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郊】云谁之思(四)
君夺臣妻文学,ABO设定,脑洞见:平平无奇的脑洞
随便整点饭吃,不出意外还是1v1啦,倒霉的臣臣是友情出演的姜文焕同学。
大搞ooc,不动脑子产物,写到哪里算哪里,创我就会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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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间悄过,等到殷郊把女官交给他的竹片习学到最后三篇的时候,日子的确好过了很多,姬发不再严防死守地关着他,也不会表现得冷酷凶蛮,允许他自由出入燕寝宫,当然行动都会有人跟随,活动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他起码可以不用避讳着别人,跟十七说两句小话了,十七是殷郊对女官的称呼,因他今岁十七,称呼就很随意地便定了下来。
这日晴光正好,照耀得整个花苑似琉璃溢彩...
君夺臣妻文学,ABO设定,脑洞见:平平无奇的脑洞
随便整点饭吃,不出意外还是1v1啦,倒霉的臣臣是友情出演的姜文焕同学。
大搞ooc,不动脑子产物,写到哪里算哪里,创我就会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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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间悄过,等到殷郊把女官交给他的竹片习学到最后三篇的时候,日子的确好过了很多,姬发不再严防死守地关着他,也不会表现得冷酷凶蛮,允许他自由出入燕寝宫,当然行动都会有人跟随,活动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他起码可以不用避讳着别人,跟十七说两句小话了,十七是殷郊对女官的称呼,因他今岁十七,称呼就很随意地便定了下来。
这日晴光正好,照耀得整个花苑似琉璃溢彩,殷郊坐在新搭好的秋千上面,女官在身后为他轻轻推着,四下都没有旁人,便是低声交谈几句,也无人会在意。
殷郊因问道:“天子为什么允许你来?他知道你是东伯侯府里出来的吗?”
“主人只说,婢子是从前侍候殿下的人,如今殿下入宫,要有几个贴心体己的人服侍,才能和乐顺遂,天子听了自然大悦。”
原来姜文焕是先示弱,让天子以为他让步了,没了外力相阻,殷郊自然只能乖乖留在宫里,要紧的关隘卡住了,身边是哪里来的人也就没那么需要戒备了。
十七见他眉眼已无郁色缭绕,心下稍安,仍旧记挂地询问道:“这几日,殿下还觉得吃力吗?”
殷郊摇头,似是有些不知从何处启齿,盯着一株花苞良久,才慢吞吞道:“天子很古怪,他说殷氏亏欠他良多,自他生父西伯侯去后,两族深仇血海,无可填平,但我要他杀我泄恨,他却又不肯,还勒令我不许再有此种念头。”
十七轻叹:“君心难测,一向是如此。”
殷郊却不以为然,反问道:“难道打我一顿就能出气?”
身后的力量稍停,十七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关切道:“殿下,天子打你了?不是说如今他待你已和缓许多了吗?”
殷郊面上现出挣扎的神情,他踌躇片刻,似在犹豫“没穿衣服的打算不算虐打”这个问题的合理性,如果问出口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最终他止住了冲动,只含糊道:“偶尔。”
“殿下,请您不要为难,相信婢子,我不过是侯府的眼睛与耳朵,并没有嘴巴可以向旁人泄密,自我入宫开始,便都只是为了殿下的安危和身心,这也是侯爷最看重的事。您大可以坦诚相告,无需有后顾之忧。”
十七女官是个极好的人,讲话温吞,很让人信服,可以轻易抚平人心底的惶然不安,在她的注视下,殷郊不自主点了下头。
“他逼我……”殷郊双眉紧蹙,一霎的晦暗在面上闪过,十七女官不由得呼吸稍停,“逼我吃他喂的东西,什么都得吃,不许我穿鞋履,说怕我会因此逃跑,于是我只能赤着脚叫他抱来抱去,还不让我睡觉。”
“……”
殷郊愤愤道:“他是不是真的很古怪,很讨厌?”
闺房之事不好作评,原来天子那般纵横捭阖、威势如岳的人,也会作的此间情态,十七女官张了张口,竟有些犹疑,很快,到底是对自家主子的忠诚占据了上风,顺势道:“是的,周人都是如此,据说这是一种神秘的妖术,专门用来迷惑人心的。”
殷郊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坐在姬发新命人给扎起来的秋千上满怀忧心地望去:“十七,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与此同时,姬发刚刚散朝,一连几日没见到自家王兄的叔旦自觉向前走了几步,随在左右,姬发便了然地放缓了脚步,同他并肩而行,唤道:
“叔旦可是有什么要务?”
王弟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王兄,几日未曾得空相叙,不知近日一切安泰否?”
姬发想起燕寝宫里的人,已然颔首,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这两天殷郊没再主动提起过姜文焕只字片语,也没有整天盘算着要离宫回家,虽说仍有些戒备和畏惧地对待着姬发的亲近——这亦是人之常情,他未尝不能包容,而只要殷郊不再如刺猬般竖起尖刺,这位前朝的殿下待人接物堪称得上纯慧良善,甚至简单得有些出人意料。
那双手不打架的时候也会紧张地攀附他的肩膀,随着动作微微发颤;那双眼睛也会如小鹿澄澈,睁得半圆望过来,而非燃烧着沸腾的怒火;而那双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嘴唇,在它放松的时候也确乎软得出奇,他总是耐不住要把唇心咬成不能闭合的模样,像旋开了一朵鼓鼓的花苞。
总而言之,姬发最近过得很是顺心,
这份舒心让他好几日都顾不上与胞弟的洽谈,以往的军国要事,律法条令的修改,也不知何时搁置下来,天子每日奔走于朝会与燕寝之间,神采很是明朗,动作亦迅疾,叔旦根本抓不住人。
好容易留住了一回,他深揖道:“臣弟有一事,须禀报王兄。”
姬发点头示意,叔旦便至近处,贴耳低语了几声,又道:“此事若不早加遏止,只怕终有一日会传得人尽皆知的地步,外间只道我们苛待新臣,强夺其妻,而其身份还未明论,咱们便已不占道理了。”
姬发不置可否,只道:“那是姜文焕在表达不满罢了,孤这几日的行举,是彻底惹恼了他,他们家的人都挺护短的,就算没有两姓之约,那也算是半个他们家的人,他的脾气孤还是知道一点的,自有办法对付,你不必忧心。”
叔旦道是,却见姬发似笑非笑转过脸来,开口便问道:“不过叔旦,你从来克己守礼,眼下既有流言,将孤王类比夺人家室、强囚入宫的昏君,那么对于殷郊的事,你就没什么想法?”
叔旦微微一愣,很快反应道:“臣弟都听兄长的。”
姬发若有所思,轻应了一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便率先离去了。
廊下花草鲜妍,天子一路行来,唯见芳菲淌尽,春光独占,道不尽的风流宛转,殷郊揽着秋千绳,脑袋一晃一晃的似在瞌睡,身侧无人侍候,衣摆长长拖曳在地上,未着足衣的双脚便踩在上面,不时划曳摇摆。
姬发十分自然地将他小腿捞起,擦拭干净足底的尘土,随后将其抱入室内,绒垫绵软厚实,微微下陷的同时,殷郊便呓语了一声侧过身,五指蜷曲,竟抓住了天子的衣物。
姬发眼见怀中温软,哪里抽得开身,低哑唤他名姓,几下不醒,天子便伸手将他揉醒了,殷郊嗓音含糊地被人在额角亲了几下,见自己又是躺在锦帐之中,便埋怨道:
“还没用膳,你能不能晚点再凑过来……”
十七女官教授效果斐然,前商的殿下皮囊绝佳,唯独欠缺少许风情而已,或许他并不晓得当初在侯府中偷溜出来浣足的模样落在了谁的眼底,又惊起了怎样的波澜,但经历这么多回以后,殷郊总算摸清楚了,用怎样的语气讲话能稍稍缓停姬发寻他欢好的欲望。
其实天子很喜欢把他抱在怀里晃悠,喜欢专注地望向他的眼底,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但即便找不到,他也从来没有发怒过。
唇隙相贴,殷郊夜里累得很,白天就渴眠,近日益发像个睡不醒的孩子,连天子吻上来都毫无反应,衣襟散下时露出大片承欢的痕迹,骨肉匀停的肩颈经摩挲生温,在昏暗的日光下如同生就暖晕,分外靡色滟滟,除却肌理,便只有长发覆落,欲盖弥彰似的淌在衣领之下,游走殷郊周身。
里衫半褪,姬发端详他光洁圆润的肩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终于扯落衣边,怼着那块地方狠狠咬了一口,殷郊魂梦游离时感受到遽痛,埋在被褥间闷哼一声,肩上又多出个紫红的齿痕。
好吧,看来这招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用的。
姬发解开衣裳系带把他剥了个干净的时候,殷郊又学到了一件事,还没睡清醒的时候,不能这样软的哼着嗓子说话,否则会适得其反。
他有些窝火,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很快抬起手臂勾住天子的颈后,腿弯也被有力的双手抬了起来。
月上梢头,昏鸦倦睡,燕寝宫外寂静无声,殷郊只着寝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扉,直至确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才迅速往身后觑了一眼,内殿没有任何异常,他便连忙踩着台阶走到廊下,看见叔旦向他行礼的身影。
“王兄未醒?”
这样耍心机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殷郊简短而含糊地解释:“哄他喝了安神茶。”
叔旦便不再多话,携殷郊拐入小巷,宫阙之中,蛇径盘桓,无数影巷幽长曲折,不比宫道广宽,这些宫巷修建之初,是为了方便仆从穿行而不致有扰主子。叔旦对王宫十分熟悉,领着殷郊绕出燕寝宫,行至宫门口,这里停了一辆很熟悉的马车,轮毂上隐晦地纹着东鲁图腾。
殷郊走之前,回身好奇道:“姜文焕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请得动你来相帮?”
叔旦倒也坦诚,凡是事涉姬发,他一向是很着紧的,便道:“他说王兄在你身上昏了头了,再不想法子把你弄出去,他会败光自己的声名的。”
殷郊沉默了片刻,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表兄说得对。”
他把后半句话——“姬发确实不太正常”直接咽回自己的肚子,然后很利落地钻进了车厢里,叔旦打了个手势,便听辘辘声起,殷郊神经紧绷地数着车轮滚过的圈数,等到月光朗照车帘外,宫墙已经消失,青砖独有的声响也变成沙沙响的杂音,他们离开王宫了。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一停,殷郊探出脑袋去,轻声唤道:
“阿兄!”
等候在此的姜文焕抬手欲接,殷郊下来得很着急,险些踩空斜摔下来,狼狈地扑进他的怀里,姜文焕稳稳把他捞住后,拿一个斗篷从头到脚将人裹了个严实,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话,便见殷郊脸色一白,趴在他的肩头低低呕了一声。
TBC.
【发郊】美人之贻(上)
我行其野的第三个番外,依旧可以做单篇独立阅读,亡国公主文学,殷郊男性但不影响灵魂发问。
【姬发:你就是我的公主吗?】
——————————————————
呼啸的火柱砸在盘走游龙漆壁上时,震荡声使得大地都震了一震,伴随着无数木屑灰土撒下,预示着王朝的倾塌崩毁。
整个王城陷入火海。
宫阙深处,烈焰未催及的某个角落,仍如永夜长寂,这里早就被人遗忘,哪怕云台高耸似孤剑,矗立在绵延的宫群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这座宏伟的建筑,但在商王落令封闭以后,此处已成禁地,也是无人敢踏足的死地。
被烈火驱逐的贞人和旧贵族们奔逃无路,便在绝境之中闯入这片寂静,四下树影狂曳,人心惶乱,连平素摇......
我行其野的第三个番外,依旧可以做单篇独立阅读,亡国公主文学,殷郊男性但不影响灵魂发问。
【姬发:你就是我的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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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火柱砸在盘走游龙漆壁上时,震荡声使得大地都震了一震,伴随着无数木屑灰土撒下,预示着王朝的倾塌崩毁。
整个王城陷入火海。
宫阙深处,烈焰未催及的某个角落,仍如永夜长寂,这里早就被人遗忘,哪怕云台高耸似孤剑,矗立在绵延的宫群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这座宏伟的建筑,但在商王落令封闭以后,此处已成禁地,也是无人敢踏足的死地。
被烈火驱逐的贞人和旧贵族们奔逃无路,便在绝境之中闯入这片寂静,四下树影狂曳,人心惶乱,连平素摇坠的花树都换上狰狞的面目。
一个年及垂髫的小奴惊慌之下被绊倒,额角磕在重阶之上,嗓音尖利地叫了一声,短促地惊醒了冗夜,众人本就绷到极点的心弦呻吟着发出铮响。云台之上,空旷的屋阁森立,似暗中蛰伏的猛兽巨口,小奴反手捂住自己的嘴,泪水簌簌而下,哭得十分压抑,而这闷然的呜咽声,也终于惊醒了盘桓在此处的孤魂。
一团旧衣下摆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借着月光与逐渐逼近的火光仰首望去,看到赤裸的双足,凌乱的旧袍,再往上是瘦削的肩头,与一双明亮熠熠的眼睛,不由得呆住了。
那人生着殷商王室一脉的容貌,与先王诸像如出一辙的高眉深目,颜色秾丽,居高临下地望来时似有忧郁悲悯之色,使得他的身影如山巅之云,高渺斯远。他犹未变色,微眯的双眼喜怒不明,静静地望向火海方向。
已有人认出这张脸,惊呼道:“殿下……?您还活着?”
他虽衣着狼狈,质地粗糙的常服陈旧破败,未束发冠,甚至于初春料峭的寒风里,都只能以单衣蔽体,却自有一股尊贵不容亵渎的气魄在此,其他人虽未认出,却也隐隐有了猜测,一时神情复杂,似喜似悲。
传闻当今商王膝下只一子嗣,外称郊殿下,因见罪王上,而被秘密处决,宫中并无人敢提及其存在,却不想原来消失于朝野的殿下是被囚禁在此,死者复生,本是喜事,可逢此风雨飘摇之际,任是如何,也难以让人露出喜色来了。
殷郊只道:“父亲呢?”
抽泣声不绝,那拽住他衣摆的小奴颤声道:“鹿台毁于大火,王宫四处都是叛军,每个出口都走不通了,殿下,您……您……”
殷郊长久被囿于方寸之间,殷寿任其生灭,不允许任何人送食水探视,荒弃的高楼形同鬼蜮,初时,王后仍会想尽办法接济一二,但很快,狐祸颠覆江山之余亦蚕食国母性命,待最后一个关心殷郊的人离去,宫中便再也无一援手。望着他高挑却也孱弱的身躯,小奴初时还微亮的瞳眸很快如风中残烛,消泯无形,殿下如今恐连自保之力都无,又如何能够庇护他们?
殷郊微微一叹:“他终竟是死了。”
“你们又为什么不逃?”他转向台阶下的众人,因久被关押,没有同人交谈的机会,见此缄默的情景,片刻之后才醒悟,他们不是不逃,而是已经再没有地方能去,才会躲到他这里来。
蝼蚁尚且偷生,殷商既有忠志之士,亦有血肉之躯,并不足为奇。
殷郊又问:“叛军是哪里来的?”
这一点,就没什么人能说得清楚了,支支吾吾半晌,也不过拼凑出几个人名,大抵是西伯侯那边的几支人马,他们中有的人常年养尊处优,有的则被闭锁深宫,对外界的情形并不十分明晰,环视一圈,都是茫然而惶惑的面孔,殷郊心道,无怪乎此,为主者浑噩,为臣者庸碌,不是今日,也是迟早的事。
有人垂头无措:“殿下,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殷郊轻轻一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玉簪,大火初起时他已有所觉,但翻遍整座高楼,漫说兵器,便是锋利些的蜡烛钎都没有半根,母亲上回送来的衣冠,已经是半载之前,如今这枚遗物,便是他手中唯一能用来充当武器的东西了。
殷郊未减镇定,反而将脊骨挺得愈发直,道:“成汤既灭,你我,焉有苟活之理?”
逼近的火光照出每个人惨白的脸色,在摇摇欲坠的人群中,唯有殷郊举止从容,步下台阶时众人为其所慑,下意识后退让出一条路径,他便很快走到前端,炽热的温度伴随着夜风卷袭过地面,他微眯起眼睛,似在捕捉空气中敌人的血腥气,轻声道:
“放心,本宫既为王嗣,自然该做先行者,以此残躯,殉葬江山。”
沉重而有序的步伐似逼近的巨墙,金铁之声如此清脆,不知何时,都城之外的国境也有这样精锐的兵力,难怪朝歌付之一炬,殷郊目随心动,凝睇前方之时,甲胄摩擦声停,院门咯吱一声,鸦雀无声里,火光如昼,两列甲卫手举火把,硬生生划开了如水的夜色。
浓烈的血腥气终于扑至面前,然而两列人卫站定时,最后步出的人影却十分不同,并非是面目狰狞的力士,也非阴鸷城府的篡位者,竟是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英华青年。
此人来历只怕不同寻常。
殷郊握紧了掌心玉簪,将未露端倪的杀意深深掩藏在袖中,此人身量并不足他高挑,只是看起来行军行伍之人,气势沉稳如山岳,并不是意气冲动之人,若能激得他发怒,近身过来,倒还有几分取其性命的胜算。
殷郊冷冷开口:“我乃殷商后嗣,何人在此放肆。”
他是衣着最为狼狈者,然而与身后那群羔羊似的旧贵族和奴隶相比,何其耀目而出彩,轻易便攫取去了所有人的注视,商人只敢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如虫豸般,以此将性命苟延残喘。
将一切尽收眼底后,那青年不徐不疾地躬身,竟行了一个十分端正的礼节:
“小臣姬发,斗胆求问,可是先王子嗣,宫中的郊殿下?”
殷郊并不答他,他踩在重阶的最后一节,俨然掌控者般的姿态,仿佛并未将这乱臣贼子放入眼中,蔑然道:“既称为臣,怎不跪见,而欲横行王宫,恣肆屠戮?”
