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翛怡 翛怡 的推荐 shuyi58510.lofter.com
刷电影老太太

《复联4》的正确打开方式,逻辑鬼才,没毛病……

(by 大神Jacob Kitts) 

《复联4》的正确打开方式,逻辑鬼才,没毛病……

(by 大神Jacob Kitts) 

折枝小竹

【jenlisa】告 白

*1.1w+字。

*现实向。如果先动心的是年上。

*请勿上升真人。

*520愉快


一、


LA-LI-SA。


三音节词汇。伊丽莎白和法语阴性单数定冠词的组合。念出来的节拍是蹦——恰——恰,舌尖上起落出小跳步,连口型都跟着变轻快。就是这么个容易脱口而出的名字,嘴唇挤成O,再向两边咧开,末尾加上清辅音。大脑发出预备,Kim Jennie跃跃欲试地放松牙关——最后一刻,声带却作对般地失去了振动的能力。


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用大肠发圈扎好马尾,转身把练习室的大门和练习生的叽叽喳喳一齐关在背后,试图去想今天的午餐菜单而不去辨认Lalisa...

*1.1w+字。

*现实向。如果先动心的是年上。

*请勿上升真人。

*520愉快


一、

 

LA-LI-SA。

 

三音节词汇。伊丽莎白和法语阴性单数定冠词的组合。念出来的节拍是蹦——恰——恰,舌尖上起落出小跳步,连口型都跟着变轻快。就是这么个容易脱口而出的名字,嘴唇挤成O,再向两边咧开,末尾加上清辅音。大脑发出预备,Kim Jennie跃跃欲试地放松牙关——最后一刻,声带却作对般地失去了振动的能力。

 

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用大肠发圈扎好马尾,转身把练习室的大门和练习生的叽叽喳喳一齐关在背后,试图去想今天的午餐菜单而不去辨认Lalisa Manoban的笑声是哪一个。

 

大概因为她不是天使,所以无法与上帝缔结誓约*。

 

国王一样的女孩被环绕在真心实意的奉承或假模假样的巴结中,任其追捧者以高级寿司、卡拉OK优惠卷和咖啡厅邀约恣意进贡,自始自终没有看向她。

 

罢了。她的臣民太多,而她终究无意向她投降。

 

Kim Jennie精疲力竭地靠着自动贩卖机,仰头盯着天花板逐渐扩大的裂痕,拧开无糖可乐的瓶盖,听之任之地抛向半空。

 

她知道它不会落入施过魔法的湖心,也不会有头戴月桂花环的赫尔墨斯渡水而来,问她丢失的是金色的Lalisa Manoban,还是银色的Lalisa Manoban。

 

她该如何婉拒这年轻神祗的好意?毕竟,她自始自终没有属于过她。

 

*Lisa作为英文名,含义是“上帝的誓约”。

 

二、

 

“你是一个秘密很多的人。”

 

与Lalisa Manoban相遇的第二个夏天,对方说着语法奇特的韩语如此作下注解。她报之以Jennie Kim式的似笑非笑,用小勺搅拌着快要融化的草莓芭菲,半眯起眼睛暗中欣赏她刚刚挑染成浆果紫的发尾。“头发在哪家美容院染的?好看。”她打发过去,放任那句模棱两可的评价在半空中逃逸。

 

准确来说,在这次对话发生的时间节点,她尚且还不能算作她心中最大的秘密。等她后知后觉地醒悟,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已经长满青苔、藤蔓和汁液充沛的花朵。在某个潮湿溽热的仲夏夜晚,它腐坏、发酵,堕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酝酿出引诱而躁动的芬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感觉上像是Long long ago,实际上也可能是电光火石。她不是擅长记事的人,她有许多舞要跳,许多歌要唱,许多五光十色的迷你裙要换。但Lalisa Manoban就这么不打招呼地闯进来,像洒在她睫毛上的水钻和亮片,眨眼的时候自顾自闪耀。

 

追究起来,她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春季抵达YG大楼的地铁站出口。彼时的Lalisa Manoban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头发短得像低俗小说里的乌玛瑟曼,锁骨嶙峋,脚腕纤细,穿宽松的飞行夹克和能够露出口袋的超短热裤,胸脯没有发育,鸭舌帽盖住刘海,有介于小男孩和小女孩之间的暧昧气质。她站在首尔街头蔫淡发灰的人群中百无聊赖地右腿踢左脚,左腿踢右脚,简直像在安魂曲中陡然插入了电吉他。Kim Jennie敏锐地注意到她,好似同类嗅到同类。她身上分明有远方与异乡的气味。

 

很快她听说了她果然来自那个草木葳蕤的热带国度。毕竟她本人很难不令人联想起属于她出生地的棕榈树、镭射灯、金灿灿的神庙尖顶和猝不及防的对流雨。好事者问她用何种香氛,她笑着摇头说从不。但千真万确,她总是很甜。Kim Jennie猜测那是多种水果混合榨汁后的芳香烃,流淌于皮肤下蛰伏的淡青色血管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有谁会轻易讨厌泰国呢?在那片对所有旅人一视同仁的热土上,你尽可以大声地笑、放纵地哭,任凭一杯一杯灌下去的酒精全变成汗液痛痛快快地蒸发,笑累了哭累了再豪气万丈地说一句“多谢款待”。所以有谁会不喜欢Lalisa Manoban呢?泰国来的开朗小妞,拥抱的时候用力到快要把你揉进骨头里,随便说上几句共同爱好就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要命的是跳舞还跳得干净利落,Rap又说得行云流水,任谁看都是YG撞大运捡到的一颗明日新星。

