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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  全程哭着写

*后文有刀  

BGM：流光月色 

“路平，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就算夜晚再黑，有星星、有人陪，路总是会好走一些。”

却不知  那是他今后要走的 

最长的旅途

（一）

又是一年上元至。

路平起了个大早，金乌初起，周遭光线尚黯淡，一支海棠固执从窗外闯进来，露在外面的花瓣汪了几汪晨露，衬着大红的底很是清澈。

被褥发凉，他起身叹了口气，对着几件衣服发愁。向来窘迫惯了，却没想到值此佳节，也只有几件发旧的布衣可穿，实在有些可怜。

床上秦桑还在睡着，眉眼安静，不知想到了什么，偶尔勾起嘴角微笑。路平看着忍不住前去帮她掖了掖被角，碰到她的手凉的一惊，却是醒了。

秦桑懒懒坐起打哈欠。

“上元了，今天不带我去玩吗？”

路平捏捏她的脸，软乎乎的，笑道：“当然去。”

他转身拿起那件白褐素衣正要换上，秦桑却拉住他的衣袖，指了指那件绣着如意云纹的大红锦衣，歪头道：“今日既是佳节，何不穿的喜庆些？”

喜庆……何来喜庆？ 心口微微一酸，路平装作没事般拿着那件衣服重现笑颜来打趣她，大红色亮的刺眼，让他不由得移开目光，“娘子莫不是要趁此机会与我穿的相配？”

秦桑弯着眼睛笑，果然选了那件路平赠的绸纱裙。多年过去，裙子颜色已经显得稍许黯淡，可她还是什么场合都爱穿。

路平还清楚记得她第一次穿这件裙子的模样。

靠着树抿嘴看他，意气风发下是难得的女儿颜色，爽朗而明亮。双颊绯红洋溢一身傲气，数年经历霜遇雪，裙色渐褪，可她还是一如当初那样明媚。

（二）

此时覃澹朔三国鼎立大局已定，山海路势力连根拔起，天下争戮稍缓。

路平秦桑便是在这时选择的归隐山林不问世事。龙捷军交付闻瑞，见乱则出，依旧守护一方百姓；北斗休养生息，坚守武林正道。

照例起床后要练一段剑，是秦桑的规矩。她向来不给自己放纵的机会，哪怕病弱体虚，也一日不肯放松。

“流光飞舞是我们秦家绝学，哥哥不在了，我怎敢懈怠。”

她舞起剑来悄无声息，但剑势流落，嘶嘶破风，无鸣自威。时而如游龙穿梭，腾风而起，光影里身影窈窕，青丝飞扬平添几分将门虎女的飒爽。

路平一旁静坐相陪。

当年秦桑大小姐身份，世家贵女，清丽不失端庄的眉眼，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出众。

秦家绝学流光飞舞被她习得通透，若非长兄仓促离世，及笄年提亲的人自不会少。

奎英也好，梦回也罢，都最衬她。此间无复如此坦荡之女，便再无人能堪此两好剑。

倒是她一心明媚追随路平，从小贼喊到相公，不离不弃的跟了他这许多年，算的上委屈。大约是他福分不浅，因而有了秦桑，不能强求其他。

那厢秦桑一剑舞毕，利落收剑时依旧没发出半丝声响。直到她欢快奔到路平眼前，才叫他回过神来。

秦桑笑道：“许久不曾练，手颇生疏，我方才定是破绽百出。”

路平接过她手里的梦回，摇头轻声道：“娘子舞的很美。”

“你又打趣我！”秦桑含羞低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跳着拉了他便向外走。路平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稳住身子抬头，发觉她发间落了一片枯叶，伸手刚要摘下，前方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傻丫头。”他无奈一笑，追上去，头顶大树枝盛叶茂，风吹过，阳光细碎洒的一地。

（三）

此地算不上繁华，往来白丁，大多同他们一样清贫——此刻两人绫罗绸衣发旧，又无佩饰，倒也显得是对平凡夫妻。秦桑拉着他的手穿行在各个商贩摊间，像只欢快的雀儿，视线略过胭脂水粉发簪皆未多做停留，反被满架的菩提果吸引去了目光。

那商贩对着路平很是热切：“公子可是相中了我这菩提果？买一个吧，这果子难得，沾了仙气，通灵呢！定能保佑您平平安安的……”

路平早已不信这套说辞，从前以果赠人，人去缘散，又何来平安一说？当下转身欲走，秦桑却睁圆了眼颇为可怜的扯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买一个吧，你带在身上，也好有个念想。”

商贩还在对着他喋喋不休：“买一个吧……真的可以佑平安的。”自顾自说了好一会，抬头发现哪里还有公子的身影？架上菩提空了一颗，摊子上几枚铜板静静闪着光。

他讪讪的收了铜板，对着远处路平身影摇摇头，暗自唏嘘：这上元佳节，孤身一人前来逛闹市，当真可怜的很呐…

……

手里握着菩提仍旧不大真实，熙攘里只有他们身边是安静的。一不留神秦桑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路平慌张去寻，发现她正蹲在街边看人家博戏。

