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妙】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今晚我要参加同学聚会,可能会晚点回来。】
手机传出“叮咚”一声响,屏幕也随即亮了起来,是卡维的消息。
这道消息提示音划破了办公室长久以来的寂静,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艾尔海森有些头昏脑涨,他干脆就借由此机会让自己清醒清醒,这句话很短,他却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因为公事而繁杂的思绪在触及到对面那个熟悉的头像开始渐渐消失。
卡维前几天提起过,他学生时期就很要好的几位朋友近日终于陆续空下来,毕业几年来终于寻到了可以一聚的机会,艾尔海森现在还记得卡维向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雀跃又怀念,他甚至还提议艾尔海森与他一起去参加。
他拒绝了。
从本源上探究,艾尔海森与这...
【今晚我要参加同学聚会,可能会晚点回来。】
手机传出“叮咚”一声响,屏幕也随即亮了起来,是卡维的消息。
这道消息提示音划破了办公室长久以来的寂静,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艾尔海森有些头昏脑涨,他干脆就借由此机会让自己清醒清醒,这句话很短,他却翻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因为公事而繁杂的思绪在触及到对面那个熟悉的头像开始渐渐消失。
卡维前几天提起过,他学生时期就很要好的几位朋友近日终于陆续空下来,毕业几年来终于寻到了可以一聚的机会,艾尔海森现在还记得卡维向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雀跃又怀念,他甚至还提议艾尔海森与他一起去参加。
他拒绝了。
从本源上探究,艾尔海森与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同学关系,更遑论同学情谊。
虽然这些人他也曾见过的。
他和卡维宣布在一起之前,他就总以各种身份陪同在对方身边,久而久之对他的这些好友也算知晓名姓。
不过这几位,其实最开始对他们的恋情并不太看好。
甚至起过阻扰的念头。
他拒绝后卡维看起来很可惜的样子,艾尔海森旋即改变了将以上那些事实说出口的生硬想法,转而道:“如若我去了,他们会感到拘束,你也会不尽兴。”
卡维思忖着,最终点头表示认可。
艾尔海森站在窗前,日光沉沉,楼下成排连线的路灯亮了起来,车灯闪烁着,糅杂进日与夜交接的暮光中。
卡维今晚不在家的话,他索性将堆积的工作一并处理了。
然后顺便——
艾尔海森低头看对方发来的又一串消息,【如果我回来得很晚的话,事务繁忙的书记官大人就早点休息吧。】
【不要再在客厅点着盏灯翻你那随时可以看的书了,然后不要再浪费我的咖啡!】
【当然如果某人实在觉得没有我很无聊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兰巴德酒馆找我。】
【如果实在实在不行的话,我觉得我可能缺个送我回家的好心人。】
密密麻麻的信息条后又附加了几个可爱表情包,其实绕来绕去,卡维嘴硬着不想表达的,却通过可视化的消息更容易让人领悟到的只是关心和担忧。
关心艾尔海森的作息,担忧他会觉得无趣,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表达实打实的在乎,在某些时刻艾尔海森很乐于去解卡维话语中的谜题。
甚至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乐趣之一。
艾尔海森迅速浏览了一遍,再一遍,终于敲出几个字符,【如果某人真的觉得自己无法独立回家的话,可以代劳。】
【只是希望到时候不会看见一只醉猫。】
对面很快的又发来了一个表达生气的表情包,然后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半晌办公室里才传来艾尔海森的低笑声,迅速把工作解决完,然后去接卡维回家。
卡维等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把聚会地点安排在他们学生时期常去的酒馆。
故人旧地,最易徒生情怀。
酒过三巡个人的当下境况都交流完,未来过于缥缈也乏善可陈时,旧事重提便成了情理之中。
小胡子率先开口,直指卡维:“你还和知论派那个学弟在一起吗?”
众人都喝得迷迷糊糊,潜意识支配着就稍显呆愣的往话题中心人物看去,卡维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率先给出了答案:“对,我们还在一起。”
此间难免有人唏嘘,想起他们当年出于自我和对朋友的保护欲或多或少对艾尔海森的考察或排斥行为,有人感到羞愧,也有人不以为然,“我们当年以为那家伙和你在一起只是看上了你的脸。”
有人笑嘻嘻地应和,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是啊,毕竟整个教令院奔着你小子颜值来的不在少数。”
卡维难免被这一圈话哄得有些飘飘然,他本想为艾尔海森辩驳几句,意识发散间脱口而出的话里又多了另一重意思,“艾尔海森也很好看。”
此话一出众人的起哄声更大了,“你当年同意跟他在一起不会是因为看上了对方的脸蛋吧?”
小胡子和小眼镜二人唱起了双簧,“那哪能呢?我们卡维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哦?是吗?”小胡子的视线投射过来,眼底揶揄意味尽显,“可能卡维还看上了那家伙的身材吧。”
他们嘻嘻哈哈倒成一团,卡维后知后觉着才知晓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羞得耳尖都变红了,他脸皮薄,艾尔海森常说如果他稍微能厚脸皮一点其实很多甲方都不会再提出些为难人的条件,那就借着艾尔海森这种精神,卡维悠悠吐出口气,竭力止住心头那点荡漾开来的喜悦,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坦然承认:“喜欢上一个完全长在我喜好上的人,再与他在一起不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吗?”
“而且,他真的很好。”
此话一出如一石投湖入海,本就热烈的气氛更是被跌宕到了高潮,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小卷毛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卡维这些年在艾尔海森身边学到的东西可多了,比如诚实。”
高情商就叫诚实,低情商其实就是厚脸皮。
诚然他们也是承认艾尔海森的长相优势的,但是怎么这句话从卡维嘴里说出来就多了种炫耀意味呢?
一定是炫耀吧。小卷毛想,卡维这副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和教令院里那只最爱炫耀脖颈前铃铛的猫咪学长如出一辙。
看样子艾尔海森把卡维养得很好。他和小眼镜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如此想着。
当年艾尔海森私下约过他们几个,端正严肃如他,那场聚会的主题就是围绕着他和卡维的恋情展开的,当年那个在他们看来有些狂妄的学弟,倒是真的应了他当时那句话,艾尔海森说:“收起你们无谓的悲观,我会把卡维照顾得很好。”
这句话时至今日,终于让他们在更鲜活更从容的卡维身上看到了验证。
艾尔海森履行了他的诺言。
他们之中有人毕业后就从事于美容行业,小眼镜推了推他鼻子上架着的那副带着厚重镜片的眼镜,道:“我手中的客户画像表示,大多数人经过美容调整拥有了更完美的形象后,在各种关系上更如鱼得水,在伴侣之间尤为显著。”
“卡维,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还对艾尔海森保有最开始的那种心动?”
这个问题比起之前都太过尖锐和直白了,卡维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即的就点了点头。
卡维不可否认的是,在乌泱泱一堆人中他能率先注意到艾尔海森,确实跟对方出挑的容貌有关。
新一届学生报名期间,他作为学长,理所应当的接了院里的派遣去迎新。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男生站在林荫路边缘,周遭人群接连通过,只有他站在原地低着头捣鼓手机,银灰色头发自然的垂落遮蔽了他的眉眼,从卡维的视角看,只能看见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他单手握着手机,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淡青色的经脉在手背上浮现。艾尔海森就静静的站在树下,九月份的烈阳似乎并没有扰乱他的世界和心境,他就站在那,任由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卡维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而后径直迎了上去,他打了个招呼,后者很快就关了手机抬起头来。
那是一双如翡翠般幽深的眸子,安静注视着他时又剔透明亮到有些失真。
卡维无端的觉得心跳空掉一拍,他干巴巴的张嘴说着昨晚背下来的陈词滥调,眼前人没有打断他,卡维不明所以,碍于突然多出来的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硬着头皮念到了口干舌操,微微喘气时听到对方轻笑一声,艾尔海森勾了勾唇,吐出两个字:“不用。”
“喂——”卡维捏紧了拳头,不用不知道早点说吗?
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卡维见过艾尔海森很多样子,但有一半的时间是沉默的,就像他们初见那样,寡言、安静。
连来哄他的时候也很难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来。
做那种事时卡维有时候难受得再承受不住更多的东西了,而艾尔海森却仍不知疲倦,卡维推拒着没有下一次,而艾尔海森没说话,也不动作,蛰伏在他体内的那个物件也没有丝毫退让的趋势。
卡维扁扁嘴,看向艾尔海森幽深的眸子,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他拗不过,却也突发奇想的想逗逗人,他抬起汗涔涔的胳膊,环住艾尔海森的脖子,哑声道:“那你哄哄我。”
艾尔海森不说话,只是敛眉垂眸,嘴唇崩成薄薄一条直线,他无端的就为对方捏造出了一个可怜又委屈的形象,卡维心想完了,他是彻底栽在艾尔海森手上了。
于是他也没说话了,只轻吻艾尔海森的额头,作为默许的暗号。
艾尔海森生了一副恰巧长在卡维心头上的好容貌,但经年已过,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可不仅仅只是这种有些肤浅的原因了。
还有更多。
想起艾尔海森,卡维又有些难以自抑的欣喜,他有些想早点见到艾尔海森了,而面对好友的问询,问他是否还对艾尔海森保有最初的心动,他的回答显而易见,“是。”
包厢门被轻叩了两下,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来。
或许是包厢内暖色灯光的原因,艾尔海森那双一贯清冷的眼睛竟无端多了几分柔情,他向众人问了好,接着走到了卡维身后,手绕过椅背自然而然的搭在卡维肩膀上,他乐于将一切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我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再续一场。”
确实已经不早了,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都渐渐消歇,艾尔海森这么一提倒让他们惊觉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们众口一词,应道下次再聚。
卡维的肩膀被捏了一下,于是他就顺势靠在了椅背上,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的腹部虚虚抵在椅背上,对方身上还带有办公室里的他备下的那款檀香,对方的外套上还和着一些冷空气,卡维拧了拧眉,不太赞赏的看着艾尔海森,这家伙应该已经下班很久了,而后就一直待在车里,或者外面等他们聊完。
如果他一直没有发消息呢?艾尔海森这人不会要硬生生的等到凌晨吧。
卡维仰头,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对方凌厉的下颌,线条流利的脖颈以及对方因为说话而滑动的喉结,“我为你们叫了代驾,就在楼下,你们只需要报上住址就好。”
众人赞叹艾尔海森的周全,小眼镜作为最后一个离席的人,路过卡维身边看到艾尔海森寸步不离的手时眼神无不揶揄。
卡维想起刚刚艾尔海森不在时自己几乎赤/裸/的表白难免有些挂不住脸,太羞耻了。
不能让艾尔海森知道,这是卡维的第一直觉。
而当所有人都离开,这里只剩下他和艾尔海森时,潜藏的心意再一次无所遁形了。
艾尔海森半蹲下来,眉目舒展,语气也舒缓,他摊开卡维的手强硬的塞了把糖果进去,“还好某人没有喝个烂醉如泥。”
卡维机敏得很,立即抓住了刚刚的点反驳回去,“喝个烂醉如泥也好过某人在楼下吹冷风。”
艾尔海森挑眉歪头,不置可否。
他今晚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卡维腹诽,接着他就被艾尔海森一把从椅子上薅起来了。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回头瞥了一眼卡维,明晃晃的笑意让卡维有些愣神。
泡在暖气房里被烘暖了的身体再一次热起来,连带着一颗心也被烘的暖意盈盈。
他注视着艾尔海森的侧脸,又一次回答了那个问题——
他仍旧对艾尔海森保有最初的心动。
不仅仅是因为这副容貌。
【知妙】知名不具
扭曲故事
一言以蔽:卡维邀请艾尔海森来做自己婚礼的策划
卡维捻起一枚麻薯塞进嘴里,浓郁的抹茶酱在唇齿间炸开,滋润了他干燥又苦涩的味蕾。他仔细抿了抿残存的清淡甜蜜,满足地笑眯了眼睛。
“可以说正事了吧。”给他带来甜品的艾尔海森翘着二趟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冷淡地掀开眼皮,“折腾我排三小时的队,就为了这东西?”
“愿赌服输。”卡维诚恳地笑了起来,“上次猜花店老板丈夫的职业,你猜错了。”
花店老板一头卷曲长发,笑起来时温温柔柔的,讲话更是和风细雨,等着她包装桔梗花的功夫,卡维戳了戳艾尔海森的胳膊,用气音凑在他耳边:“我猜她的爱人是位警官。”
“恕难苟同。”艾......
扭曲故事
一言以蔽:卡维邀请艾尔海森来做自己婚礼的策划
卡维捻起一枚麻薯塞进嘴里,浓郁的抹茶酱在唇齿间炸开,滋润了他干燥又苦涩的味蕾。他仔细抿了抿残存的清淡甜蜜,满足地笑眯了眼睛。
“可以说正事了吧。”给他带来甜品的艾尔海森翘着二趟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冷淡地掀开眼皮,“折腾我排三小时的队,就为了这东西?”