 

这百分之七十地冒犯了Jennie。当然没有严重到嫉妒的程度,更像猫科动物被入侵领地,违和感和好胜心警铃大作。

 

她完全是她的反面。Kim Jennie是怎样的人?脆弱、敏感、足够自我、足够安静。心里燃着火焰,眼底落满冰雪。最为重要的是,从不解释,从不告白。

 

但Lalisa Manoban出现了。好像上帝无聊时跟她开的玩笑——看,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她没有你所拥有一切的也拥有你所没有的一切。

 

竞争有意无意展开,更像单方面的战书。她不知疲倦地在明亮的落地镜子前一圈一圈旋转,如同穿了被诅咒的红舞鞋。饮食方面一丝不苟,碳水化合物降到最低比例,每天要称上五次体重才肯罢休。持续一个月最早打开声乐教室的大门,晚上离开时接近深夜一点。穿过天桥的时候,她趴在栏杆上看川流不息的灯火。因为稍微有点近视的缘故,落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更类似于一大片寂寞的海洋,有透明水母在她头顶款款摇摆。

 

月底考评的时候,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最高等级。国王女孩和她的弄臣们照旧围在一起言笑晏晏,对她而言并无惊喜。无论如何她不想坦白自己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她倒不是非要做最好的那个,只是没用的自尊心作祟,像武士的佩剑只在迎战宿敌时出鞘。从旁边经过时,她下意识地扬起头颅,连带脊背也挺得愈发笔直。

 

那天傍晚,Kim Jennie如往常般锁上更衣室的门,快到走廊的一半时停住了脚步。Lalisa Manoban斜靠着墙壁,噼里啪啦地用涂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跟什么人敲着短信。她犹豫了片刻,正想着是否应该径直走开。不幸前者先发制人,伴随翻盖手机阖上的声音,随即给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嗨。”

 

这便是Lalisa Manoban和Kim Jennie第一次会晤的第一句话。

 

三、

 

Lalisa Manoban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人。

 

该说是过于粗神经?抑或是太不会读空气?自始自终,她好像从未察觉过来自于她的“敌意”。她的坦荡反衬出她的局促不安,Kim Jennie胃部隐约抽搐,如同踩到猫咪尾巴。她双手抱臂,挑眉看她:“有何贵干?”

 

下意识摘掉乖乖女面具,人前优等生突然失去了维持基本礼仪的兴趣。Lalisa倒不在意她显而易见的挑衅,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落单的珍珠耳环大大方方摆到她面前:“我不确定?”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是倒是她的没错。留学时期最好的朋友送给她的告别礼物,上周不知在哪里遗失了。原以为再也找不到的,偏偏却又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人手中,怎么看都有些机械降神的意味。

 

“谢谢。”她伸手刚要接过,对方却将突然将其举起,脸上露出笑意。

 

5cm的身高差忽然成为挑战。Kim Jennie不快地看向一脸狡黠的少女。她微微歪头,得寸进尺道:“Jennie姐姐,教我唱歌如何?”

 

她不可置信地与她四目相对。女孩黑曜石色的瞳孔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显得格外湿润,她甚至可以看清光束中的纤尘如何穿过她绞缠的睫毛,轻盈有如蜂鸟。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翘起的鼻尖上,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晶莹。彷佛此时她呼吸的并不是空气——是光芒。

 

骄傲如Kim Jennie, 也不得不承认那一秒钟的Lalisa Monaban令人神往。

 

四、

 

事实上,和Lalisa Manoban熟悉起来的过程甚至要比带KUMA熟悉新家更容易。

 

一开始还只是公事公办地教她发声与识谱,逐渐演变成因为女孩蹩脚歌词而产生的韩语补习。中场休息的时候慢慢开始有一些无聊或有趣的谈话,当然也有少不了的肢体接触,最后能够成为相约去喝冷饮的关系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大部分时候都是Lalisa喋喋不休地讲,Kim Jennie有意无意地听。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好说,一旦开口就上了发条似的停不下来。邻居家的布偶猫刚刚产了崽,舞蹈老师今天开来的新车特别靓,某个韩语俚语有何典故,弘大后街新开的甜甜圈店味道不错,杨社长今天又对秘书拉臭脸——总之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通常而言,Kim Jennie心情尚可时就不痛不痒地评论几句,心情不好就啊啊嗯嗯应付过去。无论如何,她承认她确实挺喜欢听她说话。像汲取某种用于光合作用的能量,她汲取那女孩面对她时眉飞色舞的神采。在她一次次对这百无聊赖的日常失去兴趣的时候,总是那女孩自来熟地跑过来,拉开她的窗帘告诉她外面天气多好。

 

这倒不是说她们就此成为了青少年小说中那种无话不谈的Best Friend Forever。实事求是地讲,她自认为在Lalisa Manoban心中并无特殊地位。Lalisa当然可以花上那么些时间与Jennie相处,但同时也不妨碍她与小A、小B、小C友好往来。Kim Jennie大概只是Manoban众多来者不拒的好姐姐中几分之一的部分。毕竟她的精力充沛得像刚刚吃饱的拉布拉多犬,有限关系维持理论在这里宣告失灵。

 

这是她讨厌她的理由之一。Jennie从小坚信自己是人群中最特别的一个,为此她不断征服意欲否定自己存在方式的人与物。她沉迷于手机上的贪吃蛇游戏,有时她会以为那条贪婪吞噬着金豆豆的小蛇是她在电子世界的化身。Jennie当然需要爱、瞩目与关怀,但更需要他人对其独特性的认同。Lalisa偏偏以一种过于平等地对待她的形式,否定了她迄今以来认为自己是特别之人的价值。而所有那些不对她采取特殊对待的人都会引起她混杂着胜负欲与好奇心的兴趣。这便是她开始过度注意Lalisa Manoban的源头。