原来是姬昌的儿子,他从来只知道世子伯邑考的名声,那是国朝之中最严苛之人都挑剔不出什么的君子,至于姬昌的其他儿子,因年岁不及,他并没什么了解,如今见了才知,是这样一个人物。
殷郊边想,边摩挲着簪子尖锐的一头,以疼痛磨过指腹,告诫自己不可掉以轻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姬发竟然真的解下剑,向他跪了下去,仰首望来的目光十分诚恳,眼底像是跃动着微光浮芒:“传闻,商王无道,酷厉非常,竟向亲生骨肉施以恶行,害其性命,今见殿下,我等微命之臣惶恐万分,未敢擅专冒犯殿下,请您万勿误会。”
“小臣绝无欺辱践踏之意,更无绝殷灭嗣之心,请殿下明鉴。”
“……”
殷郊久久没有说话,他漠然抬起头环顾一圈,兵卫都戴着兽形面具,遮住了脸,无法推测姬发所言到底真假如何,几分虚实。他的掌心越攥越紧,并不信这人的只字片语,良久以后才抬手示意他起身,想要看看姬发究竟想做什么。
姬发并不像商臣耿介,亦不似奸佞狡诈,反而并无半点攻击的气息,即使身着甲胄佩剑,也如世家公子,便是这样一个人带兵攻陷朝歌,火焚鹿台,殷郊目若寒冰,知姬发自有下文,果然他很快从善如流道:
“只是,姬发不知旧王留存的唯一子嗣,究竟是王子,还是王女?”
殷郊勃然大怒:“你……”
他先一步按捺不住,锐利的锋芒一闪,气势如虹地自阶上扑下,曾执刀剑的一双手仍记得追逐性命的滋味,加上姬发本无兵器在手,只能抬手做挡,被狠狠刺穿了掌心,才能勉强阻住他刺向颈侧的冲势。与此同时,铿然数声刀剑出鞘的动静,兵卫将他重重包围,几把利刃架上了脖子。
殷郊厉声道:“你为何不躲?”
姬发甚至任凭血往下滴淌,另手挥退旁人,“殿下,姬发非残虐嗜杀之人,若要取信于君,身受一些微小伤损并不算什么。”
“你,”殷郊本存死志,想着殊死一搏,总能死得其所,却不想姬发这么有耐心,他的心中微微一沉,却又浮起些旁的念头,勉强压制住心中杀意,“你想要如何?”
“商王无道,罪只在一人而已,更不在他人。”
姬发再度重申一遍的时候,殷郊将目光微微一偏,看到在利刃之下瑟瑟发抖的商人贵族,只此一分心,姬发另手顺势攀至,十分柔和地牵引回了他的注意力,“殿下,究竟是王子,还是王女?”
“有何分别。”
姬发对他的咬牙切齿亦如不觉,娓娓道:“为人子者,承继先业,父子相继,是为理所应当。为王室女,身份高贵,德行泽被四方,而仍为国朝殿下,西岐微鄙之地,不敢不尊此例。”
王子可杀,王女可奉。
殷郊不说话,幽冷的目光如同刀剑,然而便在此时,被死亡威胁的小奴爬行到了他的脚下,似寻求庇护的小兽,颤巍巍地将脊背贴向他,蜷缩的姿势露出底下青蓝裙摆。殷郊目光微垂,似是认出了这是东鲁纹色,一时没有作声。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姬发见他静默,才拔出那枚簪子,对着火光细细观摩片刻,了然道:
“黄玉簪,当事好女。”
他抬步踩上台阶,行至殷郊身后时,二人地位很快转换,他已经比殷郊高出寸许,十分自然地握住那流散的青丝,将它妥帖地挽起,玉簪如游鱼钻入发间,固定住了头发,殷郊背影独立时,很难辨认出他的性别,而今盘高头发,露出一痕纤秾合度的颈子,就更显得柔软。
“那么,请殿下稍安,回宫暂歇,今夜再无兵杀之事。”
姬发再度向他行礼,让出身后矗立的高阁,夜风揉乱殷郊的衣角,他回身默然相视姬发眼底闪烁映出的火光,一旁噤若寒蝉的商人们,终于低低地啜泣出声。
TBC.
【彪郊/发郊】摘月(上)
崇应彪想自己肯定是恨殷郊的。
但殷郊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崇应彪只是自己八百个兄弟里面最别扭的那一个。
这让崇应彪更恨他了。
这样的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崇应彪夜里睡不着,望着月亮想。
可能是苏全孝死的那天,他看见殷郊流泪了,一大颗眼泪明晃晃的淌下来,像冰冷的刀刃。他们久经沙场,本来该见惯了生死,偏他殷郊心软,战场上死的人不知凡几,他能个个哭吗?崇应彪心中暗嗤,那冷刃却好像插在他的心口上,逼得他要用敌人的血来暖一暖。
也可能是殷郊得了鬼侯剑的那天笑的太开心了。他本就生的昳丽,偏偏又那样爱笑,连鬼侯剑映在他脸上的冷光都不能折损他艳色分毫。崇应彪本来咬着牙看...
崇应彪想自己肯定是恨殷郊的。
但殷郊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崇应彪只是自己八百个兄弟里面最别扭的那一个。
这让崇应彪更恨他了。
这样的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崇应彪夜里睡不着,望着月亮想。
可能是苏全孝死的那天,他看见殷郊流泪了,一大颗眼泪明晃晃的淌下来,像冰冷的刀刃。他们久经沙场,本来该见惯了生死,偏他殷郊心软,战场上死的人不知凡几,他能个个哭吗?崇应彪心中暗嗤,那冷刃却好像插在他的心口上,逼得他要用敌人的血来暖一暖。
也可能是殷郊得了鬼侯剑的那天笑的太开心了。他本就生的昳丽,偏偏又那样爱笑,连鬼侯剑映在他脸上的冷光都不能折损他艳色分毫。崇应彪本来咬着牙看殷郊盛满碎光的眼睛看的恍惚,抬头却看见那西岐农夫眼里的贪婪——他太熟悉那样的贪婪目光了。
北地苦寒,多有狼豹,饿狠了,那野兽眼里就是这样的贪婪目光。
但殷郊那个傻子却浑然不觉,只用胳膊揽住姬发快活的喊:“这剑可归我了!”
国之重器,错金镂玉,神鬼不能挡其锋芒。
这样的好剑,该是我的。
月亮亮的崇应彪心烦意乱,他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起了枕边的鬼侯剑。
剑身上饕餮的纹样好像要择人而噬,崇应彪拿着帕子细细的擦过冰冷的刀刃。说来奇怪,到底是血脉不同,这剑握在那人手里时总觉得烫的人不敢直视锋芒,到他手里却寒气上涌,冷到他几要握不住。
他倒是适应了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个,不受宠的北伯侯质子送来朝歌之时,小小的包袱里只有两件破烂衣衫。
就那么两件衣服,缝缝补补的穿在盔甲里,倒也不显得窘迫。谁叫殷郊烂好心,第二天就捧了一箱的锦衣送他。
看着那位金尊玉贵的王子眼底的赤诚,崇应彪头发根都要炸起来。他一把掀翻那花纹繁复的箱子:“谁要你可怜!”
这下要翻脸了吧,崇应彪甚至有点期盼的后撤了一步,防备的看着殷郊。却没想到那少年只是蹲下去把衣服放回箱子里,仍旧不设防地仰着脸对他好声好气的解释:“朝歌……与北地气候不一样,我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
傻子人傻了点,衣服却格外的柔软熨帖,穿上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椒兰香气。崇应彪夜里试过很多次,然后就整整齐齐的叠好,仍然放回箱笼中去。
到底是王孙贵胄,连箱子边角都饰着细小的珍珠和螺钿,放在简陋的屋子里宝光四溢,格外惹眼。
也……格外不配。
可谁配呢,那西岐的农夫就配了?他又是什么好东西,每日围着殷郊转来转去,当谁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
偏偏殷郊不明白。
殷寿无疑是个聪明人,那深宫的二王子妃他也见过,听说也是智计过人。
怎么生下了一个傻子。
傻子自己倒不觉得,看崇应彪接了他的衣服,便觉得二人关系亲近起来了。
又一个训练的夜晚,崇应彪看傻子蹲着水坑旁边发呆忍不住出言讥讽几句时,殷郊竟亲亲热热的拉他在身边:“你看,水里面有个月亮!”又鞠起一捧水对着他:“这个月亮送给你。”
又来了,崇应彪站了起来,想恶毒的嘲笑这位天真的王子,但看着对面那张格外真挚的脸又把毒刺咽了下去。
他伸出发颤的双手接住了那捧水。
太烫了,烫的他握不住。
北崇也有月亮,但好像就没有朝歌这样亮。他被扔在马厩里长大,从没盖严的草棚缝里看到过些许月光。
北崇苦寒,连月亮都是冷的,硬的。
崇应彪还没张口,就见那位小王子甩甩手,噔噔噔的跑到一边拉来了个瘦了吧唧的小屁孩:“崇应彪,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姬发。”
他恨他,崇应彪想,他恨殷郊这副坦坦荡荡跟他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样子。
崇应彪把手里的水泼了对面两个人一身。
“我说怎么刚才一股怪味,原来是有你在啊。”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跟姬发就无法成为殷郊理想中的兄弟了。
悱恻缠绵7
昨夜雨水下了半宿,今晨起来的时候宫人将幔帐落下来,屋内一丝凉气也进不来,倒是有梨花清香在窗棂树影间浮动。
殷郊轻轻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榻上。
姬发是天还未亮就去军营,北方有战事,他坐镇是当仁不让。其实姬发昨夜回来的也迟,似乎还喝了酒,殷郊懵懂间安睡,半梦半醒中被哄着又盖了一层被褥。......
昨夜雨水下了半宿,今晨起来的时候宫人将幔帐落下来,屋内一丝凉气也进不来,倒是有梨花清香在窗棂树影间浮动。
殷郊轻轻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榻上。
姬发是天还未亮就去军营,北方有战事,他坐镇是当仁不让。其实姬发昨夜回来的也迟,似乎还喝了酒,殷郊懵懂间安睡,半梦半醒中被哄着又盖了一层被褥。
宫婢将温水送进来时殷郊正对着镜子出神。今日呈上来的桤木盒子里有槐花碎玉发簪,一块青碧色的玉打磨到了极致,在众首饰里极为出彩。伺候的人将发簪放在殷郊掌心,本意是讨个巧。殷郊垂眸看了眼,抬手便将玉簪掷在身前面盆中,水波浮动,盈盈一碧。
那玉簪子临水映花般躺在水里,殷郊却转而在盒子里挑了只紫竹发簪让宫婢替自己绾了发,他是有理由要这根紫竹发簪的。
“今日天气好,我要去军营找他,头发上不簪这些细致玩意儿,免得弄丢了是个烦恼。”殷郊称呼武王为“他”语气太过自然,身侧伺候的宫婢们虽然听了多次,也难免手上动作一滞。
对于去军营探望,宫婢们未加劝阻,只是轻声建议着:“去见王上自然是好,但要安排妥帖,马车下人一并过去,也要再备几件衣物,拿膳食带着果脯药汤。”
“我一人独自去如何呢?”殷郊莞尔,他只是去一趟军营,何必要兴师动众,连带着周围伺候的人不得安生。
“可不兴独自去,营中一向纷乱,不说那马匹器械便是那糙米煮成的粥也是不比宫内的好。”宫婢们应答着,手上动作未停,将墨色长发绾成一团,紫竹发簪轻轻固定其间。
“怕是太素雅了些。”宫婢绕在殷郊身侧,细细打量觉得不够好,全然疏忽了殷郊刚刚提及独自前往军营的想法。殷郊觉得这样打扮不妥,却仍是温和的语调商量:“要是你们能听我安排,我便不愿意这么多人跟着。”
她们把他当成孩子一般,紫竹发簪配素兰色腰佩,灵玉制成的手镯松松戴在手腕间。这样无论谁看都不是去军营探望而是嫔妃春日出游。见殷郊垂眸不开心,宫婢们相视一笑,将最后一点清香的脂膏落在衣襟上,哄弄着:“莫要动气,马车已然备下了。只带两个伺候的人跟着,最多半刻左右,若是营中有人来接便不再跟着了。”
殷郊听了这个提议方才首肯。原本他去军营就是突然来的念头。今晨起来时发现平日里抱着自己的人不在身边,枕头边却落着梨花花瓣,他便想起来姬发昨夜在院中喝酒,进屋后两人还拌了嘴。
“姬发,你喜欢喝酒,我便陪你喝酒如何?戏文中都是妾身随大王。”殷郊慢慢从被褥中起身,素衣半敞,两颊因着屋内温暖壁橱而微微泛着粉。他不看姬发,却睁大眼睛看那盏古铜色酒杯,姬发不允许他喝酒,殷郊自然好奇到底酒到底是有多好喝。
姬发却是敏锐,抬眉,反问道:“妾?”
殷郊眸色闪动,自知自己说错话,站起身慢慢后退。几步之后,身子已然抵在床架边,背部撞到架子碰的清脆一声,退无可退。
姬发迎身向前,一眼几乎望到殷郊眼底:“哥哥走后我承太子之位。西岐万里国土,我为太子,你为太子妃。如今西周建成定都镐京,你去房内的桤木盒子里翻一翻,普天之下诸侯觐见的东西便都在这里了。”
“即便这样你若还是不满意,便先把桤木盒子掷在地上,再与我要其他的。”这话着实重了些。殷郊听见后瞬间唇色发白神色黯然,慢慢垂下眼眸,口中轻声嘟囔一句:“我今晚不想见到你,你去外面。”
姬发额前青筋爆出两根,几乎想要把殷郊摁在榻上。
“这儿是皇城,若是我去外面,那你便更没有容身之处。”
殷郊不语,侧身坐下,并不看姬发一眼。
姬发心中叹气,他虽喝酒但神智仍是清明,今夜时辰已到了安歇的时候,宫中数百间楼宇,自然也有其他安眠的地方。
“夜深了,虽是春末但夜风凉骨。我喝了酒体热耐寒,你身子比不得我,先睡下吧。”
姬发说完,便自顾自将手臂处护腕取下,躬身在冷水面盆中洗了一把脸。他做出潇洒大度姿态,待回过身来时发现殷郊已钻入被子里,也许是因为不让喝酒又被教育一番,伤神又难过,暖烘烘的被子盖在身间,殷郊马上就进入梦中。
方才还是伤心模样,这会儿睡得又很香甜。姬发默默在心中调侃一句,看来要吃安神丹的不是殷郊。
脱下外衫只着中衣,姬发侧身看向镜中,镜中之人脖颈处有几块结痂的创口,面积虽不大但伤口明显才愈合不久,指尖摁上去仍可松动活泛。刀剑无眼,征战沙场数十年都没能伤及脖颈,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抱得佳人归时却被戳了几个眼子。
被褥中殷郊嘴唇微张,神情怡然,自然不是罪魁祸首。
姬发钻入被子里,将殷郊抱在怀中,双臂收紧,指尖慢慢探进殷郊柔软中衣,在小腹处顺时针缓缓打圈。殷郊前胸饱|满柔软,他抱着殷郊,似乎总是有满腔的话要讲,不欲惊醒怀中人,姬发便只是低语般哄念道:“你初醒来时连路都走不稳,却能用簪子伤人,我那时却没有现在的悠然心态,看你反拿着发簪,心中总担心这些尖锐金器伤到你,思虑过急,夺来了发簪却也被刺破皮肉。”
怀中之人似乎正在与周公夜谈,身体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睡得极为安稳。姬发看得心痒,一吻落在殷郊眉宇处,声音轻到极致:“我那时便太宠你。”
悱恻缠绵6
姬发进了暖阁,拂开门帘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安神香在黄釉瓷香炉中静静烧着,悄无声息的落了点香灰,一缕青蔓色的烟气从炉顶鹤眼中飘出悠悠上浮至屋顶。
宫婢们听见门帘处风铃摇动,回身见到武王,忙上前替他脱下雨披。
姬发站着喝了一盏热茶,眼睛却是看着里间。
几位伺候的......
姬发进了暖阁,拂开门帘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安神香在黄釉瓷香炉中静静烧着,悄无声息的落了点香灰,一缕青蔓色的烟气从炉顶鹤眼中飘出悠悠上浮至屋顶。
宫婢们听见门帘处风铃摇动,回身见到武王,忙上前替他脱下雨披。
姬发站着喝了一盏热茶,眼睛却是看着里间。
几位伺候的宫婢倒也灵巧,跪着轻声答话:“医师来把了脉,帝后身子无大碍,只是早些时候胃里闹得厉害,这会儿消停了,我们劝着吃些汤水但吃不下。”
姬发将茶杯置于案上,问到:“身子发汗了吗?”
