷无极之棍。
他凝眸看进阴影里,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
萧瑟急喘一声,从梦中惊醒。
天光已亮。房中窗户掩着,外面的风在冲撞窗扉,又被窗棱凌迟,发出凄厉的尖叫。他逐渐回过神来,梦中的刀光剑影被驯化了,变成了楼下厅里嗒嗒的切菜剁肉声。
坐起身静一会,待这阵轻微的眩晕褪去,萧瑟下床穿了外衣,盥洗,束发。铜盆水里映着他的脸,好像梦里那个面目并不狰狞、却有十成十骇人的“真相”。
水从指头缝里漏出去,萧瑟凝神看着,目光镇定、若有所思。所思是眉心的一根线头,它一牵动,双眉就向中间皱起来。他低头看铜盆里的倒影,对自己沉默片刻,似在审视一个什么旁人。
有些事情,已经拨开云雾、无所遁形。
恶梦是给从前陪葬的帛书,雪崖铺成一张好绢,鲜血研成浓墨,提醒他旧事已被挖坟掘墓,而腥风血雨无可避免。从来他入的局都是如此,以成败论生论死,想要以静制动的人,看着泰然无事,其实影子已经成为指向己方的利剑。
萧瑟擦净脸,棉布让他扔进了铜盆里,轻轻一片水声,倒影被打散了。
药庐的一方厅里欢声笑语,热火朝天。萧瑟掀起帘子,几张回头望他的年轻面庞都被照得一亮。
今天该是个节。千金台大宴腊月廿一,两日过去,便到了小年。若照往年,雪落山庄这几日该是落脚人络绎不绝,今夜至,明晨走,赶着回家团圆,直到年关附近才会冷清下来,连伙计都被他放回家去。可今年冬日祸从天降,连着奔波忙碌,他倒把这事给忘了。
“和尚,给钱吧。”雷无桀的声音响起。年轻人顺着帘子瞄了一眼外头的天光,笑嘻嘻扭头朝无心说道。四个字说得口齿不清,嘴里咔吧咔吧嚼着麻糖。
萧瑟顺着那颗脑袋一望,无心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挑眉,又狡黠地转过眼珠看红衣人,“我几时答应你要打赌了?分明是你一厢情愿的。”他对雷无桀道,“再说,小僧可是身无分文,你要讹人也该挑萧老板这样富贵公子。这一屋子人忙成一团,都比不上他气定神闲,在哪里都是一副老板派头。”
“你耍赖!”雷无桀叫道,“姬前辈,您评评理,刚才是不是说得好好的?”
“问百晓堂买消息,可是要花钱的。”姬若风笑道。
雷无桀目瞪口呆。
叶若依和司空千落在一边直乐。沐春风回海事府料理家事,萧瑟和姬雪又商议着换了个姬若风过来,美其名曰大过年不能让老人家在百晓堂孤苦伶仃,这房子里热闹就总是减不下去。
萧瑟轻嗤一声,走进厅中道:“拿我赌什么了,说来听听。”
“自然是赌你什么时候起床。”雷无桀摇头晃脑。
萧瑟哭笑不得,一拂袖在无心对面挨着姬若风坐了,“好大的出息,这有什么好赌的。”
“当然比不上你,一出手就是一座城池。”雷无桀说着,兴冲冲伸出一根指头,“不过我和和尚赌的也不小,正是今天这顿饭的酒!”
有钱人摇头,叹道:“真是大钱。”
“他们闹一闹就算了,您也跟着掺和进来。”萧瑟对姬若风道,又转过头,“还有这位大师,难不成千金台上喝了一杯酒,清规戒律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看着无心。
无心目光在他脸上徘徊两下,拍手掸去面粉,伸来捏住了萧瑟的左手,“我和姬前辈可是在做正事,不对劲的是萧老板才对。”他按了按那手上的脉,盯着人道,“受着伤的时候睡些懒觉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大好了还起得这么晚?害我平白让雷无桀讹上一笔。”
“难道内伤还未痊愈?”
萧瑟由着他摸过,可无心自然也是摸不出什么,于是目带狐疑地瞧着他。萧瑟没再理,眼睛往桌上一瞟,愣了愣,明白了大概。
“师父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他说。
姬若风正拿着一堆白面团和绿面团在竹蓖子上“排兵布阵”,看来无心所说的“正事”就是此事了。姬雪立着棍子站在老堂主身后,看上去并不想做出评价。这时竹板一转,摆着白面团的一角转到了萧瑟面前,萧瑟抬头,对面一片青翠欲滴。
“看到没,”姬若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个赋闲四年的挂名王爷,”他指着白面团,“风云楼,似敌非敌,似友非友。而且势力尚不清楚。”他指着其中一片绿面团,“还有皇帝那边······你那二哥定然不会与此事全无干系。”他的手指落在另一片绿面团上。望着那道无形的楚河汉界,老堂主感慨道:“不容乐观啊。”
萧瑟眉梢抖了抖,有些好笑,“这是······”
“雷无桀买菜买得太多了,只好绞了些菜汁和进面里。”无心笑道。
雷无桀听见数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乐道:“这不是和尚吃东西规矩太多,索性就多买些让他自己做。这年节上,总不至于犯禁了。”
他又对无心道:“多了就多了,我们陪你一起吃不就行了?”
无心一愣,笑而不答。
姬若风敲一下桌子,把他们的目光引回来,看着无心慢悠悠道:“不知道叶宗主,该摆在什么位置?”
无心看了看姬若风,脸上逐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又转脸看萧瑟,拾起一个白面团,一个绿面团,在手中揉在一起,“叶某在中原行走,无论是自己行事还是由旁人来看,从来都是亦正亦邪。不过正路邪路,目的都是一样。姬前辈不必试探了,”他手中揉出了一个个头分外大的淡青色面团,放在萧瑟面前,“安世,一言九鼎。”
萧瑟只是轻轻一笑,垂眸看着那面团:“真是好大一颗发霉光头啊。”他抬头与和尚目光相对,目中是深深一口井。
姬若风却摇头:“年轻人,总是容易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他道,“江湖意气,知交相酬,若真是这么容易,那这江湖也合该风调雨顺个八百年。”老堂主顿了顿,凉凉一笑,“······你们二人也不会是如今的境遇。”
萧瑟凝住眉头。
姬若风从怀中掏出一件亮金物事,啪地立在白面团和那个淡青色的之间,直截了当地隔开了两个。“我的好徒弟。你不想牵连,不想麻烦,麻烦却自会找上门来,可由不得你在这偏野地方独自萧瑟。北离之大,尚且容不下一个小小的雪落山庄;难不成这天启就能容得下我这药庐了吗?”
“这是——”萧瑟终于又皱起眉来,从姬若风手中取走了那张金帖。“他们找上您了?”
这金帖却不是千金台的金帖,上绘着金龙腾云,如意呈祥,乃是一张皇帖。北离万万臣民,见帖如见圣上,接帖如同接旨。
姬若风哂笑:“你师父武功废了,可脑子还好使。他们要找我,还没这么容易;找你,却是不难。玄同亲自送金帖到王府,你的老家臣惶惶地接了,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主子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好托人给百晓堂递了消息。你来了天启城不去住该住的地方,不代表那地方就不是你的府邸了。”
“徐伯可好?”萧瑟沉声问道。
“比你好些。”姬若风调侃道。
“上写的什么?”无心向那金帖递了一个眼神,问。
萧瑟展开,姬若风直接道:“大年三十,除夕宫宴。今年永安王既然在了天启,于情于理,都要参上一参。”
无心慢慢点了点头,见萧瑟脸色仍未缓和,道:“怎么?”
萧瑟抬眼,幽幽道:“今年这场宫宴,可真是一场大宴。”
无心挑眉,笑道:“哦?”
“‘我皇族亲眷,皆在受邀之列。望永安王以大局为重,万务赴约,不负此良宵佳节。’”他念道。
“这话又有何话外之意了?”无心配合道。
“你可知如今北离皇族,有几人?”
“你们兄弟三个,算上兰月侯,便是四个。”
“我还有个妹妹。”萧瑟道。
“那便五个。”
姬若风轻敲着桌面,萧瑟转头,与他对视一眼,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先皇时,有一位王爷被贬出了天启,算起来是我的王叔,当年也曾煊赫一时。朝野上下,都叫他青王。”
无心一怔,着意打量萧瑟一眼,笑道:“这名号倒是与你有几分相称。”
“所以,这位青王,也会到天启参宴?”
“皇族亲眷,皆在受邀之列。”
无心一叹,“萧瑟,我不懂你们的那些皇室密辛。你不妨直说,这王爷又怎么了?”
“他是——”
“陈年旧事,说了也无益。”姬若风缓缓摆了摆手,打断道。
“师父,若不是因为陈年旧事,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萧瑟道。
“你觉得那风云楼和皇帝一个抢一个地把你牵扯进了天启城,是念着那些旧事,一时兴起?就算是多年绸缪,起事也需要一个契机。你就不想知道这契机是什么?”
萧瑟微眯双眸,“您的消息打探得倒快,查出什么了?”
无心因为心头存疑,听出姬若风在引着他们换话头,但是也并未插嘴,跟着听了下去。
“此事在月前也算得上是震动朝野的大事。不过后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你这闲云野鹤没听说过也是不足为奇。”他扭头对身后道,“叶家姑娘应该知道些吧。”
“您说的是北蛮战事?”