 

观察Lalisa Manboban 几乎成为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习惯。她想,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好Lisa——脸蛋称得上可爱。除了有点平胸,身材还算完美。偶尔天真得有点傻。相当老好人的性格。永远的受欢迎而不自知。一二三四五,凭这些便足以让她这样对她?她忿忿不平地劈叉,余光透过落地镜看到压腿热身的少女。Lalisa在镜子中对上她的视线,随后大大方方地报以一笑。

 

她好像被揪住后脖颈的猫一般束手就擒地别过头。好吧,凭这些或许就够了。

 

那时,她已经知道了她们将作为一个组合一起出道。她做了许多年的练习生,早就过了会因为集体主义上头的年纪。但在那个春寒料峭的下午,当她拿着企划案从社长的办公室中走出时,Kim Jennie只是远远地看着樱花树下兴奋交谈的四个女孩,对于未来的不安感或多或少有所纾解。

 

她半开玩笑地想着,从今往后,她们便要在这个耀眼到残酷的舞台上相依为命了。

 

五、

 

Jisoo与她同龄,是从练习生时代就熟悉的面孔,她向来欣赏她身上恰到好处的稳重和有分寸的活泼。Miyeon温柔内敛,任谁看都会是可靠的倾听者与理想中的队长角色。Chaeyoung乖巧而文静,礼仪周正又不会过分疏离,如果她有妹妹的话,她很希望她会是Chaeyoung的模样。至于Lalisa,不,现在应该称她为Lisa了。她与她之间依旧是那种难以定性的关系,Kim Jennie内心深处总把她归类于某种不稳定物质,也许上一秒还保持惰性,下一秒便发生连环爆炸。

 

Jennie是典型的独居动物,怠于人际关系且随波逐流。Lisa则偏好群居,即便对五人小团体也有高度亲和力。按理来说她们天生是磁铁南北两极,合该不对头。但她渐渐发现她强势地将她吸向她的方向——她正试图把她带出以往所有的安全区域。

 

完美的忙内角色,加强型粘合剂,正餐之后必不可少的甜点,上述任何一项描述都切合Lisa在这个组合中的定位。Jennie原本将女孩们为了高效工作所不得不进行的磨合视作一项长期挑战,话题应该从早上好起头,然后聊聊今天的天气,逐渐过渡到分享常用的化妆品。但上述进程因为Lisa的存在人为加快——从略带尴尬地使用平语互相问候,再到可以在周六晚上穿着睡衣挤在宿舍里共度电影之夜,一切快得远远超过Kim Jennie最乐观的预期。

 

尽管本人对此不置可否,但毫无疑问Jennie是她们之中最难搞的一个。她在一开始曾将五人的关系精准定义为“一个利益相关的团队”,用词中性,距离稳妥,没有任何模糊之处。诚如前述,一个在斗兽场中摸爬滚打了七年的练习生早已不会随意被商人们那一套描述青春与友谊的说辞所蛊惑,支撑她走到今天的是对舞台的野心,绝不是那些轻飘飘的、粉红泡泡一样的东西。为了实现这一点,与女孩们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不可或缺。但也就是到此为止,她没有任何过界的奢望。

 

然而Lalisa Manoban显然拒绝接受Kim Jennie的生存哲学,这位痴迷于《飞天小女警》的热血笨蛋对于Jennie始终游离在团队之外的态度抱有逐渐蓄力的不满。这种不满终于在她又一次拒绝了另外四人结束练习后的聚餐邀约得到爆发,Lisa抓住即将离开舞蹈教室的女孩纤细的手腕,那过于生硬的硌感一瞬间刺痛了她。但Lisa固执地没有放开,她在她耳畔压低声音说:“Jen, let’s talk.”

 

她很少在她面前显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不,准确来说,那是她印象中她第一次对她直截了当地施压。Jennie一度以为在二人的关系中她才是手执牵绳的那一个,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大概是因为Lisa太过温顺,太过主动。她湿漉漉的黑色眼睛乖巧地凝视着她的时候,总会让她想起养在外婆家的大型犬,只要揉揉脖颈那圈茸茸的长毛,那只听话的犬类便会亲昵地凑到她面前舔湿她的嘴唇。可当她真切地感受到对方握住她手腕的力度时,她才又一次清醒过来根本不是这样,被圈养的从来不是Lisa,从来不是。

 

无法说出拒绝的是她。

 

“我有时候真搞不清你在想什么。”Lisa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视线自下而上地看向呈现防御姿态的Jennie:“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要把未来七年的绝大部分时间花在彼此身上的团队。大家想搞好关系,想成为朋友,这有什么问题吗?Miyeon姐姐,Jisoo姐姐,还有Chaeyoung……可怜的Chae,连韩语都说不好,仍然在努力跟我们打成一片。为什么你这么抗拒跟大家亲近?”