宫婢应答:“回殿下,帝后仍是体寒还未发汗。”
姬发点头,起身去里间。
里间是宽敞的杨木彩漆床架,一副夜雨山前的翡翠蓝屏风,暖炉上温着姜汤,热气顶着黄铜汤罐子汩汩翻动,屏风后面放置珠链玉石的柜子嵌在墙内,整整一壁都是进贡的饰物,不用点蜡烛便满室生辉。
看样子刚刚是乱战一场,桌上地上都有水渍,便是殷郊的一只鞋也压在白玉邀月手镯上。
尽是些绊脚的玩意儿。姬发一脚将手镯踢飞,弯腰拾起殷郊落下的鞋。
来到床榻边,姬发自然是接手了替殷郊揉腹的差事。扬了扬手让宫婢退下,待门轻阖上,姬发便躬身在面盆中用温水净手,五指交握将掌心搓暖才慢慢覆在殷郊小腹处。
殷郊闭目卧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兴许是刚刚有一阵儿吐得急,眼角眉眼间都泛着微红的倦意,模样看着很有些委屈。
姬发手上仅仅用两三分力气,顺时针将殷郊腹部揉至柔软,肚脐处最小心,仅仅打圈慢慢迂回着揉,殷郊自然很受的住,觉得舒服,舒服到微微叹气。
室内壁炉烧的暖和,殷郊额前略出些薄汗,姬发起身绞了一方帕子,让殷郊顶在额间。
他们二人坐的很近,近到可以看见殷郊眼睫边的一滴眼泪。这倒是很稀罕。姬发从身旁木架上拿一只白瓷碗,对着殷郊闭着的眼睛吹气,那滴眼泪便正好落在碗中。
殷郊睁开眼睛,将额前的热帕子取下来,掷到姬发脸上,“你倒是会拿我寻开心。”
生生受了帕子的力度,姬发却是面色不改,掌心仍覆在殷郊腹部。
“不是寻开心,是见你不常常哭,想存着你的眼泪,再配点春雪梅花去宫外造酒。”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起身,再也不让你碰。”
“你莫动气,我缄默不言。”见殷郊动气,连身上搭的薄被都掀起来,姬发自然告饶,将肇事的白瓷碗放到旁边,拢了拢榻上的软垫。
春夜绵长,烛火映着床幔上的碧色莲花。
殷郊渐渐觉得房内有些热,眼前的姬发垂眸替自己揉腹,姬发的掌心宽厚暖和,动作轻柔仔细,自己被这样小心对待着还与他置气,真是不应该。原本想着要缓和氛围,话到了唇边,却变成了。
“姬发,你,你可吃了酒?”殷郊开口,自己都吃惊,怎么问了这个。闻着房内若有似无的一阵淡淡麦芽酒香,殷郊的身子愈发绵软,呼吸渐渐加重,禁不住在被褥中摩I擦双腿,连带着脚踝处金铃足链清脆作响。
姬发张了张口。
殷郊置若罔闻:“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准我讲话?”
“准的,准的,你讲吧。”殷郊点头,近乎是恳切般期望姬发讲些平日里逗自己开心的玩笑话,冲淡些房内的情I色气氛。
却见灯影下,姬发撇了撇嘴,英挺面容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从前春夜宫中设宴舞剑,我常常是找十个美人相伴。但现在为了你,连这点爱好也舍了。”
“你说什么?!”殷郊疑心自己幻听。
“十个美人。”姬发重复。
又听了一遍,殷郊眼睛不自觉瞪大,怒火从心窝一路向上几乎烧到胸腔,“好,你今夜怕是不想睡觉,我要打破你的头。”
殷郊撑起身子来准备给他一拳,但因身子发软,拳头还没有挥出便斜斜栽倒在被褥间,如一株折腰兰草。
姬发没有伸手扶他,而是直接站起身,笑言道:“你可真好看,生气的时候连脖颈处都泛着红,叫人一眼就知道你在生气。”
殷郊背过身去,不再和姬发讲一句话,静默着坐了片刻,索性将被子掀开,自己整个的钻进去不再出来。
“你吃了安神丹,身子正软着没有气力,我却是很欢喜的。”姬发将手指探进薄被里,带着茧子的指尖在殷郊小腿处剐I蹭。
殷郊生的矫健修长,一双脚踝却是纤细,被姬发左手堪堪握住,慢慢将往上,缓缓褪I着外裤,姬发渐渐勃I起来,却是克制着,只隔着轻软布料,蹭着殷郊的腿,上I下来了几下。
那触感却是再真实不过了,殷郊人藏在锦缎间,面色潮红近乎要喘不上气,只是嘴里轻声嘟囔,“我都生病了,你还想着这些荒唐事情。便教我就这样晕过去,也比清醒着要强些。”
待到烛火摇曳,姬发泄I了一阵,清明过来后用手去探殷郊背后,果然是湿I热一片,热汗发出来,殷郊轻轻闭着眼睛,已然安睡。
不仅是殷郊,姬发回看自己也是满身汗水。将宣衣褪下丢在一边,姬发赤裸着上身坐到桌前,拿出刚刚的那盏白瓷碗,满满斟了一盏酒。边饮酒边回想自己所言,姬发自觉失笑。
虽然骗了你,便是件件事情都骗了你。美人从前以后只有一位,若美人伤心,我便只有对月饮酒。眼泪下酒,便是醉卧也有佳梦。
悱恻缠绵5
殷郊坐在床榻边,垂眸慢慢喝一碗姜糖水。
医官来给姬发换药。姬发身上穿的那件内衫早已被雨水濡湿,伤口处残余血水,时间久了背上皮肤与衣物紧紧粘连,轻易无法脱下,宫人拿来烧烫了的竹剪子将布料一块块剪碎。
便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姬发却也能用胳膊肘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宫婢给殷郊盘发,殷郊微微带着卷的长发散在身后,要用蘸水的乌木梳子慢慢理顺。
...
殷郊坐在床榻边,垂眸慢慢喝一碗姜糖水。
医官来给姬发换药。姬发身上穿的那件内衫早已被雨水濡湿,伤口处残余血水,时间久了背上皮肤与衣物紧紧粘连,轻易无法脱下,宫人拿来烧烫了的竹剪子将布料一块块剪碎。
便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姬发却也能用胳膊肘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宫婢给殷郊盘发,殷郊微微带着卷的长发散在身后,要用蘸水的乌木梳子慢慢理顺。
今夜淋了雨,他们二人回来,宫中急忙烧热水架起浴盆。殷郊沐浴后匆匆跑到榻上,眼睛转都不转看医官换药。
“姬发,你要不要紧,背上可还觉得疼?”殷郊凑上前,身子小心贴着姬发没有受伤的一侧手臂。殷郊刚刚沐浴完,宫人似乎用了甜麦汁和某种植物根茎处萃取的香料替他洗浴,洗完澡的殷郊闻起来与热腾腾的糕点没有两样。
姬发枕在枕头上,望着殷郊的脸慢慢饮下一口药酒。宫人在身后替他换下衣物。此时的武王正值青年,十足是修长强健的身段,卧在榻上,背脊处的线条紧绷如林中丘脉,随着呼吸动作静静起伏着。
殷郊耳垂有些发烫,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的姬发是成年男子,而自己也穿得太不得体。按着惯例,殷郊应在宣衣外头再加一件深色衣衫挡一挡,但来得太急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殷郊用手拢了拢身前轻薄衣物,将双手平放于膝盖间,在榻前端坐好。
姬发拿目光打量着殷郊周身,确认他是洗了热水澡驱寒。
“去年宫中御制的桂花油,下次吩咐他们给你用。”较于普通浴油,姬发觉得花香更好。桂花又是去年秋末宫中收的,数百斤花瓣用细筛子慢慢过一遍,烘干后再择,费一番功夫提出几瓶沐浴用的东西,自然要给殷郊用。
“不怪旁人,是我近几日总是想吃麦芽糖,这洗澡用的麦香浴油是我自己挑的。”殷郊答道,心中却想姬发连自己洗澡用的东西也要管,真真是恼人。
姬发眉目间舒展着笑意,听他解释。
殷郊耳垂有些发红,知道是辩解不了,便嗫喏几句,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有几分郑重其事,“这几日我肚子总是容易饿。”
姬发笑道:“你来了癸水,自然是要多吃些。”
殷郊愣神,“你怎么知道?”
姬发眼中笑意更深,望着殷郊,轻言道:“你的事情,我哪样不知晓。”
因着这个月癸水来得迟了几日,姬发吩咐伺候的宫婢把冷食瓜果都收捡起来,只做热腾腾的汤和点心给殷郊吃。
“你吃了这么多点心,当心自己也变成软糕。我前几日夜里做梦,梦见下朝后往房内走,走到房中看到床榻上一个软乎的方块糕点,被极好的井蓝丝缎裹着,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你变的。”
这说的倒是胡话了,殷郊皱眉。他虽纯真青涩,却也知道这是姬发嘴里诌的话,他自然不是方块糕点。
许是常常听姬发讲些轶闻,殷郊早已练就置若罔闻的本事,只是又听了一会儿,待听到姬发说想要尝一尝自己是不是软糯如桂花糕时,殷郊才略微动了气,身前的胸I脯颤了颤,发丝垂下来落在衣衫间。
姬发心念一动,用指尖勾着榻上那几缕垂落的发丝,先是摊在掌心处,待宫人给殷郊簪发时,趁其不备轻轻向外一勾,刚刚盘好的头发和簪子都扯落下来。
底下的宫人见武王起了心嬉闹,便作罢,只是给殷郊松松绾了一个发髻。这倒是很合姬发的心意,他从来是更喜欢青丝云鬓,伊人素衣。
殷郊一双清丽的凤眼,在灯下看着宫人做事。见他严肃模样,姬发将手伸到他腰间挠痒,殷郊哪能禁得住这个,当下就被逗得笑起来身子乱晃,而那带着薄茧的指尖却不做休探进里裤,鱼儿摆尾般轻轻迂回着。
殷郊察觉身下有异,回过神来觉得十分不妥,抬手一个爆栗敲在姬发手臂。似是早料到会挨打,姬发受了一击,只是默默收回手臂,都不曾不满。
他们二人玩闹,宫人忙着将姬发身上衣料剪碎,全部褪个干净。
医官仔仔细细地查看,还真是又深又长的伤口,尤其是从背部延伸至前胸的几道印记,即使抹上了药膏,还是往外丝丝渗着血。取来银针在明火上仔细炙烤,针尖冒着发烫的热气,渗血的破损皮肤被一处处缝好。
殷郊许久不曾见过渗血的伤口,此时凑近些看,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药膏腥气,当下便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他闭上眼将手按在胸口处安抚了一会儿,却不奏效,心绪起伏,终归还是忍不住倚在床边呕了一声。
“去拿安神丹!”姬发反应太快,宫婢们反而呆立着,片刻后才连忙找来放药的箱子,侍从将殷郊扶到一旁的暖阁休息,以温水喂了安神丹,再拿薄薄一片黄姜压在舌苔处。
殷郊去了暖阁反而让医治程序更轻松些,无论是谁,被那样一双恳切而忧伤的眼睛盯着,总是有负担。
医官们埋头一丝不苟地缝线,装草乌与冰片的木碗被呈上来,按着古法治疗,受雷击之人要从背脊处往下涂满药膏,再去冷泉中泡澡,伤口便愈合的更快。
宫人们堪堪将药膏搅拌均匀,还没能用木勺舀出来,姬发便抬手,“够了,剩余的药明日再涂。”
伺候的一众老小见武王起身,竟然还坐起来穿衣服,吓得肝胆俱裂。
"王上,您万万不能坐起身来,出血会加剧的。”
姬发充耳不闻,只是从身侧乌木架子上取一件新的宣衣,套在身上,便往暖阁走。
悱恻缠绵
悱恻缠绵4
正值冬月,迁都镐京之事成埃落定。冬日寒夜武王召姜子牙入宫觐见。星辰归位,国运昌隆,姜子牙以玉石为卦,吉。
“卦象所示,殿下戎马一生,恣意飞扬,是真正的帝王。”
听闻此言,姬发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在屋内踱步。半响,在姜子牙身前站定,他们二人对望,姬发徒然问了一句:“相父,我可会为情所困?”......
悱恻缠绵4
正值冬月,迁都镐京之事成埃落定。冬日寒夜武王召姜子牙入宫觐见。星辰归位,国运昌隆,姜子牙以玉石为卦,吉。
“卦象所示,殿下戎马一生,恣意飞扬,是真正的帝王。”
听闻此言,姬发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在屋内踱步。半响,在姜子牙身前站定,他们二人对望,姬发徒然问了一句:“相父,我可会为情所困?”
姜子牙惊疑:“殿下何出此言?”
姬发默然,转身掀开金丝幔帐,那帐中烛火摇曳,烛影之下一人卧于榻上,容颜瑰丽,周身并无配饰,仅仅脚踝处金圈坠着锁扣,锁心里数百根金丝合成一股细绳,穿透龙骨床架,径直连接至房中梁柱。
往前推个数十年,困兽场中的幼兽也是这种绑法,最大程度保证其活动空间,但轻易却是无法脱身。
姜子牙赫然,下意识一句请柬想要脱口,但见姬发眸色中讳莫如深的执拗,无法,只得将手中玉石重新摆阵列。
“若问姻缘,请殿下以左手示之。”
姬发摊开掌心。
房内地板之下烧着竹炭,这个冬夜本无寒意。但一卦结局,姜子牙声音如萃冷雨水,一滴滴落下来润湿竹帘。
“卦象所示,殿下并无姻缘之劫难。且殿下掌纹脉络清晰明朗,寓意情路畅通无阻,所爱皆可得,所求皆可获。”
今日帝都春景盎然,骑射赛事也算得上精彩,群臣贺宴,武王与众人齐乐。
几番喝下来,姬发虽不至酒醉,但见到雪龙驹,仍是在微醺之意中滞缓片刻方才站起身向前走去。摸了摸雪龙驹鬃毛处,问到:“你怎么独自过来了,殷郊在哪儿?”
雪龙驹垂头顶了顶姬发胸口,口中吐出一枚平安扣。那平安扣是用极好的白玉制成,晶莹透亮,双线雕刻凤鸟图腾,是殷郊衣服上的配饰,今晨自己亲自系上的。
宫城之内,重重关卡,竟然有人解下了殷郊的腰封。
姬发怒极反笑,将手中酒盏掷于案上,玉石酒盏顷刻粉碎。
周围宫婢误以为武王醉酒,连忙过来搀扶。姬发却自顾自从宴席上位走下,他神色凌冽,似乎完全酒醒,疾步走出酒宴,等到了殿外,那层层凤翎编制的朝服竟然被单手脱下来。
“殿下!酒醉伤身,万不可夜行!”各臣子面面相觑,相继跪拜劝阻。
姬发将身侧配饰卸下,一把扔给底下跪着的宫人,继而翻身上马,以长弓拍打追风背脊。雪龙驹引路,追风随后。
待众人缓过神来,武王一袭墨色宣衣早已融入夜色不见踪迹。
追风是此次北国觐见的马群中性子最烈,速度最难掌握的马匹,姬发不拽缰绳,只以腰背控其方位,使之毫无卸力,与雪龙驹并驾齐驱。
此时两匹马在月夜下的原野中疾驰,速度极快,风过发梢竟然带来刀割般的痛楚。姬发取下马鞍处挂着的长弓,迎风射了一箭,长箭如利刃射入林中,惊起一片寒鸦。
殷郊在这儿。
姬发眸色微动,心下的不安暗自消了几分,还好,还在宫城以内。时至今日,殷郊神识尚不清晰,倘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对他不利,自己又一时间不能赶到,万一有何不妥怕是拜十日宗庙也不得安心。
策马步入白桦林,姬发脚下控制着追风的速度,一面四处寻找殷郊。穹顶之上云雷阵阵,似有大雨将要袭来。雪龙驹打了个响鼻,突然扬前蹄,朝白桦林后面空地跑去,追风紧随其后。
姬发策马穿越重重树影,林间枝叶摇晃,明暗幽煌之中,只见殷郊坐在马背上被一人从身后抱住。抱着他的人似乎是个少年,神色天真,垂眸与殷郊讲话。
风拂过二人发梢,如墨长发勾连环绕,殷郊耳朵被发丝弄得发痒,一面摸耳垂一面轻声笑着回应。
“嗖”
一只长箭穿透树干,少年发冠掉落于地。
殷郊回神,与姬发双目对视上。
姬发近乎是用了全部意志压抑胸中妒火。失之毫厘,应该要杀了才对。
“殿下。”少年滚落马背,扑倒在地不敢抬头。今日在赛场上遥遥见过武王一面,武王坐于上位气度威严,自然不同此刻淋雨后的模样。
“晋国侯之子私会,罪当处死。念其父晋国侯功绩,回司命处自领受鞭刑!”姬发勒紧手中缰绳,一时间,追风腹部受力,扬起马蹄从地上跪拜之人的颅间踏过去。
一旁殷郊吓得眼睛都闭起来。
待到晋国侯之子离开,姬发才丢下弓弦,双手掩面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来得太急太赶,又正碰上大雨,此时满头满身的水汽,若还不算狼狈,这天下便没有更狼狈之人。
“给我从马背上下来。”
少有的训斥了一句,殷郊却是直接愣住,胸腔起伏了片刻,手指慢慢握紧。
见他不动作,姬发只得翻身下马,走上前,拍了拍殷郊身下的马鞍,待马跪下,殷郊方才缓过神来。
他没有穿鞋,赤足站立在一块石头上,脚踝处沾着春泥。
姬发不忍,却又狠心,沉声道:“你就站在这儿,明日天亮再回去。”
“不,不可以。”殷郊望向姬发,连连摇头,他不怕冷,但怕黑。
“这时候知道天黑了?你不是准备在这儿放风筝吗?”姬发想起方才殷郊与那少年交好时的亲昵模样,不觉呷醋,言语之间带着尖利,“按西周法令,武王妃与旁人私会,应当...”
他的“责罚”二字还未出口,殷郊便垂下眼帘,眼中涌出泪水。见到他哭,姬发立刻偏过头不看,若是心软,下次怕是又犯。
两人僵持片刻,殷郊身形晃了晃,终于站不住跌倒在地。
姬发双手握紧,指甲几乎摁进掌心。转过身去,将几匹马的缰绳一并收好,牵引至一旁树林中喝水。
让殷郊独自等个片刻,算是责罚,之后再回宫中让他喝姜汤驱寒,多半不会伤了身子。
姬发一面想一面依次给马匹卸下马鞍,刺痛从掌心处传来,迎着月光看了看,左手掌心处模糊一片,是刚才拉弓用力太甚,弓弦割破了手心。
弯下腰用清水洗净手上残血,姬发不禁哂笑,这样看来,倒也破了相父所求皆可获的卦意。
不远处,殷郊坐在石壁上,双手抱膝,正在反思,模样甚是苦恼。姬发站在树影下看他,心中默默计数,再过个片刻,便抱起来带回宫中。
一声惊雷从天边响起。
姬发抬头,只见头顶处聚集灰色云团,聚如野兽,逐渐下压靠拢,似乎要将这天地一并吞没。风起,殷郊手腕处系着的风筝线被高高吹起,那纸鸢画像竟然如鬼魅般在半空摇曳。
闪电划过天幕,一瞬间,原野亮如白昼,姬发冲上前只来得及将殷郊抱入怀中。
殷郊仰面躺倒在丝草间,素色衣衫。
姬发醒来,只看了一眼便想要起身,却没能撑起身来。
这一阵儿不小的动静自然惊醒了殷郊,殷郊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手腕处湿润着,原来是雪龙驹和闪电在舔自己。
“姬发,我想喝水。”殷郊用手揉了揉眼睛,唤着姬发,声音轻软。
听到说口渴,姬发下意识地又要从地上爬起来,几番挣扎,背上伤口溢出血水,那血黑红混杂,将身下草地浸润一片。
“你去林中,喝水。”姬发咬牙忍下痛楚,勉力维持着声音不变。
“好咧。”殷郊一咕溜起身,拍拍身上的雨水,去林中了。
摘下芭叶,在湖边对月独饮。望着水中自己的模样,殷郊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姬发,我的头发变成卷毛了!”