萧瑟皱眉。
“北蛮原本在你父皇登基之初活跃了几年,那段时间域外、朝堂、江湖之中,变故层出不穷,千丝万缕的关联。不过所幸你们萧家是战场上一兵一卒一枪一箭打下来的天下,外有雷梦杀,内有叶啸鹰,再加上萧若风,进可荡寇、退可护国,所以即便是那骠骑悍将杀来大马弯刀,照样是血溅沙场。连番激战下来,伤了不少元气。议了和,这才保了北地大原上十余年靖平。”
萧瑟一挑眉,意思是,这说的不还是旧事?
姬若风轻咳一声,“可如今,能在战场上镇住胡人的守将,不是死了就是退隐了。西边国境有百里家的人去守;南决从来没安分过,却也有萧凌臣看着;而北方,一直缺一位大将军镇守。以胡人的性子,无将帅镇守的边关都不是边关。北离北境十二镇,便是送到狼口的羔羊,狼一旦养足了精神,羊群永无宁日。”
“他们犯了边关?”雷无桀跳起来,“若依,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说过?”
“因为——”
“此前已有朝中大臣议论,说北离萧氏一脉一向武运昌隆,到了天正帝这里,似是重文轻武了起来。遂又隐隐提起了当年国师‘白可定国赤可开疆’的卦象,质疑天正帝安邦平天下的能为。皇帝风雨不动,调萧凌尘回都,率北地三州府,统二十万血甲铁骑,将一部北蛮人围杀殆尽。枭其首,焚其甲,长原赤地七里,烧了整整三日狼烟,祭十二镇枉死百姓。据说飞烟入云,就算是他们大汗帐下也可眼见。还活捉了那一部的头领,班师回朝。”
百晓堂人说话如同说书,话语连珠,老堂主自然个中翘楚。姬若风这时却顿了顿,忽然对萧瑟道:“若你是皇帝,此刻当如何。”
萧瑟摇头道:“定国之策,若是我听个故事就能说出来,干脆明年科举直接用它,谁答得好,谁当皇帝算了。不在其位,硬谋其政,便不得其门而入。”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可也能听出来,这一次,并非长久之计。北离国土辽阔,要凌尘兼顾南北疆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姬若风笑吟吟点了点头,“大将军浴血而归,将寇首掷于九重金殿上,等候皇帝发落。群臣积怨沸腾,一时谏声四起,言斩杀示众者有之,言黥面遣返者有之,争论不休。你那二哥留下一句容后再议,第二天,却下旨把此贼原样送还了。”
“什么!”雷无桀义愤填膺。
“也不怪你想不到,你二哥做的这事,你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姬若风老神在在,绕着弯子,“据百晓堂得到的消息,后宫中有一位颇蒙圣眷的胡妃,在朝后长跪天子,涕泪求情。道兵戈相争必令两国永无安宁,仇上加仇,无解之解。上策唯有永结姻亲之好——”
萧瑟目光一凛。
姬若风摆摆手,“别紧张。不是嫁,是娶。皇帝允了,赦了那胡人,遣他带一纸皇命回到域外,令他们大汗择一适龄公主,与北离结亲,从此不再戈矛相向。”
无心听罢扬眉,“听起来——真是有些窝囊。”
“美人落泪,是红颜祸水,为此倾覆一国之人尚不在少数,这还算不得什么。”姬若风笑道,“是吧,徒弟?”
“您问我做什么。”萧瑟凉凉道。
“为师担心你们萧家血脉里便有这见不得美人落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本事。为免误了大计,只好先打探一二。”
无心在旁边乐,笑着说:“姬前辈此话不无道理。”
萧瑟扭头瞪了他一眼,避之不答,只正色道,“若不是我那二哥当真性情大变了,那世人为免小看了他。”
“你觉得,此中另有隐情?”唐莲问道。
“你看得出来,朝中人未必看得出来。”姬若风道,“文相学士出身,刚直不阿,在朝上气得大骂天子:‘此胡妃在北离后宫,蛮夷尚且纵容铁蹄肆虐我北境,可见姻亲之策,有名无实。可笑一纸姻亲,一人之力,何当边关雄师!如今武夫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方擒贼于大原;后妃几行眼泪,温言软语,便赦免于朝堂。我北离儿郎血汗,要如何给他们交代?’说完当朝阔步下殿,闭府不出了。”
“他说的有道理啊,那皇帝是怎么答的?”司空千落问道。
“文相死了吗?”萧瑟问道。
“没有。”姬若风道。
“皇帝如果当真一意孤行,是听不得这种话的,也留不得此人。”萧瑟道,“君心似海。所谓和亲,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二哥这是在放线钓鱼啊。”
无心伸手在金帖上点了点,“一场宫宴,似乎是收网的好时候。”
萧瑟颇为认同,点头幽幽道:“皇族亲眷皆至,再加上一场域外姻亲,总觉得,像是要见证什么似的。”
他又皱眉问:“您还没说,这奉旨迎娶北蛮公主的,是哪位皇亲国戚?”
“是——”姬若风盯着萧瑟道。
“萧凌尘。”
萧瑟轻笑一声,“就他那脾气,能忍得了?”
姬若风但笑不语,忽然又咳了几声,姬雪在一旁皱着眉给他倒了一碗水。
“您的身体······”萧瑟轻声说。
“归辛百草管着,死不了。”姬若风满不在意道。
萧瑟眉宇沉下来,垂眸盯着金帖看了半晌,抬头道:“也罢。好久没见的人,总归是要见上一见的。”
“想好了?”无心偏头看着他。
萧瑟点头,顿了顿,忽然淡淡一笑,“是我犹豫了。想了一路,现在才想好,是不是有些晚了?”
“自然不晚。”无心笑道,“因为还有我啊。”
萧瑟笑着摇了摇头,垂眸在指间翻转着金帖,如一串金雀绕指飞舞,沉默片刻,抬头时道:“我要回王府。”
“您把他支走,要和我说什么?”萧瑟去给姬若风取藏锋剑,无心望着他踩雪上楼的背影,问道。
姬若风负着手,手指在手背上轻点,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听说他那把剑,是你取的名字?”
“是。”
姬若风哼笑一声,“我这宝贝徒弟一向自视甚高,没想到跟你还挺亲近。这样的佩剑拿给别人起名,你可知对剑客来说意味着什么?”
“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无心淡淡道。
“我是他师父,不是你师父,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姬若风道,“藏锋是个好名字,或许我应该谢谢你。原本这剑对他来说是一个负担,不过现在,他也遇到了真正懂剑的人。”
无心笑了笑,笑意堆弯眼角,“您反倒跟我客气起来了。安世与朋友结交,从来只看人,不是为了什么感谢的。”
“傻小子,我欣赏你们之间的情谊,但也要提醒你,好的情谊,不一定有好的结果。这样的事情我见过不少,就连你父亲当年差点只手遮天,都不能恩义两全。”
“世人未免待他太苛刻了,他也不是自己想要当那个魔头的。”无心叹气,“他也是个可怜人。”
“世人不会管魔头有什么苦衷。他最好的朋友管了,却没有管成,反倒差点把自己一身武功废了。于是后人只会记得魔教东征,叶鼎之六亲不认,和至交好友百里东君大打出手,以一己之力连战大内高人,险些弑君。”姬若风缓缓道,“说来也是一件奇事,若没有黄金棺材那次巧遇,你和萧瑟,本该是对立的。尤其在朝堂上,江湖上,除了这间药庐里的人,都认为你们应该是对立的。”
无心眨眨眼,沉眉问道:“姬前辈莫不是在劝我,冥冥中自有天意,不可逆天而行?”
“你不信天命?”
“难道您信?您若是信,就不会在百晓堂亲自涉江湖事,也不会有萧瑟这样的弟子。”无心负手道,“真要说起来,信与不信,其实都没什么用处。命究竟是什么样,总要自己走了、做了,才知道。”
姬若风看着他,“可是如今这局中,利用的正是‘天命’二字。”
“怎么说?”
“想让他坐那把椅子的人,利用的是天命;不想让他坐那把椅子的人,利用的也是天命。甚至他那位父皇,临死之前也相信这天命。”姬若风道,“我方才说‘白可定国,赤可开疆’,你可知下半句是什么?”
“略有耳闻。”无心道,“龙或在野,天下难安?说的是他。”
姬若风点了点头,“他们道家批命,是泄露天机,因此话从来不肯说的太死,不然轻则阳寿折损,重则五雷轰顶。所以这后半句,有两种解法。”
无心垂眸,表示洗耳恭听。
“其一,是说当年的白王和赤王都并非真命天子,而真龙在野。真龙在野一日,则天下难安,因此,若想要海内承平,必得真龙乘风踏云,回归天位。”
无心莞尔一笑,“将四海命数都牵系在一人身上,若这是天道,天道为免太不公了些。”
“另一种,却是说无论定国或是开疆,那条在野的龙都是天下的变数。若天下难安,则必与祸龙激战在野,屠于荒滩,龙血染江山。”
无心慈悲念一句佛号,功德消业障:“阿弥陀佛。”
“你信哪个?”姬若风对他道。
无心摇头,“小僧帮人,不帮天道。”
姬若风笑了两声。“可世人都会选。”他道,“他父皇也会选。当年萧若瑾捏着那条天命琢磨了那么多年,‘龙或在野,天下难安’,于是他最后迎被贬的六皇子回都,还给他封号‘永安王’。永安永安,你说,这是不是司马昭之心?”