“愿赌服输。”卡维诚恳地笑了起来,“上次猜花店老板丈夫的职业,你猜错了。”
花店老板一头卷曲长发,笑起来时温温柔柔的,讲话更是和风细雨,等着她包装桔梗花的功夫,卡维戳了戳艾尔海森的胳膊,用气音凑在他耳边:“我猜她的爱人是位警官。”
“恕难苟同。”艾尔海森鹰隼般的视线在女士背影上来回打量,“是文职人员。”
“不信?要不要打个赌。”卡维不知为何极为笃定,“她先生绝对是警官,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强体健,不比你差。”
艾尔海森那天的兴致很高:“可以,赌什么?”
“教令院对街新开的甜品店,每日限量一百份抹茶麻薯。”卡维不怀好意地摩挲下巴,“否则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不违法乱纪有伤风化的那种。”
他仍记得上学时打赌输给艾尔海森,这人让他在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脱了衣服弹钢琴的变态惩罚。
老板把包好的花交给卡维,他付了钱,笑眯眯地开口:“方便透露一下您爱人的工作吗?”
老板不好意思地抿起嘴角,正要回答,玻璃门被人悄悄推开了。穿着警官制服的高挑男人跨步进来:“不早了,回家吧——有客人?”
卡维吹着口哨拨弄花瓣:“在看人这方面,你还是太嫩了——”
“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卡维神神秘秘地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你肯定不能理解的。”
那束白色桔梗就放在麻薯盒子旁的浅青色玻璃花瓶中,艾尔海森的膝盖磕了磕茶几,示意他有屁快放。
“我和沃尔下个月办婚礼,找你做参谋。”卡维端起咖啡清口,“他还在国外,没时间。”
艾尔海森挑起眉毛:“你们决定要结婚了?”
“我无所谓……是他很想结婚,和我提过好几次了。”卡维眯起眼睛,流露出略带不解的目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着急。”
“为什么找我做参谋,你向来讨厌我的审美。”
“把卧室搞成监狱,我确实不敢恭维。”卡维挑衅地吸了口咖啡,杯底只剩冰块相互摩擦,发出失礼又粗鲁的声音,他却毫不介意,“你打算什么时候换掉素白墙纸和灰色地毯?”
“我不会换的。”艾尔海森抢下塑料咖啡杯,“所以理由是?”
“你足够小肚鸡肠刻薄寡恩又铁面无私,想必会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卡维连用三个贬义词,艾尔海森皱起眉毛——这几个词的使用场合不太恰当。
“为了省钱。”艾尔海森手掌撑在下巴处,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那我的报酬呢?”
“允许你做我的伴郎。”卡维骄傲地抬起下巴,金色长发散落,像只得意的灿烂长毛猫。
灰发男人冷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手指抚弄甜品包装盒上浅绿描金的蝴蝶结绸带,他的眼神变换多次,最终驻留在一个略带无奈又饶有兴致的点上:“好吧。”
“我建议选蔷薇。”提纳里抱着文件夹,作为植物研究员,他被卡维毫不留情地抓来做了场地植物布景指导。
根据当事人的要求,现场的花要显眼而不招摇,要很好地体现出新人的风格,要能够符合卡维鸡蛋里挑骨头的审美,还要使用鲜花。
“从婚礼就开始用假花,都不知道这婚是结来做什么的。”他对着网上给出的参考方案嗤之以鼻。
“鲜花有保质期。”提纳里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如假花方便。”
“那岂不正好。”卡维毫不在意地一歪头,“爱情也有保质期,婚姻无非是帮你兜个底。”
“你似乎并不期待婚礼。”在场地里绕了几圈的艾尔海森突然开口,“何必这么讲究。”
“劳驾,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卡维翻了个白眼,“当然,某人可能一次都不会有,没关系,我允许你在我的婚礼上体验一下。”
提纳里顶着太阳,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所以到底要不要蔷薇?”
“要。”卡维刚张开嘴,艾尔海森却抢先替他做出了回答。
“粉色?”
“白色。”
卡维带着惊讶看向艾尔海森,他怎么会这么笃定自己的选择?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卧谈会,大建筑师还记得吗?”
那是他们还住在一个宿舍里的时候,熄灯后的深夜闲谈。赛诺提起自己的表姐下周结婚,他要作为娘家人出席,可以给他们打包点零食回来。
“婚礼?”卡维裹着被子坐起来,“感觉不错。”
“我姐说她快累死了。”赛诺翻了个身,“忙前忙后筹备了大半个月。”
卡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选择性失聪:“我要是办婚礼,肯定要选在个好地方——山顶?风太大了,还是悬崖边上好一点。”
“冷静点。”提纳里缩在被子中闷声闷气,“你是打算一个不爽把客人丢下去吗?”
“他会先被人丢下去。”角落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你还没睡着?”卡维睁大眼睛看向对床,一个冷淡的灰色后脑勺对着他,“我还以为你戴上降噪耳塞了。”
“所以——”艾尔海森翻过身来,青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你的婚礼打算怎么搞?”
“那肯定要浪漫!”卡维比比划划,“用白蔷薇组成花墙,挂上气球和铃铛,草地要修剪平整,最好有几只猫什么的……”
艾尔海森传来一声冷笑。
卡维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早点睡吧公主殿下。”男生无情地转了回去,“梦里什么都有。”
卡维明显不记得了,他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蒸发后留不下一丝痕迹。艾尔海森默默在随身小本记上两行,钢笔末端敲了敲纸面:“不过你的预算可能要超支。”
“没关系。”卡维挑起眉毛,“多出来的部分由我承担。”
坦白来说,沃尔是个身家不错又出手阔绰的人,凭借持之以恒和包容大度在卡维的一中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那是毕业两年后的事情,卡维拍照发上社交软件,一束玫瑰花配上精致小盒子,谁都明白其中深意。同样,也会有人彻夜难眠,虚空失恋,思考是谁能把小王子追到手。
艾尔海森正坐在书房里整理文献,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起,他盯着那张照片思考许久,沉默冷淡地放下了手机。
沃尔当然会急于和卡维缔结婚姻关系,但艾尔海森可不认为卡维会被薄薄的一张纸绑住。
婚礼现场的细节很多,艾尔海森站在场地中央指挥工作人员挪动桌椅,摆成互不干扰的角度。
从桌布的花色到冷餐的品类,卡维统统扔给他决定,自己则投身于甲方的项目中去了。
艾尔海森捏着策划书忍不住发笑,他从没见过两位新人都投身工作,把婚礼交给外人来策划的场面。
“甜品呢?”提纳里敲定最后一束鲜花,看向金色的点心托盘,“卡维肯定需要吧?”
“榛果巧克力,栗子布朗尼,柠檬挞——”艾尔海森翻了翻笔记本,“教令院对街的抹茶麻薯,要提前一周预订。”
定制的婚戒从国外寄了过来,卡维捻起璀璨小巧的指环观察,净度极高的金刚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火彩。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展示给艾尔海森:“怎么样?”
男人放下刀叉,冷淡地瞥了一眼:“还可以。”
他们正坐在西餐厅的玻璃窗边,卡维忙完昏天暗地的几天约艾尔海森出来聊聊进度。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以握手术刀的姿势握着餐刀,逆着牛肉的纹理分割开五分熟的牛排。
卡维“嘁”了一声收回手,捏着叉子拨弄沙拉里可怜兮兮的半个圣女果。
艾尔海森叉起一块肉送进口中,含糊地问:“他的那枚呢?”
这可是稀奇,卡维从没见过艾尔海森边吃东西边讲话,这人从学生时代起就食不言寝不语,认为吃饭时说话是拉低进食效率的行为。
“直接寄给他了。”卡维转了转戒圈,“你问这个干嘛?”
“考虑到时候要怎么送上戒指。”艾尔海森用餐巾点了下嘴角,“找花童?”
“问问柯莱?”
“提纳里未必愿意。”艾尔海森扯起嘴角,“以及柯莱的年纪不算小了。”
“唔……”卡维坐没坐相地仰靠在椅背上,“那就交给你了,我的脑子已经被甲方榨干了,动不起来。”
艾尔海森把这段时间的成果展示给他,卡维似乎很满意:“看不出来你有点天赋,以后改行做婚礼策划怎么样?”
卡维向来擅长异想天开,艾尔海森垂下眼睛:“不怎么样。”
“不过,你不问问沃尔的看法?”
卡维翘起二郎腿,眼睛在过路的服务生身上扫来扫去:“没什么好问的,他说全部随我喜欢。”
一张黑色信用卡被压在桌上,卡维指尖搓着卡面来回推移:“他的,扔给我了。”
“多少额度?”
“三十。”卡维耸了耸肩,“但我一分没动。”
艾尔海森倒上白葡萄酒:“怎么?”
“我又不缺钱。”卡维指尖互相摩擦,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没到需要他养着的地步。”
“是么,真高兴你有这种自觉。”艾尔海森汤匙轻轻磕碰着白瓷碗,“上次帮你垫付的餐费什么时候还我?”
“哈哈,你们能一样吗?”卡维讪笑起来,“你怎么和我算得那么清楚?”
我们算不清楚,艾尔海森古井无波的眼睛直视着卡维,你永远算不清我们之间的牵扯,就像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卡维的手指纤长又白净,青色的血管透过近乎透明的皮肤外显,指根的戒圈像是一道堤坝卡在血液的流通之路上。
艾尔海森伸出手:“戒指给我看一下。”
卡维不明所以地摘下戒指放到艾尔海森掌心,精巧圆环被他捏起打量着。八十分的主钻尺寸谈不上惊人,胜在颜色净度和刀工都极为漂亮,镶在做成花蔓形状的戒托上。沃尔对自己的未婚夫的确极为上心,这东西可以说是为卡维量身打造。
艾尔海森毫不在意地把戒指还了回去:“不太适合你。”
“怎么?”卡维把戒指收回盒中,“我觉得挺漂亮的,听说是找的什么首饰工匠世家定做的。”
艾尔海森从自己的小指上摘下一枚黑色指环:“伸手。”
素圈指环被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严丝合缝,卡维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的手指尺寸相差这么大。他收回手打量着艾尔海森唯一的首饰——深黑描金,触手生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你觉得这种适合我?”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地点头:“很明显。”
卡维嘀嘀咕咕地蹙起眉毛:“真的假的……”
从餐厅走出来时天已黑透,他们在餐桌上说了很多废话,有些关于沃尔,有些关于他们的婚姻。
艾尔海森举杯与他相碰:“你爱他吗,卡维?”
“爱……吧。”卡维直眉楞眼地看着艾尔海森,“怎么这么说?”
男人嘴角却绽出一个清浅的微笑:“问问而已。”
卡维有点醉了,裹着风衣靠在艾尔海森的身上。他第一次动用了那张信用卡——因为他忘了带钱,这顿饭本是用来感谢艾尔海森的,总不好让客人付钱。
他的手机震动,卡维掏出一看,是沃尔的消息:你去宝商街的西餐厅吃饭了?
卡维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对。
“和别人一起?”
“和朋友。”
“艾尔海森?”
卡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正咬着一支烟发呆:对。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早点休息,我很快回去。
卡维大力按灭屏幕,艾尔海森低下头来看他:“怎么了?”
“沃尔收到了信用卡消费的消息,问我是不是出来吃饭了。”卡维无所谓地跺跺脚,“他说很快就回国了。”
“嗯。”艾尔海森低声应了一句,“回家?”
“下雨了。”卡维抬头望天,冰凉的液体落到他脸上,“我没带伞。”
他来到了艾尔海森的公寓里,距离餐厅不到十分钟的距离,黄金地段,出众视野,却被艾尔海森糟糕的审美搞得一塌糊涂。
卡维坐在落地窗地懒人沙发上,拿着艾尔海森给他的毛巾擦头发。
手边是本关于符号学的书,编者一栏赫然是艾尔海森的名字,书上压着一沓手稿,字体苍劲有力。
“今晚蹭在你家了。”
“随意。”艾尔海森扔给他一床毯子,“沙发上将就吧,不准碰我的酒柜。”
卡维笑眯眯地点头应下——那是不可能的。
深夜时分,艾尔海森从卧室出来看看卡维有没有死在自己家里,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收藏的一瓶香槟被启开了,残余的酒液顺着玻璃小几留下,打湿了地毯。始作俑者还捏着一只高脚杯,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在落地灯下闪闪发亮。他裹紧毯子缩在沙发上,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露出了满足又惬意的笑容。
礼服是最后敲定的,卡维和服装设计师算半个同行,却丝毫没有体谅人家的意思,前前后后改了七八次,才拿出一版让他勉强满意的成品。
卡维的那件是白色主打辅以金线勾勒图案,剪裁得体,把他的腰身衬得极细。他孔雀开屏般在镜子前转了几圈,看着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提纳里和艾尔海森:“如何?”
“还不错。”提纳里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要是能把头发编好就更合适了。”
“妆造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时间紧就不上全妆了。”卡维凑到艾尔海森面前,“问你呢,如何?”