兴许是不相信吧,姬发没有回应。
殷郊喝好水后,用芭叶小心捧满满一掬,回到姬发身旁,准备喂给他喝。但姬发紧闭双眼,喂进唇边的水也滑落至衣襟处。
“姬发?”殷郊唤了他一声,没有回应。
这时候,殷郊闻到一股带着腥气的铁锈味,并不是自己身上的。缓了缓心神,殷郊迟疑着将指尖探到姬发背脊处,轻轻一触,再抽出手来,指尖温热湿滑。
姬发受伤了,要唤医官过来。殷郊起身,勉力爬上马背,由雪龙驹带着朝宫中去。
悱恻缠绵3
今日朝中设宴,庆贺春令之后的第一场骑射,沉寂许久的帝都终于喧闹起来。初雪融化后的草原满目青翠,碧浪翻滚处只见雪白的骏马与番旗。
此次参加比赛的是王侯之子。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们眉目英挺,神色自得,头戴白虎皮弁,反背一柄金丝弓弦。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晋国侯之子,听闻是千里追击狼王,弯弓射落长鹰的少年英雄。
比赛有四项:白矢,参连,襄尺,井仪。这四项演......
今日朝中设宴,庆贺春令之后的第一场骑射,沉寂许久的帝都终于喧闹起来。初雪融化后的草原满目青翠,碧浪翻滚处只见雪白的骏马与番旗。
此次参加比赛的是王侯之子。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们眉目英挺,神色自得,头戴白虎皮弁,反背一柄金丝弓弦。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晋国侯之子,听闻是千里追击狼王,弯弓射落长鹰的少年英雄。
比赛有四项:白矢,参连,襄尺,井仪。这四项演罢对决出五位最佳备选,再两两一组用缎带遮住双目,射中靶心处不足拇指大小的圆心,射出的弓箭离圆心处最近者获胜。
姬发坐在帷幕中看场内角逐,不觉首肯。这一批孩子们比往年的参赛者更好胜,摘得头衔的那位晋国侯之子,意气风发,背一柄长弓策马驰骋,几乎有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帝君心悦,设晚宴于白鹤园。
一缕极其香醇的酒味儿隔着花墙飘进来,陪着殷郊的闪电轻轻打了个响鼻,眼睛滴溜溜地转。
殷郊几乎是踮着脚,双臂攀在花墙外往里面看。白鹤园内流水潺潺,丝竹环绕,玉器盛着各色美食由宫婢依次端上来。
“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呢。”殷郊叹了口气,默默从藩篱边走下来。许是因为上次坠马,脚踝骨受了伤,春景明媚的日子,姬发让雪龙驹陪他左,闪电伴他右,虽然暂时不能骑马,但是双马相伴,比其他人都快乐。
弹琴,下棋,再誊写几篇古文,一下午的时光就这样打法过去。
“不让我玩儿,自己倒是很开心。”殷郊挠挠头发,发现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歪了,但幸好四处无人,散发便散着吧。
那位少年走过来的时候,脚步悄无声息。殷郊正抱着古琴站在白杏花树下发呆,两人打了个照面,都被吓了一跳。
来得人不是其他人,倒是今日夺得骑射头衔的晋国侯之子。
晋国侯之子长到十七岁,见得最多的就是马,陡然见了一位身穿月白纱缎的宫人,不知如何开口,因此很自然的对着殷郊吹了两声口哨。殷郊身侧的雪龙驹打了个响鼻,前蹄高高扬起,意思是休得放肆。
“你是宫妃?”月光下,晋国侯之子与殷郊对视,少年一双星目,朗朗生辉,但兴许是喝了点酒,嘴里叼着一根芦苇杆,模样又带几分轻佻。
殷郊摇头。忽而想起春夜时节,沉木床榻上铺的层层软垫,姬发从身后抱着自己,并不动作,只是手腕内侧落下羽毛似的吻。
想起那些软而轻的触碰,殷郊复又点点头。
少年皱眉,开口道:“啧!模样倒是少见,跟你身旁的两匹马一样,都是少见的。”
听着不像是坏话,但也不知如何应答,殷郊垂眸,看了看少年腰封处的纹云图案,站在自己面前的似乎是一位小侯爷。
但这小侯爷可是有些真本事的。殷郊杏仁般的瞳孔张大了,因为少年拉开身后背着的一柄长弓,“嗖嗖嗖”三箭齐发,射落了自己下午玩的一只纸鸢。
当时纸鸢落在树冠上,姬发也准备用长箭射落,但自己惊慌阻止,怕弄破其间柔嫩的竹膜。自己的玩意儿虽然多,但这枚纸鸢是最好放的。见他为难,姬发便不再用长箭,而是让宫人架竹梯子来拿。但竹梯子也不够高,风筝便挂在树上一下午,自己都忘了。
殷郊拿着失而复得的风筝,摸了又摸,心中的欢喜之意几乎是溢出来。
晋国侯之子正当年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殷郊微微抬眸,道了声多谢,眼睫处的涟漪浮起。
比,比马还要好!晋国侯之子自觉胸腔中被激起一股席卷而来的浪花,顿时洒下豪言,“我,我带你去马场放风筝。”
“!”殷郊还未反应过来,雪龙驹倒是听懂了,如临大敌般拿头轻轻往回顶殷郊,不让去。
但少年反应极快,两指压在唇下,吹了个口哨,唤来自己的马,是一匹与闪电不相上下的黑色骏马。殷郊被抱上马,侧身坐着,脚下穿着的木屐落下来。太久没有玩儿,殷郊开心地仰头朗声笑起来,晋国侯之子以手拍打马身,顷刻间便飞奔出几里开外。
跑着跑着,殷郊头上束发的春樱玉簪,身侧的怀璧玉环,还有那又长又繁复的腰缎,簌簌落了一路。
雪龙驹见势不对,机敏返身,越过花墙准备去告状。闪电倒是打了一个响鼻,慢悠悠的跟着一路珠翠绫罗,准备也去马场再吃几口嫩谷子。
悱恻缠绵2
屋内点了安神香,薄雾似的绕在梁间,倚门而立的半壁翠景屏风将房内布景一分为二。宫中来的几位医官跪在帐外,少顷,个中资历最老的那一位医官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复又跪拜于地。
这是还要请一次脉的意思。
姬发侧目,看了看熟睡中的人。殷郊自从养好了身子,平日里自己是不过问的,组建骑兵团赛马也好,拿上古弦乐玩闹也罢,但凡殷郊想做的自己都应允了。......
屋内点了安神香,薄雾似的绕在梁间,倚门而立的半壁翠景屏风将房内布景一分为二。宫中来的几位医官跪在帐外,少顷,个中资历最老的那一位医官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复又跪拜于地。
这是还要请一次脉的意思。
姬发侧目,看了看熟睡中的人。殷郊自从养好了身子,平日里自己是不过问的,组建骑兵团赛马也好,拿上古弦乐玩闹也罢,但凡殷郊想做的自己都应允了。
但,但今日你从马背坠下来,我是要罚的。
姬发俯下身,用指尖触碰殷郊睫毛,小扇子般,按压住不放回弹起来时便弯成月牙儿弧形。
清梦被惊扰,殷郊嘟囔着翻了个身,睡梦中正在嚼点心呢,突然一只大头蜂在身后追赶过来,殷郊愤愤握拳在半空中挥了挥加以驱赶。
便是睡着了也要打拳,姬发莞尔。
这个月殷郊的癸水还没有来,平日里若是没有着凉,便是在每月月中来葵水,或只是推迟几日,至多不过三日,这个月却是不准时了。他们二人相处,自己处处留心,饮食起居不论,便是殷郊垫在身后的软纱片,这个月少几块上个月多几块,姬发都清晰明了。
未再犹豫,姬发起身,拂开里间幔帐。随着武王的动作,一缕极浅的春樱信香从里间传出。医官们得了昭,垂手依次进入。
金丝绕腕,沉沉听了一阵子。
医官尚未点明,姬发便开口问道:“可是有孕?”
老医官抬头看了看武王面色,略一沉吟,回道:“禀王上,非受孕。帝后其脉俱虚,右关尤盛,当是脾虚之症。”
“癸水未至又是为何?”闻言,姬发于榻前坐下,似是舒了一口气,垂眸,将掌心放至殷郊腹部自上而下轻轻揉着。
底下跪着的一排人从下位看,只见武王一袭暮白中衣,未系腰封,如墨长发落与身侧,脖颈至锁骨处无一完好,淡红印记灼灼。若是视力清明,那一瞧便是帝后咬的牙印子。
真,真是折煞老臣。
医官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思量着开口,“癸水与jing|气息息相关,王上行宫闱之事需节制有序,过后以益智、干姜、芡实等药物缓缓调理,方可不伤周期。”
姬发挑眉,“这么说来,倒是我惹得事端。”
众医官俯首,“臣等不敢妄言。”
姬发抬手,示意众人退罢。
身后婢仆将幔帐轻轻落下来。雀笼中安神香烧了一多半,等香烧完再过片刻殷郊也会苏醒。
姬发坐在床前,静默着看殷郊睡颜,沉静温雅,倒是比平日听话省心。将殷郊额前一缕碎发勾至耳后,环顾无人,姬发便将头埋在殷郊怀中轻轻嗅了嗅。
照医官所言,禁戒半月,若是到时候你想了,我又寻一个什么理由,既妥当不使你烦闷,又言之得体呢?
左手握住身下人的脚踝,指腹刮蹭处尽显柔软。姬发率领众将士征战数年,手中握弓箭也握鬼候,早已忘记丝帛是何等触感。
但好在殷郊仍是至柔之物,被自己养在春樱绮梦中,未染凡尘。
悱恻缠绵(武王X失忆小狗 ABO)
最初是在那个春日,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殷郊睁开眼,入目是头顶处碧色纱帐,床头悬挂的金穗摇铃清脆作响。
半醒半睡间被慢慢抱起来喂了几口清水。太久没有喝水,入喉清甜,殷郊无可避免地想要起身吞咽,却被一双指腹粗糙的手轻压着身子再次躺下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坐在自己身旁,静默着。......
最初是在那个春日,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殷郊睁开眼,入目是头顶处碧色纱帐,床头悬挂的金穗摇铃清脆作响。
半醒半睡间被慢慢抱起来喂了几口清水。太久没有喝水,入喉清甜,殷郊无可避免地想要起身吞咽,却被一双指腹粗糙的手轻压着身子再次躺下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坐在自己身旁,静默着。
隔着幔帐,听屋外似乎是有人送来了汤药,果不其然,一阵阵发涩的苦味弥散在空气中。
白玉汤匙搅动碗中药膏。殷郊下意识皱眉,这是什么药?
殷郊挥手想要打翻汤药,但喂药的那一位却是端的四平八稳,最后一盏汤药一滴不落地喂进嘴里。
自那日醒来已有半月,殷郊身子好了许多,偶有发晕头痛,但幸在底子好,加上宫中送来绵 绵不断的药材食材。恢复身体后,殷郊便再也闲不住,在院落中闲步,折下一支桃树枝桠,右手翻转绾了一个剑花。
在这院落里住了不少时日,看日出日落,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却心中安宁。他喜欢这儿,这里的亭台宽敞整洁,春日阳光明艳,初桃与春樱相继盛放,光影丛丛落在云阁之上,也落在他眉间。
上月初宫中送来几匹素纱锦缎,几位织娘连日赶工制成了身上的这件外衫,月白色丝线绵柔纤细,一针针勾成昙花花瓣似的衣摆。殷郊今日头一遭穿这件衣服却被小鹿咬住袖子,他是不打小鹿的,只是忍着笑意,让人去拿萝卜糕来。
他似乎常常喂食小鹿,提溜着点心让鹿崽子一直转圈。一旁伺候的婢女见他展颜,眼睫处的泪痣也是楚楚,心下惊疑,王妃的模样不似西岐人,却有一番前商的做派。
但这念头闪过便转瞬即逝,因着殷郊实在是天性活泼,喂了小鹿,他又站在桃树下,愣愣地站着不动,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一只肥软狸花猫栖息在高处的桃树枝桠上,喵呜不停。
殷郊心下欢喜,也喵喵作答一番。如果自己记得不错,父亲喜欢白狐,母亲喜欢春樱,而自己似乎极其喜欢猫儿。
“来,跳到我背上。”殷郊俯下身体,两手抵住膝盖撑开背脊,微微仰起头注视着桃树上的狸花猫。狸花猫起先还是踌躇着,但似被殷郊坚毅的目光鼓舞,终于大大地喵了一声,然后一跃而下。
“咚!”
狸花猫砸在背上的那一刻称不上泰山压顶,但殷郊眼前还是黑了黑,晕厥感立刻袭来。用手压了压胸口,轻吐出气息缓了片刻,眼前才复清明。
旁边伺候的宫婢见他神色不对,吓了天大的一跳,几乎是疾呼奔走,说要请医师过来。
殷郊背上不禁淌下冷汗,急道,切莫去请旁人,免得惊动宫内。今日自己偷跑出来,要是被知晓,受罚的多半是下人宫婢,怕是连今日救的这只小猫也要被提溜着训诫一番。
“但不告诉武王,要是您伤了身子,怕是责罚我们更重些。”宫婢们跪了一排,央求着要去。
“不准!不告诉就是不告诉!”殷郊皱眉,声音提高了几分。
“别告诉我什么?”身后传来一句声音清肃的质问。
殷郊只得回过身来,还未屈膝跪拜,眼前天地倾倒,直直落入一个怀抱中。
姬发是从马场回来的,穿一袭青雾色短装,未带佩剑。他从侧门进来,恰巧看到树上的狸花猫一跃而下落到殷郊的背上。这孩子气般的一幕令他回忆起儿时与殷郊在园中玩闹,也是如此纯真活泼。
但殷郊被猫蹬了一脚,似乎岔了气,身子发颤,姬发疾步走过去,执拗地将殷郊扭了个身拥在怀中,仔细看了看,才捻去殷郊发丝上的一段碎枝,又用指尖探了探额头处的温度,还好不再发烫。
殷郊眨眼,赧颜,侧过头不与姬发对视,与活蹦乱跳的自己相比,姬发的身形似乎清减不少,眉骨间略有几丝倦色,但神色却是温和。是了,他从来不对自己说重话的。想到这儿,殷郊心头一暖,几乎是乖巧模样将下巴搁在姬发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
武王眉目中的缠绵之意近乎是溢出来,“让你在屋内好好休息,这么胖的猫跳到背上,伤了身子怕是也不可知。”
殷郊点点头,一面暗自将捏了糕点的手指在武王的衣角处蹭了蹭。
世上安得两全法
凡人年间数十载,成神后更是不知年岁几何,而今凉意丝丝钻进肌理,倒让习惯了天界的值年太岁生出些莫名的奇妙感觉。
他踩着满地落英的青石小道,绕过假山流水、环庭小榭,绕过铺了满面荷花的池水。可惜已至深秋,不能瞧见它恣意盛开的模样。
一行宫女正垂首穿过长廊,盈动的步伐带着裙摆飘摇,殷郊眼尖,一下瞧见她们手上端着的木盘上摆的是香火和贡品。
姜师叔掩面垂泪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师侄啊,那人间的周武王竟……竟克扣我的香火!我助他称王,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他如此待我!”
值年太岁并不知其中缘由。
只看着神情悲怆不似作假的师叔...
凡人年间数十载,成神后更是不知年岁几何,而今凉意丝丝钻进肌理,倒让习惯了天界的值年太岁生出些莫名的奇妙感觉。
他踩着满地落英的青石小道,绕过假山流水、环庭小榭,绕过铺了满面荷花的池水。可惜已至深秋,不能瞧见它恣意盛开的模样。
一行宫女正垂首穿过长廊,盈动的步伐带着裙摆飘摇,殷郊眼尖,一下瞧见她们手上端着的木盘上摆的是香火和贡品。
姜师叔掩面垂泪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师侄啊,那人间的周武王竟……竟克扣我的香火!我助他称王,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他如此待我!”
值年太岁并不知其中缘由。
只看着神情悲怆不似作假的师叔,想起了窝在府中日日卷着红线却精神焕发的月老,顿时心疼不已,同为神祗,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师叔放心,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可自他下界,看遍人间百态,实在很难将励精图治广施仁政的周天子和师叔口中忘恩负义的小人联系在一起。
可师叔着实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殷郊向来不喜一语断之,更不愿平白无故冤枉他人。
其中或有隐情。
回神的时候,他已跟着拐进了一间偏殿。宫女们有条不紊的摆好贡品,被红布裹着的供香呈于香案一侧。
扫视了一圈,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殿内正中央是一张古木供桌,上面摆着一座被红布盖起来的像,不知是何方的神明。
东面靠窗的位置摆了一方茶台,西边有一盏木制屏风,上面刻着凤凰的样式,极其简朴,将后面遮得严实,看不出是什么。
殷郊正要绕过去看一眼,忽然听见背后低沉的一句:“退下吧。”
他这才发觉殿内来了人,回过头,不曾想那人已然走至眼前,二人之间不过咫尺,鼻尖相对,殷郊心中一惊,全然忘了自己已经隐匿了身形,慌乱着往后退了几步。
惊愕之时瞧见他披着的玄色斗篷上沾了些清水,微湿的身影孤傲欣长,再往上便是他如墨般的眉眼,坚毅而又冷冽。
屋外雨丝朦胧。
水雾萦绕间,万物似于一体,不知怎的,殷郊忽而想起那时周军兵临城下,他执剑立于茫茫战火中,不经意间似乎也曾瞧过这样的眉眼。
年轻的周天子恭敬的俯身一拜。
他的手指细长,手背上却布着几道明显的伤疤,盘根错节,有些甚至已延伸至袖口处,想来这一身华服之下,这样的伤疤更是数不胜数。
殷郊摇头轻轻一叹,垂下眼眸,视野里却忽然多出一双黑靴。
向上看去,黑靴的主人是一孩童。
他怀中抱着一只绣着彩凤的布球,许是正是爱玩闹的时候,鬓角边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姬发上前探了探姬诵的脸颊,又摸着他的掌心,试着是温热的才稍微放下心,随后将他的衣裳拢紧了些,温声问道:
“怎么来这了?”