 

她用词恳切,但Jennie依旧从中听出了责备。Lisa的世界非黑即白,干净得像迪士尼乐园的花车巡回永不停摆。她没法告诉她她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一切淘汰、争斗与相互倾轧。她没法把这个圈子的阴暗面翻出来给她看。她注定要是她们当中先说告别的那个。她不忍心告诉她。

 

Jennie试图耸起肩膀,摆出想要为难对方时惯用的冷酷表情,并努力从她一向伶牙俐齿的脑袋瓜中组织出反驳她的话语。但Lisa已经太过熟悉她以进为退的自卫策略,她打定主意不再让她退缩。她想要让她知道,她有的是耐心和她斗,她不会再让这只缺乏安全感的狡猾猫咪偷偷溜走。

 

“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不会要你命的。Jen。”私下里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这么叫她,这该死的没大没小的家伙。“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教韩语,教rap,或者只是坐在旁边发呆,都行,多跟大家待在一起,随便你做什么都行。”

 

“试一试,好吗?”Lisa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很大,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就像你当初接纳了我那样,试试去接纳其他人吧。”

 

她用的是十分委婉的祈使句。但Jennie最终发现,她无法说出拒绝。

 

傻瓜。这个傻瓜。或许她才是傻瓜。

 

六、

 

Lalisa Manoban的成长教育终归还是来了。

 

在公司正式通知之前,Miyeon在一次小型聚会上说明了自己即将离开的消息。

 

Jennie清晰地记得那顿晚饭吃的是菲力牛排——一顿对于正在节食的练习生而言异常丰盛的大餐。叫的是惯例的三分熟,刀具锋利,她没太用力就将暗红的肉质切开半片,白色瓷盘上鲜血淋漓。Jennie没有抬眼去看坐在斜对面的Lisa,仅仅尝试想象她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让她呼吸困难。

 

并非完全没有征兆,在座五个人至少有四人对既成事实心知肚明。她们合谋保护了她——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的、自欺欺人的。

 

“你再说一次?”Lisa从座位上站起来,陡然拔高声线。Jisoo拉住她的衣服下摆,以防场面进一步失控。Miyeon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她优雅地把银质餐具放在一旁,说:“抱歉,Lisa。”

 

“为什么要说抱歉?”她的声音在发抖。Jennie盯着南瓜汤表面旋转的奶油,灵魂被催眠脱壳,自上而下地审视这出乱七八糟的荒诞剧。她的一部分以咏叹调的口吻说,你看,又来了,为什么这人总能以一幅受害者的姿态控诉那些真正为她着想的人?但另一部分只是反复祈祷。

 

Lisa,不要哭,不要难过。生活没有捷径可走,但可以的话,我真心地希望它为你开恩。你不用像我这样老练,你永远不必对此感到习惯。那不值得。

 

她拿起包包转身冲出了餐厅。Chaeyoung想要去追,最终被Jisoo拦下。“她需要冷静。”Jisoo说。她们四个人低下头开始享用最后的晚餐。很长一段时间,空气中响起的只有刀叉摩擦,好像这才是她们最正常不过的餐桌礼仪。

 

她该拿她怎么办?

 

回去的时候,宿舍没有亮灯。Jennie几乎条件反射地猜到她躲在哪里。她爬到顶楼的杂物间,Lisa抱膝坐在一堆废弃纸箱中,流转的月光照在她皎洁的脸庞上。一个从接缝处露出了棉絮的洋娃娃,一只无家可归的垂耳流浪小狗。Jennie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起来。”

 

“去给大家道歉。”她毫不心软地使用颐指气使的口吻:“知道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吗?因为告诉你就是这种下场。所有人被迫陪着你一起无理取闹。”

 

Lisa抬起头来,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右腕,像拉住暴风雨降临前的一个支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近乎祈求地叩问,不抱任何希望。Jennie叹了口气,再一次无话可说。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明白,大人的世界里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她弯下腰来抱紧她,她的眼泪顺着衣服的领口流到锁骨处。她轻轻拍了拍Lisa的后背,以摇篮曲的节奏。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七、

 

出道前夕,她们四个人相约去南山塔挂锁祈福。尽管Jennie一度将这个由Lisa发起的提案评价为“幼稚”,不过当Lisa和Chaeyoung两个年下很没见过世面般地在缓缓上升的缆车上兴奋尖叫,她得说她自己也跟着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容。

 

那仍然可以当选她七年以来最松弛的夜晚之一。出门前她偷偷溜进宿舍厨房喝了几口烧酒,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女孩们的笑声时远时近,不照镜子也知道她脸上必定带着跟她们相差无二的傻瓜表情——眼睛笑眯眯,脸颊肉鼓嘟嘟,谁说跟笨蛋在一起呆久了不会变笨的?这一定都是泰国人的错。

 

她笑着笑着,突然之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Kim Jennie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可是她心里一点都不难过。这不是因为悲伤,是因为在穿过了漫长且黑暗的隧道后,看见了太阳。抬头的一瞬间,终于被光芒刺得泪流满面。

 

从南山塔俯瞰,首尔的夜景像是坠落人间的星海。回过神来,星海已经幻化成眼前无边无际的粉色荧光棒。

 

她再次确认头饰、服装、耳麦。乐此不疲,宛如某种游戏。Jennie闭起眼睛安静地享受着舞台灯光亮起前的最后一刻。所有杂音随着风声远去,她的心跳清晰如鼓。视野前方似乎空无一人,但她并不觉得孤独。

 

站在她身侧的Lisa握了握她的手。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一定在那儿。如同她们曾在出道舞台上做过的那样,所有的女孩在黑暗中紧紧地握了握旁边队友的手。于是因此获得宽慰,亦或是祝福。

 

就像南山塔上锁在一起的四把锁。

 

八、

 