“还可以。”
还可以,他对什么的评价都是还可以,卡维的鞋底踩在艾尔海森锃亮的皮鞋上:“认真点。”
“大建筑师的审美,需要我来肯定?”他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而且礼服是成套的,总要让我看看另一件吧?”
服装师恰到好处地拎着另一个套着防尘袋的衣架走了过来:“在这里。”
卡维一抬下巴:“试试。”
“我?”艾尔海森屁股都没动一下,“我不应该试试伴郎的礼服吗?”
“那个也有,但沃尔不在,你和他身量差不多,替他试试。”卡维的脚底碾了一下,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艾尔海森钻进试衣间,轮到卡维坐在提纳里身边,老朋友扭过脸来,用一种奇妙的目光打量着他。
卡维被看得以为自己的牙上沾着菜叶:“怎么了?”
提纳里轻笑了一下:“那个倒霉蛋什么时候回来?”
卡维眉毛一皱,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迷:“什么倒霉蛋?”
“把你追到手,并且要和你结婚的倒霉蛋。”
“沃尔?”卡维睁大眼睛,“你怎么这么说他,他怎么了?”
提纳里却不正面回答,他看向试衣间的方向:“他知道你的婚礼策划是艾尔海森吗?”
“不知道吧。”卡维咬着嘴唇回忆,“我没告诉他。”
提纳里叹了口气:“他真可怜。”
“怎么——”卡维的话音被掐断了,因为艾尔海森掀开帘幕走了出来。对款设计的白色礼服,辅以灰黑色的点缀和金色图样的勾勒,卡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他眯起眼睛:“不错。”
“是么?”艾尔海森冷着一张脸,他是恰到好处的衣架子身材,一副橱窗模特的样子,“没问题我就去换掉了。”
人又走回试衣间,提纳里悠悠补上一句:“你眼睛快粘到他身上了。”
“……所以呢?”
“所以,卡维。”提纳里严肃起来,“你准备在宣读结婚誓词的时候也看着艾尔海森吗?”
沃尔一大早就给卡维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今天晚上回去。卡维看了一眼,回句“知道了”就把手机扔在一边。
沃尔常年在外奔波,忙到在婚礼的前一天才能回来。总和卡维相隔两地,公寓的钥匙也扔给卡维打理。但他很少去男朋友的家里,总是蜗居在自己的出租屋中,不大的房子能带给他极强的安心感。
他准备在宣读结婚誓词的时候也看着艾尔海森吗?
他和艾尔海森自发学生时代便相识,距今将近十年,磕磕碰碰吵架不断,却也混成了相熟的朋友,至少他可以对这无聊的家伙全盘信任。
提纳里审视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还会在艾尔海森家过夜吗?”
会……这很奇怪吗?
“你马上就要和未婚夫结婚了,婚礼流程都准备妥当,你却在另一个人家里过夜。”
但他是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有什么特殊的,他不是人吗?”
他很想笑着说当然不是,但提纳里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他称沃尔为“倒霉蛋”。
卡维翻出沃尔给他的戒指搓了搓,和一个总在外漂泊的人结婚,也不知道谁才是倒霉蛋。
婚礼场地准备妥当,卡维喜欢的近郊酒庄,风景宜人气候温和,他穿过白蔷薇花墙,看见台子上的艾尔海森。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头发抹了点发胶,原本不听话的发丝乖顺地拢在一起。卡维站在墙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件衣服比白色礼服更适合他。
“沃尔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
“不错。”艾尔海森点点头,“还来得及彩排一次。”
就那样吧,卡维靠在桌边。这场婚礼像是自己的独角戏,沃尔急匆匆地想和他结婚,却对这种仪式毫不上心——不,也许全权交给自己也是上心的一种体现。
要不是卡维自知没什么钱财,他都要以为沃尔是想贪图自己的物质了。
艾尔海森把一朵白玫瑰递给他:“要结婚了,感觉如何?”
“不如何。”卡维叹了口气,“赛诺表姐是对的,很累。”
“劳驾。”艾尔海森面色阴沉下来,“累也是我累,你基本没做什么。”
“嗯——辛苦。”卡维敷衍应答,“不知道沃尔能不能满意。”
“你满意他就会满意。”艾尔海森嗤笑一声,“你知道自己有多难伺候吗?”
“什么?”
“你为什么会接受沃尔示爱?”
“他前前后后表白了五六次。”卡维揉搓着玫瑰花瓣,“长得不错,性格也还好,就答应了。”
艾尔海森长腿一伸,勾过一把椅子坐下:“结婚,代表你们要在一起共同生活,你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他。”
“我知道。”卡维皱眉,“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是么。”艾尔海森又抽出一支白玫瑰把玩,不置可否。
最后确定了一遍流程后,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卡维约了几个帮忙的朋友到酒吧小聚。一行人都很兴奋,唯独婚礼的主角靠在沙发上发呆。
赛诺拿出七圣召唤和提纳里打牌,柯莱还不到喝酒的年龄,叼着果汁杯的吸管围观。珐露珊朝他举杯示意:“虽然有点早了,不过还是祝你新婚快乐!”
卡维杯角磕在桌边:“多谢前辈。”
他新婚快乐?
卡维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也不看地接通:“喂?”
对面是沃尔的声音:“我落地了。”
卡维沉默许久:“……我知道了,现在去接你。”
电话被挂断了,沃尔不是傻子,他应当能感受到空气中膨胀的扭曲与不安。
卡维看向唯一一个滴酒未沾的人,青色的眼睛抬起,与他对视。
“帮我最后一个忙。”
艾尔海森驾车疾驰在高速路上,卡维沉默着看向窗外。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罹患新婚综合征。”艾尔海森透过后视镜看向卡维,“以及这是你自己的车,坐垫抠坏了要自己负责。”
卡维答非所问:“你希望我结婚吗?”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艾尔海森轻打方向盘,“要结婚的是你,要和你结婚的是他。”
卡维撕扯着自己的嘴皮,艾尔海森好心提醒:“别弄破了,明天还要接吻。”
接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沃尔接吻,卡维设想了一下,他生怕自己会从台上落荒而逃,把这场精心筹划的仪式搅得稀烂。
他眉毛紧锁闭上了眼睛,艾尔海森轻瞟了一眼。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卡维掏出手机来看,沃尔还没有消息。
他知道应该让艾尔海森离开,让沃尔坐到这个位置,然后回到他们的家,等待明天的甜蜜时刻。
但艾尔海森孔雀绿的眼睛在地下灯光的照耀中闪亮,他很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眼睛,平静又深邃,像是对他施放了一个定身咒。
世界上所有的理性与情感都凝在这双眼睛里。
卡维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叫嚣,如被架于烈火上炙烤一样紧张,仿佛有一个倒计时,一旦归零,他将走进他的婚姻中去。
他从副驾驶上翻身坐起,跨到艾尔海森的身上。男人毫不意外,任由他冰凉的双唇贴上来。
樱桃酒的清甜,被咬破后沾染的血腥气。艾尔海森不紧不慢地回应着他,温热手掌搭在他的腰上。
落在座椅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告诉他已经到了停车场的消息。
卡维的手指绷紧,他握着手机走下车,带着肿胀的嘴唇和凌乱的衬衫。
他要和他的未婚夫聊聊。
End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6
七魄缺一,自然不可。
敖丙原也明白这道理,并未抱有希望,因此未等哪吒认真与他分说,便望向镜中,打定主意在这一魄归来之前,权当自己是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镜中墨鲤躲在池塘里,见那书生每日里同莲花说话,偶尔对月饮酒,尚要邀请莲花作陪,酒洒在池子里,被墨鲤悄悄吞了几口,没多久便吐着泡泡静静待在水底,月光透过水...
七魄缺一,自然不可。
敖丙原也明白这道理,并未抱有希望,因此未等哪吒认真与他分说,便望向镜中,打定主意在这一魄归来之前,权当自己是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镜中墨鲤躲在池塘里,见那书生每日里同莲花说话,偶尔对月饮酒,尚要邀请莲花作陪,酒洒在池子里,被墨鲤悄悄吞了几口,没多久便吐着泡泡静静待在水底,月光透过水幕落进去,墨鲤呆呆看着,觉得像书生的脸。
它只模模糊糊觉得书生亲切,仿佛很久之前,也曾有谁日日这般同它说话,墨鲤自然是不知晓,镜外敖丙却看得分明,大概还是因着爽灵一魂之故,这墨鲤存了第一世的记忆。
虽说放出话来要做看客,偏敖丙实在看那书生不喜,好在书生爱花成痴,全然不知晓还有一尾墨鲤将他看在眼里,日日他对花所言之语,全被另一只精灵听了去。
敖丙便笑道:“听闻凡间有奇事,说是学子或爱花,或喜画,或于某禽畜有恩,那妖感念其情,必要化作美人,与之亲昵恩爱,数十年也是有的。这荷花日日听着这书生吟风弄月,莫非也要留下一段奇闻?”
哪吒摇头道:“你之前还要嫌我行事激烈。这荷花诞灵,与书生相好,你这一世岂不要爱而不得?如何又能识情悟爱而生魄呢?”
敖丙稍稍犹豫:“那若那荷花诞灵,与墨鲤变作一对,日日作伴,也是好的。”
“咦?”哪吒诧异,“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沾惹情爱,那为何花妖爱得,书生便爱不得?”
敖丙道:“书生之前,便是荷花与墨鲤作伴,想来也是与那荷花情深些。何况凡人寿短,欢爱不过一时,不若荷花,谢后再开,年年如此。”
哪吒便笑:“可见果然这一魄缺不得。”
敖丙问:“怎么?”
哪吒嗤笑道:“凡人情爱,往往不知所起,那墨鲤分明只对书生有意。你若想着那荷花与它相伴时日长,怎不盼得那池子里的石头何日诞灵?那石头分明尚在荷花之先么。”
敖丙见他说话不留余地,心头微怒,转过头去道:“那还不如早盼着这一世托生成那石头呢。”
哪吒只是笑。
敖丙又问:“你说的正经,难道你就知情识爱?先前我问你,你只是不说。”
哪吒道:“轮回之前尚有三日准备,我命那土地公搜罗凡间书本数万册,一日便已阅尽,鬼狐之说的话本,自然也看到过。虽则不明,却也知晓几分世情。”
敖丙犹觉不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再看镜中,已是第二年。
书生春闱落第,留在京中过夏,他心情抑郁,常常饮得烂醉,这日,书生醉宿在荷花池边,半边袖子落在池中,墨鲤躲在荷花后面,看书生许久未动,便大着胆子游了过去。
衣袖在水中飘飘荡荡,墨鲤试探着一碰,立刻甩着尾巴游回荷塘深处,未几,又悄然游出。
它在水中和那衣袖一沉一浮玩得欢乐,冷不丁,书生搭在池边的手落了下来,墨鲤摆动身子避开,又呆呆停住,等待半天,见书生依旧睡得正酣,忽地上前啄吻了一下书生的指尖。
不过一触即分,墨鲤却懵懵懂懂中明了了什么,它迅速沉入水底,一时只见水中渐如墨染,其后不久,那一片由浅至深的阴影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一张水淋淋的少年面庞来。
少年只望了睡着的书生一眼,便眨着眼睛再次沉入水中。
书生因那一夜着了凉,缠绵病榻五六日,那墨鲤不见书生,只蔫蔫待在水底,往往大半日也懒得动弹。
又过了几日,书生重整心情,终于不再整日饮酒,只晚上在院中小酌,他正望着星月欲赋诗一首,忽听院中有人说话:“你怎么不来看荷花了?”
书生吃了一惊,四处找寻,才在池塘的荷花深处看见一抹影子。
书生倒也不惊慌,整衣起身道:“不知阁下何人?因何在小生家中的池塘里?”
那黑影慢慢游得近了,依稀是个少年模样,少年十根手指水淋淋地扒在池塘边,披散着头发,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眉眼。
“你好几日没来看荷花了,”少年说,“今天也没来和荷花说话。”
书生望了望它身后一整片莲花荷叶,迟疑问道:“你是……那荷花?”
少年眨眨眼睛,道:“我是。你不怕吗?”
书生喜道:“原来荷花当真有灵。”
少年就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怕,你这么喜欢荷花。”
两人一见如故,直到月过中天,少年知书生要回房歇息,便和书生道别。
书生恋恋不舍,见少年犹有半身浸在水中,便道:“待我将荷花移入屋中,咱们日日相对,岂不好?”
少年眼神慌乱一瞬,说道:“我于此池中扎根,若是轻易移动,怕是会动了元神。”
书生只得作罢,犹以为憾。
如此两人只在夜里相会,又过数日,墨鲤少年见书生情深一往,忍不住答应了他的请求,脱出水面。
少年赤裸着站在月色中,书生找来自家衣物,将少年裹了,却是衣肥袖长,两人忙乱一阵,又相视而笑。
书生拂开少年湿漉漉的长发,见他眉眼灵秀,不似凡人,虽早已倾心,却仍心有踌躇,怕少年不解凡情,不由得叹道:“莲花开十里,知谁一片心?”