“卢！卢！卢！”“雉！雉！雉！”

她同一群孩子叫的热闹，押对一把又一把。少年心性涌上脸色难得红润，路平看着看着，不由想起她玩樗蒲是个中高手。

二人家中装饰极简，平日玩乐，全指窗边放着的一盒樗蒲，是鄂州一同游街时买下的。“日甚无聊，以斯消忧。”秦桑这么说着，教会了路平，后来二人便时常游戏相竞不厌。戏者数矣，樗蒲落色，菱角几近磨去，路平每次说要换，却都被秦桑拦下。说什么恋旧顺手，不必更易。不动声色的要省下那几厘钱，她一颗心都在路平身上——而他总是囊中羞涩不可言说。眼见秦桑嫁来几年，从娇娇小姐到平常妇人，衣益日益破旧简单，心里又怎么能不愧疚。但秦桑永远温和来劝解，“这样的日子很好 。”她把路平歪了的腰带轻轻扯正，“虽然相对从前过的是苦了些，食清服敝又如何……有你陪着我，我总是高兴的。”

那日是怎样一番光景……？路平清楚记得。

当时夕阳快要落到地里，不复当初的高傲耀眼，一寸寸黯去，直到云里淡出最后一点余晖的碎光。

秦桑在等星空铺开画卷，跟他一起回想少年屋顶静坐的过往。两个少年都已回不去，不断沧桑下去的却只有路平。光线柔和的打在秦桑侧脸，眉眼淡淡，轮廓还是美丽而年轻的。她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看夕阳。”

身侧有一人常伴疏解，艰难贫苦倒也不是太难过。路平握住秦桑总是暖不热的手，轻轻摩挲着。

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四）

上元花灯最盛，白昼为市，热闹里人人无法免俗。河边摩肩接踵，花灯覆尽河面，挤挤挨挨的晃着火焰，水天相映。灿烂非凡，一时四处闪耀。

暖洋洋的光线映在秦桑脸上，未能让她苍白面容暖和半分，但不自觉受环境感化，扬起的温和笑容足以让路平看上半晌不移目光。

管弦喧天，人往人来金吾夜；灯花匝地，溪南溪北玉园春。

路平费力穿过人群，将她揽在怀里，肩膀瘦削，单薄的叫人心疼。他搂着她，在耳边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放花灯吗？”

秦桑笑意更浓，唇上生了些血色：“怎么会忘。

“那是你第一次叫我娘子。”

那夜水边灯火同今日一般阑珊，无风无波，遗憾的只是那一个吻。生活时常不大如意，好在不是全部无法挽回。思及此，路平摇头笑道：“娘子，那我们再放一次吧。”

花灯买来了，简单以竹作架绢绸糊裱，并非什么精致之物。秦桑捧着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踌躇半天才肯放进水里，嘟着嘴颇为不舍。

花灯进水摇摇摆摆，身旁同类皆是花样繁复而五彩缤纷，它委实不很起眼。秦桑却如同看自家孩童一般慈爱，注视着它飘悠到了河中央，混进花灯群里，直至再也分辨不出来。

“我们会像这花灯一样。”玉漏银壶星如雨，满目烛光前她虔诚的双手合十，“行至山穷水尽。”

“走吧，”路平及时揽过她的肩，“那边有灯谜，娘子随我去看看。”

“好。 ”

秦桑听话转身，没有看见那花灯倾覆，渐渐沉入河里，一瞬烛灭，再不复明。

（五）

“一场黄粱美梦，初醒皆空……

春花入酒相思苦，岁月忘我暮年志

悲兮～

桃红杏粉似有声，笑岁月太短太瘦

不饶人哉～”

路平排队去买芙蓉酥时，不知怎么将街边戏曲咿呀听了个清楚，字句如珠玑敲心，半刻也难耐。拿到糕点立刻要逃离此地，无故头晕踉跄几下，却是下意识捂好怀里的纸包。

出了小街，一路上行，渐渐只剩他一人。这片土地空旷神秘，注定要埋藏许多过往——有些忘不掉的，倒更像是埋在了心底。

提着一盒芙蓉酥回到住处，远远见院门口立着两人，一高一低，正是西凡子嫣。

路平已非少年，不再喜欢客套，除了对着秦桑，话也很少。简陋屋舍疲惫眉眼，西凡看着他鬓边乱发，如何也找不到从前的半分影子。几次欲开口，苦于找不到话头只好作罢。最后还是凌子嫣试探着出声道：“路少侠，我们是来看小姐的。”