未等他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来的是一位妇人。
见到姬发,她慌忙跪在地上,胸腹不平,“大王恕罪,是奴婢疏忽,让殿下进来扰了供礼。”
“不要怪乳娘,”姬诵抓着姬发的衣袖,着急解释说:“是儿臣听叔父说父王在这里,想着近日许久未见父王,十分想念,便自作主张跑了过来。”
武王只盯着他瞧,盯着他与自己七分相似的眉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沉沉的眉目终于有所变化,却是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转过身,对着乳娘说:“起来吧。”
殷郊的目光随武王而动,看着他摸了摸姬诵的脸庞,而后牵着他的手来到供桌前。
不用他说,姬诵已经虔诚拜了三拜。
姬发立在供桌前,神色怔愣,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里。
姬诵被他牵着,唯恐扰了父王,不敢有太大动作,可是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哪里静得下来,他的眼睛一会瞟到左边,一会转到右边。
机灵劲也不知仿得谁,加上他生得可爱,殷郊不自觉心生欢喜,笑了出来。
没想到那孩子顿了顿,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手中抓着的布球一松,咕噜几下稳稳停在殷郊脚边。
恰巧姬发松了手,姬诵便一路小跑到殷郊身前,却不拾那布球,只看着他。
殷郊回头,并不见有人,然而再看回去的时候,那孩子正指着自己,痴痴的喊了一声:“母亲。”
这孩子竟能看见自己!
这动静说大不大,但在空旷静谧的殿内却异常明显,姬发瞬间望了过来,眉目一凛。
殷郊大惊,没等他弄清楚其中缘由,便看见姬诵张开双臂朝自己扑了过来,殷郊下意识去接,结果自是接了个空,姬诵面朝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乳娘着急将他扶起,姬诵只顾看着殷郊,没见他上前安慰自己,立刻委屈的撅起嘴,眼中泪花翻滚,小臂乱挥,依旧吱哇乱喊着:“母亲,母亲……”
姬发面色沉静,并没有追究方才姬诵异常的举动,上前将姬诵拥入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不停安抚着:“姬诵乖……”
这还是殷郊第一次瞧见姬发这般温厚慈爱的模样,新奇之下不免感叹:他是个好帝王,也为一名好父亲。
姬诵渐渐安静了下来,趴在姬发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抽泣着,殷郊也不知如何是好,隔着虚空着急的安抚他,又学着话本里的样子做鬼脸。
许是自己的样子确实好玩,姬诵破涕为笑,低低唤了一声“母亲”便闭上了眼。
姬发屏退了想要接过姬诵的乳娘,稳稳拖着他朝殿外走去。
殷郊没有跟上,只纳闷着:
姬诵为何能看见我?
又叫我母亲?
此番下界本是为了香火一事,没想到又叫他发现了几处不对来,看来还是得回去请教姜师叔。
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灌了进来,殷郊未用真气庇体,猝不及防冷的透彻,他扭过头,却见本已离开的君王去而复返,背光立在门口,眸光幽深。
“不知神君前来,有失远迎。”
话已至此,殷郊也无心隐瞒,随手一挥消去障眼法,他第一眼并没有看着姬发,而是想着既来人间,也当遵守人间的规矩,欲拱手作揖,可腰还没完全弯下,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自己的手便被稳稳托住。
姬发的掌心温热,带着一层厚茧,殷郊见过许多生这样茧的手,他自己也有,是多年执剑留下的痕迹。
姬发收手,礼节恰到好处,“小儿莽撞,仙人勿要怪罪。”
“我喜爱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姬发一愣,眼眸异常明亮,冲淡了眉角处生出的忧伤,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下更是应了那句:风姿特秀,皎若玉树。
殷郊的视线随着姬发的身形转动,与他一同行至廊下,纵使殷郊心中有太多疑问,在那一刻,竟是什么都问不出口。
记忆里不知是谁曾告诉过自己:帝王之人最是薄情。可如今他瞧着姬发,情浅看不出分毫,孤寂和悲凉倒是压了满身。
微雨掩饰下,忽听得一声极低的像似呢喃般的:“殷郊。”
殷郊偏过头,姬发并未看着自己,而是将目光投向外边被雨滴激起层层涟漪的湖面。
一时间,殷郊也不知该不该回答他。
谁知姬发竟浅浅笑了出来,主动问:“仙人前来所为何事?”
这会又叫的是仙人了,仿佛之前的旖旎呼唤不过是虚晃错觉,如同这飘渺又朦胧的雨丝。殷郊踌躇一番,将事情原委着实告之,只是言语中略去了姜师叔气急败坏下对姬发的“爱称”。
“原是如此。”姬发丝毫不意外,“不错,我确实克扣了他的香火。”
殷郊委实不太明白,问:“为何?”
姬发许久未言,而后从腰间取下一物攥在手心里,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视线,殷郊看不见那是什么,又听得他道:“昔日一故人曾许诺,开榜封神,天下既定后,便归来与我相守。”
殷郊并不能很好的将他口中的故人和克扣姜师叔香火一事串起来,只得顺着他的话问:“然后她违背了誓言?”
姬发点头,“我与他年少情深,可他依旧离我而去。”
殷郊眉头半挑,没想到这天子竟是个痴情种。
“天界……真有那般好吗?”
“额,怎么会,”殷郊小心斟酌用词,“依我看这凡界的日子才是顶顶好的,天界规例太多,实在烦扰。额,不知你口中的那人是谁,他日我若回了天界,也好帮你找找。”
“我与他有一信物。”
姬发伸出手,手掌摊开,上面赫然是一块断了只剩半截的玉环。
殷郊脑子里“哄”的一声嗡鸣。
他解下自己腰间缀着的那半块玉环怼了上去,两相对比,竟连切口处的断纹也能顺畅的接起来。
“……”
“呀!”姬发含笑,“怎么你与我的竟是一对呢?”
【发郊】我行其野(二十八)(完结)
人漆文学+墙纸球襟文学,ABO生子设定,掌控欲很强的发×命运被改写的郊。
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
殷郊有秘密。
这秘密不知道怎么有的,也不知底细如何,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而且姬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天杨戬来了以后,殷郊把旁人都赶走,独自和他商量起了什么事,连着好几天,睡里梦里怕是都记得。
之所以他能如此确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某一回姬发在深夜睁开眼睛,借着跃动的烛火光芒打量殷郊,见他双手平整地放在两侧,整个人显得十分拘谨,这便是他有心事...
人漆文学+墙纸球襟文学,ABO生子设定,掌控欲很强的发×命运被改写的郊。
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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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有秘密。
这秘密不知道怎么有的,也不知底细如何,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而且姬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天杨戬来了以后,殷郊把旁人都赶走,独自和他商量起了什么事,连着好几天,睡里梦里怕是都记得。
之所以他能如此确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某一回姬发在深夜睁开眼睛,借着跃动的烛火光芒打量殷郊,见他双手平整地放在两侧,整个人显得十分拘谨,这便是他有心事的模样了,若在平时,殷郊睡容随意,并不会这样板正。
姬发摸着烛台,托举近了一些,令微光吻上他的眼睑,愈发显得眉峰高而深邃,脸颊纤毫无瑕,本就是二十许的年岁,将此前亏损的底子略略补上,便要焕发出无限的容光来。
他向来不愿意殷郊太亲近昆仑,殷郊曾在朝歌历经死劫,梦中掉头的是太子,魂归的是仙人,一重生后一重死,凤凰说得极对,复活过来的就不是那个人,俗尘枷锁从身上褪去,八年朝夕相处也如浮末被抖落,剩下的无非是君臣之义、天下大势,没人再拿他当太子看待,于是牵连着骨|肉魂魄的姬发也就被一点点扼杀,塑成一尊金光耀耀的王像。
他恨极,从殷郊的死开始,昆仑插手,他便只能一步步后退,私心随情义消散,欲望被君臣框束,余生与仙道殊途,最后失去一切主动权,被动接受天命的摆布和戏弄,这是他生平最为痛恨的事。所以姜子牙也好杨戬也好,他始终没有松懈对他们的注视,提防着他们冷不丁就要拽走殷郊的心。
然而扪心自问,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更深一层的私欲和忧虑在吗?
有的。
殷郊与他如今都是风华正茂,饱|满的额头、浓黑的青丝、明亮的双眼,姿容几乎欺倒风霜,但,十年、二十年后呢,等到他们不能再恣情纵马,也不能日行百里意气千丈的时候,殷郊会不会想起,曾经他也有能与天地同寿的机会,是姬发固执地斩断一切,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绑在身边。
他会不会,最后还是要怨怼姬发的自私专断呢。
想到这里,姬发的手一软,几乎把不住烛台,歪斜之下几滴灯油溅|出,他猛地伸手一合,任滚烫|蚀落皮肤,眉头也没眨一下,见殷郊未被惊扰,才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
小儿女心态的滋味,他也算是尝尽了,如此丝丝无断绝,牵时疼痛,松时惶惶,进而不得,退亦不甘,才是油煎火熬一般的情刑。
恰在此时,殷郊不安地沉下鼻息,似是被坠重的肚|腹压|迫,难受得厉害,艰难地往旁边一侧身,手臂伸到腰后胡乱锤了两下,这才抱着肚子再度陷入睡眠中去。姬发垂下眼,转而替他摁揉起腰背来。
杨戬仙风道骨,何尝不是他们这些在凡世里苦苦挣扎的人所最向往的那种神仙,心因无欲无求而轻盈澹泊,他永远是那副可供依靠、引人亲近的模样,不像他自己,就算伪装得再好,也知欲望二字在他脊上烙下怎样的伤痕,难怪殷郊之前那样怕他、抵触他,看到曾经旧爱如此面目全非,谁又能从容接受。
不能再想下去,越想,便越是胸闷,几乎有种一寸寸溺入水中的惶乱窒息。
姬发的手顺势搂到身前将殷郊往怀里拖了拖,满怀心事地将鼻尖抵在后颈,睡梦中的人无知无觉,面容仍是恬静,姬发不无伤怀地想,他们有了诵儿那天晚上,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在所有变故和流离之前,就该抓住他的心藏好,再不让任何人找到。
姬发不对劲。
殷郊比姬发迟两天发现,大约是他最近过得太安逸了,孕中益发懒得动弹,连警觉性都略有下降,所以在姬发为他披上外衣,却连指尖都没有多停一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姬发这两日的恍惚。
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日晚上不挤过来了,白天不凑在身边了,行动间便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不禁拧蹙眉心,低声道:
“怎么?”
“没什么,今天约了杨戬在桐苑讲道?”
殷郊颔首,顺势将他的手牵到怀里,习惯性地贴了下腹部,打完招呼才让姬发把氅衣环好,细软暖和的绒毛将他妥帖地裹起来,姬发替他束好带子,神色如常道:
“那你去,早些回来。”
料峭朔风穿行于王宫里,隆冬时令,初雪簌簌,烟墟楼影,玉阙叠音,天地之间尽淬冰雪色,殷郊自廊下独自走上桥头,又一步三回头地看过来,突然转过身朝姬发走几步:“你不送我去吗?”
“我……”姬发喉咙一哽,竟有些寻不到自己的声音。
送殷郊离去,那种滋味太刻骨,他一时踟蹰不前,深怕重临旧梦。
殷郊只好再度回身走出两步,踩着方才的步痕,雪中咯吱声响,渐渐远离了燕寝宫,但越走,越有无形的线牵在腕间,行动好像都在牵动谁的肺腑,他不肯等,遽然回身,急走两步,正撞上急匆匆赶过来的姬发,见他动作慌急,姬发脸色都变了。
“小心——”
一双腕子牢牢搀扶住他,两人险些撞在一起,面色都不好看,又齐齐开口:
“你不能……”
“你可不可以……”
仿似身携千山雪,茫荡天地间,或远或近,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殷郊等不得,便抢在姬发之前开口:
“你不能再忧怀多思下去,你忘了之前那几次……总之,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姬发黯然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留下你。”
他想,既留了人,又怕心变远,如此贪得无厌的他,大约真是不讨喜的,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出乎意料的,殷郊微微睁大双眼:“姬发,你在说什么?”
姬发艰难道:“这两日,我也想清楚了,因我一时私心,不该阻拦你同旁人相交,可是神仙虽好,我……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没有…”
“……”这话十分情难,殷郊终于听懂了意思,神情一阵变幻后,他一把甩开袖口,捧着肚子就走,“我不要理你了。”
“殷郊!”
殷郊被拽得一个踉跄,恨不能揪起他的衣领使劲晃,如果早知道姬发是这副光景,宗庙里的时候就不该被他唬住,深悔不迭。
“我找杨戬问你的命数,是想帮你延年益寿!结果得知你好得不能再好了,以区区凡人之力扭转世事,玄商气运续存于诵儿身上,我们又有了肚子里这个,王族气盛至此,谁能拿你怎么样!”
姬发一时不防,心里话就这么顺出来了:“那你们还见那么多次?”
殷郊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终于忍无可忍抬腿就踹,那一脚因为动作施展不开而十分有限,幸亏姬发也正愣怔怔的,猝不及防,哼都没哼一声,被他直接踹下了桥。
与此同时,桐苑中杨戬与姜子牙对坐,二人皆是神情安然,杨戬为师叔捧盏,便听丞相道:“果真是为了求你配药?”
“是,”杨戬颔首应下,“殿下欲去除颈后刺青,以安武王之心,但因孕中用药特别仔细,便托到了师侄的身上,我已寻得几位仙草,这两日便能制作一品消形水给殿下用。”
姜子牙抚须而笑,“如此,他们便是真的好了。好咯,好咯,总算不必挂着这分心,多少安泰啊——”
“师叔怕是也早就看出大王的心事了吧,何不直接点破?”
“都还是孩子呢。”姜子牙摇头叹笑,“万载历身,世上真道,不过一个混元本初之气而已,最难寻的飘渺之物莫过于此,人亦有相类之物,本心最难求。”
“因情而堕,因情而生?”杨戬探询地望去。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能有今日之局面,未必不是映证后来人之心啊。”姜子牙将话并未明说,但杨戬已经领会,封神之后,姜尚隐遁人世,如他这般未死封神,长居灌江口,哪吒来去无踪,留在凡间的时日远比别的地方多。
他们皆是勘破世道,却不能左右之人,也有如武王姬发一般,火中取栗,绝境攀生,终于挣得一线生机之人。
一口胸臆呼出,杨戬由衷道:“凡此种种,终于也求得一笔之完满,亦可为幸事也。”
行者离离,终归我邦家,玄商之继,岐周之始,而后万载日月,皆铭记此刻。
后记:
次年春,大周王女降世,生时异香满室,雀鸟齐鸣,天被霞光,共放千树珍花,更因王女粉雕玉琢,天生金瞳,璀璨流光,时人以为奇。
帝、后皆爱如珍宝,养于深宫,口唤乳名,乃至王子诵,其后侍仆皆如此称之,曰:
——凤凰儿。
(正文完。)
作者碎碎念:完结撒花~这一个月感谢每个宝的支持,写时也有过一些迷茫和疑惑的时候,基本在于本文的设定,其实不难看出核心是在发郊这一对上,缠绕生长的两人最终为彼此求到了生路。
本文姬发的核心就是斗争,争来殷郊的命还不够,还要争他的心,为此与人神鬼天斗也在所不惜,生命力强,不肯屈服,而且不盲从权威,敢于挑战一切不公正。在现实中作者其实很佩服这样的人,他们坚定始终如一,且正直的一面远大于阴暗面,这是很不容易的,他在求自己一生的解,求到了,心魔也就解除了,不会忧思成疾,也不会早早挂了。(其实武王也是忍痛放下后,活了很长很长时间…太执拗的情思最伤身,叹。)
而殷郊,矛盾点在于一身难做主,王朝更迭,他身不由己,命运的悲剧感太强,如果不是爱,几乎没有办法能捞住他往地狱里坠落。最后愿意在周的王朝寻找自己新的定位,更是需要勇气的,目睹被驱使、被支配、被屠戮的那么多世以后,他肯放下,姬发也就得救了。
大概就是这样不成熟的设定,最开始,是心疼于他们的命运,希望给处于主导的姬发一点改变的机会,就有了这篇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感谢一切包容和喜欢,鞠躬。
番外搞几个没那么虐的吧!也可能会有一个两个刀……
没提到的后续的话,其实孙子羽没死,甚至番外可能出现,崇应彪也因为殷郊的命运变动而变了一下轨迹,或许他会轮回往生,或许他会成神,一切都未知,至于吕公望,过几年以后就把他弄回镐京了,算是还算温和的结局吧。
有啥问题可以评论提出和补充哦~建设发郊文学,有你也有我(深情)
【发郊】我行其野(二十七)
人漆文学+墙纸球襟文学,ABO生子设定,掌控欲很强的发×命运被改写的郊。
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
第二日,杨戬果然来了,依旧一身简衣,真君在凡间不露法相,便始终是一副温吞淡泊的君子模样,踩着祥云落下,衣袂微微飘荡,他略为环顾四周,目光波澜稍纵即逝。
周王宫与他上次来时不大一样了。
不远处侍奉洒扫的女郎仍旧勤勉,口中微微轻哼几声动听的短谣,躬身奉着盥洗器具、梳妆着面的一列人从廊下而过,神情依旧恭敬,只是步履更加轻快,好像整...