那方镜外,敖丙也跟着叹了口气,默然想着,怕是这墨鲤要做那狐女花妖一般的事了。
果然,听得书生剖白,少年笑言:“君心似我心耶?”
书生不胜欢喜。
两人日渐好,同卧同起,不相避讳。旁人却只觉有异,如书生奴仆,见家中忽然多出陌生少年,只与书生亲近欢笑,再看书生耽于玩乐,面色日颓,连忙去找了有名的道人。
道人一听便道:“此乃妖邪。”
其后跟着奴仆往家中去,一见那书生,便看出端倪,道:“你可知你之寿命被分?”
少年原本见到道人便神色躲闪,闻言不由得神情急切,便要辩解。
书生拦在少年面前,却道:“在下知晓,此乃我之主意。”
少年不由得睁大眼睛,迷茫不解:“为何?”
书生温声道:“因为荷开一季,夏天一过,荷花便要谢了,我不愿你也消失不见,想要留住你,长长久久地和你在一起。”
又对那道人说:“日前在下遇着一位道人,送我一符,说是可以夫妻分寿,白头偕老,我便买了来。”
道人接过那符咒,看罢一扫拂尘,将之焚烧:“此乃邪道,无可解。你之寿命与那一池荷花相系,好自为之。”
见两人神色惴惴,道人掐指一算,笑道:“你二人原有业缘,此生当补之。不过,因此左道节外生枝,生死有数,来日亦不可过多留恋,缘尽自当去耳。”
道人离去,书生复又欢喜起来,却见少年神色悒郁。
书生问道:“卿卿因何不快?”
少年却是眼中含泪道:“我骗了你,我不是那荷花,我只是那池子里的一尾鲤鱼。我去找那邪道,讨还你之寿命,再不见你。”
说罢掩面便走,书生一时讶异,却仍拉住他的衣袖:“你是那荷塘的墨鲤?”
少年咬牙点头,低声道:“我见你实在喜爱那荷花,日日同它说话,很是羡慕它。我不是有意骗你,那天你问我是不是荷花,我一时迷了心,说了谎话。”
书生没应声,也没放手,少年捏着手指,满心惶然,却又不敢轻易回头去看。
他小声说道:“放我走罢。”
“我只问你,”书生终于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你说‘君心似我心’,可是谎话?”
少年急急摇头。
书生又问道:“那,君心还似我心耶?”
少年猛地回头,对上书生明亮双眸,蓦地顿住,低下头道:“我见你,一如你见荷花。”
书生却笑道:“我见荷花,不如我见你多矣。”
少年慢慢回转,只听书生道:“生死有数,有你相陪,百年是一生,一日也是一生。与其浪费时间在旁人身上,不如日日与我相对,岂不好?”
少年终是落下泪来。
二十余年后,那一池常开不败的荷花,一夜之间便凋败零落,而池中,也再不见那一点墨痕。
敖丙见得结局,心中倒是感慨,只静静等待那一魄回归,忽然又想起那道人所言,便问道:“你可知那‘业缘’一说从何得来?”
哪吒不甚在意:“凡人怎算得出天机,大概只是隐约看出你我那分身有些牵系,故作此语,不过胡诌,不必放在心上。”
敖丙却不再信他,暗自留了心。
哪吒看着他收回新魄,待他固魂后,方一睁眼,便倏然凑至他面前,低声问道:“你见我如何?”
敖丙惊恍一下,很快镇定下来,神色淡然,冷声应道:“我见你,实不如我见荷花多矣。”
哪吒大笑,不再多言。
【知妙】委屈
书记官倚靠在门框上,手中墨绿色的书半掩着面庞。情绪复杂的眼眸转动,看准了趴在桌上哭泣的卡维。
脚下是一张张被揉皱的纸张,艾尔海森捡起其中一张,纸上画着精美的建筑草稿。
听到声响的卡维抬起了枕在胳膊上的脑袋,艾尔海森赫然看见一个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卡维:眼泪争先恐后往外涌,眸子里尽是委屈,止不住撇下的嘴唇也显然诉说着情绪。原来白皙的脸也红紫一片。
艾尔海森本来要走上前的步子顿住了。卡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撇过头去抹眼泪。
“你来干嘛?”哭泣还...
书记官倚靠在门框上,手中墨绿色的书半掩着面庞。情绪复杂的眼眸转动,看准了趴在桌上哭泣的卡维。
脚下是一张张被揉皱的纸张,艾尔海森捡起其中一张,纸上画着精美的建筑草稿。
听到声响的卡维抬起了枕在胳膊上的脑袋,艾尔海森赫然看见一个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卡维:眼泪争先恐后往外涌,眸子里尽是委屈,止不住撇下的嘴唇也显然诉说着情绪。原来白皙的脸也红紫一片。
艾尔海森本来要走上前的步子顿住了。卡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撇过头去抹眼泪。
“你来干嘛?”哭泣还没有完全止住,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嗓子明显也哑了。
艾尔海森刚准备开口,却又被抢先。
“你出去……”卡维说完这句话后再不能抑制住情绪,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艾尔海森走上前去,把书放在了桌子上,他拍了拍卡维的肩膀,“大建筑师这是怎么了?”
卡维想要说出点什么,但是激动的情绪让他再次哭出声音,泪水从手腕处溜下来。
“…卡维”艾尔海森走到卡维的面前,他蹲下身来看着卡维。
卡维把手撑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他因感受到艾尔海森的靠近而变得不知所措。
艾尔海森往前挪了挪步子,他轻轻牵来卡维的一只手,含在手心里。看卡维没有抗拒,他又慢慢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了上去。
“艾尔海森…”卡维缓缓抬起头来。
“我在呢”艾尔海森立马应道。
“我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我是不是…”悲伤的情绪使后半句话卡维没能说出来。
“你一直很好。”艾尔海森轻轻晃了晃卡维的手,卡维听到这句话更委屈了,“可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
卡维发现艾尔海森的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凌厉了,眼神被某种情绪覆盖。但因为泪水模糊眼眶,他没能准确看清。
“不哭了,卡维”艾尔海森抬手抚去了卡维脸上的清泪。擦干眼泪后似乎是有些不舍放手,便轻轻摩挲着卡维的脸庞。
“呜呜…”卡维的哭声逐渐止住,但是脸颊还是红彤彤的,“沙漠的委托人资金不够了,我借了好多摩拉给他,但还是不够,沙漠里的孩子们…”卡维尽情吐着苦水,艾尔海森专注地看着卡维的眼睛,直到卡维说完最后一个字。
“…没关系,我有很多钱。”
“可是…”
“这是借你的,以后慢慢还。”
艾尔海森深吸了一口气,把手缓缓的放在卡维的后背。
宽大的手掌在卡维背上一拍、一拍,“没事了,没事了。”
“你可以尽情在纸上发挥,钱不是问题,你的才华不应被别人或金钱所束缚,我会帮你。”
“谢…谢”卡维小心的抬起了手,回抱着艾尔海森。
“我给你买了些葡萄酒放在客厅,想表达感谢就陪我去喝一些。”
“好,我要喝。”
【理砂】作为蛇的自我修养
*蛇塑砂砂,是那种比较小的宠物蛇(?
1.
拉帝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床上少了个人,而手腕上冰冰凉凉。
他把缠在手上那条无辜的蛇拎起来。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最终金色的砂金蛇大获全胜,吐着蛇信子被继续放回手腕。
拉帝奥对男友时不时大变活蛇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刚开始砂金变成蛇的时候拉帝奥还试图让他证明自己是砂金,后来此人屡次在夜晚全身变之后拉帝奥放弃了这一想法。
行了,不管是奇物,还是本人声称「这是茨冈尼亚特殊功能」,总之教授默认了这个事实。
今天砂金正在cos拉帝奥的手链。
金色的一只缠在手上,被同事夸赞好逼真,直到砂金突然抬起头吐出蛇信子。
同事:?
但缠在手上这条蛇即...
*蛇塑砂砂,是那种比较小的宠物蛇(?
1.
拉帝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床上少了个人,而手腕上冰冰凉凉。
他把缠在手上那条无辜的蛇拎起来。
一人一蛇对视良久,最终金色的砂金蛇大获全胜,吐着蛇信子被继续放回手腕。
拉帝奥对男友时不时大变活蛇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刚开始砂金变成蛇的时候拉帝奥还试图让他证明自己是砂金,后来此人屡次在夜晚全身变之后拉帝奥放弃了这一想法。
行了,不管是奇物,还是本人声称「这是茨冈尼亚特殊功能」,总之教授默认了这个事实。
今天砂金正在cos拉帝奥的手链。
金色的一只缠在手上,被同事夸赞好逼真,直到砂金突然抬起头吐出蛇信子。
同事:?
但缠在手上这条蛇即使吓人也很可爱,尤其是被拉帝奥轻轻敲了敲脑袋之后,在拉帝奥手腕上愤怒地咬了一口。
同事:!
拉帝奥连反应都没有,朝同事一点头,离开了。
砂金的牙齿还停留在拉帝奥手上没撤下来。
“你还要咬多久?”
狐假虎威的蛇作势要咬的更深,却被捏着细长的身体提起来,放在脖子上。
砂金发出抗议的嘶嘶声。
“等会我要上课,你是打算跟我的粉笔一起飞出去?”
砂金不情不愿地收起蛇信子,转而被亲昵地捏了捏尾巴。
拉帝奥手上连血点都没有。
“是要跟我去上课,还是在办公室待着。”
金色的小蛇闻言只是缠得教授的脖子更紧,冰冷而潮湿的触感在耳垂碰了碰,砂金滑到他的肩膀上,侧脸看过去就能看到这条金色的蛇正抬着头,很是耀武扬威的样子。
教授原谅了这条蛇得寸进尺的行为,在他想咬着拉帝奥的耳垂cos耳坠的时候,教授还是没忍住把蛇扯了下来。
蛇好像有点丧气,窝在拉帝奥的颈窝里,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拉帝奥。
砂金歪了歪脑袋,然后呢?
“你想吊在我耳朵上四十五分钟?”
听着的确有点让蛇躯体僵硬。砂金吐着蛇信,开始忠实扮演教授脖子上的饰品。
终于哄好一条蛇的拉帝奥也松了口气。
上次他缠在手腕的时候差点就被甩飞出去,惹得记仇的蛇在他手腕咬了好几口,记仇的人也咬了好几口——此间暂且按下不表,拉帝奥理了理衣袖,走上讲台。
好在学生对拉帝奥教授的宠物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有跟这只金色的小蛇打招呼的,不过今天没有得到任何正脸教授就开始授课了。
失望的学生摇头叹气,唉,今天也欣赏不了蛇给教授捣乱了。
2.
砂金很早就在拉帝奥面前变成过蛇。
那时候他还没跟拉帝奥确认什么麻烦的恋人关系,只是因为砂金石还没修复,整个人状态不稳定,总之拉帝奥推开砂金的房门,没看见人,只看见散落在床上的一堆衣物,还有在枕头上安眠的金色小蛇,眼睛睁开后是熟悉的三色瞳孔。
他的确试图让砂金证明他是他自己,不过在证明之前他就有结论了。
砂金的战略合作伙伴默不作声地把这条蛇放在口袋里,跟公司说砂金治疗后遗症去了,撒谎面不改色。
实际上这条蛇正在咬他的衣服,好像对自己被雪藏非常不满。
谁知道这位教授的衣服质量这么好,埃维金蛇只能愤愤作罢——直到拉帝奥收获了被咬得乱七八糟的口袋,把蛇拎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一根线头。
砂金:……
拉帝奥:……
那时候砂金差点咬了关系不太好的战略合作伙伴一口,但被提前捏住七寸,只能嘶嘶地吐着蛇信子表示抗议。
“酒店帮你把东西收拾好寄回庇因波尔特了,”拉帝奥说,“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里?”
蛇的身体软下来,软绵绵地被放回口袋,被真理医生偷渡回庇因波尔特,省下一张机票钱。
非常侮辱蛇格。
蛇在抗议时间长达十三个系统时,之后发现自己只是一只精致的小蛇,连手机的密码锁都解不开,甚至解决不了自己的晚餐问题。
难道要让他出去抓老鼠吗?