无心却也笑了,“时也,运也,真是天降大任于我啊。既然如此,叶安世,如今愿来安这条龙。”
“好大的口气!”姬若风道,“现下这风云已经造起来了,怎么叶宗主,又要力挽狂澜了吗?”
“我可不是一个人啊。”无心笑道。
姬若风咋舌,“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无心夷然道:“您也不必讲太多旧事道理。我爹这辈子,良人与恩义始终不能全。不是为了母亲得罪别人,就是为了大义含恨自裁,以致阴阳两隔。安世这二十年来,动荡也算见过不少,虽不敢在姬前辈面前妄言什么,但是有一条准则,必奉行不怠。”
“哦?”
“我想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就算以身犯险,也要亲自去抓住,不会坐等其成,更不会任他跑了。”
这话说出口,有两分魔性,余下的塞满理直气壮。
姬若风摇头感慨,语重心长,“江湖人说你和你爹一样狂妄,我看不对,应该是你比叶鼎之还要狂妄。”
无心笑了笑,“我爹没能达成所愿,不代表我不能尽力一试。姬前辈岂是这般迂腐之人?”
姬若风轻轻哼笑一声,沉默片刻,随即忽然反应过来,骂道:“浑小子,你拿我徒弟和谁作比?”
无心不言不语,弯起眉眼看着他,只管巧笑倩兮。
他一露妖魔菩萨相,世人皆束手投降。
姬若风拿他没法,别人家的宗主,管又管不得。只好轻咳一声,“言归正传,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无心沉默片刻,姬若风转头看着他。
“他既然要回王府,我便不能与他同行。”无心开口,语气平缓下来,“我的身份和雷无桀他们终究是不同,待在他身边只会有更多麻烦。日前已经跟他说好,朝堂之事交给他,天外天与江湖事归我。”他立身向姬若风抱拳一礼,“山南水北绿林道上的消息,还要劳姬堂主帮忙。”
“不过姬前辈还要仔细自己的身体才是。如今萧瑟亲近的长辈世间唯您一个,若您在此事上有什么闪失,于他,定是得不偿失的。”无心轻声说。
这日夜半,一只半月高挂,夜鸮在药庐四周啼叫,衬得长夜寂寂,树静风冷。一缕烟气从烟囱里升出来,被怪风揉玩捏弄。
几个年轻人经了一场大事就要大闹一场撒欢,一顿饭酒就吃到了夜里。明晃晃的、糊着纸花的窗里传来爽快的大笑和嘻骂,影子挤着影子在上面扑腾。闹到尽兴了、酒醉了,月亮遥遥在杯里睁眼,雷无桀捧着,在屋里晃荡,逢人就抓住道:“快看,我杯子里掉了粒银子!诶,大师兄,垂天功法有没有倒引水流的功夫,能隔空取物,不碰酒水就把它取出来?你教教我,我把这银子给你!”
唐莲趴在桌上,单举起一只手摇了摇。
无心坐在一旁笑,他们是从没见过和尚喝醉的。萧瑟托着腮一抬眼睛,他们两人都不小心露出了十分清明的神色,又不小心看到了对方清明的神色,菜已冷,酒气昏,厅室喧哗,而他们清醒。
此刻有很多法门可以避开对面的那双眼睛,萧瑟可以调侃一句‘大师海量啊’,无心便可以回敬他‘难不成萧老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他们默契地没有出言打扰,于是木与石结盟,山和海相通,连成一道桥。这一看一下子像回到了大梵音寺山头上的破庙前,长风松月,断壁石垣,一眼目空一切,只有对一个人的了然。
是眼中人与自己。是一个人。
萧瑟盯了他片刻,逐渐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神秘而胸有成竹的笑容,仰脸抬头用鼻尖看人。待到无心抬起眉心,毫不客气地回敬以询问之色,他又懒洋洋地笑着移开视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狡猾神仙样。
无心于是也挪走了目光。
四面八方的声音和气味重新涌入感官。
折腾得累了,几个人摇摇晃晃回了屋子,睡得虽晚,却是又快又沉。
灯一扇窗一扇窗地灭了,药庐从妖怪洞穴摇身一变成了普通人家,和夜色融为一体。
直到更深的深夜,那只夜鸮降落,一袭白衣推开了门扉。
夜鸮停在无心臂上,他也停下了脚步,回头几分,却并未回头。
“你没睡。”他道。
“在下要是睡了,”暗中那人道,“叶宗主,这就要一声不吭地走了?”
夜鸮在主人手上回头,凝视那声音的来处。
无心轻轻一笑,“萧老板,给朋友践行该折柳相赠,哪有兴师问罪的道理。”
萧瑟慢慢走向他,月色在他的头上披霜,衣上挂雪。他也笑了一声,“你若能找到柳树,十里长亭短亭,我也给你折来。”顿了顿,又道,“何况无论有没有这柳,叶宗主都是不会留的。”
“你知道我要走?”
“有旧案在身的人,揣测起来便会容易得多。”
“不仅要兴师问罪,还要翻旧帐了?”
“和尚,我不是在拦你,也不会拦你。”萧瑟道,“在雪落山庄不会拦,今日也不会拦。只是如今事情复杂,你若还是照以往那神出鬼没的样子,只会给我添麻烦。”
他一较真,无心就退让。他叹道:“你那王府我不能去。四年前你不在时我可以帮你守着,是因为答应了你,一切交给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以我当时的身份,功成身退自然要比与你同进同出省下好多事端。”
“这回?”萧瑟挑眉。
“······我嫌麻烦。”
“······”
萧瑟一愣,但又觉得和尚似乎就该是这样旁人料不中的样子,便未再多言。环起双手靠在门上,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你此去,不必一个人走,可以去找一个人。”
无心扭头,转过身对他道:“你这喜欢卖关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萧瑟没理他,“这帖子萧凌尘肯定也有一张,不出这几日,他便会回天启。”他道。
无心点点头,“知道了。”
他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拳头,扔一样东西给萧瑟,“临行之前,送你个礼物。接着。”
自然是一颗菩提子,木色光润,天生五点裂孔,当中凿穿绳洞,取五眼六通之意。与他的佛门六神通乃同源之物。
萧瑟借着微光看了看,“大师这回解的是在下什么烦恼?”
“是······”无心目光闪了闪,嘴巴张开,又合上。低眉笑道,“还未想好。”
萧瑟眉角一动,“既然这样,在下不收。”
菩提子又飞回手中,无心双目一瞠,又缓下神色,笑问道,“萧老板要如何?”
萧瑟抬头,望着天中半月,眼中落了莹莹两点白。他低声道:“若过了除夕,我还能见到这五眼六通,”目光自月中瞥下来,“便算你解了我烦恼了。”
“除夕的事,你可要我帮忙?”无心一笑,问道。
“有些事情,该是我做,就算它是刀山火海,也必须是我做。”萧瑟淡淡道。
“好。”无心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请萧老板放手去做。如若成了,也不算枉费我这一番折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萧瑟眸色一沉,眼睛一眨已经是换了一副神色,“我答应你。”
无心挑眉,“答应什么?”
“你还欠我第三颗菩提子啊。到了日子,我可是要收的。”
无心笑了笑,朝前迈了一步。他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下去,鸮从手臂落到肩上。无心注视着萧瑟,对他立起一掌。
他们击掌三次,掷地有声。
下一阵风吹过,他化为鲲鹏。
“我把他劝走了,你不怪我吧。”姬若风对徒弟道。
“您以为他是被您劝走的?”萧瑟收着行囊笑道,“他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就算您什么也不说,他昨天也会走。”
姬若风呵呵笑,“你倒了解他。”他问道,“他去哪了?”
萧瑟把药罐子挨个拔开看了看,语气漫不经心的,“我让他去找凌尘了。”
“萧凌尘?”姬若风微皱了皱眉,“他那个身份去军中,可是一步险棋。”
“他可不是什么‘棋’。”萧瑟放下手中的瓶罐,对姬若风道,“师父,或许您也该亲眼看看那和尚化险为夷的本事。他堂堂域外三十六派大宗主,难道还要时时在我眼皮子底下看着?”
“徒弟我自认也是个心思缜密,颇有警惕心的人。却不过是三顾城到大梵音寺与叶安世从游个把日子,再见面就能够以性命相托。凌臣那脾气,还难不住他。”
“哼,他这一点,倒是和他爹一样。”姬若风喝茶。
提到叶鼎之,萧瑟便想起昨日没说完的事,问:“青王的事情,您不想让他知道?”