人漆文学+墙纸球襟文学,ABO生子设定,掌控欲很强的发×命运被改写的郊。
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
第二日,杨戬果然来了,依旧一身简衣,真君在凡间不露法相,便始终是一副温吞淡泊的君子模样,踩着祥云落下,衣袂微微飘荡,他略为环顾四周,目光波澜稍纵即逝。
周王宫与他上次来时不大一样了。
不远处侍奉洒扫的女郎仍旧勤勉,口中微微轻哼几声动听的短谣,躬身奉着盥洗器具、梳妆着面的一列人从廊下而过,神情依旧恭敬,只是步履更加轻快,好像整个人都透着些轻盈的意味。
他还不知君后日渐情笃给贴身服侍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只是感觉今日似乎连日光都格外眷顾此处,廊下暖阳,格外明朗、金灿,令人心智通明,灵台一清。
看来今日多半不会遇到什么为难人的事了。
如此想着,他感知到身后的动静,从容不迫地回身一礼:“大王。”
姬发显然刚从召神台回来,衣衫上甚至还带着湿润的露痕,朝他微微颔首示意,杨戬目光略扫,很快垂下,丝毫不见异色。
武王无论在外朝或內宫,衣着一贯都是一丝不苟的,连年征战带来的不仅是层层叠叠的旧伤,更有从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气魄威压,很多时候哪怕他只着常服站在那里,便让人精神一凛,丝毫不敢怠慢——所以心细如发的姬发肯定也发现了自己衣襟有些歪扭,原本很是服帖的里衬露出个角,倒有些潦草的模样,宫人如此失职,本是让人不快的,但他神情自然,竟丝毫不在意这种不敬,甚至隐隐有些欣悦。
武王抬了下手:“免礼,真君一路辛苦,这次又要劳烦你。”
杨戬肃容:“不知王上此番召见,是有什么吩咐?”
然后他便看见一向沉稳的姬发眉头抖了下,似有不满神情,慢慢道:“我倒是也挺想知道的。”
“王上?”
姬发负手在后,目光上下扫动,从杨戬珠灰色的布衣到他装着法器的乾坤袋,再到他别在发间的琴石玉,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真君不仅战力非凡,又是世上无双的仙人,难怪,他大清早就催我燃香请召。”
“?”
杨戬恍惚了一瞬,莫名的,他从姬发身上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这让周天子看起来不像高坛神明而是人间血肉,更鲜活了几分,只是这话说得实在古怪,一时接不上。
姬发也用不着他接话,二人一路行至殿外,燕寝宫墙涂作米白,雕栏画栋,多用神鸟纹饰,煌煌如一座玉砌的神宫,多植松柏、槐花、木樨等绿植,荫凉沉静,在冬日里显得分外醒目。
“我就不多陪了,你自个儿进去就行。”
姬发朝他示意,语气还是说不上来的奇怪,说完便自顾自往台阶下走,留杨戬独自在殿前,十分摸不着头脑。
幸好很快一女郎步出,将他引了进去,杨戬步入内宫,屏扇后垂帘微拂,殷郊独坐中央,聚精会神地捧着布帛竹简细看,不时增添两笔,他的孕身已经十分明显,没隔多久就要揉摁一下后腰,随即才发现他的到来:“杨戬真君,怎么一点声音听不见,是我怠慢了。”
杨戬顺着指引入座,不忘替人开脱:“在外头耽搁了一会儿,是小神的不是。”
殷郊恍然:“你碰到姬发了?”
杨戬诚实道:“大王瞧起来,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
能有什么心事,殷郊替他斟上茶水,默默在心底道,不过就是软磨硬泡了半晌都没能留下来旁听,耍小孩子脾气罢了。见杨戬很聪明地没多问,他便也顺势轻轻带过:
“姬发没什么,不用担心。之前多有慢待,此番我是特地为了致谢和赔罪来的。”
提及此前的一些龃龉,杨戬十分安然,只道是误会罢了,殷郊也并非扭捏的人,他与人相交一向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将事讲清,正思考接下来如何向杨戬开口说出心中所求,忽然目光一偏,察觉真君不着痕迹的打量,不由得奇道:“怎么这样看我?”
杨戬很专注地看他,轻声道:“觉得殿下仿佛比之前变了许多,这些时日,小神在灌口清修,也觉颇有体悟,如今见了殿下,更有几分感慨。”
大梦三千一日复醒,殷郊看待许多事物的目光都变更,只是倒头一回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变化,上一回见杨戬,他仍郁郁寡欢,困宥于爱恨疏离,自然是难以展颜的模样,如今,对上这个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成了自己的师兄的神仙,他倒觉得心底松快,很多话都不必积压在心底了,见状,杨戬微微一笑,道:
“殿下知否,您曾有神格傍身,当有登仙之途的命数?”
殷郊回得十分坦然:“难怪,我见真君也颇觉面善投缘,说不定真有一师同道的缘分,也未可知?”
四下一静,人人脸色各异,一旁端着鲜果的侍女险些站立不住,内仆嘴角抽动着,开始担忧这话要是传到武王耳朵里,他们是否得抹脖子上吊才能谢罪了,很快打破这一阵静默,殿外传来匆匆的步声,武王贴身侍卫入内,跪着奉上一物,恭声道:
“殿下,大王说今日天气寒凉,命仆前来取一领狐裘,给您披上。”
杨戬见殷郊面色不改,命侍卫上前,将狐裘很妥帖地置在身后,那人便退下复命去了,不由得心底掀起微澜。
本以为,殷郊的仙道被人一刀斩断,那人如此酷厉,必然深恨之,可如今看来,却恰恰相反,爱生怖惧,爱生痴望,事事强求,是唯恐留不得。
世上情爱,果然最难参透。
殷郊道:“其实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杨戬应声:“殿下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看一看,”殷郊微微啮咬下唇,显出忐忑,“姬发的命数究竟如何了?”
见杨戬惊讶地瞠圆双目,殷郊也知这有些强人所难,急匆匆道:“我都知道了,过去几年,他因战事耗损了许多元气,甚至两军阵前的仙人术法,很可能陨灭姬发身上的一些东西,我想知道,有没有法子能帮一帮他?”
杨戬垂下眼目,十分斟酌用语:“天道难知,小神修为尚浅,恐怕不能探得一二,此事您为什么不去问询师叔呢?若论通明晓事,测算天机,除了故去的文王,那便要数他了。”
殷郊不禁失望,更被局促侵扰:“上一回见面,我对姜丞相语气不好,说了些没轻重的话,如今自愧得很,一时也不敢去相见了。”
杨戬颔首,表示理解:“不如让小神代劳,如果殿下信得过的话,小神可去求师叔赐解。”
“那太好了,”殷郊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腕子,恳切道,“真君,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他心下顿时浮起希冀,姬发曾黯然直言自己活不了多长时候,纯然有千百次梦境轮回的影响,也不乏那种境地下的绝望催发,可殷郊后来也确实眼见过许多次他们的短夭,一颗心便时时揪着,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挂碍姬发罢了。恰在此时,外面又有动静,刚才的熟面孔再次入内,捧来新鲜的脆藕说要请真君尝尝。
殷郊平静地命人接下,甚至表露出恰当的感谢,然后亲自揪过那名贴身侍卫的衣领,切齿警告道:“告诉大王,不许再派人来搅事,否则我要他好果子吃。”
他眉眼微凛,显见因为心下烦扰惴惴而动了真怒,那侍卫忙不迭低着头退出去了。
入夜后,武王非但没吃到好果子,还心甘情愿地坐在榻边剥起烤果子来,他把微红的表皮搓软,放在炭盆上煨烤得暖热,这才剥去外皮,送到殷郊口中,后者慢慢咽下一口糯软甘甜的汁水,矜持地擦拭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十分宽容地把白天的账揭了过去。
“吩咐他们又送衣服又送果子,几次打断我和杨戬说话,姬发,你几岁?”
姬发嘴巴一抿,慢慢道:“哦,昨天还是真君,今天就成杨戬了。”
殷郊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此前再三再四赌咒都不顶用,他只能又一次无奈道:“姬发,我真的不会跟任何人去修仙的。”
姬发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自打他们二人心意互通以后,几百世的伤痛泛上余味,恨不能都贴在殷郊心口上引他心软,诱他多露出些情态,以往的什么气量,运筹帷幄,统统都被姬发自己吞回去了,只剩一副毫不掩饰的斤斤计较,“我就是不喜欢他,你被他带走回昆仑有上百次,我亲眼见的。光是他顶着清汤寡水的一张脸,冠冕堂皇地拿神道劝我放下就有二十八次,你要我怎么心无芥蒂?”
殷郊只觉头疼:“好好,那你要怎么才能安心?”
姬发不说话了,慢慢摸了下殷郊的腹部,感受着其下的有力跳动,眉眼才微微放缓,他了然道:
“担心我会早逝?”
殷郊没说话,眉目隐忧,姬发见状,本来想安慰他一二,但转念一想,又强自压抑住了,倾身过去,碰到他软翘的唇,低声呢喃时宛如恳切,光明正大地耍起殷郊无法拒绝的心眼来。
“那你多怜惜怜惜我吧,好不好?”
殷郊利落点头,一点拒绝的心思都没出现:“自然是好。”
“不够,”姬发顺势吻上,慢慢品尝着让灵魂 都震颤起来的暖意,填补心口曾豁开的巨大缺漏,“要永远永远,一直一直好,才行。”
TBC.
【发郊】我行其野(二十六)
人漆文学+墙纸球襟文学,ABO生子设定,掌控欲很强的发×命运被改写的郊。
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
姬发睁开眼,目光下意识一偏,瞧见殷郊散发披衣,正坐在床边对着烛火细瞧什么,一只手还埋在被褥下面,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虽然单手有些行动不便,殷郊竟也十分好脾气地任他抓着,神情专注,侧颜静谧,整个人被笼罩在柔软的光晕里。
姬发盯了许久,无声地坐起来从背后抱上去,信手撩起一绺发丝捏玩,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缱绻和令人耳红心跳的餍足感:“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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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避雷勿被创:背景设定彪单箭头郊,含过去式婚姻,情感上只有发郊双箭头。
【某一日,姬发开始了他的万里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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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睁开眼,目光下意识一偏,瞧见殷郊散发披衣,正坐在床边对着烛火细瞧什么,一只手还埋在被褥下面,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虽然单手有些行动不便,殷郊竟也十分好脾气地任他抓着,神情专注,侧颜静谧,整个人被笼罩在柔软的光晕里。
姬发盯了许久,无声地坐起来从背后抱上去,信手撩起一绺发丝捏玩,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缱绻和令人耳红心跳的餍足感:“怎么不睡觉?”
外面的天都还没放亮,室内不过两盏明灯燃光,且透着一股初冬的寒意,他往人衣襟里面探了探,果然锁骨一片深凉,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姬发拣起玄貂氅衣将人团团裹住,略一使劲就直接给整个抄起,抱到怀里来。
被人这样搬来搬去,殷郊头也不抬:“你睡,你眼睛下面都青黑了,没人告诉你吗?”
“是没人敢像你这样看我。”
姬发的怀抱永远是暖热的,少年的一捧火逐渐烧热到肺腑一般,随着臂膀熨帖地送上来,他抱着殷郊,只觉得这具躯体腿是腿腰是腰,体温透过薄薄一层亵衣掂在手里,让人根本不想松手,肩如削成,腰束山玉,偏又在腹前柔软下来,摸着后腰的浅凹小窝,一想起不久前掌心嵌在这里的触感,登时眼睛都要念得红了。
他用鼻尖去拱殷郊的头发,但是后者并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顶着颈窝里交错的红痕,愣是八风不动地落着目光在前面,姬发多数时候沉稳可靠得紧,今晚上却跟赖上他了一样死死巴着不松手,幽幽唤了一声。
“殷郊。”
殷郊嗯一声,终于抬起眼,安抚地揉了把他的掌心:“姬发,不要吵”
姬发却不配合他,转而欺得近了些:“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凤凰已经往往生的道路去了,”殷郊神情淡静,从容地对上姬发探询的目光,“他终究是被亏欠得太多。”
事实自然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在那种境地里,凤凰和殷郊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探知了,姬发搂着他软甸甸的腰身,感受着新生生命在殷郊身上留下的痕迹,在细微处催软了一柄沥血银枪,殷郊虽然仍是很利落、很耀眼,却再不是高不可攀的坚冰,姬发看着看着,心便被烹煮得絮软绵绵,硬狠不起来。
“你没事就好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将额头抵在殷郊衣襟上,打算不引人注意地往下蹭一蹭,顺势把衣服给蹭开,结果殷郊再度阻止了他,将手里一样物事呈到他跟前,抬手示意:
“喏,看看。”
“这是?”
姬发借着烛光瞥两眼,惊觉这竟然是殷郊的手书,上面几行字简明地陈述了他对殷室宗亲的安排,尤其是这次反叛刺杀的悖逆者,草拟了一份呈案的诏书,姬发瞧了,久久说不出话。
“不妥吗?”殷郊见他没反应,便问道。
“不,”姬发仿佛哽着酸果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我代商本是事实,我也早就说过,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认同我这大王,他们恨是他们的事,你又何必出面,将那些憎厌往自己身上揽?”
殷郊的眉头轻轻一动,“如今你和我,难道还分什么彼此吗?就算你分这么清楚,旁人眼里我不也早就是你岐周王族之一,礼法上的正妻,还是你亲自迎来的王后?”
姬发目光微微一黯:“对不起,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妥,才会让你再受伤痛,以后绝不会了。”
殷郊知道姬发在后悔一时心软,将本在流放的商族遗民赦回镐京,他们本是最顽固最忠于殷氏的一支,不似宋民,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难以安置了,姬发如果不是被杨戬道破,十分愧悔对殷郊一直以来的亏待,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放开这个口子。
毕竟连血亲都会对殷郊痛下杀手,遑论这些宗族烈仆的心思,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想起辛九的年龄,也不过及笄之年,殷郊低叹道:“这没什么,我所承继的爱恨本来就是很极端的,也不缺他们一点,要紧的,是如何将时局安稳下来,不能再厉行杀伐,寒降者之心,所以当然应该是我出面,请你将有罪的人圈禁监管起来,没有比我身份更适合的人了。”
“殷郊,”姬发沉然低声道,“我能处理好的,也许会多花点功夫,也许会稍微赔出点名声,但,我总有不需要拿你的血统地位做文章,也能妥善处理好这一切的能力啊。”
他不希望一丝一毫的祸名被转接到殷郊的身上,后者自然领会,却摇头轻轻一笑。
“姬发,请你务必答应我这件事。”
“我还没有问你,自被刺杀后至今已有两月余,你一直没有处理这些人,是为什么?”
姬发从来惯于引导殷郊的想法,他思转得多了,掌控王后便是十分手到擒来的事,冷不丁被殷郊反问一句,唇瓣张了张,只道:“我总在想,我拖着不处理,或许哪天你就没法一直睡下去,会急吼吼地醒过来,催我赶紧了。”
“这话很好听,但我不信,少拿我当诵儿哄,若非难办,何必等到今天。”殷郊睨他一眼,拍了拍姬发臂膀,如此一锤定音,不许他再有异议了。
“宋地我没去过,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光景,”殷郊顿了顿,但其实据他所知姬发安置宋人的手腕十分纯熟,恩威并施,监管得力,他不是一味敬奉鬼神的君王,也不是残暴酷戾的统治者,他本就有极强的驭下能力,在梦中更迭的那么多世里,尊位早不是禁锢他意志和抱负的囚牢,天道无情的磨砺将他变得更懂得未雨绸缪,想到他吃过的苦,殷郊不禁黯然,“以后,再过几年,如果宋民愿意好好生活,我替你去安抚、疏揽他们……至于那些要杀你的、激进反叛的商人,只能这样处理,我狠不下心杀他们,却也不能再见他们。”
姬发被那话中的决心震到,顿觉耳内鼓膜都燥热起来,良久才道:“你,替我?”
殷郊点头,“这本就是王后的职责,你此前一直把我关在宫里当小雀小鸟养,本来就是不妥当的,我母亲辅弼君王,四海贤名远扬,难道还真的只是靠抚琴弄乐的雅性不成?”
姬发喉结微微一滚,他自然懂个中道理,眼下却十分不能自信其意,好像这是一触即散的美梦一般,“你真的愿意……”
真的愿意,站在我身旁,与我共迎日月海潮,同享山川寰宇,同进同退,再不离分吗?他想起殷郊所说过的少年夫妻,相携一生的绮梦,顿时心头一片滚烫。
殷郊被他捂在怀里,原本偏凉的体温现在甚至有些冒热,触手处越是升温越显得暖软好摸,他犹自在说着:“从前我只是愤恨和失望于孙子羽、吕公望毫不犹豫的舍弃,却不知道你已经千千万万次做出选择,我这条命天弃之,宗族弃之,生父弃之,唯你始终要选,始终要救,我既知,不能让你白白被辜负。”
“正如我们梦中所见的,姬发,爱恨都很刻苦,肉体凡胎不得不被被裹挟向前,如果那些梦是你不得安心的源头,这回我不打算叫你输了,会不会你也能有一些好梦的眷顾?”
姬发虔诚地低头吻他的发尾,从碎软的头发到指尖,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翻身把他搂到身下,深深地吻住,将唇面含得微微湿润:“自从你来到周王宫,我再也没有做过一次噩梦。”
床笫间,天子的目光极其缱绻,晃得人心跳隆鼓声愈发明显,只听他在耳畔啮咬之余,十分小心地问:
“我能叫你一声,郊郊吗?”