好在慷慨而富有的拉帝奥教授不计前嫌,把这条蛇带到自己家先养着,避免一位堂堂P45饿死在家中。
一人一蛇即将打响的战争消弭于拉帝奥摆在餐盘上的一块鸡心脏,足以让任何一条蛇狂咽口水——虽然蛇没有这个功能。
他们分别享用完自己的食物,拉帝奥要把砂金放进适合蛇生存的笼子里,遭到了抗议。
金色的蛇要求有枕头、有被子,最好有活人在旁边。
蛇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有的人类装聋作哑。
床上摆了两个枕头,其中一个上面摆了一只金色的、有着漂亮眼睛的蛇。
蛇已经团起身子闭上眼,看起来睡得正好。
人类和蛇在那个晚上开始一同入睡。
-
砂金在石心十人表决前一天恢复了人形,不过状态不太光彩,他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此时安眠的教授,呼吸相闻。
他蛇当多了,张开口发现自己的声带还能震动,差点把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拉帝奥吵醒。
他现在应该怎么下床……在不吵醒拉帝奥的情况下。
他甚至能闻到教授昨晚用的浴盐给他染上的香。
淡淡的,柠檬味。
蛇和人的大脑一同宕机了,直到当事人醒来,他们双目对视。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头上冒问号,或许有人脸红,可他们只是对视到四肢僵硬,手心出了点汗,谁也看不出匹诺康尼时期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们应该……或许……或许要结束这种接近拥抱的姿势。但是没有人动。
直到砂金用微微带着汗的掌心去捂拉帝奥的眼睛。
他在晚上听表决的时候都不会这样紧张,因为那是结果笃定的事实,而维里塔斯对他来说永远是谜——他的好奇心和学者的同样重要。
最后他人类的手被握住了。
大概没有人会这样对待一条随地大小变的蛇,除了始终纵容他的真理医生。
“好了,”拉帝奥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砂金的脊背,像姐姐对待当年的卡卡瓦夏,“想起床还是再睡一会?”
3.
砂金曾经好奇过自己的毒性。好奇最终止步于拉帝奥拿出来的量杯、橡胶手套和冷冰冰的铁钳。
金色的蛇退后了至少五十厘米,差点整条蛇跌下桌子。
他被戴着橡胶手套的教授轻轻地放在掌心。
教授本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条蛇:“要是你的牙带毒,我早就倒在地上被人发现了。”
蛇僵住了身体,开始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咬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一口。
不是昨天,不是上周,不是上个月。然后他想起来,在匹诺康尼的时候,拉帝奥刚刚发现砂金,把他从床上拿起来的时候,没认清是谁的自己往教授手腕咬了一口。
嗯,真好。蛇躺在桌面上装死。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毒性啊。
蛇不能说话,这是一大难题。
砂金为了促进人蛇交流,天天压着拉帝奥要他给蛇也来一针联觉信标,这样人就能听懂蛇话了。
拉帝奥拒绝了这一请求,还是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哪个犄角旮旯的语言说出口的,翻译成人话就是他怕一针下去蛇就不动弹了。
喂,砂金抗议,联觉信标有这么可怕吗?
不,教授无情地说,因为蛇的大脑太小了。
所以现在砂金蛇还是没能获得与人类顺畅沟通的媒介,只能靠肢体动作来驯服愚蠢的人类——比如他昨天喝酒到半夜三点忘记跟家里人报备,结果被喂了解酒药和蜂蜜水就被无情关进主卧——门从外面反锁,砂金打不开。
蛇也打不开。
他从枕头上跌下去,庆幸自己不是人,否则怎么也得摔几个肿块。他在门边上转了几圈,发现门从外面被敲响。
蛇退到离门有些距离的地方,避免自己英年早逝,然后门锁被打开,走进来一位人类。
人类对蛇来说有点高了,这条金色的小蛇只能缠在拉帝奥脚踝上,表演一条金灿灿的饰品。
唉,唉。蛇不能开口跟人说话实在是人间不幸,他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要跟拉帝奥撒娇,最后止步于蛇吐出一截小小的蛇信子。
嘶嘶,嘶嘶。
昨天晚上的确不是故意把自己灌醉的,谁叫合作商藏了一手,把后劲这么烈的酒端过来。
嘶嘶,嘶嘶。
最后维里塔斯你也过来接我了,我昨天晚上还想着给你带一串漂亮的蓝宝石。
嘶嘶!
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我反锁在房间里啊!
嘶个不停的蛇被拉帝奥放在掌心,很快被缠上手腕,好像誓不罢休。
事实上,变成蛇之后人类对蛇单方面的交流也很不顺畅,弹一弹蛇的脑袋都怕力道重了,只能任由其耀武扬威。
教授还是弹了蛇的脑袋,把这条蛇弹得头晕目眩,倒在掌心装死。
拜托,这都是一条死蛇了,就别计较昨晚那个醉醺醺的人类啦。
拉帝奥看着这条装死的小蛇,为了还原他连蛇尾巴都僵在那里,都能明显感受到这条蛇不自然的躯体状态。
教授搓了搓尾巴尖,把蛇搓得活过来,抗议地张着没有毒的牙,很凶,非常凶。
“好了,下次喝这么烈的酒之前要多吃东西,别吐得这么厉害。”拉帝奥说。
砂金悻悻收回牙齿。
“不过,为了健康考虑,这个月你的红酒饮用额度到此为止。”
这条蛇倒在拉帝奥的掌心。
他现在是尸体了。
一具真正的尸体是没有灵魂的,就如现在的砂金一样。
【理砂】他的病
全文3.1k+ 放心食用
if线 没有匹诺康尼
砂金与义父正常相识相熟,但自己被自己困住而加重成疾病
标题和正文没什么关系感觉(目移.JPG)
砂金,一个看起来疯狂的赌徒,一只漂亮的小孔雀,现在,还是拉帝奥的新晋病人。
虽然拉帝奥早就知道这位该死的赌徒心理不正常,但是那显而易见是句夸张的话,所以亲眼看到病历单上的“创伤性妄想症”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还是很意外。
毕竟这位赌徒的样子, 可不像是有“妄想症”这种东西。
这件事拉帝奥没有上报。
尽管告诉砂金本人时,...
全文3.1k+ 放心食用
if线 没有匹诺康尼
砂金与义父正常相识相熟,但自己被自己困住而加重成疾病
标题和正文没什么关系感觉(目移.JPG)
砂金,一个看起来疯狂的赌徒,一只漂亮的小孔雀,现在,还是拉帝奥的新晋病人。
虽然拉帝奥早就知道这位该死的赌徒心理不正常,但是那显而易见是句夸张的话,所以亲眼看到病历单上的“创伤性妄想症”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还是很意外。
毕竟这位赌徒的样子, 可不像是有“妄想症”这种东西。
这件事拉帝奥没有上报。
尽管告诉砂金本人时,对方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随性“随便吧教授,何况这种病症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我身上的东西。”
拉帝奥垂下眼,看的砂金嘴边的笑都快要绷不住。那个眼神,好像是要看穿他华丽昂贵的衣装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但他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好”,转身离开了砂金的办公室。
又一次惊险的收债事情结束后,砂金收获了一段可观的病假,并被拉帝奥接回了家,理由是他就是医生,公司将他交给了自己。
于是伤痕累累的小孔雀就这么被拉帝奥接回来了。
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拉帝奥研究的医疗舱效果惊人,虽然有些大伤没好全,但他已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孔雀了。偶尔会和拉帝奥一起出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穿着简单的衬衫的长裤在拉帝奥家里随意走动,或者安静的看些书,没事骚扰一下做正事的教授。拉帝奥看着他每天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安静的时候甚至不会想到他是公司高层石心十人的【诡弈砂金】。
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安静,漂亮的小孔雀而已
而事实上,小孔雀的病症缺越来越严重了。
长久的休假和对环境的逐渐适应,砂金就像是一只金色毛发的猫科动物一样,对领地产生了归属感和熟悉感,也逐渐放松下来。拉帝奥甚至会看到砂金在他面前走神,犯困,在一楼的沙发上打盹,睡得宽松的家居服露出一节腰肢和肚子,这些小动作都像是猫科动物表达信任的方式,拉帝奥对此的表示也只是给露着肚子的孔雀盖个毯子。
而过度放松的后果就是,在一次午饭的时候,砂金漏了馅。
拉帝奥发现砂金的表情不对。
明明笑容没变,但是低头吃粥时的眼神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一样,露出了些不快。一瞬而逝,却被拉帝奥捕捉到了。
“砂金。”拉帝奥皱了皱眉,对方好似忽然惊醒一般下意识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把他刚刚留出的情绪藏的很好。
意识到不对的拉帝奥放下手中的叉子。看着那双眼睛,直接了当的说,“砂金,谁在和你说话”
砂金惯例的露出了笑容,说,“教授,你这是在追求什么正宫地位吗?当然是我亲爱的教授你在和我说话呀~”
可是说完,看着对面面色不变的人,他的笑渐渐变得无奈。他回答,“是我。”
“他在沙发上”砂金还用汤勺随意的指了指客厅不远处的沙发。眼神却连望都不向那里望去。
他没有丝毫意外。他知道,拉帝奥把他接回来住不可能会是简单的“看着点”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的馅。
“他在说什么?”
砂金“啊”了一声,笑了笑,听着沙发上的“自己”恶劣的话语,只是说了句“没什么,闲话罢了”
砂金和其他的妄想症病人很不一样。
其他病人都是幻想出一个角色,且分不清是否真实,但是砂金不同。他很清楚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
自从那次戳破了之后,砂金会在每次那个“他”出来的时候轻轻“啊”一声并对一旁的拉帝奥说那人来了。而拉帝奥就会根据砂金虽说的方位走过去帮他打破那个自己。
从没见过自恋的会想象出一个自己的,拉帝奥在又一次伸手让走神的砂金回神时心想。但他还是咽下去了这句话,转而问起砂金晚餐的内容。
从确诊那天开始,拉帝奥的智库浏览记录里频繁出现各种关于心理疾病的文献,指导,甚至还有一本笔记记录了砂金的饮食, 发作时间,包括每天的各种行为,事无巨细。可拉帝奥很快就发现,这没有用。
砂金是个理智的人,很难想象一直称呼他为赌徒的人先意识到这一点,但是砂金实在太过理智了。他很配合,无论是每天奇怪的药膳,还是每次发病时对拉帝奥的告知,甚至对自己的病症毫不避讳,有时还会在拉帝奥忙碌的时候坐在一旁,把对方上次没看完的关于妄想症的书籍拿过来接着看。
他不抗拒,不排斥,很配合,但是,始终没有好转。
当拉帝奥再次记下这天的砂金发病次数和异常行为之后,他忽然有了点疑问
砂金的妄想里,那个“砂金”到底会对他说什么。
为什么每次出现,砂金都不是那么高兴。
小孔雀的解释是“没有人高兴发现自己生了病。”但显然,这是一个马虎眼。毕竟他对自己的疾病毫不避讳。
行为的矛盾之处必然是真正想要掩盖的真相。
这,才是砂金真正的不配合。
拉帝奥从通讯录里找到了【翡翠】,犹豫片刻,还是动动手指发送了几个文字过去。
没办法,病人不配合,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砂金并不总是每天都赋闲在家。公司的职位让他哪怕是在休病假也得偶尔出门。拉帝奥对此深表嘲讽。但是每次都会陪同。用教授的话说,就是“收尸方便”,并且严厉监督他禁酒。
但是这次不同。
这是第一次没有教授陪同。一路上都是砂金自己一个人,像是回到过去。
他拿着酒杯对来着示意了一下,看着周围熟悉的觥筹交错。在片刻的空隙里思维发散的想,他以前是怎么习惯自己一个人的呢。
橙黄色的酒液也没有答案,映着砂金一人的身影,被喝进喉咙。
没有教授在身边砂金难免控制不住喝了点酒。但是本人感觉真的没多少。只能归结于拉帝奥的禁酒令让他的酒量大幅度倒退,才能解释为什么现在明明没喝多少却头脑有些发懵。以至于半夜回到家触及满屋子的昏暗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忽然浮上心头,他只感觉满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拉帝奥呢
“呵,你难道会不知道吗?”冰凉的月色里,那个声音混着冷意传进砂金的耳朵。
我为什么会知道
“很明显啊,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
“都没了”
“都离你而去了”
你很吵,为什么又来了。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自顾自的说
“你从来都知道的”
“你留下过谁?你的父亲还是你的母亲?亦或是你的姐姐还是那条项链?”
闭嘴。
“你连自己都没能留住,卡卡瓦夏,哦不,你现在是砂金,一个永远盖不住过往的前奴隶,一个口蜜腹剑满口谎话的埃维金人”
我让你闭嘴
“真觉得那位教授会为你留下来?拜托,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茨冈尼亚奴隶,再看看拉帝奥吧。你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病症负责?”
“所有,或是一无所有
砂金,你到底是在伪装你的疯狂还是在提示自己,你从来都一无所有?
可怜见的,你只有你自己
母神的赐福是让你用他人的幸运成全你自己。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什么永不失败的赌徒吗?”
“我叫你闭嘴!!!”
拉帝奥摘下耳机的时候正好听到砂金的声音。行动比思维快,连文档都没有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楼梯上,他一眼就看到昏暗的客厅玄关处缩成一团的孔雀,来不及开灯,拉帝奥快步下了楼梯冲向砂金。
“砂金?”他蹲下抱住,这下他才发现原来他还在轻轻的发颤。“你怎么了?还好吗?”