姬若风垂眼看着杯子,“他可以知道,也应该知道,不过现在为时过早。”他手一顿,“这事你也想管?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案,抖一抖都得沾一手灰。”
萧瑟皱眉,“青王与那叶鼎之有旧仇,庙堂道上的人又想拿魔教宗主来对付我。此时青王回都,背后是何居心?我不去管,难道还等着他们要挟吗。”他沉声道,“既然决定要做,就不怕麻烦。他本该好好地在家里闭关练功,却因为我被卷进来。此事若没有一个了断,我不会离开天启。”
“你打算怎么了断?”姬若风诧异道。
“我不动的时候,有人以为我动了。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动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去会一会青王,能不能入这局,就看他了。”
“你······”姬若风眯起眼睛,“该不会是想把他和叶鼎之的事都翻个底朝天吧。”
萧瑟点头,“还需走一步看一步。”他笑了笑,“年节年节,一年之劫。把劫数炼化成机缘,也不光他一个人能做。”
他垂眸思量片刻,对姬若风道:“弟子而今在朝上,称得上无权无势。有劳师父替我打点些消息。”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姬若风揣手,打了个哈欠道:“哪个,说吧。”
“御史台、大理寺。”萧瑟正色道,朝姬若风一礼,“此事不可潦草,师父费心了。”
“还有什么话,一并交代了。你们左一句右一句,老头子可记不住。”姬若风不耐烦道。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萧瑟果然道,“我走了之后,这药庐不能人去楼空,得留下一只耳朵。华锦和温良的消息,不能耽搁了。”
姬若风咋舌,“你到底要查多少东西。”
萧瑟顿了顿,幽幽说道:“誓既然立了,若能事成,再多都不算多。”
“好,好——”姬若风深深地看了徒弟一眼,眉间三分欣慰,三份怅然。他仰脖喝光茶水,施施然走出门去,“恩仇缘劫虽不肯歇,情义却也千秋万代。”
白发人一步踏出,朗声吟道:“年光如箭去,世事正轮回啊。”
金辉四层,风云楼中。
“玉姑娘,解药。”
桌上三盏茶,三个人相对而坐,茶香热气袅袅,却无一人动。萧微云和萧疏雨依然是佩刀挂剑,倚枪在侧,神色比那日斥退禁军更要严肃上三分。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茶布短衣人,腰间插着一支短笛,看起来身量不高,坐在那里脚尖刚好挨着地。此人头发高束头顶,插着一根平平无奇的簪子,脸庞青稚,一时难辨男女。不过这称呼一听来,原是个女子了。
玉姑娘先喝了她们坐下来以后的第一口茶,皱眉露出嫌弃之色,勉强咽下,才道:“你们这种向用毒的人讨解药的习惯,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让我给的是杀人毒,既然杀人,便没有解药。要永远封死一个东西,有了锁,何必再有钥匙?”
“既然如此,请将毒方与制法留下。”萧微云皱眉道。
“不给。”玉姑娘直接答道,“笑话,尔等非我族人,凭什么开口就要毒方?”
萧疏雨已是有些动怒了,萧微云的脸色也是不好,甚至做出了拔剑的起势。
面对这两个一瞬杀人的武功高手,玉姑娘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她冲对面道:“我之前说好了,只要拿一个的命。而且我家里的人也不能卷进来。为了这个,连暗河我都碰了。可我却听说,在江湖宴上,你们让他为难了?”
“江湖宴上发生之事在我们预料之外。”萧疏雨皱眉答道。
桌面“啪”地一声大响,“上一次在这里也说是预料之外。我已经宽了你们两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了。”玉姑娘突然站起来,“我走了。此约作废,我不欠你们的,也不会再见你们。”
“留步。”萧疏雨沉声道。
风云楼的阶梯石板猛然应声合拢,再无去路。
玉姑娘转身看着她们,目中有一丝不悦,“其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们管不了我。”
“留下方子,或者留下性命,你只能选一个。”萧微云剑已出鞘,搭在了玉姑娘的脖子边上。清冷寒芒,浩然杀气。
这身量颇为娇小的女子垂眸看了一眼剑刃,却是抬头一笑,她笑时手从袖子里抬起来,捏上了剑身。随后,那宽袖中就爬出了一条青色的细蛇,一下子顺着她的手攀到了剑上,朝对面握剑之人嘶嘶吐信。
萧微云下意识看向那条蛇,一看之下,竟眼见自己手中长剑随着那青蛇,变得柔软弯绕了起来,缠缠舞动。她霎时浑身僵硬,四肢不能动弹分毫。
“微云!”萧疏雨提枪而起,枪尖直逼少女的咽喉。
但那条青蛇猛地立身对着她,蛇口大张发出急促的嘶声,蛇眼也死死凝视过去。
枪停在蛇口前一尺之处,再也不能近半分。
“温如玉!”萧疏雨僵着身子怒目而视。
玉姑娘笑了笑,手指一勾,小蛇爬回。她再轻轻一推,又一推,便把萧微云和萧疏雨推坐回了椅子上。
“知道不能喝茶,还远远不够。”她施施然拽出了萧微云手中的剑,挥了两下,便把她们的佩刀长枪尽数拍落在地,“是不是没听过江湖上怎么说的?不要离我们家的人太近。”
“不过我也不杀你们。”她又把手伸到了头顶,手指微微一动,簪子发出脆声,被她掰下两角,投入萧微云和萧疏雨面前的茶杯中。“因为这楼里还有一个我一时对付不了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你们的手可以活动,喝光面前的茶,毒可解。这次就当作一个教训,不要小看江湖人,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利用的。”
“你要去哪!”
“哪里能让我拿到那条命,我就去哪里。”
玉姑娘背上了小编篓,握剑一撤手,再狠狠推出,剑气瞬间把一扇窗户撞得大开。
她把剑放回桌上,对上萧微云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就算是那个天下第一回来了,也要叫我一声姐姐呢。”她转身,从大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统领!”萧微云哑声喊道。
风云楼中却没有声音回应她。
玉姑娘跳下了楼,马上被一群黑衣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看窗破了,萧微云和萧疏雨却没出来,就知道有变,于是刀剑出鞘,把小姑娘困在了楼下。
可这位姑娘就像完完全全没有看到一样,往前踏了一步。她迈开步子时也开了口,开口竟然是在唱一首山歌。
“罗浮山上翠幽幽,
翠幽幽——
溪水旁的白鹿云里走。
十里茶山等我回,
等我回——
重叫笑语传说满小楼。”
温如玉就这么唱着,声音婉转,好像笛声一样悠扬,又那么透亮,好像就算面前是岭南十万大山,她也能叫山中人听到。
她一边唱一边向前走,拨开面前的刀剑,于是她面前的那些人就像械人一样任凭她拨弄,毫无反抗。严严实实的包围就这么被歌声和她的一双手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她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东海。一艘雪松长船上,渔人们提起最后一张网,让海风吹得抖抖索索,一股脑溜进舱里。
“三公子这一回来就不闲着,这都快到年关了,愣是又出了一趟船。”一个年长的渔民哈气搓手道。
“哎,还不是为了大公子的病。”又一人道,“三公子这一出远门走了半月,没能顾得上去三蛇岛。再者说,公子少给你工钱过吗,出这一趟,够你三个年夜吃香喝辣了!”
“那倒是,那倒是。”渔人光是想想年夜里阖家团聚,大酒大肉的光景,就已经乐成花了,“你们说三公子走得那么急,又去了这许多日子,是去干啥了?”
旁边老工嘬了一口烟杆,哑着嗓子道:“这都不知道?去天启喽。”他伸出一根指头往天上指了指。
脑袋们都围了过来,“大都!我还没去过呢!”
“我可听说,大都这阵日子不太平。”一人悄声说。
“就是就是,不是说定国宝剑又出世了吗。这事说来也怪,人传说这剑除了开国皇帝,就四年前认过一位王爷。你猜怎么着,人家闲云野鹤了四年,一回天启,那天斩剑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没错,四年前的事我也知道,”另一人道,“那位王爷叫什么来着?”
“永安王,”老工带着一缕烟丝吐出一句,“萧楚河。”
“诶对对对。”年轻人点头如捣蒜,又刻意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是老天爷要选永安王,那可是天命不可违啊,这天启城,不得翻天覆地去——哎呦!”
他捂住脑袋,见老工捏着烟杆,目露精光,厉声低喝道:“谁教你的规矩,休得胡言!”
年轻人讪讪地服了软,又听旁人道:“天启不太平,北境更不太平,要我说啊,还是咱们这东及海市府好。靠着蓬莱仙人岛,吉祥。”
“你们刚才说,什么定国宝剑?”一个声音道。
“不就是天斩剑么,天下第一名剑,这你都不知道?”渔人答道。
他们围着一只油灯,蓦地静下来,面面相觑,忽然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因为那问话的声音,原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可小舱室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
几个年轻人嘴唇开始哆嗦,老工神色一凛,猛一挥手让他们噤声,侧耳细听,却闻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突然哗然巨响,紧接着地动屋摇!
“起浪了!”老渔夫大喝,“上甲板!”
渔人们乌央乌央涌出来,只见天空乌云密布,雷电翻滚,海面阴风怒号,大浪层层拍来。长船巨舰在这波涛之怒下飘飘摇摇,不过众水中一芥尘沙,饶是这些下盘极稳的渔夫,也站立不住。
“掌舵!”
“落帆,落帆!”
“三公子呢,快喊三公子!”