第一波主打发布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她们忙得人仰马翻。要录音、要打歌、要拍杂志、要上综艺节目,不一而足,林林总总。Jennie几乎爱死这种忙碌感,借用Jisoo的话评价,她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好像随时预备在舞台上死去。那一年所有韩流媒体都在通稿上极尽夸张地渲染“怪物新人”的名号,也不管她们之前究竟有多少家怪物新人沉沙折戟。成功来得头晕目眩,以至于第八次捧起一位奖杯时心情已经不好意思地变得理所当然。她知道她们会受到万众瞩目,却从未设想过是以这般狂风暴雨的姿态。

 

“好像在做梦一样。”Lisa伸出两条长腿晃晃荡荡,在她身旁喃喃地说。

 

属于BLACKPINK的化妆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Chaeyoung去了卫生间,Jisoo拿着拍立得跑到隔壁找其他经济公司的朋友合影。年末舞台就像一年一度的狂欢派对,她们盛装出席,所幸十二点的魔法并不会失效。

 

Lalisa Manoban如同真正的派对主角一般光彩照人。Jennie走神半天,暗中琢磨她什么时候偷偷出落得如此漂亮。顺利度过青春期的身体发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精致的修饰使得五官看上去更像真人芭比。她莫名想念起最初相遇时总是乐呵呵地跟在她身后的泰国姑娘,是不是应当比现在更加没心没肺或者更傻气些。

 

竞争对手,家人,朋友。她反复回味,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完全概括Lalisa和Jennie这对二律背反的存在。若是对手,就不会在跑完通告后的保姆车上凑在一起分享同一节耳机;若是家人,就不会无数次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冷战三天的争吵;若是朋友,就不会在睡不着的时候给她念英国童话,又俯身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牛奶味的吻。

 

五年之后,Kim Jennie终于开始认真审视那个人于她而言不自然的吸引力。上不了台面,也见不得光,因此只好盲目地藏在最下面,De profundis*。

 

她对着化妆镜不厌其烦地确认自己的妆容,试图以此逃脱那片刻的心弛神荡。亮银色的眼影,正红色的唇膏,睫毛弧度也十分完美。镶嵌着假宝石装饰的指尖抚过摆在面前的一排香水瓶,犹豫着要选哪一个。最终Lisa先她一步,不是惯用的香奈儿,而是普契尼的Madama Butterfly。瓶塞连着一根小玻璃棍子,她蘸了点香水,弯下腰来替她在耳垂背后仔细涂抹。摇曳的桃子香气似有若无,Jennie说不清是香水本身的微凉触感,还是源自于那人过于柔软的指腹。她靠得太近,近到她们几乎可以分享彼此略带焦灼的呼吸,她濒于无法控制自己半神经质地吞咽。她强迫自己不去追逐她涂了水晶蜜釉而显得更加肉感的嘴唇,分心去数她下眼睑纤长细密的睫毛,一根,两根。扫过脸旁的时候应该会很痒,她会注视着她,眼中只有她。她想拥抱着她坠落。

 

“好甜。”Lisa把多余的香水抹在手腕上放到鼻尖下,伸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尖舔了舔:“你一直是这么甜的吗?”

 

Jennie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非常渴。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推开她,把不明所以的Lalisa Manoban抛在脑后。蝴蝶夫人是彻头彻尾的悲剧。那个愚蠢的痴情女人在落幕时分吻剑自尽,如同春天易逝的早樱。Jennie抚摸胸口,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她想,够了,这从头至尾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你就只用待在那里,待在我伸出手去就可以触碰到的位置,一如既往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王尔德在狱中写给道格拉斯的长信《自深深处》

 

九、

 

Lalisa Manoban是天生的偶像。这不完全是因为她能歌善舞又样貌出众,还因为她生来懂得这个职业的本质——如何把自己的爱公正无私地分配给每一个被她吸引的人。Jennie对这天赋般的领悟能力由衷嫉妒,因为她做不到这点。她喜欢的东西必须独家占有,珍妮·葛朗台会斤斤计较地估算着给予之后能够获得的回报。

 

她很少在注定不会臣服于她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这是从那些互联网上对于她的外貌、人品、实力乃至家庭大肆攻击的匿名ID上学到的经验。讨厌你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轻易改变看法,倒不如在一开始就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她最纯粹的爱情只奉献给舞台,因为舞台从不背叛。

 

她利用Lisa的特质警告自己。她绝不是她心中特殊的存在,她对所有人都敞开心扉,依赖所有人,爱所有人。一切都是Kim Jennie单方面的行为,Lalisa Manoban有权发出免责声明。她为她破例过太多次,至少这一次应该遵守底线。

 

Lisa称呼她为“my boo”,请她做新相机的模特,上节目时坦荡夸奖她漂亮。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正如她同样会赋予其他人专属昵称,她的镜头不会总是对准她,甜言蜜语和动手动脚更是黏人狼犬的惯用手法。Jennie对此充分免疫,甚至在某些不明所以的外人眼中,她们算得上是亲密无间。

 

可还是有些时刻,她无端怀念起动辄与她争锋相对的练习生时代。只有她能对着好脾气的她肆无忌惮地挑衅,只有她有能力在每月的结课考评中与她一争高下。教她韩文的时候她时常没耐心地发火,以至严格来说Lisa的语言启蒙是在Jisoo那里完成的。尽管如此,Jennie依旧怀念那些日子。因为至少那时她的眼神专心致志。

 

她心里已经没那么多偏执地走在一条道路上誓不回头的自矜。自愿或被动地,她确实被那个偶然闯进来的女孩改变了。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驯服了她,像小王子终于驯服了带刺的玫瑰。但是她依旧不会属于她。她迟早有一天会启程离开,去下一个星球探险。在那里有五千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每一朵都会和她一样美丽。