这话问得亲昵已极,殷郊半晌没憋出一个字,姬发十分熟练地攀着棍子就上,模糊的低语里透出轻快的笑意,手底下也很不客气地摸索寻找起来,准备把不久之前刚刚系好的带子再扯扯开——或许扯扯断更好。
“不说话,那我当你是允了我了,郊郊,殿下,郊郊。”
幸好身旁没有人值夜,不然真要一头撞死,殷郊被他搂着叫了半晌,终于耐心告罄,直接扭过脸深吸口微凉的空气,才把那股羞恼热意压下去。
“对了,明天能不能让真君来一趟?”
姬发想也不想:“哪个真君?”
“姬发,”殷郊一本正经地瞪过来,十分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就是杨戬,姜丞相的师侄,玉鼎真人的徒弟,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最后在武王幽怨的注视下,殷郊把散开的衣襟拢了回去,板着脸吹灭蜡烛就寝前,还义正辞严地落下一句警告。
“以后不许再对着我装傻。”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姬发郁卒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漏夜爬起来替他写诏书的王后将被褥一卷,妥帖仔细地抚摸了一下身前,就背对着他躺下来淡淡道:“睡觉吧,天没亮,我困死了。”
TBC.
新版三过家门而不入·武王哥的美好夜晚,写日常真解压啊(躺一躺)
【发郊|殊途同归】5 迷香案(下)
心机绿茶武王哥×好骗的殷商太子(HE)
姬发盯着身边的少年,那滴水落进了殷郊的衣襟里,也仿佛落进了他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掀起了他心底里情天欲海的波涛。
他想要殷郊。
其实两人成婚已有几年。但当时他顾忌着殷郊还年幼怕伤了他,又怜惜他曾被那样不堪地对待,因此这些年来两人即便有亲密之举,他也只是忍耐着点到为止,并不曾深入。
但今日,他不想再克制了。
殷郊也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姬发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姬发的脸。
姬发却比他更快一步,他伸手扳过殷郊的脸,毫不犹豫就吻了上去...
心机绿茶武王哥×好骗的殷商太子(HE)
姬发盯着身边的少年,那滴水落进了殷郊的衣襟里,也仿佛落进了他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掀起了他心底里情天欲海的波涛。
他想要殷郊。
其实两人成婚已有几年。但当时他顾忌着殷郊还年幼怕伤了他,又怜惜他曾被那样不堪地对待,因此这些年来两人即便有亲密之举,他也只是忍耐着点到为止,并不曾深入。
但今日,他不想再克制了。
殷郊也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姬发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姬发的脸。
姬发却比他更快一步,他伸手扳过殷郊的脸,毫不犹豫就吻了上去。殷郊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于是他也从善如流地张开嘴,好让他继续深入。两人的舌尖纠缠在一起,撩起无边春色。
两人接吻着缠绵了一会,殷郊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
天色不早,也该回去了。
姬发却一反常态,……他的动作温柔却坚定。他贴上去,开始吻着殷郊的眉心,鼻尖,面颊,嘴唇,下颌,喉结,锁骨……
殷郊……脸红的似要滴血。他并非懵懂,已经隐隐约约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
“我想要你。”姬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浓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觉得耳尖都开始发烫,他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姬发见他应允,方才伸手……
……
……
结束之后,殷郊久久没有说话,他微阖着双眼,……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修长柔韧的美好的身体一览无余。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姬发靠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殷郊睁开眼睛,轻轻地笑了,“没有,我很好。”
“那就好。”姬发放下心来,紧紧搂住了他。
“姬发。”
“嗯?”
“我爱你。”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天早已黑透了。姬发为他简单清理了一下,穿好衣裳。殷郊觉得腿脚都有些酸软,不便骑马,姬发便将他抱到自己的马上,两人共乘一骑。
还未到家,路上便遇见了伯邑考和府上的侍卫。“父亲和母亲见你们久久不归,都急坏了,我便带人出来寻你们。”伯邑考见他们俩平安无事,方松了一口气。
于是众人一同回府。行至门前,姬发扶殷郊下了马,伯邑考无意扫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关切地上前,“殷郊,你的腿怎么了?伤着了吗?”
殷郊大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姬发便代他答道,“他骑马不慎摔了一跤,幸而伤的不重,没什么大碍的。哥哥,我先送他回房歇息。”伯邑考何等聪明,见殷郊神色不似往常,心下已明白了大半,便也不再多问。
两人用过晚膳,沐浴后方就寝。姬发躺在床上,他看向身边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殷郊,若有一日,我与殷寿兵戎相见。到时候,你可会怪我大逆不道,以臣弑君?”
近年来,殷寿越发倒行逆施。诛忠良,宠佞幸,暴戾恣睢,肆虐无道。有诸侯已在封地起兵,扬言永不朝商。
殷郊转过脸来,看着身边人满脸紧张期待的神色。他用力握住姬发的手,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
“若有那一日,我会助你弑父。”
周率诸侯伐纣。文王次子发,于鹿台斩帝辛,枭其首示众,大振军心。越明年,王病笃,欲传其位于世子考。考请让于发,发坚辞不受。尔后请辞,携爱侣公子郊去,杳不知其所之也。
后人有诗赞其二人:
玄鸟偏从末世来,
都知爱慕此生才。
岐州凤鸣今何在?
不恋帝祚入蓬莱。
【发郊|殊途同归】4 迷香案(中)
殷郊已行至姬发面前,手执酒盏向他递出。姬发垂首,双手平举,正欲接过,忽听得“砰啷”一声脆响,酒杯落在漫地金砖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四溅开来。
姬发愕然抬头,那酒明显是有古怪。众目睽睽之下,殷郊为了救自己,不惜开罪于殷寿,竟当众摔了酒杯。
未及殷郊开口,姬发已抢先一步重重叩首,“方才姬发从马上摔下不慎伤了手臂,此刻手腕脱力,未能接住殿下这杯酒,是姬发之过。请大王降罪!”
殷寿不曾答言,心中早已怒火中烧。殷郊仰头,勇敢地与他对视,小小的少年眼中却是一片坦荡无悔。
就在此时,太师闻仲越众而出...
殷郊已行至姬发面前,手执酒盏向他递出。姬发垂首,双手平举,正欲接过,忽听得“砰啷”一声脆响,酒杯落在漫地金砖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四溅开来。
姬发愕然抬头,那酒明显是有古怪。众目睽睽之下,殷郊为了救自己,不惜开罪于殷寿,竟当众摔了酒杯。
未及殷郊开口,姬发已抢先一步重重叩首,“方才姬发从马上摔下不慎伤了手臂,此刻手腕脱力,未能接住殿下这杯酒,是姬发之过。请大王降罪!”
殷寿不曾答言,心中早已怒火中烧。殷郊仰头,勇敢地与他对视,小小的少年眼中却是一片坦荡无悔。
就在此时,太师闻仲越众而出。他上前笑着劝解,“依老臣看,西伯侯的公子这是欢喜过了头,才失了手没接住大王的赐酒,并非有意为之。大喜之事不宜动怒,且又事关社稷安危,还请大王宽恕他这一回罢。”
闻仲甫从北海征战而归,他战功显赫,忠心不贰,又是先帝的股肱之臣,在朝堂中说话极有份量,连殷寿也不得不忌惮他三分。
费仲惯会钻营逢迎,本来又受了姬发的好处,便也立刻跪下,满脸堆笑,“太师所言极是啊。俗话说碎碎平安,这么一摔,太子和姬发公子定会两情相悦,福泽绵延,我大商也定能平安度过天谴,万世永昌!”
姜文焕见机亦起身,从自己的酒壶中亲手斟了两杯酒递与殷郊与姬发,“请大王恕臣僭越。臣今日见表弟得寻良配,喜不自胜。愿以此酒为他二人作贺,从此结百年之好,得成汤祖宗庇佑,使我大商国威更盛,国祚更隆!”
群臣见状,哪有不附和的,一时间道喜恭贺,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殷寿也只得作罢。
两人的婚事,便紧锣密鼓地操办了起来。
婚仪大典结束,两人都被厚重的礼服和繁琐的规矩弄的疲累不堪。
“累坏了吧?今日早些歇息。”姬发为殷郊卸下沉重的朝冠,动作轻柔。
他正欲再为他卸下礼服,殷郊却红着脸躲开他的手,似是大不好意思。姬发见他如此,心中雪亮,笑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还小呢,咱们来日方长。”殷郊闻言愣了一下,脸上却似有一闪而过的痛苦,他张了张口,还是欲言又止。
是夜,姬发抱着他的小殿下,朦朦胧胧正欲睡去。
“姬发。”“嗯?”姬发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怎么了殷郊?”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送我的琴。”
昨日,姬发送了殷郊一架上好的古琴。那是西伯侯得知儿子与太子的婚事,在惊愕之余赶紧命人日夜兼程送来的贺礼之一,然而殷郊见了却并不欢喜。姬发才想之来,那日在大殿上他就是如此,暗悔是自己疏忽了。便即刻令人收进库房,不要摆出来了。
殷郊的身体突然有一些战栗,姬发连忙把他搂的紧了一些。“我曾经是很喜欢弹琴的。可是数月前,在父王的寿宴上,他赐酒给我,又让我抚琴助兴...”殷郊的声音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在酒里下了药,然后把我按在琴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弹过琴。”他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姬发呆住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他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滴出血来。虽然心底暗暗有过猜测,他也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般龌龊不堪!一个父亲,得有多禽兽多丧心病狂,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所以,那日鹿台之上的那杯酒,也是殷寿要对自己故技重施吗?他是想借羞辱自己,再变相地羞辱一次殷郊!
“你...会不会嫌弃我?”
姬发回过神来,他压下震惊和愤怒,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为殷郊擦去眼泪,与他额头相抵,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殷郊,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最最珍贵的礼物。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只后悔,此生遇见你,太迟了。”
“从今往后,我会以性命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你的爱人,也可以是你的亲人,你的挚友。我会倾其所有,把你想要的缺失的东西都补给你,只要你愿意。”
五年后。西岐。
“姬发,来啊!”殷郊骑在马上,回过头冲他大笑着,闪电一骑绝尘就冲了出去。他漆黑的头发用布条凌乱地束起,露出锋利俊逸的眉眼。翻飞的衣袂如烈火般张扬炙热,带着一股锐利的冲劲儿,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声声马蹄敲击着大地,姬发很快追了上来。他紧跟在殷郊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有很多遥远的过往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像一阵微风,把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仿佛回到了梦境之外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一起在朝歌驰骋旷野的日子。没有天谴战乱,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勾心斗角。
真好。
我想让你,永远都这样快乐。
策马纵情跑了半日,两人都有点疲累,便坐在树荫下稍事休息。
“渴了吧?”姬发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递过去,殷郊毫不客气地接过,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姬发紧盯着他的侧脸。殷郊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眼皮很薄,眼尾的褶并不宽长但微微上挑,垂下眼的时候,便无端添了几分多情之态,惹人遐思。
他喝的有些急。有零星的水珠从他的嘴角沁出,顺着因吞咽而上下微微滑动的喉结,徐徐向下滴落,瞬间洇湿了领口。
姬发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渴。
【郊郊:嗯?姬发他有点不对劲...】
【发郊|殊途同归】3 迷香案(上)
姬发握着鬼侯剑迷蒙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西岐。
“近来,天谴异象频出。大王下令,在朝歌举行祭天大典,遣四方诸侯之子前来朝拜祭祀。”姬昌注视着小儿子英姿勃发的面孔,有些忧心忡忡,“此事本该由你兄长前去,奈何他近日染了风寒不能起身,便只能让你去了。”
姬发低首安静听着,心里却雀跃不已。要去朝歌了,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见到殷郊了!
“你此行前途未卜,不知是福是祸。发儿,你需牢记,谨言慎行,不可冲动行事。”
次日,姬发拜别父亲。门外的几辆马车上,装满了奇珍异宝。姬发知道,因着......
姬发握着鬼侯剑迷蒙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西岐。
“近来,天谴异象频出。大王下令,在朝歌举行祭天大典,遣四方诸侯之子前来朝拜祭祀。”姬昌注视着小儿子英姿勃发的面孔,有些忧心忡忡,“此事本该由你兄长前去,奈何他近日染了风寒不能起身,便只能让你去了。”
姬发低首安静听着,心里却雀跃不已。要去朝歌了,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见到殷郊了!
“你此行前途未卜,不知是福是祸。发儿,你需牢记,谨言慎行,不可冲动行事。”
次日,姬发拜别父亲。门外的几辆马车上,装满了奇珍异宝。姬发知道,因着天谴频出,西岐连年歉收,朝贡不足,殷寿已很是不满。所以父亲特地准备了这些珍宝,让自己进献给殷寿和他的宠臣,以求庇佑西岐子民,免受责难。
姬发一行人到了朝歌,进宫拜见殷寿,奉上珍宝,殷寿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姬发作辞出来,他很想见一见殷郊。可是王宫大内,规矩森严,岂容他随意走动。
他想了想,仿佛不经意般,询问一个送他出来的小宫女,“不知太子殿下,近来可安好?”小宫女愣了一下,嗫嚅道,“殿下被禁足在东宫,听说已两日不曾进食...”
“什么!”姬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宫女吃痛,被他吓的哭了起来,“公子难道不知道,大王已经昭告天下,三日后,殿下就要自焚祭天了...”
姬发闻言,不啻于五雷轰顶。“那王后和大司命,他们不管吗?这是谁出的主意?王后她不可能让殿下去祭天的!”小宫女奇怪地看着他,被他吓得眼泪也不敢流了,“殿下出生之时,王后难产而亡,世人皆知啊。大司命几年前,也早已过世了...”姬发愣住了。
费府。
姬发将金铢玉帛恭敬地奉上。“我素来敬重令尊的为人,公子不必这般客气的。”费仲哈哈一笑,他嘴上说的好听,却是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
在来费府的路上,姬发已打听到,太子殷郊是姜王后所出,王后难产而亡,太子又素来不为殷寿所喜。他比自己足足小了七岁,今年不过才十一岁。王后死后,殷寿并无立后之意,却独宠美人苏妲己。可怜殷郊小小一个少年,不得父母疼爱,虽贵为王储,却也是孤苦的很了。
然而,费仲听姬发说明来意,却收了笑容。“公子想救殿下?”,费仲觉得不可思议,“公子与殿下应是素不相识。且殿下自焚祭天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公子何必如此?”姬发起身跪下,“求大人帮我一次。姬发当结草衔环,为大人肝脑涂地!”
费仲觉得他很有意思。
让太子自焚祭天以平天谴,这是国师申公豹和苏美人出的主意,殷寿对这二人极为信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而他与申公豹本就交情匪浅,在苏美人面前也很能说的上话,这件事情想要转圜,倒也不是毫无可能。况且殷寿自己,恐怕还不愿意太子这么轻易就死去呢。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太子殷郊,负玄鸟之灵,生而有异,合阴阳,并雌雄。今遣伯侯之子,合四方祥瑞,东鲁蟠螭,西岐凤凰,北崇猛虎,南都神象。择其贤者,尚太子,结两姓之好,可得神灵庇佑,天谴退散,消灾弭祸,万民同欢。此乃我大商之幸也。”
诏书一下,群臣哗然。太子生而有异,乃是王室秘辛,全天下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如今却被公之于众。况且殿下尚且年幼,如何成婚?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费仲不以为意,“我已经保住了他的性命。姬发你还要怎样?况且你对殿下这么在意,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姬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爱殷郊至深,当然想要他。但是眼下这件事情,透着诡异。他自是一点也不介意殷郊身体有异,但是他害怕殷郊会因为这件事被公之于众而感到痛苦和屈辱。就像诏书中那个刺眼的尚字。历来只有公主尚驸马一说,何来太子尚郎婿?况且,他不认为殷寿会这么好心,给殷郊成婚然后就放过他。
只是眼下,毫无头绪。
要是能见殷郊一面就好了。姬发想着。
翌日,宫内传来旨意,召四大伯侯之子参加夜宴,面见太子。明日午时,于校武场内设下比试,拔得头筹者,即可与太子成婚。
姬发终于见到了殷郊,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年幼的少年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变得苍白而瘦弱。
他身着太子朝服,白色的衣服上绣着纷繁富丽的饕餮纹。他受了众人的礼,复又低垂着脸,始终一言不发。仿佛这一身华服是束缚他的无形枷锁,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酒过三巡,殷寿兴致盎然。他扬一扬脸,一旁的宫人恭敬地取过一架精致的五弦琴,放在殷郊面前。“郊儿,这是你素日钟爱的琴。你素来精于此道,今日就由你抚琴一曲,为在座诸位助兴吧!”
殷郊的脸色却在那一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他蜷着手,手背微微弓起,整个人似在风中颤抖。姬发看着他,心下觉得奇怪。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殷郊一直是很喜欢抚琴的,怎么会这样?
殷郊久久不曾动作,大殿上一时寂然无声。姬发转过脸,一眼瞥见殷寿脸色阴沉。他不加思索,当即起身跪下,朗声道,“殿下是天潢贵胄,金尊玉贵,岂能屈尊为我们抚琴。姬发不过一介乡野村夫,不通音律,不敢唐突了殿下的琴声。姬发不才,愿献上剑舞,博大王与殿下一笑!”
殷寿不语,终究是允了。姬发起身,剑锋所至之处,动人心魄,真乃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众人皆击节赞叹。一场风波,便这样遮掩了过去。
夜宴结束,姬发正欲离去,崇应彪却一把拦住了他。方才在大殿之上,姬发就注意到了他。东伯侯之子姜文焕为人端方,南伯侯之子鄂顺温文尔雅,唯有这北伯侯之子崇应彪,一脸桀骜不驯,连看着殷郊的眼神也充满恶意,倒像是与他有仇。
“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怪物?”崇应彪挑衅地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对这种怪物可没半点兴趣。本来好好的一个太子,却长了一副这样的身体,如今还被大王公开招婿,依我看,就算娶回家也只能做个玩物罢了。”他恶意地逼近姬发,“但是你喜欢他。你想要他,是不是?哈哈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姬发恨的目眦欲裂,正欲发作,姜文焕却一把拦住了他。崇应彪得意地走了。姜文焕上前,向他深揖一礼,“姬发,若你真的喜欢殷郊,便请你好好待他。东鲁上下,会感念你的深情厚意。”
校武场。
此次比试分为三场:射箭,搏斗,赛马。三局两胜。
姜文焕与鄂顺都心照不宣,有意相让于姬发,论起射箭,崇应彪也不是其对手,姬发轻轻松松就赢了第一局。
然而第二局,崇应彪凭着体力和身高的优势,反败为胜。两人已然已成平局。这最后一局便至关重要。
随着一声鼓响,崇应彪所骑的枣红马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冲出去,一圈下来,姬发所骑的黑马始终落后三步远。围观者中孙子羽抱拳而立,不屑一笑,“可怜他心比天高,只是我们公子英明神武,骑射俱佳,岂是这西岐乡野小儿能比的?”北崇众人闻言,都放声哄笑起来。西岐众人对他们怒目而视,暗暗握紧了拳。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马有问题!