路平仔细整理糕点纸包的手一顿，沉默良久，他站起身低声道，那就一起去吧。

秦桑喜欢大红的海棠，二人归隐后路平便漫山遍野的种。她素来向往江湖逍遥自在，然而背负太多难以卸去，那些绚丽的梦尽数缩影在这大片大片的红色里。她的世界在他眼里渐渐消失，最后凝固在一副红裙上。

“秦桑喜欢在花海里舞剑，也最喜欢吃芙蓉酥。”路平珍重把纸包搂在怀里，像是喃喃自语般迈步走进花里。他身后是辽阔无边无际的天空，身影坦荡在其中仿佛浩渺一粟，孤独的很。但是一步步走向花海中央时步子又无比坚定的，奔向那生命里为数不多希望的来源。他喜欢这里的花，倒不如说是喜欢这里的人。

花间立着孤孤单单一座小坟，日头西斜，墓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坟边无一杂草，周遭花海繁盛，称得它格外寂寥。

可是长眠于此的，却是火一样热烈明媚的女子。

爱妻秦桑之墓。

秦桑很早就死了。

死在那个鲜衣怒马的十八岁，那个遇见他，爱上他，用尽毕生力气成全他的十八岁。

风过时遍地海棠摇曳，偶尔沙沙轻响一阵。周遭回归安静，只闻路平呼吸的声音。

他走到在坟前坐下，微微笑着注视石碑，很久都没有动。半晌挥袖轻轻掸去碑上尘土，而后认真打开芙蓉酥的纸包，絮叨着不停说话。

“来看你了。”

西凡子嫣他们也在，忘不了你，常来看看。但是他们不重要，你最想见的只有我，是不是？

给你带了芙蓉酥，排了很久的队，险些没买到……可惜没银子再打一壶酒，莫要怪我，相公穷惯了，总连累娘子受苦。

你过得可还好？可还是每日练剑？梦回剑虽好，也要小心爱护，莫要让它再折，若是丢了伤了，没有人哄你开心替你寻新剑，你该多难过啊。

前些日子你种的那颗小树结了果，可是尝着发酸发涩，大约他是不大喜欢我。秦桑，你看，你走了，我再没一点甜，连果子都如此欺我。

……秦桑，你不在，我学会了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对着一抔黄土总有说不完的话，朝堂、江湖、一山一川一木，隐晦心事或者什么别的，都尽数讲给她听。

他很少亲昵称呼桑桑，娘子此言也多半是在打趣。但是风把他的头发吹乱，摸着石碑絮叨念出秦桑姓名时，远处的二人听在耳中顿时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燕西凡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喜欢的姑娘必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昔言尚在。

旧诺怎践。

“秦桑，龙捷军很好，北斗很好，苏唐莫林大师兄凌子嫣都很好。

但是我只有你了。

有时我想，上天对我总是很不公平，让我没有爹娘疼爱，受了很多苦。好在我遇见了你， 星空下我的生命亮起来，这让我多少原谅了一点生活对我的诸多刁难…… ​ ​​​可是你，为何要离开，我知道你也是不舍的。

你一直比我懂得多，留久一点，多教我一些，好不好？

……我知道我痴人做黄梁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但是你说我们所有的过去都在这里，我不会走，我永远陪着你，就当是你还在一样。

她离开他的回忆   重复的活着

最长的旅途  一路跟着晚霞

再没有停下

“给你买了新裙子，记得换上，若是不合身，便在梦里告诉我。”

他终于忍不住伏在碑上呜咽。

傍晚凉意顺着石碑蔓延而上刺的他浑身发抖，眼泪落下来倒是灼热，像此刻流淌在他身体里她的血一样，是思念的温度。

碑上蜿蜒爬行道道水痕。

“桑桑，来我梦里看一眼吧。”

他伸手把碑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低声道。

“我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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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平，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就算夜晚再黑，有星星、有人陪，路总是会好走一些。”

还记得几枚铜板，那时他们拥有的，是整片开封的星空。满目星子闪耀着情愫暗生，携裹了少年未来全部的路。

可如今星空下，到底只剩了他一个。

秦桑走的很突然，苍白着脸色，拉着他的手不停说话。她仿佛要用这弥留一刻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因为此后再也没有机会。

万般不舍，奈何命运弄人，终余一泪而已。

“小贼，我知道你不愿独活，但说好了，要替我守住这一方花海。我等不到将来，过去你可别忘……

这次，可不许骗我了。

拥着温暖星光    也吻过夜里的花

一路肆意流浪    还记得承诺吗 

它静静看着人们爱过和恨过

随时间漂泊

End

昨晚没怎么睡，想起秦桑就止不住哭。世间美好总是易折，偏偏叫她带着绝望的走。

烂剧里遇见平桑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骂不动了，就送桑桑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吧。

谢谢你做了我一个月的心上痣呀，好好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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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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