桅杆挂着帆,被怪风吹得嘎吱作响,筋骨呻吟。老工在甲板上被扑高的浪花打了个透心凉,铁青着脸揪住一根缆绳,勉强站稳,瞪眼看着断断续续落下去的白帆。
突然,他一瞪眼,几乎魂飞魄散,惊惧万状。
老工狠狠闭眼甩了甩脑袋,再抬头望去,仍见那几丈高的桅杆上,居然站着一个人。
他猛地想起了方才那个声音。
这究竟是人是妖?
他从何来?意欲何为?
桅杆上的青衣人瞥眼下视,他脚踩寸余地方,却如立云端一般风雨不侵。一头散发飞扬,扯下腰间的酒葫芦,仰脖就灌。
老渔人已经震惊失语,甲板上的船夫纷纷抬头,惊疑四起。
高处那人一大口饮毕,慨然长叹,自言自语道:“还是省着点,这一走,不知道何处还有琼浆玉液。”
他翻起手掌,轻念一句:“海运——”
人鹤立于疾风,振袖推出一掌。阔大海面、万丈波涛,竟如他手下一张画卷。而他单单一手便挥翰成风;船侧方起大波,他推拳换掌,无形巨力将高擎水柱摁入水下;另一侧白浪腾空而起,直砸过来,他长袖一甩,猛然把浊浪引成一条水龙,震天咆哮着从甲板上空横跃而过。
“是蓬莱仙人!”
“仙君显圣了!”
渔人见他驱使水流如御良驹,毫不费功夫,大喜过望。
“不是仙君,是东君。”青衣人轻声道。
他忽然抬起右手,断喝一声,“来!”
但听天际龙吟风鸣,就在前方白电滚滚而行之处,一道强光骤然飞至。好似天河开裂,星辉疾行,落入了那人手中!
一把雪亮长剑。此剑遇海,周身水汽丰沛,水雾缕缕,仙凡难辨。
“不染尘,重新铸好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青衣人低喃道,“你从名剑高山上千里赴约,我便带你去见见那天下第一剑,如何?”
“前辈!”一声音高喝道,“前辈高姓大名?”
沐春风一上甲板便见到一剑飞鸿掣电,胸中难免热血沸腾。动千山几乎当即被那剑气引出剑鞘。
“嗯?你用的,也是一把水剑。”高处那人睥睨下来,点头道,“动千山,起万潮,好剑。”
一道惊雷劈落,裂天下击,海天之间白光爆闪,此人微眯了眯眼,吟道:“天斩······”
两字入耳,沐春风脸色一变。
却听青衣人仰天大笑,连声道:“来、来、来。既然斩天,那便为我摘天星一把,斟银河入酒来,与这天下共醉!”
“小子,看仔细了。”
那人抬起握剑之手,大海忽如巨鲸吐息,一时风波浪涌皆止,水面随之高高拔起,雪松船在浪口之上,离地十余丈,仍稳如摇篮。
“垂天——”
船头下沉,忽然顺水而下,不染尘搅动无形剑气,轻轻几画劈开了船头风浪,竟是以内力从海面卷出了一条道路。长船两侧水立百尺,高悬不落,只余头顶一线天。海声滚滚西去,振聋发聩,好似万涛百尺来朝,龙宫迎迓,侧立两旁。
船上人已是惊得肝胆巨震,动千山终于压制不住剑气,夺鞘而出,逐浪疾行。
雪松船如有神助,乘浪逐云日行千里,两侧水涛好像它大鲲之翼,又若垂天之云。桅杆上的神人神色平静,淡淡微笑,衣衫猎猎作响。他提起酒葫芦,又饮一大口,甩出一个剑花,高声笑道:
“开江湖画卷,让我一观!”
长船破浪前行,避水如飞,直取海事府东岸。众人恍然抬头,那青衣人已不知何时不见踪影,远处天光大霁,然而水雾霏霏,竟是烈酒当空,弥漫在海天之间。
【7】跟刚确定关系的人开始营业了
第七章 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Tongtong没问那么多,Bright也再没提过,甚至Tre在得知自己跟Jam准备在一起后都显得特别平静。Film记得那晚叫Tre出来喝酒,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跟Jam在交谈中了…“
“…我以为你会再确认一下…晚点跟我说的。” Tre拿手中的酒杯碰碰Film悬在半空的,
“你不惊讶?不劝劝我?…我没想到你接受的这么快…“
“我想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你已经忍不住想要炫耀了,连关系稳定点再跟我说都做不到。隔三岔五跑我们剧组,丘比特剧宣的时候总来我们这边…还以为真是关心弟弟我呢…......
第七章 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Tongtong没问那么多,Bright也再没提过,甚至Tre在得知自己跟Jam准备在一起后都显得特别平静。Film记得那晚叫Tre出来喝酒,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跟Jam在交谈中了…“
“…我以为你会再确认一下…晚点跟我说的。” Tre拿手中的酒杯碰碰Film悬在半空的,
“你不惊讶?不劝劝我?…我没想到你接受的这么快…“
“我想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你已经忍不住想要炫耀了,连关系稳定点再跟我说都做不到。隔三岔五跑我们剧组,丘比特剧宣的时候总来我们这边…还以为真是关心弟弟我呢…”
“那时真的没什么,就是…找点拍深宅绅士的灵感…还是一般朋友…”
“一般朋友情人节一起过夜?“
“这你都知道?那时真没什么…结束太晚了,懒得送他…”
“一般朋友你骂人家打人家随便使性子人家还不生气?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那不是教导后辈么!说那么多也不上心,成天笑嘻嘻的对谁都好,没点危机意识也不知道交有用的朋友,我着急…”
“咱们录节目那阵,你一有机会就看着手机傻笑…明明自己乱放手机但找不到就急得大喊大叫,睡前也要看,睡醒也要看…当我没看到Jam的头像一直闪么…”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话密,一会儿没看手机几十条…睡着了还叫我起来继续聊…烦死了…说起来,为了录节目我都没时间跟进深宅的后期,挺遗憾的…有些画面其实应该补一补…他有几场状态不太好…”
“咳…而且你算算咋俩多久没出来喝酒了…虽然不太习惯,但哥真的有变不一样…当时以为只是Jam人脾气好顺你心…总之,很替你开心。”
“那你都不担心我?”
“有什么好担心的,哥谈恋爱跟搞投资一样,风险风控长线短线都想得明白,该担心的是Jam吧,跟你在一起得多累哈哈哈…”
“是么,他会很累么…那我是不是应该调整下自己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用自己对成功的标准和经验要求他,也许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哎…我要怎么办…“
“哥你可别吓我了,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吓人…”
Jam起了个大早去机场接旅游回来的Film妈妈,顺毛加眼镜是长辈最爱的乖巧懂事型。他们其实没有正式跟妈妈说过,但妈妈在他留宿Film房间的时候来送过水果,也潜移默化地跟他们说家里有哥哥给自己生娃带,至于小儿子,有个爱他的人照顾他包容他,小帕爱谁妈妈就爱谁。
“晚上想吃什么?回家路上去巷口的菜市场…你们俩肯定肯定天天叫外卖吧...“
“咳...我都可以,做P Film爱吃的吧,今天排练一整天,回家肯定很饿…”
“不管他,咱们做你爱吃的…泰北菜好不好?看你很爱吃…”
“好,妈妈做什么菜都好吃。您先进去,我去停车…”
“Jam…”Film妈妈抓起Jam的手,慈祥地看向他,道:“孩子。他要是犯臭脾气惹你生气了,你就跟妈妈说,打电话给妈妈,妈妈骂他。“
“妈妈…没有…”
“我是他妈,还不了解吗。家里哥哥受的关注比较多,他一路摸爬滚打都是自己一个人,没个人一起商量,遇事难免会偏执,也爱急躁…他不是爱钱,他是想要安全感,想要别人看得起…以为钱就能换来这些…你别怪他…”
“妈妈…我知道…我明白的…”
“孩子,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后,小帕你就多担待了…”
第二天的Fan Meeting, 台上抱着Film的Jam看向台下的Film妈妈,那人慈祥的表情没有变,看着自己不住慢慢点头。Jam眼眶湿润,他不想哭只能头埋在Film的脖颈 -- 像私下时一样,轻轻落下一个吻也掩盖掉一时无法控制的情绪。感受到Jam情绪变化的人抱住自己的手腕,紧紧地搂住他。
Jam想告诉妈妈:小帕特别好,他的小怕特别特别好。谢谢您养育了这么好的儿子。以后遇到的所有事,我都会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与他一起商量,安抚他急躁的情
绪,补全他的偏执,开开心心的一起很久很久很久…
风云再起 5
第五回 菩提
“两间上房。”萧瑟敲账房柜台道。
伙计一个激灵,揉着眼睛从棉袄里抬起头来,擎着蜡烛往上一看,看到两张面孔,惊得睁大双眼,睡意全无。说话的人懒眉困眼,却遮不住清俊贵气。另一人是个光头和尚,烛火照在他眼中幽然无光,额画朱砂,似笑非笑,又美又邪。
他何尝见过如此出尘绝世之人,一骨碌爬起来,忙道:“二位、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
第五回 菩提
“两间上房。”萧瑟敲账房柜台道。
伙计一个激灵,揉着眼睛从棉袄里抬起头来,擎着蜡烛往上一看,看到两张面孔,惊得睁大双眼,睡意全无。说话的人懒眉困眼,却遮不住清俊贵气。另一人是个光头和尚,烛火照在他眼中幽然无光,额画朱砂,似笑非笑,又美又邪。
他何尝见过如此出尘绝世之人,一骨碌爬起来,忙道:“二位、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子夜时分,哪里有尖可打,看这小二还没睡醒,萧瑟又说了一遍:“两间上房。”
伙计愣怔片刻,尴尬笑道:“这位客官,看您一身贵相,想必是从大城大镇来的。我们乡野小店,总共只有六个房间,不像那些大镇子里的客栈还分什么上中下房,六个都是一样的。您要住,就只好六个都是上房了。”
他寻思着这客人看起来金贵,说不定听了就要甩手走人,因此等着话儿,没有马上拿门匙。
萧瑟却要困死了,皱眉道:“愣着干什么。”
笑话,小店就算门面不大,好歹也梁全瓦全,还能有当年的雪落山庄破?