 

“坏蛋。”Jennie偏过头去咬她,牙齿印整整齐齐地烙在她吊带裙下的晒痕上。Lisa一惊一乍地呼痛,听话地没有躲开。她就是仗着她从不会拒绝,可她不知道她痛恨这个。

 

她们并排坐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眼前是空荡荡的观众席。彩排的日程从早到晚,工作人员调试音响设备的间隙正适合光明正大地偷懒。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像这样和Lisa一起坐在陌生国家的体育馆里打发时间,从东经跨越西经,从南半球再到北半球。

 

“讨厌我吗?”猫眼女孩靠在年下的肩膀上,懒洋洋地询问。Jennie没有偷看,女孩用力地摇了摇头。她无声地勾起嘴角,笑容像真的猫咪般狡猾。

 

Jennie伸过手去和她十指相扣,一字一句地说:“那么,喜欢我吗?”

 

“喜欢。”Lisa垂眸看她,神情明媚。她回答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不假思索。Lisa小心地把她小一号的右手牵起来,放在嘴唇前亲了亲。温柔的,甜美的。

 

Lalisa。她生命中的脱轨电车,一切混乱的起源。出错的舞步,不和谐音。她无可救药地珍惜她。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刺伤她。

 

她没必要去追究是哪种喜欢,因为她早就知道答案。这样便足够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Kim Jennie妄图到达流奶与蜜之地。为此她愿意闭上双眼,向神忏悔千次。

 

十、

 

“你对她不好的时候,我会觉得害怕。你对她好的时候,我会觉得更害怕。”

 

Jisoo摇晃着蓝绿渐变的鸡尾酒,遮阳帽下的表情讳莫如深。当事人只是远远看着海滩上踩水的比基尼女孩,平静道:“这是我们认识对方的第五年。”

 

Jennie与Lisa的关系逐渐步入正轨,向着所有人都期待的方向。对手,家人,朋友。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清晰概括。跑完通告后不再和她分享一节耳机,但会记得给ins点上赞。也不会在打雷的时候爬到她床上,但会用line提醒她关窗。至于吵架?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发生的日期是何月何日。她们终于变得像一对成熟理智的成年人,不给彼此的生活增添任何麻烦。

 

这样漫长的时日里她理应学会如何与心底骚动不安的渴望和睦相处。她抛弃了过去无处发泄的火焰,收起了拒人于外的冰雪。只有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去解释,不去告白。

 

Jisoo说:“觉得辛苦的话,放开就好。”

 

一道浪花打过来,Lisa跌坐在海水里招摇地朝她们挥手。她真怕一眨眼那女孩就被信风吹到大洋西边。

 

结束拍摄之后年下不由分说拉着她去逛河滨夜市,全然无视自己是广告牌和宣传海报挂满大街小巷的当红明星。事情变成被人群围堵后落荒而逃的结果毫无意外,简直像是墨菲定律的准确预演。Lisa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穿过开满洋槐花和爬山虎的林荫坡道。她的发丝在行经湄南河岸的凉爽夜风中自由地飞舞,裙摆像受惊的水鸟那样四散而去。大口的空气灌进肺部,依旧兴奋得喘不过气来。天空在失控,世界重新清澈。她被她捕捉,她不想逃脱。

 

她没有经历过太多无拘无束的时刻,绝大多数都有她在身边。细究起来,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悲剧。

 

Lisa花去五泰铢买来半个青木瓜,她们挤在坡顶破破烂烂的观景台内一口一口分食。吃饱喝足了Jennie就掏出湿巾来帮她擦去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瓜籽,对方嘿嘿笑着说:“以后离开了姐姐要怎么办?”

 

她伸出去的手有所停顿,像在半空中为某个故事划下句号。彷佛这根本不是无心脱口的假设,而是必定到来的结局。

 

“Jen,闭上眼好不好。”Lisa晃着她的手臂请求她。她笑了笑,为什么不呢?今夜的月色如此静谧,足以让她宽容一切。

 

倒数三秒。一。二。三。

 

“提前送你的圣诞礼物。”Lisa把盒子塞到她手心里。是一对月白色的珍珠耳环。

 

如果说。如果那一天她从没有试图叫住她的话。

 

“谢谢。”Jennie转过身去抱住蝴蝶骨凸起的女孩。她承认自己对说谎轻微上瘾,但她贪心地希望她能够相信,这一句话的纯度百分之百。

 

人人必杀所爱,因此人人得以苟活。她不必懂得这个。至少这一次,应当由她挡在前面。

 

“一起过平安夜吧。”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十一、

 

十二月二十四号那天异常寒冷。接到Jennie之后Lisa替她系好围巾,帮她把压在红色毛线团下面的头发小心地拉出来。“姐姐用了我的洗发水吗?”她好奇地问她。Jennie摇头说:“只是买了一瓶跟你一样的,因为很喜欢。”

 

谁都没有觉得那一天和以往的平安夜有任何不同。Jennie带她去新街上一家叫turquoise blue的披萨店,有点咸的番茄酱配着白酒细细焯过的花蛤,烤得酥脆的饼底淋上帕玛森奶酪。期间还给认出两人的粉丝签了名,微笑着请求对方在社交网站上保密。用餐结束后她们混在密集的人群中慢慢散步,没有对话,停滞的时间如此珍贵。

 

Lisa在前方牵着她的手,Jennie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女孩的背影。女孩步履轻盈,骨节分明的手指心不在焉地与她交错。有滚烫的热度从Jennie手心处传来,彷佛她和Lisa握住的是她交付予Lisa的,那即将融化的心脏。