“拉……拉帝奥?”砂金下意识的抬头,金色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额头上,客厅落地窗透过的月光照亮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的水色。
温热的指腹贴在额头上,拉帝奥仔细又轻柔把孔雀头发理好,抹去眼角的泪。
砂金忽然就控制不住了,拉帝奥的瞳孔映照着自己,仿佛包容了一切。他此刻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把什么都告诉了砂金
我一直在
拉帝奥有洁癖,但是此刻他任由满脸泪水的砂金埋在自己的怀里。砂金哭的很安静,他便沉默的轻抚着他的脊背。
月光是冷的,但是眼前的拉帝奥是温热的。
“拉帝奥”
“嗯”
“他又来了,他好吵”
“他在哪儿”
他在我的心里。
砂金的妄想症的病因从来不是什么别的,而是他自己。他有的也算不上妄想症,而是一直以来的心病。
拉帝奥在砂金回来前收到了之前向翡翠询问的事,对面直接发给了他一个文档。记录了包括当时砂金第一次被带到她面前时两人的对话,还有出差的一些任务反馈报告。拉帝奥第一次了解到砂金的过往,而不是外界传的那几句简单的“茨冈尼亚奴隶”。
他几乎逐字逐句的去阅读,去分析,像是对什么重大是研究项目一样思考着砂金的行为。
他这个时候才仿佛幡然醒悟,那只孔雀华丽的羽毛下深藏的东西原来从没给外人展现过。他的过去,他的脆弱,他的内心。拉帝奥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他以为赌徒是疯狂的,可他却不是天生的疯狂。他在报告中一笔带过的“以命相搏”从来也不是什么习性如此。
他难道不怕那一次幸运没有如期而至,而让他失去这一切吗?
他总是那么,堪称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性命当做堵注扔到牌桌上,难道不知道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暗地里注视着他,期望着他失败吗?
还是说,他和那些看客一样,也在期盼着那一天。
此刻,他感受着身上那块晕染开的潮湿,想起哪些,只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块也跟着塌陷了下去。砂金没有回答他的话,拉帝奥也没有追问。他们总有那种特殊的默契,明白对方的未竟之言,懂得对方此刻所需。
所以,拉帝奥只是停下了轻抚的手,回抱住了这只受伤的孔雀。
我一直在,砂金。
砂金一直在失去,他感到疲惫。而在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是拥有的,像是攥着了什么一样。
橙黄色的酒液不知道,清冷的月光也不知道,但是拉帝奥知道。
他会说给他听的。
ooc致歉
因为是随便写的,一开始没定下来主要讲个什么看起来可能有点乱(鞠躬)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了
【知妙】天堂鸟与饰金玫瑰
据说hk4.6已经大婚了,却没有邀请我们参加婚礼,于是造谣一个求婚
治愈系苏甜文,作家海x舞蹈演员卡,包含一些娱乐圈、戏中戏、网恋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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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隼的小说改编舞台剧,男主亚德里亚会定谁
凌晨两点半,卡维依然没有睡意,在被窝里划社交软件。
1L 天隼?那个很有名的作者?
2L 我还记得我们上次段考阅读理解就是他的文……太痛了
3L 他的新书我看了!亚德里亚真是我心里的破碎感金发美人top,没想到天隼也会写这种时髦的人设
4L 这部宣发......
据说hk4.6已经大婚了,却没有邀请我们参加婚礼,于是造谣一个求婚
治愈系苏甜文,作家海x舞蹈演员卡,包含一些娱乐圈、戏中戏、网恋元素
——
1
【🍎】天隼的小说改编舞台剧,男主亚德里亚会定谁
凌晨两点半,卡维依然没有睡意,在被窝里划社交软件。
1L 天隼?那个很有名的作者?
2L 我还记得我们上次段考阅读理解就是他的文……太痛了
3L 他的新书我看了!亚德里亚真是我心里的破碎感金发美人top,没想到天隼也会写这种时髦的人设
4L 这部宣发溜了好多人,导演和作曲家都是顶级,再加上顶级原著,只要选角不拉垮,绝对大火啊
5L 真的会定那个劳伦斯吗……宣传了好久,不过我感觉他不太符合我心里的想象
6L 不一定吧,不过他现在倒是最火的
7L 上了那么多综艺,想火都写在脸上了
8L 这时候就要祭出我的白月光了,我看书的时候感觉男主就是照着他长的,你们看!【图片】【图片】
卡维的呼吸狠狠一滞。
9L 我靠,金发纤细文艺破碎感,这简直是我心中的亚德里亚啊!
10L 好好看,这是谁啊,颜值好顶
11L 上面刚入剧圈吧,最年轻的全国舞蹈大赛冠军,最年轻的首席,卡维啊,就是这两年不怎么活跃了,不然劳伦斯也不可能有机会
12L 为什么不活跃了啊
13L 车祸啊,腿伤吧好像
14L 卡维白月光!我一直等着他复出,我这辈子还等得到吗……
15L 听人说当时的车祸很有疑点唉,好像是同期的嫉妒他
16L 我吃瓜说是有个大佬追求他然后别人争风吃醋
17L 楼上在哪看的,求瓜
这些文字远得仿佛天边的云,卡维失笑,又好像不轻不重地被人在心脏上掐了一下。
车祸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路边玩耍的小女孩、酒驾的司机、正好路过的他。腿是舞蹈演员的生命,但他还是上去救了,仅此而已。
他的指尖悬在回复框上,又划掉了。
彼时是五月,他心情却总是恹恹,尤其是看到亚德里亚选角的时候。
他登上没有多少粉丝的小号,随手配了一张图,是他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觉得很符合自己的状态。
“五月病,即在春夏之交的五月,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产生的厌倦易疲乏的情绪问题……”
【好像得了五月病,怎么办?】
放下手机,他还是没睡意,索性又去了舞蹈房,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金发有些长了,衬着肤色更加苍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角又有些锐利狭长,为这张完美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凛艳。
高挑、薄得像一片纸,当年也被认为是天才。
他对镜起跳、旋转、轻巧落地,像一只轻盈的鸟。虽说离开舞台很久了,他却一天都没懈怠过。只是……
卡维微微喘着,阅读最新评论:
【妮露:我认识几个很棒的香薰疗养师,要不要介绍给你?】
【赛诺:没关系,五月是一年中最短的季节,很快就过去了。】
【妮露:为什么是最短的?】
【赛诺:因为五月只有三个字母。】
【提纳里:……】
卡维扯了下嘴角,突然看到一条陌生人消息:
【你可以试着做一些积极的事,比如,向今晚的第一名顾客微笑。】
哈……?
他整整愣了一分钟,这是谁?
2
卡维在淡圈后,开了一家舞蹈学校。白天教学生,晚上则在朋友温迪介绍的小酒馆里兼职调酒师。
他会在小号发一些生活日常,关注他的人知道也不奇怪。
这个家伙头像是一些书,昵称是默认字符串,以前从未评论过他。
卡维好奇地点进去,才发现对方已经关注自己很久了。
而且他只关注了自己一个人。
卡维平时很喜欢碎碎念,对方却连他每一条情绪上头时没意义的话都会点赞。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转发自己演出的讯息。卡维默默划到了底,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和不好意思。
对方对他的心意很真诚,而他竟一直以为这是平台塞的垃圾粉丝。
卡维划到了底,对方唯一一张与个人生活有关的内容,是八年前的教令院一角。那也是他第一条动态。
这个日期……
卡维心中一震。
那时他还只是个普通的舞蹈生,在教令院校庆上第一次表演。
应该不会有外人专门跑去看校庆,这个人竟也是自己同期的校友?
卡维一下子觉得他亲近起来。他单纯的脑子压根没考虑过是不是坏人这种可能性。
【你是在怀疑我的服务态度?】卡维忍不住回复,【我对每位顾客都会微笑。】
【我指的不是那种程式化的,迎合他人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
【比如你为一位顾客调了一杯特调,他很喜欢,而你也为此由衷感到开心。】
喂!……卡维跟他呛起声来。【没有人不喜欢我调的酒,这种笑容我每天可以露出一百遍,好吗?】
【……哦?】
【他们喜欢你调的酒,就像喜欢你的演出一样?】
卡维呆了一下,什么嘛,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人真不会说话!
他视线瞟到枕边那本天隼的新作,上面满满的批注,突然有点心酸。
天隼是目前文坛风头最盛的作家,擅长技巧性地融合神话典故与现代背景,创作出深刻又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很多人说从他的书里能看到一针见血的人性。
他很神秘,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也没人扒出他的真名。
他非常自我,对作品的改编很有话语权,只和信任的导演合作,改编出来无论影视还是音乐剧,都叫好又叫座。
新作男主亚德里亚选角已有段时间,大家都在风传另一位舞蹈演员劳伦斯已势在必得。
对方出演过好几部知名剧目的大男主,又上综艺狠狠吸了一波粉丝,还打算勇闯电视剧圈,风头正盛。
年轻的首席。
无上光荣,互相成就。宣传造势,相得益彰。
可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天隼刚写出第一本书,籍籍无名的时候,大家畏惧他作品里剑走偏锋的气质,甚至没人肯出版。
在教令院看见这本自印的学生著作,一口气读完每一个字、向圈子里所有人力荐、亲力亲为改编成剧,愿意自降身价去经费不足小剧团演男主的人——
是自己啊。
而今亚德里亚炙手可热的候选人,是自己当年的B角。
劳伦斯足够努力,又抓住了机遇,而卡维却功亏一篑,失去了出演挚爱作品的机会。
他将这份过往私有,不想让天隼觉得欠他一份人情。
时间过去,对方越来越有名,自己和他更没有了联系的理由。
他只是万千普通读者中的一个而已。
卡维想着网络上大家的话,又盯着那本书,莫名生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心态来。
3
卡维和那个粉丝简单聊了几句就睡了。
新的一天,新的循环往复。
直到他站在吧台后,还忍不住想着那句莫名的【向第一位顾客微笑】,又心说幼稚。自己怎么还当真了?
“给我来一杯酒”。好听的声音骤然响起。
饶是卡维见过无数美人美景,也惊艳了一瞬。
来人面孔极英俊,头发泛着微微的灰,五官雕琢得很立体,身量很高,腿很长,蹬着双沙漠靴,潇洒又落拓。
永昼的季节,阳光从浩渺纯白的天顶照下来,在他侧脸镀了层光彩。
角落里传来吸气声:“这人长得好像电影明星!”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看来自己运气还不错。
“你想要什么?”
“随便,一杯特调,你自由发挥就好。”
卡维蓦地玩心大起,给他端上来一杯“僵尸”。
酷哥抬了抬眉,抿了一口,露出些许赞叹神色。
他喝完一杯酒就结账了,却没有走,定定凝眸望着卡维:“我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你。”
“你是演员吗?”
卡维心里一跳,给这直白不加掩饰的打量弄得不自在,“以前是个舞蹈演员,不太出名,现在也在当舞蹈老师。”
他顺手递去一张名片,“你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如果想学跳舞,可以来找我。”
“你放心,不是强买强卖的哦。”他笑得眼睛弯弯,“我的舞蹈应该比我的调酒技术还要专业一点。”
对方点点头,顺手揣进口袋里。“那如果我在这成了熟客,去你那学舞蹈,会有优惠吗?”
“……哈?”卡维呆了。
对方浅笑了下,摇摇头,“没什么。”
“这是小费,不用找了。回见。”
卡维看向账单,上面不知何时写了个潇洒的:“艾尔海森”。
他的名字?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没想到艾尔海森每天都会来,正如他所说,真成了回头客,也只点卡维调的酒。
他话很少,总是拿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涂涂。
时间久了,他们聊的也多了些。艾尔海森是个作家,毕业于知论派,跟自己还算半个圈内人。
他似乎并不嗜酒,喝什么都让卡维随便折腾,久而久之,卡维研究出什么新口味,也会第一个拿艾尔海森当小白鼠。
“卡维,亚德里亚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就是那个劳伦斯,马上要进组了。”圈内朋友对他说。
其实早就是意料之中,卡维还是一怔,发了句“那恭喜他”,却连别人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为什么,艾尔海森今天也没有来。
“明明说好了他今天一定来尝我的新特调啊……”
卡维想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才突然发现他没有艾尔海森的联系方式,就算有,自己贸然去问,也未免显得太越界。
之后的几天,圈内朋友都在聊亚德里亚,聊原著作者和选角导演的争端,卡维就像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而艾尔海森也没有出现。
他就像一阵风吹进自己百无聊赖的人生,悄然发芽的期待如同蓄水池里的水,越涨越满,到了某个临界点,突然一泄而空。
五月快结束了。那天晚上,那个粉丝突然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的五月病怎么样了?】
【嗯……还是老样子,你介绍的方法一点儿用都没有。】
4
【为什么,你最近心情还是不好?】
卡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他有太多心事,从天隼、到他的腿、到那场车祸、到亚德里亚、再到艾尔海森。千头万绪,该从何说起?
【你知道那个很有名的天隼吗?】他问。
【有点耳闻。怎么了?】
【他是我最喜欢的当代作家。】卡维说。
对方陷入一种异样的沉默,最后发来一句:
【……哦?】
那个人一忽儿转了话题。【听说天隼的新书正在选男主角,我以为你会去。】
卡维太阳xue突突直跳,这家伙竟然还是那种很有事业心的粉丝吗!