伙计连声应着,取了钥匙,萧瑟递来一枚碎银,伙计两眼放光心道果然出手阔绰,拿了银子正要乐开花,却见萧瑟并没有把手收回去。
“找钱啊。”他懒懒道。
“诶。诶。”伙计挠了挠头,找回一把铜板。
无心没忍住笑了两声。
小二带着他们去了房间,见萧瑟转身,露出寒光沉沉的无极棍,不禁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不敢跟进去了,结巴问道:“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萧瑟打了个哈欠,在榻上摸了摸,道:“没什么了,把床铺弄软和些,我那位朋友肩背上有伤。”
“这就给您加一床褥子。”小二应道。
次日,萧瑟盥洗完毕出了房门,便见无心正与昨日的店小二交谈。他瞥了一眼另外两桌客人,走远了些,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店内只有两个伙计跑堂,萧瑟把另一个叫来点菜。
“大师倒是广结佛缘。”无心走来时,萧瑟已经叫了几样包子,轻敲了敲桌面,对他曼声道。
无心循声坐下,“小二说村中有一户酒寮,酿的是方圆百里独有的蜂蜜酒,乃是此处金字招牌。我听着有趣,就请他帮我跑腿,带两小坛过来。”
“你也不看看这方圆百里都有什么。”萧瑟淡淡道。他们还未到鸿路镇,这方圆百里,自然是荒无人烟的。
“前面是鸿路镇的老糟烧,后面是雪落山庄的老糟烧,这酒雷无桀喜欢的很,我却喝不惯。”无心道。
“和尚好大的酒瘾。”
无心叹气:“我在天外天时就想着北离的七盏星夜酒,谁想到真来了竟是这样一路逃命。趁现在还能坐下来闲聊,便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萧瑟觉得好笑:“你若真想喝那七盏星夜酒,我叫……”
他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小二!奶奶的,就叫了十屉包子,一刻钟了还没上,现杀一头猪剁馅儿都该做完了!”
小二连忙欠身道:“对不住对不住,客官再稍候片刻,今日人多,我们小店灶台小,做得慢了些,您先喝口茶,马上就好!”
“老子都喝三壶茶了!”那大汉叫道。
萧瑟背对着他们,中间隔上了几桌,但听得一清二楚,吹了口茶,心道:嚯,好火爆的脾气。
只听他身边人劝道:“哎,大哥,别急。今日天色还早,入夜前肯定赶得到。”
“什么赶得及!”大汉接着道,“越早越好!那魔教中人还能规规矩矩等人?放屁!”
萧瑟顿时神色一凛,双眼眯了一眯,继续细听。
另一人似乎有所忌惮,声音放轻道:“内堂召令并未提及魔教动作,大哥,咱们此行还是谨慎为好,听令就是了。”
大汉沉了沉气,茶杯重重一顿,压声道:“谁不知道他们宗主已到了北离?那锁山河之约早就过了,我看这就是要卷土重来!”
萧瑟皱眉,未料到消息传得如此快,有些无奈,微微摇头,心道:他来得多了,你们不知道罢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无心,无心神态自若,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却听另一桌人忽然扬声道:“这传言似真似假,到现在也无人能证实,不可尽信。”声音顿了顿,“我看二位似是与我们同路,不知可是雷门兄弟?”
壮汉回头:“正是。你们是哪一堂下?”
竟都是雷门外堂之人。
这会和那大汉一道的人问道:“方才你说传言似真似假,这是何意?”
另一桌人笑道:“兄弟有所不知,关于这魔教宗主,我至今已听了不下十种说法,只道他穷凶嗜血,有的说是一名白发剑客,有的说是一黑袍斗笠之人。有的说壮,有的说瘦,有的说高,有的说矮,还有人说魔教宗主是个白衣僧人,可见谣传实在不可靠。”
“哦?”
满座忽而一静,萧瑟捏住了杯子,感到背后几道目光投来。
“那边的和尚,你转过头来。”
无心稍微侧身,笑道:“我已经还俗了,不知阁下有何事?”
萧瑟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惊讶表情,也转过身去。
萧瑟穿着青衫,自然也未带无极棍,看起来一副懒蹋蹋样子。他见对面两桌人神色一松,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对同行人,一个眼盲的和尚,一个青衣公子,会是魔教宗主和当朝永安王。
那和大汉一道的人却谨慎问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来此地有何贵干?”
无心眉目一弯,泰然答道:“在下叶萧。”
萧瑟道:“在下萧无心。”他一拱手,“我这位朋友身体不好,我带他寻访名医,路过此处。”
他又悠然道:“诸位多虑了,若他真是你们口中穷凶嗜血的魔头,只怕在座已是四具尸体。”
他的话句句不假,却也不好听,那壮汉怒目而对道:“你!”作势便要起身,却被身边人扯住了。
“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来了来了,包子来了!”店伙计呼道。
小二举着高高两摞蒸屉碗碟,来到众人之间,利索摆上雷门两家的桌子。这两行人着急赶路,便不再理这一茬,埋头吃了起来。
无心和萧瑟回过身,伙计又提着两小坛酒到二人面前,“客官,您的蜜酒。”无心便对着萧瑟,眉目狡黠地微笑,萧瑟被他看得不明所以,道:“干嘛?”
无心笑道:“无心兄,付钱啊——”
“……”
萧瑟咬牙掏出几个铜板付了帐,却听小二歉然道:“客官,您二位的包子恐怕要等一等,小店这几日也是头一回来这么多客人,有些忙不过来了。”
萧瑟顺势问道:“怎么,都是赶路的江湖人?”
小二一叹:“嗨,是啊!都是拿刀提棍的练家子,说的也都是魔教啊、仇啊杀的。听着吓人得很。昨天你们来之前,村外还有一队官兵经过呢。”他绘声绘色,竟俨然忘了萧瑟也是个“提棍”的人了。
无心道:“我们不急着赶路。你倒说说,这是从何时开始的?”
“就这五六日。”小二答道,“都是往鸿路镇方向去,怕是去更远的大城去了。您二位昨天是来得巧了,再早些日子,房都住满啦。”
萧瑟点点头,又问:“这村里,可有医术好些的大夫?”
“我们这小地方,大夫都是治治风寒头疼,再大的病就不行了。村里人都是去鸿路镇求医。”他看了无心一眼,显然是听了他们刚才和雷门人说的话,又想起萧瑟昨夜的嘱咐,奇怪这人伤病在何处,明明看上去除了眼盲,好好一个。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两个月村里倒是来了个行脚僧人,也是会治伤治病,却听人说奇怪得很,无论断骨还是腹痛,只要用手揉上一会,就立马见好。您要是不怕邪,倒可以试一试。”
萧瑟微一挑眉,他见无心也扭头对着他,就知道他们想到了一处:这僧人恐怕用的不是医术,而是佛门内力心法,且功力只深不浅。
再说,若说和尚邪,再邪也邪不过他面前这一个了。
无心问道:“他现在何处?”
“这条街外,一间破庙里。”小二道,“不过他不是时时都在,你们要是运气好,他便在庙里,运气不好,怕要等到明日了。”
吃了早饭,二人便依着店小二的指示去寻这间破庙。萧瑟看无心手里还拎着那两坛酒,摇头道:“这是去见一个和尚,你也不怕犯了忌讳。”
“我又不是同他喝酒,犯的是什么忌讳?”无心道,“他若真计较这个,想来境界也高不到哪里去,找他也是无用。”
“一个魔教宗主,倒是对佛法要求挺高。”
“小僧天生魔心,怕一般人制不住我这邪魔。”
萧瑟听他此言,心中却下意识不太认同。他知道无心少年多舛,太早见了人心邪佞,这心中的雨再怎么下,有些阴影也终是洗不掉的,自然有魔心。但因缘际会让他遇到忘忧大师,十二载不长,却也真给他修出几分禅性。换作寻常人被这样莫名其妙一路追杀,还被人口口声声骂作魔头,怕是早就提刀相向了。
他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是不可能直接去夸,只道:“被人骂成这样还能以笑对之,叶宗主可真是天下第一良善的魔头。”
“你又怎知我良善了?”无心语气轻快,笑出几分妖气,“他们想诛魔,我便等着他们来诛,却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瑟一怔,随即了然地微微一笑,转身道:“到了。”
两人已经来到了破庙的门前,门户大开,庭院落雪被扫出整整齐齐一条道路,直通殿内。
萧瑟向内一望,不禁喃喃道:“真是奇了。”
“怎么?”无心问。
萧瑟轻吸一口气,向内走去,声音带着惊异飘来:“这北方落雪之地,竟能有一株菩提树。”
无心闻言也是惊讶,“确实稀奇。”他问道,“那和尚不在?”