 

Jennie不敢握得太紧。她害怕太过用力的话,她的心脏会灼伤Lisa, 而Lisa将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疼痛失手将其摔落。

 

她站定脚步,女孩不明所以地回头。五颜六色的圣诞彩灯将她年轻的脸庞照得斑斑驳驳,Gingle Bell的旋律欢快而不知疲倦地流淌,橱窗里新烤的蛋糕流露出诱人的香气,所有人都沉浸于节日的幸福中,如同伊甸在此降临。

 

一切声音在她耳中沉默了,一切景色在她眼中远去了。Jennie专注地一一看过Lisa整齐的刘海,微微发红的鼻头,还有随着她的呼吸淡淡起伏的白雾。

 

她缓慢地松开握住Lisa的手,慢得足以让时间倒退回多年前那个天边浮现出维纳斯带的黄昏,慢得足以让她再听一遍那时的Lisa狡黠地眨着眼睛对她说“嗨”。

 

在她的指尖与她彻底分开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她们原本交织的手心上凭空消失了。

 

Jennie抬起头,脸上重新展露笑容:“圣诞快乐,Lisa。”

 

Lisa也微笑起来,将右手收回口袋:“圣诞快乐,Jennie。“

 

“到这里就可以了,Lisa。我想你该走了。”

 

她听见自己这么对她说。女孩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为了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Kim Jennie正用尽她一生的控制力。

 

烟花在她头顶缓缓绽开。她清晰地意识到下一刻即将到来的结局,尽管如此,她依旧忍不住看向了夜空。

 

“那么,再见了。Jen。”女孩温和地对她点点头,转身汇入了人潮中。

 

她心里有如龙卷风过境。一夜之后,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所有光明磊落的羞于启齿的,全都扫荡一空,干净得能在地平线上看见滚滚落日跌落至地球的另一面。

 

首尔的平安夜一如往常般繁华熙攘。Jennie闭上双眼,有什么湿润而转瞬即逝的东西,清浅地滑过脸颊。

 

是雪吗?或许是吧。

 

【END】

8

(五十一)向死而生

  Lisa良久都没动作, 一支烟燃到烧手,她才把它捻灭在烟灰缸

  动作发狠,捻的烟头支离破碎

  彩英躺进沙发里,嘴里也衔根烟, 年份久了,她发现痴情真能变执念

  Jennie当年说走就走, 走的干脆走的干净,也走的绝情,她倒是潇洒,她们这群人却在那之后很久都不敢提她的名字

  Lisa接受治疗,好了没, 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快乐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Lisa良久都没动作, 一支烟燃到烧手,她才把它捻灭在烟灰缸

  动作发狠,捻的烟头支离破碎

  彩英躺进沙发里,嘴里也衔根烟, 年份久了,她发现痴情真能变执念

  Jennie当年说走就走, 走的干脆走的干净,也走的绝情,她倒是潇洒,她们这群人却在那之后很久都不敢提她的名字

  Lisa接受治疗,好了没, 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快乐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没了让他大悲的人,从此也不会大喜

  当年脑子一根筋,林漫随便撺掇两句,再拿兄弟情说说事,彩英就觉得都怨Jennie,只要她人消失, Lisa就能好,万事大吉,皆大欢喜

  但Lisa抗得过一刀, 抗不过Jennie离开。她吃了那么多苦, 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一条命, 说不要就不要

  这事给彩英的打击,说当头一棒不过分。一直拌浆糊的脑袋终于清醒,这他妈是爱情,是Lisa这个孤家寡人唯一的爱情

  如果还能有一次机会,她就当个旁观者,幸福这事儿太难,无则罢,有,她希望Lisa抓得住,她太苦了,老天若有眼,得让她尝尝甜

  一周前,Jennie拖着行李箱进入新居

  地段佳,楼层高,Jennie喜欢从高处往下望,一览眼底的感觉

  装潢简单大气,家具齐全,房租不便宜,她近两年积蓄不少,又是一个人过,追求高质量生活无问题

  她没带多少东西回来,她满柜的衣服鞋子禁不起折腾,来了再买就行,况且,她也不知自己能呆多久

  Jennie收拾妥当,洗了个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站于窗前吸烟,发梢的水珠渗进吊带裙,布料紧紧吸住凹凸有致的身子,风一吹,脊背起一层细细麻麻的小疙瘩

  Kai的电话在此时打进来

  Jennie看了会屏幕,接通

  “一个告白,吓得你玩失踪?”Kai开门见山“丁薇说你辞职了”

  丁薇是他的美女助理,中文名是真的土。当她知道她要回国,满脸都是毫不遮掩的窃喜“Jennie,他不问我我是不会告诉他的,还有,这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这么看来,他是问了

  Kai在那边问“回国了?”