【喂,这种东西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人家早有属意的人选了。】
【也不好说。】
卡维盯着这几个字,心说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天隼的新书讲了一个权柄微弱的神,他为人类带来美与音乐与浪漫,但浪漫的神无法背负战争的残酷、无法保护他的人民,被唾弃为一个无用之神。
这个神于是背负起给人类盗取火种的目标,他跨越了生命之河,渡过了时间之海,终于到了太阳边上,展开翅膀向太阳飞去。
而在他即将取得火种的一刹那,被路过的猎手认为是珍奇的天堂鸟,一箭将他射了下来。
“天堂鸟”……第一次读到这一段,卡维心中异动。
他当年教令院的庆典上第一次表演,就是一幕天堂鸟的舞剧。
说来也奇怪,天隼其他作品都笔锋犀利,睿智冷静,这部却美得不像同一人之笔。
这位脆弱的金发神明亚德里亚的故事,每每拨动他的心神,令他实在喜欢。
很多人劝他争取这个角色,大家一致认为卡维就是最原汁原味的亚德里亚。可医生的话如同诅咒,他的腿已无法承受再一次严重受伤。
当时因为自己的善心,剧组的一系列后续事务都受到很大影响,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
后来他虽痊愈,却心灰意冷,索性离开原行业,还赔了一笔违约金。天才陨落,不知多少人偷偷笑话。
寂寥的夜里,卡维无从倾吐的烦恼,对着这个面貌模糊的人,算是有了小小出口。
【关于你的五月病,也许你还是应该去努力追求一些,你真正觉得有意义的东西。】
【睡吧。说不定明天就有好事发生。】
第二天,他送走一群穿着舞蹈服的小孩,正要离开,却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艾尔海森?!”卡维左看右看,这家伙走错地方了?酒吧不在这儿啊。
“不好意思,近期有些事要处理,没能喝到你的特调。”对方诚恳道歉。
“没关系。”卡维手搓着衣角,略有些尴尬,“唉,多大点事嘛!下次有空来喝,我请你。“
他被对方下一句话惊到。
“卡维,你这里提供一对一的舞蹈课程吗?我是来报课的。”
哈?!
“你亲戚家的小孩?你姐姐妹妹?还是……”
对方打断,“是我。”
“你,你……怎么突然想学跳舞呢?我那天是开玩笑的啊!”
没想到对方神色很认真。
“未来我有一场很重要的约会,我想邀请一个人。他是很优秀的舞者,可我还不会跳。”
这是初学者很常见的理由,小男生在毕业典礼邀请心仪的女孩、初入职场的人第一次参加社交酒会……
那个人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吗,还是他喜欢的人?卡维强行压下一抹无来由的失落,介绍了几种交谊舞,最终敲定学习华尔兹。
“你打算学多长时间呢?”卡维问。
“我不知道。”
“哈?你不知道?”卡维本日内第二次震惊。
“是的,这取决于那个舞者什么时候接受我的邀请。”艾尔海森认真道。
“提前排演过,他也许会同意得更轻易。无论如何,决定权在他手上,我只需要……有耐心地等待。”
卡维想,这是自己听过最奇怪的理由。
“老师,你说他会同意吗?”对方灼灼逼问。
“呃,只要对方看到你的诚意,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卡维张口结舌。
艾尔海森盯着他的脸,眸光炙烈。“那么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5
来学舞的大多是年轻女孩子,他两自然更有共同语言,有时下了课,晚上对方又会去点他调的酒,时间日久,两人更加熟络。
艾尔海森竟称得上是一个勤奋的学生。
他肩宽腰窄腿长,穿上西服时英俊得不可逼视,学习能力也很强,卡维教的动作,一两遍就能记住。
可他总欠缺一些音乐审美与激情。有的人其貌不扬,在舞台上却能焕发热烈不可逼视的光辉,而艾尔海森并不属此类。
一定要说的话,他更适合当平面模特。
“方步以男士为主,艾尔海森你的体力臂力都很强,是力量支持方,得学会用眼神或肢体动作引导女方……”
卡维看着面前人那副硬梆梆的表情,看得咬牙切齿,看得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外形条件,真是暴殄天物啊!
之前他也试图请别人做艾尔海森的舞伴,对方一脸羞涩地过去,一脸僵硬地下场,恨得卡维不忍直视,只求那人在外头别说是自己的学生。
“再来一次,1、2、3,左脚向前迈出一步,1、2、3,双脚并拢……”
“艾尔海森,停!”
卡维揉着脑袋,“你的问题是不够有激情,你要学着感受音韵流动、肢体动作和表情之间的和谐……”
艾尔海森摊手,“老师,我不明白。”
被他一脸求知若渴地望着,卡维无奈,“我来给你跳一遍示范。”
又小声咕哝,“别那样望着我,怪怪的。”
随着悠扬的乐曲,卡维做了几个动作,一双含情的眼,愣是根木桩子都能给他看得开出花来。
拥有天才的外表、流淌的情感表达,兼具气质仪态与每个动作的精准完美,他就像一只华丽优雅烂漫的天堂鸟,为舞台而生。
艾尔海森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这确实不是我的领域。”
“你可以想象你执着爱人的手,踏入婚礼殿堂。”卡维笑道。
“我没有爱人。”
“那你曾经爱过的人呢?或者令你有感情的事物……”卡维凑上去左右瞧着他冷峻的脸,最终泄气。“唉!你这家伙真该谈场恋爱。”
艾尔海森突然上前一步,冲着他微微躬身,做出标准的华尔兹礼仪。
“老师,我这方面的经验很少,你可以教教我吗?”
卡维的心紧缩了一下,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喉管。“教你……什么?”
“我是指,如果有一个真实的舞伴,我会学得更快。”
艾尔海森的眼神很干净,卡维下意识点了点头,便被他牵住手腕,滑到舞室中央。
十指交握,掌心接触的地方非常温暖。
艾尔海森往前一步,卡维轻巧地转到他的右侧,并肩站立,注视着面前镜子中的彼此。
“艾尔海森,在跳舞的时候,你要试着引导我,想象我是你的女伴,这样可以吗?”卡维的声音有点干。
“哦?”
对方发出一句意义不明的声音,嘴角微翘,点了点头。
“肘部抬起,手臂弯曲……这个弯曲程度不够。”
“要弯曲到……可以把女士揽在怀里的程度。”
他们靠得更近了些,卡维几乎紧贴着艾尔海森胸腔,听着他砰砰的心跳。自己身型比他瘦削一圈,好像真被他包裹在怀里了。
卡维引导着艾尔海森把手放到自己肩胛骨后方,他的左手搭在艾尔海森肩上,仿佛一对完美契合的舞伴。
温热的手掌fu着薄如蝉翼的绸衫,仿佛直接触碰到他的肌/肤,电流噼里啪啦从那个部位传来。
他有点微微的颤抖,脸先红了。
“位置不对,下一点。”
手抚过他的脊背,温和有力。
“再下一点。”卡维声音愈发的抖,下意识地吞咽。
“现在对了吗?”
艾尔海森的指尖绅士地触到卡维的tun部上方。
谁的声音有点哑,谁的背上已经出了层薄汗。
“对了。”
卡维看向镜中相互依偎的二人,而艾尔海森正凝眸望着他,眼神深邃,缱绻旖旎,空气黏腻得可以拉丝,如同一对爱侣。
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的音律在室内流淌。
“1,2,3……右轴转、追步、分式右转……”
不知为什么,这次艾尔海森进入状态得异常快,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与主导意识,令他脸红心热。
“艾尔海森你怎么……跟开窍了一样?”卡维嘟囔着。
“可能因为有这么优秀的舞者做我的舞伴吧。”
随着乐曲的节拍,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快,对方有力的臂膀带着卡维旋转。
他听到了艾尔海森在耳边逐渐cu重的chuan息,也听到了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情意流转,像两团灼灼共舞的烈焰。
他可以肯定,这是艾尔海森在他这学习以来,最热烈、最充盈的情感表达,就好像……
在tiao情。
他沉醉在此番滋味里,艾尔海森的面目模糊了,一忽儿间,他们好像一对交颈的天鹅王子,聚光灯打在周身,那双手将他高高举起,有力地支撑住他纤细的腰际……无限的观众、欢呼、掌声,一曲终了,他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温热怀抱里。万籁俱寂。
幻梦骤醒,脑海中的高chao褪去,观众只有镜子里的他和艾尔海森。
他们紧紧相拥,已分辨不出谁的心跳快得莫名,也不知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汗滴早将额发打湿,却没人放手,静静享受着乐曲的余韵。
卡维一下惊得退开,“嗯……总之双人舞的非常需要配合,越优秀的情感交融,才能有越精彩震撼人心的演出……”
“总之,你今天状态很好,以后还要多加练习,我们就到这里吧……”
艾尔海森只揪住一句:“以后还是继续这样练习吗?”
外面愈发喧闹,卡维慌乱得有点词不达意了,乱七八糟地搪塞过去。对方也没逼问,一手环到他身后,取了衣服。
“谢谢,今天的课,我受益匪浅。”
“晚上见。”
“晚上见。”卡维呆呆地点了点头。
6
五月早已过去很久,五月的怅惘也随着艾尔海森的出现,而被时光洪流冲走。
卡维一直没问过艾尔海森想邀请的那个人是谁。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登上小号,顺手转发了一直想去的餐厅,正巧看到那个粉丝给他点了赞。
卡维点开对方首页,发现他转发了一条业内人士关于亚德里亚选角的分析,提了几个心目中最符合的形象,首当其冲是卡维。
他内心暖融融的,沉寂几年后,这份执着的喜欢更弥足珍贵。
一条新消息跳出来,竟是艾尔海森,声称那家餐馆有双人优惠活动,问他想不想去尝尝新。
怎么竟这么巧?
最近艾尔海森的课程表现简直是突飞猛进,卡维看他愈发顺眼,下午索性请了个假,欣然赴约。
可到了店里,看见桌上花瓶里插着鲜妍欲滴的红玫瑰,卡维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位,这是今天的情侣双人特惠菜单!”服务员笑得十分灿烂。
卡维:“啊?”
艾尔海森皱了皱眉,一脸“怎会如此”?
卡维环顾左右,略显尴尬,又知道对方素来是个不爱折腾的,无奈道:
“唉,来都来了,情侣就情侣吧!总觉得占了店家便宜。”
“艾尔海森,你……不会介意吧?”他略有点紧张。
“我随意,你点就好。”
卡维平时练舞对体型要求苛刻,一直不能多吃,但最近心情难得好,开了瓶红酒,也想小小纵容一下自己。
这是当地有名的爵士乐酒馆,定期有乐队驻演,还有舞池可以下场,配着慵懒闲适的音乐,一顿饭吃得他心驰神荡。
他甚至没在乎这种人气火爆的餐厅,艾尔海森怎么说订就能订到位置。
没想到这么惬意的时刻,居然遇到了那个劳伦斯。
当年他们同期,卡维对他倾力帮助,没想到后面发生许多事,对方也不和他来往了。
他们场面化地打了招呼,对方眼里有奚落神色,聊不了几句,又刻意问卡维当个舞蹈老师感觉如何。
“应该挣得不少吧,就是带小孩玩玩,不像我们这么辛苦,还要各地跑来跑去,卡维你现在倒是清闲咯,真羡慕你!”
“你什么时候复出?大家都很想你,不过你日子过得轻松,也不用回来受这份累。”
他笑得很冷酷。卡维抿了抿嘴,不卑不亢。“确实,我很喜欢小孩,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话音未落,无人在意的艾尔海森突然张口:
“卡维,那部亚德里亚的舞台剧,你不是收到了导演的试镜邀请?”
“什么?怎么可能——”
两拨人同时震惊看向他。
艾尔海森气定神闲道:“我跟那个原作者有些私交,他心里一直有属意的人选,之前也在和导演谈,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
这种名气极大又与圈内创作者有深度联系的人,在选角上有很大话语权。
他对劳伦斯露出一个十足客气的表情。
“享受现在的忙碌吧。”
“也许等到选角结果公示,你就可以像卡维一样,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你!”对方给他说得表情差点挂不住,看他神色笃定,又疑虑重重。
一位随行的人,也是个作家,突然问艾尔海森:“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哦,有吗?”
艾尔海森抬了下眼,无视了对方伸出来的手。
对方脸上满是疑窦,上下打量着艾尔海森,硬是把身边人扯走了。
卡维一直闷着头不语。
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笑着对艾尔海森说:
“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艾尔海森微扬了下嘴角,“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喂!……”卡维很快恢复了平时牙尖嘴利的模样,“谢谢你替我说话,但那也太扯了吧!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这样替我撑场面,后面我会很尴尬唉!”
“谁说我说的是假的?”艾尔海森道。
“可我甚至没有报……”
“我们都毕业于教令院,我和他有私交也不奇怪吧。”艾尔海森摊手,“我何时骗过你?不出意外的话,近期内你应该会收到邀请。”
卡维也被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弄懵了,“等下,突然有人找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
不一会,他回到桌边,十分震撼地望着艾尔海森。
对方挑了挑眉,一脸“我说什么来着”。
卡维此时有无数问题,艾尔海森却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所有的疑问。
“想跳舞吗?”