萧瑟也并未察觉出旁人气息,环顾一圈道:“不在。”
无心走进来,摸了摸菩提树干,道:“有意思。”
此树冬日长青,枝繁叶茂,树干要二人合围,独立在这院中,静如佛陀,凭空生出宝相庄严之感。
萧瑟绕着菩提树走了一周,道:“菩提树乃是世间最有禅性之树。关于它便有很多传闻。”他笑道,“其中最不入流的一种,说菩提树有一百零八种菩提子,所以僧人一串佛珠便有一百零八颗。”
无心已坐在树下,拍开酒坛泥封,凑上去闻了闻,道:“佛珠确实有一百零八颗,此菩提子却并非彼菩提子,菩提子乃是天南地北一百零八样种子。这酒好香!”
萧瑟一脸此人无可救药地看着他,道:“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你在菩提树下喝酒,真是好邪的和尚。”
“人又不在,总不能枯等。”无心招手道,“你来。”
萧瑟无奈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无心拍开另一坛泥封,递给他。
二人一边喝一边聊,时而笑时而叹,竟然一直在树下坐到了夜里,精神沛然,也不觉饥饿。萧瑟见他似乎对这和尚十分好奇,便也不提回去,一直等到了月升时分,才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却近在眼前。
只见一高大和尚穿着灰布僧袍,浓眉慈目,站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能近身而不令他们察觉,此人功夫不在他二人之下。
无心起身还礼,道:“冒昧打扰,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沉声答道:“贫僧明镜。”
萧瑟立在无心身后,道:“你叫无心,他心如明镜,真是有趣。”
无心却微笑起来,眉目柔和,泛出怀念之色,道:“果然。”
他重对面前和尚一礼,说:“老和尚曾说,他四处云游之时曾遇到一行脚僧人,是他所见最澄澈豁达之人。虽行于红尘,却不被红尘所扰,反开疑解惑,救人病苦,颇有摩诘尊者之风。正是叫做明镜禅师。没想到今日被我遇见,真是有缘。”
明镜道:“如此说来,这位便是叶施主了。”
“您还记得师父?”
“与忘忧大师论禅七日,获益匪浅,记忆犹新。”
无心喜道:“不知明镜禅师医人之术,可是易筋经?”
明镜微笑道:“正是。”
无心诚心拜道:“实不相瞒,我正是为此而来。”
禅师呵呵一笑,说:“叶施主佛门之缘已尽,但禅缘未了,请随我来吧。”
无心回头对萧瑟略一点头,便跟着明镜走入殿内。
明镜将无心引到一个蒲团边坐下,才转身搬来另一只,盘膝坐在他对面。他并不号脉,而是运掌拍上无心胸口,双手游走气穴,在肩上一扳,无心便连人带垫转了半圈,背身过去。明镜立掌自督脉一刮而下,就听无心一声闷哼。
禅师收手,呼了声佛号,道:“叶施主所中之毒,老僧无法可解。但助你梳理真气,恢复内力,倒是不难。”
萧瑟倚着门,好奇道:“我曾以自身真气为引试过数次,却见效不大,不知禅师有何办法?”
明镜道:“伤他之人掌力颇为奇诡,打散了气海,令他内力自冲,不能妄自运功。这位施主所说是依靠外力,治不了根本。”
萧瑟一愣,冷冷地看了无心一眼,却听他哑声说道:“早闻大师易筋经修炼得神乎其技,如今有幸能亲身一试,着实省去了我不少打坐的功夫。”
禅师道:“此法虽快,却劲力不小,不是常人能受之疼,叶施主还需忍耐一二。”
无心释然笑道:“不过是疼罢了,总比有心无力要好得多,大师只管上手便是。”他说着解开衣襟,露出精赤上身。
明镜一掌轻拍他后心,无心顿时浑身一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四周寒冷,略微动容,轻声道:“大师有心了。”
明镜微笑不语,双手合十,闭目片刻,蓦地推出双掌,接在无心后背。萧瑟见他已然开始,也就不在那继续杵着,打了个哈欠,回到菩提树下坐等。
这一等,竟是整整两个时辰。
萧瑟纵使坐在树下,也能感觉到殿内气息涌动一刻不止,如游龙绕风,从容刚猛。月过半空,殿内突然传来无心一声清喝,竟是推出一道深厚内劲,让菩提树万叶一抖。萧瑟心弦一震,起身一个飞落,来到殿门前。
无心面带微笑,却是大汗淋漓,湿透了腰间衣衫,他平复片刻呼吸,面对明镜禅师道:“多谢大师。”
明镜额间也是见汗,笑问:“叶施主的佛门六神通,已修至大成?”
无心点头:“闭关之时所成,尚未用过几次。”
明镜道:“如今你内力恢复,使用六神通绝技当不是难事,只是天眼通和他心通,因为你目盲,不得施展。”
萧瑟忽而敏锐地一眯眼,垂眸思索起来。
无心起身,双手合十一礼,朝萧瑟走去,萧瑟见他神色轻快,容光焕然,脸色随之一展,轻声问:“如何?”
无心笑道:“好得不能再好。”
他说着,抬腿迈门槛时却脚步一软,身子忽地坠下去。萧瑟大惊,连忙弯腰去扶,叫道:“无心!”
无心撑住他的胳膊,萧瑟使力要把他拽起来,正要看他脸色,却被臂弯里的手按住,劲道极大。只听无心道:“腿麻了。”
“……”
萧瑟神色一僵,撤手把他扔下,无心却一按他手臂腾身而起,身轻如叶,好像以风为梯一般,飘然掠去,落于菩提树枝叶之间。
明镜禅师微笑步出佛殿,赞道:“好身法。”
萧瑟也露出欣赏之色,行至树下,见无心坐在树枝上被众叶簇拥,白衣飘摇,笑目欣然,正低头看他,竟似个小神仙菩萨。不由得笑叹道:“这倒真有几分禅性了。”
无心闭目轻吸一口风雪木叶之气,道:“今日与这菩提有缘,倒提醒了我,我便顺势而为,随了这缘。”
萧瑟不解:“什么?”
无心朗声道:“明镜禅师,安世斗胆,向您请一颗菩提子。”
明镜立掌微笑道:“叶施主可是要转赠他人?”
无心讶然,叹道:“大师果真心如明镜,安世佩服。”
明镜回身入殿中,在行箧中取出一物,一指节大小,抛给无心。
无心轻飘飘一接,笑道:“金刚菩提子,看来大师也与此树有缘。”
明镜笑道:“正是因为有缘,故而留在此地。”
无心道:“大师如此慷慨,倒叫安世不好意思了。”
明镜呼了声佛号,柔声道:“这菩提子因机缘被我所得,如今又因机缘给你,机缘本就是一个圆,流转不尽,才是其真意。无从说占有,便也无从说慷慨了。”
无心赞叹一声,萧瑟也是肃然一敬。只听无心朝树下道:“萧瑟,我刚来时说,念珠一百零八菩提子,乃是对应一百零八烦恼,你可还记得?”
“刚说的话,怎会不记得?”萧瑟道。
无心又道:“临行前我说,你若清心解愁,去一百零八烦恼,可由豁达入神游,你可还记得?”
萧瑟不明他为何有此一问,答道:“当然记得。”
无心笑了两声,自树中纵身落下,衣袂翻飞,立在他对面,眉目疏朗,道:
“那日你赠我砭石棋子,我身无长物,还不了这礼。今日方才想起,小僧禅性不多,愿以此渡你一试。一菩提子,解你一烦恼,一百零八菩提子,解一百零八烦恼, 方得豁达,送你入神游。”
他手掌摊开,一枚金刚菩提子躺在其上,貌似核桃,却禅机内含。
萧瑟惊住,愣怔半晌,却没有接,他张了张口,拂袖道:“你这礼还得也太重。我不过给了你一袋石头,你却要助我登神游。区区身外之物换了一个百年难遇的机缘,倒好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似的。这样还来还去,你来我往,还有完没完了?”
他转身对明镜道:“请大师来评评理。佛家既说莫耽尘缘,这和尚岂非有误佛祖教诲?”
明镜笑道:“尘缘所生,皆系因果,造化不可追。这位施主,我佛又有说‘随心,随性,随缘’,乃是讲众生顺其自然。若机缘已至,却刻意回避,岂非恰恰说明,你心中已开始在乎机缘?”
萧瑟睁大双眼,半天没有说话,随后又转头看无心,无心依然是微笑自若,手掌没有移动分毫。轻挑了挑眉,似在示意他拿。
萧瑟盯着那菩提子看了片刻,忽而沉声一叹,接来握在手中,道:“罢了,我还怕了你不成?”