  “嗯”Jennie缓缓呵出一口烟,看着窗外亮晶晶的车灯串成的长河,说“我回来找答案”

  有些问题,她现在需要答案

  鬼知道她自以为快要忘到天边的人,会在Kai向她说出“跟我过吧”的那一刻,疯了一样涌现在她脑海里

  她们在一起的日子少之又少,算下来,两个月不足,却发生了那么多事,跌宕到以为过了半生

  没有甜如蜜,时刻都针锋相对,互相折磨,苦恨掺半,回想起来,连亲吻都带着目的,搅的人心好痛

  可就是这样,她为她加油,推她向前冲,她在她家楼下守一夜,她浑身是血,还要让她不要落泪

  还有太多太多,多的她耳朵里全是她的声音

  “Jennie,我不会放过你”

  Jenie发现,她从未忘记,她只是不敢提起

  Kai很不给面子的揭穿她“你心里已经有了”

  “或许吧”Jennie没反驳“那我要知道她的答案”

  她的直白,让Kai有一阵子没开口说话

  Jennie这姑娘,哪哪儿都不好,但有一点是发光的,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坦坦荡荡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绝不纠缠,不留暧昧不明的余白给任何人,不然以她这个条件,什么样的男人骗不到手

  她本可以不这么孤独

  “Kai”她紧了紧牙关,郑重的道了声“对不起”

  Kai轻笑一声“我不接受”

  Jennie没说话

  “原不原谅是我的事,幸不幸福是你的事”Kai说“Jennie,别一个人回来见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酸掉牙

  Jennie抹了把眼泪

  低声道“好”

  隔天,Jennie在专柜挑银链时,碰见一光鲜亮丽的美人

  美人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红唇,棕栗波浪卷发,身材前凸后翘,脚底一双gucci板鞋,仍然高过店里所有脚踩高跟鞋的女人

  这身架子骨,老天爷赏的模特饭碗

  柜台小姐扫了一眼,没离开进店后只看不语的Jenie,而是又指另一人去接待那美人。柜姐有眼色,Jennie穿着虽低调,但那脸,那气场,一般人修炼一辈子也达不到

  Jennie看完一圈,从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绒袋,倒出来一个戒指来

  “我想找条链子,配这个”

  柜姐一眼扫过,那戒指样式不俗,钻体通透漂亮,心下更肯定,这女的非富即贵

  “小姐想要什么样的?”

  “简单点就好”

  柜姐点头,俯身去找银链,Jennie坐上转椅,双腿交叠,眼神淡淡的看着

  刚进店的美人突然立在她左侧,不确定的出声“Jennie?”

  Jennie回头

  美人把墨镜摘下来,一张艳艳脸庞露出来,长眉细眼,妆容高级

  她不等Jennie开口,主动介绍“我是樊茵”

  Jennie轻轻“啊”了一声

  她记得她

  在那个遥远的学生时代,她是全校皆知的长腿大胸的女神,她对她坏过,也好过,人品不予评价,但她是唯一一个,在Jennie看来有脑子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樊茵还是耀眼的,眉眼神采奕奕,谈吐也大方。毕竟当今社会,总不会亏待有能力的美女

  樊茵问“听说你去了美国?怎么回来了?”

  Jennie坦然“辞职了”

  樊茵眼睛一睁,看Jennie如今的模样,应该是在国外混的不错,怎么会想到回国?

  但她紧接着就看到柜台玻璃上那颗闪着光的钻戒,样子很独特,不像店里的款式

  弯眉一挑,樊茵试探的问道“你结婚了?”

  Jennie莞尔“没”

  她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樊茵有眼色,便不再多问

  她当年那些事,樊茵知道个七七八八,她消失后,Lisa也退学,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轰轰烈烈,往后的几届都版本变样,成了传说

  樊茵还替她不平过一段时间

  像Jennie那么有风格的女孩,不该落个如此下场

  好在她现在看起来,气场丝毫不减,平添妩媚韵味在眉间

  樊茵主动拿出手机“留个微信吧,现在还能碰到的高中同学没几个”

  Jennie思考了下,没有拒绝

  二人互加微信,是Jennie的新号

  Jennie看她打扮,前卫而时尚,问道“你现在是……”

  “做模特,不过这就是个青春饭,总有比我漂亮的年轻姑娘”

  樊茵这话是谦虚,她一张脸精致泛水光,身材管理也好,说二十出头没人不信

  “但我大学主修摄影,还算有点用,等我老了,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很低调的说法,但不让人觉得刻意

  这是常年与人打交道的出色表现,混圈子的人到底不一样

  Jennie笑了笑

  柜姐适时的切入二人对话,把几条项链摆上桌“您看看,哪款您比较喜欢?”

  其实就是用来穿个戒指,越简单越好,没那么多讲究

  Jennie挑了最细一根,也不问价钱,直接让她包装起来

  起身与樊茵道别,她独身出了商场

  晚上,Jennie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请求

  验证消息那一栏写着:我是程硕,你还记得我吗?

  Jennie无言了一会,点了同意

  樊茵会给他她的微信,她一点也不稀奇

  她知道的,天下特长生是一家

  Jennie本意是不想联系任何高中同学的,但没有媒介,她没办法了解这几年的Lisa

  程硕加上她,马上又把她拉进一个群

  Jennie进去,发现里面正聊的热火朝天

  她大概看了两眼便看懂了,他们在组织来一场聚会

  曾经的高中同学,她根本没记住过几个,二十八九岁,还处在浮躁的尾巴尖,许久未见,人人都热情,聚会的事越说越激烈,随着她的加入,气氛走向高潮,一秒十个人讲话,手机叮咚叮咚不停

  在空隙中,Jennie看到了他们讨论的主题

  给她接风?

  Jennie很无语

  见她一直沉默,程硕在私人对话框找了她“打扰到你了吗?”

  显然,介于曾经的事,他的态度小心翼翼

  但这人的情商智商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堪忧

  Jennie飞快的打字“没有”

  “大家很久没聚了,今天听说你回来,都想见见你”

  Jennie停手

  那边又问“你去吗?”

  参加的话,说不定会碰到那些让她人生变得精彩绝伦的故人

  而这群没有感情的旧同学,更想见的是她如今生活是否落魄,身材是否变样

  Jennie身体里有一股久违的雀跃

  她到底是不安分的

  她回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