崇应彪所骑的,应是内苑精挑细选的良驹,恐怕普天之下也难找出第二匹来。而姬发所骑的,不过是一匹普通贡马而已,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大王这是故意的!
比马共有三圈,还剩最后一圈时,姬发离崇应彪已有五六步之远,眼看便要输了。殷寿高高坐于王座之上,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殷郊脸色苍白,他认命地垂下眼,沉寂的眼波如一潭死水,再没有一丝生气。
而变故就是在此刻发生的。
姬发当机立断,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明亮的刀锋在落霞下一闪,直晃人的眼睛,刺进了黑马筋肉饱满的后臀。黑马在负痛之下扬蹄长嘶一声,骤然拼命狂奔起来,终于在到达终点前超过了崇应彪的马。
“没用的东西!”殷寿的神色在一瞬间乌云密布。
受伤的马狂奔未定,又跑了数圈才把马背上的姬发狠狠摔了下来。宫人们忙上前去搀扶,姬发一把推开他们的手,挣扎着自己起身,忍着浑身疼痛走上鹿台,走到殷寿面前。
“姬发赢了。”他定一定神,恭谨地跪下。“大王言出必行。能得殿下为良人,是姬发三生有幸,更是西岐万民之幸。”他再度叩首。
殷寿死死盯着他,神色阴晴不定。
忽而,他放声大笑,“好!好!”他唤过殷郊,“郊儿,来,把本王的这杯酒赐予你未来的夫婿。”殷郊木然上前,接过那杯从开席时就放在殷寿手边一直原封未动的酒。
殷寿看向姬发,眼里一瞬间多了几分恶意和玩味,还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异样的兴奋。仿佛猫儿欲逗弄一只老鼠,迫不及待要欣赏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妲己坐在一旁,笑容愈发诡艳。
殷郊接过酒,似是有些愣神。
“还不快去?”
姬发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但他此时别无选择,只能恭敬地跪伏于地。姜文焕在座上冷眼旁观,心急如焚却亦是无可奈何。
殷郊终究转过身。
他一步步,走向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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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郊|殊途同归】2 子夜歌
潼关大捷。
西岐大军凯旋,然而武王并无太多喜色。
此时,西岐的将军们和他们手下的千夫长百夫长都在姬发的营帐里,哄闹着把他们年轻英俊的主帅团团围住,争相与他把盏斗酒,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酒酣耳热之际,姜文焕坐在下首,看姬发接过众人的敬酒,一杯杯地灌下去,那神色却十足心不在焉,分明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
夜深了,众人皆已散去。姜文焕却并未一同离去。他有些担心。
“酒醉易伤身。”姜文焕上前,轻轻拿走姬发手中的酒坛,“姬发,别喝了好么?”
姬发任他动作,不回应也不......
潼关大捷。
西岐大军凯旋,然而武王并无太多喜色。
此时,西岐的将军们和他们手下的千夫长百夫长都在姬发的营帐里,哄闹着把他们年轻英俊的主帅团团围住,争相与他把盏斗酒,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酒酣耳热之际,姜文焕坐在下首,看姬发接过众人的敬酒,一杯杯地灌下去,那神色却十足心不在焉,分明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
夜深了,众人皆已散去。姜文焕却并未一同离去。他有些担心。
“酒醉易伤身。”姜文焕上前,轻轻拿走姬发手中的酒坛,“姬发,别喝了好么?”
姬发任他动作,不回应也不阻拦。因着饮了不少酒,他星子般的双眸似乎也蘸上了酒液的艳色,带着若有似无的水汽,在灯火下愈发显得迷离而不可捉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鬼侯剑上。
“姜文焕,我...很后悔。”他突兀地开口。对方并没有接话,他知道,姬发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话。
“那日在女娲庙避雨,他晕过去了...”姬发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我对他说,你可不能死,不然鬼侯剑就是我的了。”他用手撑住自己滚烫的额头,满脸痛苦之色,“我...我不该诅咒他的...”
姜文焕靠近了一些,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宽慰他,却被他接下来的言语震惊。
“后来...我听到我父亲...四大伯侯密谋,他们要杀了殷寿”,姬发面上的苦痛之色愈发深重,似是无法面对,“其实我那时候想装作没听见悄悄离去的,可是...可是殷郊他就在旁边,他们动静那么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万一他正好...他那么爱他的父亲,我怕他恨我,怪我,从此和我生分了!”
“姜文焕,对不起...”姬发的声音哽咽起来,模糊不清。
“姬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姜文焕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伸出手抱了抱他,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因着手上的动作,他靠的极近,他略微倾身,目光中带着不舍和心疼,“姬发,这些都过去了。”
许是喝了太多酒,姬发觉得头脑沉重起来,有些不清醒,记忆里那双昳丽的眉眼和眼前的人交织在一起。其实姜文焕与殷郊虽有中表之亲,却生的并不很像。殷郊的眉眼生的极好看,剑眉星目,顾盼之间似有光芒流转,有种凌厉的美感。可每次他看向自己,却是那么温柔。
姬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描摹着眼前人的双眸,“那日在宗庙,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姜文焕看着他痴痴的目光,低声的呢喃,晓得他是醉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姜文焕走了。姬发并未卸甲,只是合衣躺下。
殷郊,他在心里又一次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闭上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记得那次兖州叛乱,殷郊不顾一切冲锋在前,却中了对方弓弩手的冷箭。那箭是淬了毒的,且深入肌理。随行的军医想要为他医治,然而不过短短数刻,伤口就因中毒而开始腐烂。军医无奈地告知,只能以烈酒清洗伤口,再用刀割去腐肉,方可拔箭裹伤。
“情况倒也不算很凶险。只是这拔箭会十分痛苦,世子要受罪了。”
“疼就咬着我,别忍着。”姬发心疼地握住殷郊的手,把自己另一只手臂递过去。他知殷郊素来要强,只怕就算把自己的口舌都咬破了,也不肯痛呼出声。
“你醒了!”殷郊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姬发关怀急切的眼神。他一定是又守了自己一整夜。殷郊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姬发他,对我太好了。
他有些吃力地坐起,微微转过脸,却看到姬发裹着纱布的手臂,手腕上还有被自己在疼痛中失去意识掐出的青紫伤痕。他这是被我伤了,他想着,心底柔软地一塌糊涂。轻轻地抚摸着姬发的伤口,不敢用一点力,“是不是很痛?”
不过区区小伤,和战场上受的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姬发心里想着,话甫出口,却不由自主地变了。
“是很痛”,带着有些委屈的语调,他抬眼,不出意外地,正对上殷郊心疼的眼神。于是鬼使神差般,又添上一句,“但我愿意为你忍着。”殷郊的眼神变得更加怜惜和愧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地抱住了姬发。
那日在轩辕坟,殷郊要他们杀了妲己,却是互相推诿无人动手。最后世子殿下被深深激怒,怒斥他们是一群废物。虽然转瞬即逝,但姬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当时姜文焕和鄂顺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快。终究是皇亲国戚,就算身在质子营,平日里也是上位者。被朝夕相处的主帅之子这样毫不留情地当面训斥,总是难免有那么一点不悦的。姬发却低下头,不以为意地笑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纵容忍受他的脾气呢?
是夜,殷郊特地找到姬发,想与他道歉。“我不是有意这样说你的。”年轻的世子殿下脸涨的通红,像是羞于启齿,又着急地去看他的脸色,怕他真的生气。姬发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带了些不甘和委屈,“我的父兄都没这样说过我呢。”故意偏过头,不去看他。殷郊果然急了,又说了一堆软话,最后自然是和好如初。
殷郊夜闯摘星阁欲诛杀妲己,姬发站在高高的鹿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用指尖轻敲着手边坚固的城墙,沉着脸俯视着他惊慌失措的殿下提着剑仓皇奔命,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那是大商最后一只,天命玄鸟。
姬发不愿意承认,当时他在夜色中亦步亦趋地跟着殷郊,眼看着他无路可逃,与其说是伤心焦急,不如说是愤怒,他恼的是殷郊不顾自己的安危将自身至于险地,更气恼殷郊不同他商量擅自闯宫,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最不愿意承认的是,后来当他看着殷郊与殷寿一步步走到父子离心,看着殷寿伟岸的形象在殷郊心里崩塌殆尽,他心里,竟有一丝不能言说的隐秘的快意。
回想龙德殿上,殷寿当众斩杀无辜宫人,继而冤杀几位伯侯,将自己的父亲下狱,害死自己的兄长。姬发对他,早已恨之入骨。只是屈居人下,只能隐忍不发。
许是姬氏一族睿智的祖先给予了他不同于常人的早慧,亦或是八年背井离乡的质子生涯令他比其他的少年更为心性成熟。在看透了殷寿的残忍伪善之后,姬发很快冷静下来。
我要让殷郊看清他父亲的真面目,我要让他知道,他尊重景仰敬爱的父王是个什么东西。他恨他的父亲,自然就会和我站在一边了。
我和殷寿不一样,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帐外飘起了雪花,可以听见呼啸的风声。靠近北地的冬天,总是格外肃杀。
姬发止不住轻咳起来,他一面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一面习惯性地伸出手,摩挲着枕边的鬼侯剑。
剑鞘上那原本古朴粗粝的的纹饰,因着他许多个日夜里的抚触,早已变得温润,如同一块上好的青玉。
他慢慢握紧了它。
【发郊|殊途同归】1 破阵子
武王策马而立,咫尺之外,是浓烟滚滚的潼关城。
火光冲天,西岐将士和商军的厮杀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冀州之战。
也是这样的漫天火光,自己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困在苏氏大军的箭雨中,俨然是举步维艰。
在这一片慌乱里,殷郊就像从天而降的神一样,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纵马飞驰着冲进火海里,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是故意的。
那日,他冲进豁口,却不慎着了苏护的道。从马上摔下,迎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浓烟热浪。头上的铁盔烫的灼人,身上的披风亦着了火,皆被他弃之于地,那模样是很有些狼狈的。但他并没有慌。他甚至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武王策马而立,咫尺之外,是浓烟滚滚的潼关城。
火光冲天,西岐将士和商军的厮杀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冀州之战。
也是这样的漫天火光,自己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困在苏氏大军的箭雨中,俨然是举步维艰。
在这一片慌乱里,殷郊就像从天而降的神一样,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纵马飞驰着冲进火海里,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是故意的。
那日,他冲进豁口,却不慎着了苏护的道。从马上摔下,迎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浓烟热浪。头上的铁盔烫的灼人,身上的披风亦着了火,皆被他弃之于地,那模样是很有些狼狈的。但他并没有慌。他甚至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摔下马的刹那,他看见了苏护身边的那个副将,是那个人在指挥手下朝着他们放箭。要先除了他!姬发想着。他冷静地伸手,准备去拿自己的弓箭。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殷郊的呼喊,他立刻改了主意。副将是一定要除的。但,不是现在。
至于这些人,苏护,苏全忠……姬发在心里冷笑,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于是,他放任自己跌坐在地上,似是受了伤无力起身。随着那焦急的一声声呼喊迫近,如他所料,很快,他心急如焚的殿下发现了他,迫不及待向他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上了马。
四目相对,平生第一次,姬发在殷郊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年轻的世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他继承了寿王的骁勇善战和和王妃的绝世容颜,从来都是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令人不敢逼视。
而此刻,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睫毛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他的手那么用力,紧紧地把姬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像是抓住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全天下最最珍贵的宝物,一刻也不舍得放开。
他这是在为我着急呢。
他害怕失去我。
那时的姬发,紧靠在殷郊的背上,揽住他的腰,无声地笑了。
他忍不住心里有点儿得意。
【姬屋藏郊】14天谴再临
夜。
“不……”
“不要……”
睡梦中,殷郊隐约听见姬发痛苦的呢喃,瞬间惊醒。
一扭头,就看见姬发紧抿着唇,额间一层薄汗,身体微微发颤。
吓得殷郊连忙起身,伸手去推姬发。
“姬发!醒醒!”
“哈——!”
姬发倏地睁眼,发现自己身边竟躺了个人,迅速翻身掐住对方的脖颈,将人死死按在榻上。
殷郊猝不及防,脸涨得通红。
“姬……发!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姬发的理智逐渐回笼,认出身下几近窒息的殷郊,瞬间松手。
“咳咳!”
“殷郊!没事吧?”姬发赶忙抱住殷郊。
殷郊缓了口气,问道:“做噩梦了?”
姬发表...
夜。
“不……”
“不要……”
睡梦中,殷郊隐约听见姬发痛苦的呢喃,瞬间惊醒。
一扭头,就看见姬发紧抿着唇,额间一层薄汗,身体微微发颤。
吓得殷郊连忙起身,伸手去推姬发。
“姬发!醒醒!”
“哈——!”
姬发倏地睁眼,发现自己身边竟躺了个人,迅速翻身掐住对方的脖颈,将人死死按在榻上。
殷郊猝不及防,脸涨得通红。
“姬……发!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姬发的理智逐渐回笼,认出身下几近窒息的殷郊,瞬间松手。
“咳咳!”
“殷郊!没事吧?”姬发赶忙抱住殷郊。
殷郊缓了口气,问道:“做噩梦了?”
姬发表情古怪了一瞬,含糊道:“嗯……”
“没事了,快睡吧。”姬发重新抱住殷郊,轻轻拍着背,就像他们儿时一样。
可殷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粗心鲁莽的小少年了。
他抚上姬发的面颊,新冒的胡渣有些扎手,问:“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
“又梦见朝歌了?”殷郊抵上他的额头,轻揉着耳垂,问道。
姬发沉默。
自从殷郊被囚于宫中,姬发虽然经常来看他,却从不留下过夜。
殷郊一开始耿耿于怀,后来听说姬发这些年来一直睡眠不好,时常半夜梦中惊醒。
只不过如今一瞧,情况似乎比殷郊听闻的还要糟糕。
“没请太公看过?”
“老毛病了。”姬发拍了拍殷郊的手,“尚父专门为我调制了一款安神香,每夜睡前点上就能一夜好梦。”
“我去叫人取来。”说完,殷郊便要下榻。
“不用。”姬发拦住他,说:“天快亮了,我也该去上朝了,你再睡会儿吧。”
姬发安抚好殷郊,临走前还将宫牌交给他。
“嬷嬷说你整日待在院子里,要是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吧。”
将睡不睡的殷郊摸着手里的宫牌,轻笑道:“不怕我又跑了?”
姬发一顿,严肃反问:“你会吗?”
殷郊往被子里缩了缩,“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凶干嘛?”
姬发盯着他,过了会儿才说:“不许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见他当真了,殷郊连忙哄道:“知道啦!你不是要上朝吗?快去吧!”
许是把殷郊的话听了进去,姬发被催着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寝殿。
殷郊又睡了个回笼觉,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有孕以来,他一直嗜吃嗜睡,肚子却怎么都不见大,因此行动也未受阻。
确实是好几个月都没出门了,殷郊便忍不住想出去走动走动。
两个嬷嬷始终跟着他,他在周王宫里随处晃悠。
宫里的人仿佛都认识他,对他的出现见怪不怪。
可他以前从未踏出过院落,他们是怎么认出他的?
殷郊纳闷了一阵儿,才想起,自己穿的还是当年做太子时的常服,纯白、华丽、绣满饕餮纹,与周人质朴的穿衣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前殿。
殷郊没来过这个地方,只以为是寻常宫殿便进去了,门卫也没拦他的意思。
可一进去,殷郊就意识到不对劲——大殿里传出大臣们激烈的争执声。
“主公!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主公尽快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是啊!主公,还请早日定下王后人选,以便司裘早日赶制吉服!”
“如今各地异象频生,实在不宜铺张浪费,还请主公三思而行!”
……
殿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攻讦漩涡中心的人。
王座上,姬发以手支额,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争吵于他而言,不过是蚊蝇无谓的嗡鸣。
“好了。”姬发缓缓开口道。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等待唯一的裁决。
“登基大典不日便将举行,至于王后人选,各位不必担心。”
此话一出,众臣都炸开了锅。
“大王三思啊!邑姜乃殷商余孽,怎可做我大周的王后!”一名大臣高喊道。
姬发微不可察地皱眉。
“旦公此话何意?”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殷郊循声望去,竟是姜文焕!
“邑姜乃我族妹,你说她是殷商余孽,难道本侯也是?”
姜文焕这话不乏威胁的意味,姬公旦瞬间涨红了脸。
“邑姜之母乃商王之妹,是殷商直系血亲,她若当了大周的王后,如何教民众信服!”
“何况近日异象再生,昆仑仙人降下神谕,说是祸源便在后宫之中,岂不就是她吗!”
“是啊!主公,如今新朝刚立,可经不起第二次妖妃之祸!”
……
众臣纷纷附和姬公旦的话,这可比他们争论王后人选齐心协力多了,姜文焕舌战群儒逐渐败下阵来。
屏风后,殷郊失神地听着朝堂的言论。
所以,天谴再生……是因为他背弃誓言吗?
他若是逃避惩罚,以后还有多少无辜之人受此牵连?
姬发……姬发他夜夜梦魇……当真是心结难解吗?
……
一连串的疑问炙烤着殷郊的良知。
许是心神的动荡,被腹中的胎儿感应到了,他难受地舞动四肢,踢打囚禁他的桎梏。
殷郊只觉得腹部绞痛,不自觉地弯下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