无心眉目一弯,转身朝明镜道:“大师当真佛法精深,竟连他这别扭脾气也能治上一治。”
他悠然对萧瑟道:“尚有一百零七颗,无心这礼还得慢,还请萧老板不要介意才好。”
*修了两个地方,天眼通和“妙手回春”
提妙手回春的朋友很细心,谢谢了
向往的生活(九)
预警看前文
欢迎大家收看我们的大型综艺《向往的生活》。本节目由蒙牛乳业、上好佳、诺誓、美汁源、来伊份、滴滴出行、红米手机冠名赞助播出
彭昱畅带着汪苏泷收拾好了一切。然后他们几个人坐在底下聊天
“你怎么有时间来啊泷哥”
范丞丞将奶放在了汪苏泷的面前
“我最近不忙,节目组邀请我我就来了。这种田园生活是该好好享受一下。其实我之前来过一次了,这次邀请我当然不能推辞”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汪苏泷一抬头刚好看...
预警看前文
欢迎大家收看我们的大型综艺《向往的生活》。本节目由蒙牛乳业、上好佳、诺誓、美汁源、来伊份、滴滴出行、红米手机冠名赞助播出
彭昱畅带着汪苏泷收拾好了一切。然后他们几个人坐在底下聊天
“你怎么有时间来啊泷哥”
范丞丞将奶放在了汪苏泷的面前
“我最近不忙,节目组邀请我我就来了。这种田园生活是该好好享受一下。其实我之前来过一次了,这次邀请我当然不能推辞”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汪苏泷一抬头刚好看到肖战抱着王一博从楼上下来
“哎呀,哎呀,这怎么还抱着啊。我的天呐,肖哥您怎么这么溺爱一博啊”
王一博羞地不想抬头,小朋友就是这样,别人只要一说他就害羞。
“汪老师,您还真不能喊我哥,我比您小”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就喊你阿战好了”
肖战适时的扯开了话题,他把小朋友放在了软垫上
“乖乖在这坐着跟他们一起玩。哥哥去厨房看看何老师”
小朋友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吧,肖哥。”
彭昱畅跟肖战一起去了厨房
“一博一博,我比较好奇你跟阿战的情史,可不可以跟哥哥说说啊”
汪苏泷一副准备欺负孩子的样子,但孩子偏偏不会如他的愿
“你不是哥哥,哥哥才是哥哥”
王一博的一句话都给汪苏泷说懵了,但是范丞丞和黄明昊在一旁笑的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汪苏泷懵13了,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王一博:你又不是肖战才不是哥哥】
【一博刚刚的表情好好玩啊】
【汪苏泷: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啊!】
【可是对于我们一博来说称呼也是要分人的😂】
“好好好,那你快和我说说,满足一下我的八卦之心”
“这,泷哥想听什么啊,我跟哥哥都结婚好几年了,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小朋友虽然嘴上说着但是笑容已经控制不住了,他跟肖战的爱情故事那可是要说好久好久地
“你们在说什么啊”
何老师带着肖战和彭昱畅从厨房出来了,肖战坐在了王一博旁边,给他把嘴边的奶渍轻轻地擦掉
“何老师,我在问一博他跟阿战的爱情故事,他不跟我说”
“哈哈哈哈,你这是在欺负小孩子,我们一博脸皮这么薄,你以为跟你一样啊”
何老师也是超级护犊子的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可不想让阿战骑着自行车chuang我。”
“哈哈哈哈哈哈”汪苏泷话一出所有人都在那笑了起来,原来就是为了逗逗小朋友,他俩之间的事情又有谁不知道呢
“我在给你们炖着汤呢,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咱们先玩一会儿,打打扑克吧怎么样”
何老师的提议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同
“好的好的”
(扑克就按照我们这边的方式来了😂)
“你们那边都要打保皇吗?就是那种保护皇上的牌?”
何老师看着他们几个小孩子问了一遍
“打打打,我会我会,就是五个人一起打的那种是吧,有皇上,还有一个人保护皇上,但是可以明着保护也可以不让别人知道的保护,那剩下的三个人就是一边的”
彭彭显的最激动,速度很快的把规则都一起说出来了
“你们几个人呢”
范丞丞和汪苏泷都在点头,张子枫和王一博黄明昊摇了摇头
“一博和昊昊都不会啊,妹妹也不会啊,那阿战会吗?”
“会”
“那刚刚好咱们五个一起玩刚好”
彭昱畅已经把扑克都弄好了
“来吧,咱们五个一起”
他们换了座位,肖战还是把王一博搂在怀里
“宝宝打,哥哥给你掌眼好不好?”
肖战把扑克拿在手里想给王一博却被小朋友推开了
“哥哥打,我先看一轮,一会儿我再打”
“好,那宝宝先学习一轮,宝宝学习能力那么强很快就学会了”肖战歪头吻在了小朋友的发丝
“咦,你们两个啊,少给我们喂点狗粮行不行,都结婚那么久的人了,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那泷哥为啥不自己找个对象呢”
“哈哈哈哈哈哈,泷哥行了吧,让一博哥怼的没有话了吧”黄明昊也在一旁嘲笑他
“哈哈哈,泷泷你虽然口才也不错,可是我们一博也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我安心打扑克啊”
【汪苏泷来了之后更热闹了】
【他跟彭彭还有一博还有那俩小的在一起真的挺闹腾的】
【贾老师和一博这是还没有放开,放开了的话估计屋顶得让他们掀了】
【啧啧啧,这两口子就连打扑克都要腻歪在一起】
【我也好想这样躺在我男朋友怀里!可是我没有……】
【hhhhhhh,楼上赶紧去找一个去】
【唉,按照肖老师的条件找太难找了】
第一场,皇上是何老师,他的保护者是肖战,但是他们打的是暗保,所以肖战给了何老师眼神暗示
正常来说保护皇上的那一个是不能截牌的,但是何老师出牌肖战就打,所以误导了彭昱畅一直以为汪苏泷是那个保护者,最后把他憋si在自己手里了
“哎呀,彭彭你是不是傻,你怎么专门盯着我啊,你看不出来丞丞才是那个人吗,你看看他每次何老师的牌他都让过去,服了你了”
彭昱畅本来就立场不坚定,让汪苏泷这么一说,范丞丞任何辩解的话他都听不进心里去了
“我不是啊,我是因为没有大牌啊,彭彭哥,你别再盯着我打了!”
最后以何老师和肖战的胜利告终
“彭彭,刚刚你说的那么激动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汪苏泷在那编排起了彭昱畅
“再来再来,这次是我的失误,一会儿再打肯定不能这样了”
彭昱畅跃跃欲试,何老师一直很慈祥的看着他,那眼神看彭彭就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宝宝要不这次你来?哥哥给你看着?”
王一博考虑了一下还是把扑克都拿到了自己手里
“嗯嗯好”
一切都是天意,这次皇上是王一博,但是保护者是何老师,这简直太巧合了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先笑了,我觉得这次还是不太好办】
【彭彭一会就要打脸了】
【彭彭打的是挺好的,但是他太不会看眼色了,而且他极度不信任汪苏泷😂】
【汪苏泷:彭彭出牌请慎重不要再盯我了!】
【丞丞:彭彭哥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我赌十包辣条,这把彭彭他们还是得输】
【你赢了!】
“出这个,先把这些小的出了,咱们手里的牌很好不用怕他们”
“嗯嗯嗯好”
其实王一博的学习能力真的挺强的,刚刚看了一遍就已经知道怎么玩了,这一把主要还是跟何老师好好配合骗过彭昱畅他们几个,最主要是骗过彭昱畅😂
王一博出了四个九,正常的出牌顺序应该轮到范丞丞了,但是彭彭耍赖他非得先出
结果其他三人都没有机会出,只有他跟一博在对打还输给了一博
“一博,你不是刚学会吗?怎么打的这么溜?”
彭昱畅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很简单的,应该说你笨才对”
王一博一点儿也没有给他留余地
“哈哈哈哈哈哈,彭彭你说你惹小宝干嘛啊”
彭昱畅有些气,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用扑克来对付人家了
“六张K,带小王的那种,我报单了哦”
看着彭昱畅嚣张的样子汪苏泷都觉得没眼看了
“大哥,一博是王啊,他手里的大牌你看他动过吗?”随着汪苏泷话音落下的是王一博的四张同花色的A
“炸弹,彭彭你被我憋si了,一会儿要给我上钱啊”
王一博那个得意的小样子让彭昱畅看了就来气
“不是,你怎么还有炸弹啊”
“我怎么不能有炸弹啊,而且我还有别的你要看看吗”
彭昱畅摔了牌双手抱胸在那看着他们打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把一家人都给看笑了
“我这还不如一个刚学会的小一博,太丢人了”
“哈哈哈,彭哥你知道就好了”
他们玩了三次,彭彭输了三次,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王一博打扑克了
他们几个都去帮忙拿饭,肖战收拾残局王一博也留下了,就是特意给他们两个留出了空间的
他们人都一离开肖战就被小朋友抱了个满怀,肖战跟小朋友额头抵着额头
“哥哥,宝宝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我们一博宝宝最厉害了,超级棒!”
肖战从来不会吝啬对王一博的夸赞
“走喽,带宝宝去吃饭!”
“哥哥,一会吃了饭还要玩这个好不好,好好玩”
“嗯可以,但是也得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咱们就再一起玩儿”
小朋友听肖战讲话的样子懵懵地超可爱,肖战没忍住亲了亲小朋友的唇
“那我一会儿吃了饭跟何老师说,如果何老师答应了他们就会跟一博一起玩了”
“好,那咱们现在先去好好吃饭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