卡维脑袋发蒙地被拽下舞池。他们紧紧依偎着,乐声很响,他必须贴着艾尔海森耳朵大喊:
“你们居然真的认识,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很在意?”
艾尔海森也贴着他的耳垂回答,呵着气,酥酥麻麻的。
“等你未来亲眼见到他,不就知道了?”
“我……”
没想到卡维犹豫着转开了视线,并不似他想象般欣喜若狂。
“艾尔海森,谢谢你,也请你替我谢谢天隼。我不明白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如果未来有机会,我想向他亲自道谢,只是……”
他似乎付出了极大勇气,望向艾尔海森,“亚德里亚这个角色,我不会要。”
“对不起。”
“……”
一片冰冷的沉默。
两人步伐停滞在舞池中,差点被人撞了个趔趄。
艾尔海森没有说话,但卡维却觉得他沉静外表下,正酝酿着不明所以的怒气。
“卡维,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吗?”
艾尔海森淡淡开口。
“想要跳舞,想要表演,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吗?一直以来坚持训练、严格克己,为的不是这一天吗?”
是啊,为什么呢,这么多年,无数的失意。多少个不眠之夜里,他在🛏️上翻来覆去,叩问自己。
卡维反拉住艾尔海森的手,拽着他冲出酒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栋普通的居民住宅,暖融融的灯光晕出窗楹,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与家人在一起,洋溢着满脸的笑。
数米之遥,他没有上门拜访,只是与艾尔海森远远地望着。
“如果那一天我不去救她,我还是首席,但她可能会死。”
“所以我从不后悔。”
他的声音很空很空。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舞台了。亚德里亚有更好的选择,那个人不是我。”
沉默良久,艾尔海森突然狠狠掰过卡维的肩,迫使他面向自己。
“这不是你真正退缩的理由。”
渺远天边传来滚滚惊雷,卡维平静的面容现出一瞬的裂痕。
“你一直在复健,也很遵医嘱。你的伤并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卡维,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闪电划过城市上方,亮得惊心动魄。
“下雨了……”
卡维扬起头,雨水打在他的眼眶,满满当当,又溢出来,划过下巴。
路边只有一块窄小的屋檐,他们跑过去,艾尔海森淋了大半身的雨,将卡维护在里面干燥的一小块地。
他的下巴紧抵着艾尔海森的后背,两副qu体隔着薄薄的衬衫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这雨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
“我家在这附近。”艾尔海森道。
7
艾尔海森在洗澡,卡维则惊叹于屋内竟有如此多书。
天隼的作品被随意堆放在角落。卡维视线被一本小书吸引,他不可能记错——这是天隼第一部作品的最初版。
就是自己当年在教令院书架上看到的那一本。
此刻,泛黄的纸张已经卷边,扉页上留下了当时自己的签名。
兜兜转转,这本书竟到了艾尔海森手上?
被那堆书压住的,是一本剪报,钉着当年零散的表演宣传,都是关于自己的只字片语。
“我第一次看到他表演,还是在很久以前。当时我并不懂舞蹈,去看表演也只是无心之举。”
艾尔海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身上满是湿淋淋的水汽。
“后来他成为了最年轻的全国大赛冠军,留下了令很多人没法忘记的表演。再后来,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那都是……久远到快被自己遗忘的年月了。
卡维心里有什么正在破茧而出。
一个关于艾尔海森的,他在意了许久的问题,每个瞬间都悬在嘴边。你想共舞的人究竟是谁?此时此刻,答案竟如此呼之欲出。
他忍不住恶劣揣测,这么淡漠矜持的一个人,初见时也会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拙劣又土味地开启话题,令他有一丝窃喜。
“艾尔海森,所以你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还装不认识我。”
卡维最终低声埋怨道。
8
夜色中晕着寂寞的雾霭。黯蓝色的风撩开他们额前的发。城市间,千灯万户都已经睡了。
不知何时,他们已跪坐在客厅地上,卡维qi在对方yao间。衣角被卷上去,皮肤接触到冷意有些瑟缩,又立刻被对方的掌心点燃更炽烈的火。
唱片机放着那天他们一起跳过的肖斯塔科维奇。
也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也许是微醺和心绪不宁,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又惶惑又欣喜。
他望向对方的薄唇,眸子里云山雾绕般笼着湿意,忍不住轻轻凑上去,蜻蜓点水地碰了碰。
有什么鼓胀的异物感,碾压着他的腿/心,被紧紧包裹的轮廓更加鲜明。
艾尔海森却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把他推开。
卡维茫然地望向对方,眼里还晕着水,不上不下的。为什么明明两人已经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表情,而好像只有自己在意乱qing迷?
“卡维,这是感动的吻吗?”艾尔海森淡淡地问。
“什么?“
“你以为你施予我高高在上的赏赐,就像你当初谢幕时抛出的飞吻,我就会像你当初的粉丝一样,为一点甜头欣喜若狂吗?”
卡维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喝多了,努力在思考对方的话。
“卡维,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我是一个这么好打发的人?“
卡维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大脑却短了路。什么是感动?我为什么要亲吻艾尔海森?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经年累月的坚持,也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初的岁月,我不应该感动吗?
可他讨厌我感动,这是为什么?
卡维死死抵着太阳xue,散乱的金发扫着潮红的脸,他还跨/坐在艾尔海森身上,艾尔海森还握着他的腰,冷峻地仰视自己,却好像高高在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艾尔海森顷刻间转换了姿势,紧紧攥着卡维的手腕,倾身将他拘束在自己与沙发的方寸之间,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你以为从我身上看到了对往日荣光的追忆,你以为我苦苦等待偶像回头看我一眼,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舞台上有那么多新的演员,我为什么要一直追捧你这个脆弱的人呢?”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艾尔海森紧紧逼问。
“脆弱?害怕?!”卡维瞬间怒了,“艾尔海森,你自以为你很了解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这么多年的复健、训练、你根本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啊!我连死都不怕,离开舞台,你以为是我想的吗!”
艾尔海森看着他,面上有痛苦、忧心、执着所混杂在一起的强烈情感,最后摇了摇头:
“你怕你成为废人,怕你引以为傲的舞蹈从此再也拿不出手,怕你苦苦追寻的东西将你拒之门外,怕你再搞砸,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卡维,你害怕的,不就是这些东西么。”
“大家都说你能演亚德里亚,连天隼都被你过往的表现骗了。但亚德里亚的精神,你真的了解吗?”
卡维愣住了。
“哈,卡维,也许你说的没错。”
艾尔海森做出极端残酷的总结。
“你不是亚德里亚。世界上有更适合演绎他的人,而那不是你。”
“艾尔海森,你给我闭嘴!”
“卡维,你的命运不过如此了,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那时你的理想呢,它们还在吗?”
“亚德里亚的角色,我也很想演的啊!”卡维口不择言地大喊,“在我读到那本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被搬上舞台,那一定是我的,他一定——”
卡维突然愣住了,这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没经过任何大脑的二次加工,就这么赤果果地喊出来了。
没错,什么车祸、什么医嘱,都只是逃避的借口。
他那么,那么,那么地想出演亚德里亚,从第一次翻开那本书时,就爱上他了,他在字里行间看见的,全都是自己的名字啊。
哪怕他下一秒就要死了,当他躺在解剖台上,手术刀剖开他的腹腔,医生扯出他的心脏,拿到显微镜下,那时他每一块组织,每一个细胞,依然会满满当当地叫嚣着:
我是那么、那么想让全世界看见我、看见我热爱的角色,看见我刹那间的美丽,让它成为永恒啊!
卡维愤怒挣脱了对方的手,一把站起来,外衣都没拿,冲出了大门。
他什么都没带,楼道里好冷好冷,他精疲力竭了,只是静静坐着,撑着头,很久很久。
有个人轻轻给他披上外衣,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对不起。”
他扳过卡维的脸,对方脸上纵横交错全是眼泪,十分脆弱又娇美的一张脸,看得人心要碎了。
艾尔海森伸手去擦,却越擦越湿。他脸上出现一点罕见的慌张,索性将卡维压在过道台阶上,狠狠地捧着他的脸,胡乱舔掉他脸上的泪,又换成嘴唇,最后碾在他的嘴上开始乱亲。
“卡维,你不要这样。”他声音低沉又迫切。“我会内疚。我会内疚。”
“我说那些,只是为了……”
实际上他已经忙得无法说话了,他们的嘴唇死死绞在一起,舌尖被对方狠狠吮着嚼着,谁的舌头死死剐着谁的口腔内壁,谁把谁咬出了一嘴的铁锈味没有人知道。
他们匆忙撕/扯着对方的衣服。楼道太冷,只有体温是唯一的暖炉。亲吻渐渐深入,在两人的领口之下留出深红色yin痕。
下一秒,艾尔海森突然被一股力道推开,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舌尖被咬出血,轻轻嘶了一声。而卡维抹着嘴唇,扶着墙站了起来。
“艾尔海森,我会去试镜。”
“我要让亚德里亚成为所有人心里的独一无二,这个人只能是我。”
“而你……”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睛酸得要命,如果现在不走也许下一秒就坚持不住。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卡维。外面在下雨。”
卡维没有理他,走下了台阶,想了想,回头又说:
“对了,这不是感动之吻。”
9
所有人都讶异卡维突然回归舞台。
他收到了无数指摘:荒废了这么几年的时光,他凭什么重新上台?他的时代已经过了。
其实卡维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艾尔海森说得对,他无法放弃自己的梦想。
只是舞台对他来说不再是天堂鸟的金色梦乡,却成了束缚他的锁链。无数个梦里,当着数千观众的面,他的脚踝突然碎了。
现在的他或许还能顾影自怜,而等到那一天,他就会被逐出舞蹈幻国,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
多么可笑,那张冰冷唇中毫不留情吐出的话语,也恰恰是他不忍承认的深层梦魇。
艾尔海森给了他瞬间缥缈的好时光,又以那种毫不容情的方式,碾碎了他辛苦构筑的玻璃巢穴。
所有人惊艳于他复出归来后的亮眼表现,当名单公示出“亚德里亚——卡维”时,他好像并不激动。
身边充斥着祝贺消息,他却只想对一个人说:“我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你看见了吗?”
而那个人自然不会看见。
他全额退款了学费,之后两人就没有联系过。
午夜梦回时他总想起他们跳过的双人舞。破碎前的肥皂泡总是一场流丽的幻觉,那一夜的肖斯塔科维奇只是个巨型的泡泡球。
而在那无限蔚蓝的天光下,他无所遁形的半点心事,又有谁能够回答?
10
【🍎】亚德里亚官宣卡维了
1L 不错,我喜欢
2L 看长相还挺符合的
3L 白月光,溺爱一下
4L 他好几年没表演了吧,听说去办学校了,真的还会跳舞吗?
5L 有没有人吃到那个瓜,说他是资本内定的?
6L 真的假的?他不是自己去参选的吗,视频都能搜到,楼上不要造谣
7L 不是我造谣,劳伦斯点赞了这条又取消了
8L 啊这是当众撕逼了吧?
9L 利益冲突吧,这个角色本来都说是劳伦斯的,虽然我不是他粉丝,也不觉得他形象符合啊,叠甲
10L 有没有人细扒下他们两啊,他当初好像还是卡维的B角
11L 怎么剧圈也要被资本入侵搞得乌七八糟的
12L 不管是不是资源咖,总之求求别把我亚德里亚演毁了
……
“天隼?”卡维给气笑了,“喂,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人家给了我试镜机会,那也不止我一个人去,我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好吗!”自己哪有那个排面认识大作家?
唯一跟他能扯上关系的就是那个刚有点苗头就被掐灭的不知道算学生还是前男友还是前暧昧对象的讨厌鬼艾尔海森!
这段时间,卡维受到了不少关注,大小号都多了许多粉丝。
很多人表白说爱他,说考古了他的过往,觉得他人美心善。他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回复每一条评论。
有天他随手点开消息,竟正好看到曾经那个粉丝的点赞。卡维心中一动,那个人看着自己从落魄到光鲜,现在自己的号热闹起来,他却愈发不起眼了。
卡维恋旧,他做了个很不及反应的举动,直接回关了那个人。
他刷了刷,发现对方竟有几张粉丝可见的图——可那人压根没有粉丝。
一张从远处拍的模糊侧脸,能看出对方是金发,但没法辨明面貌。
一本烫金封皮的笔记本,内页是潦草字迹,圈出来“天堂鸟”几个字,露出修长的手指,隐约戴着一个眼熟的指环。
卡维有种莫名的即视感,他想自己真是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会让他想到艾尔海森。
对方很快给他发了条消息:【?】
卡维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突然有了点曝光度,却太习惯普通人的生活了,甚至忘了这样可能给对方带来困扰。
卡维没话找话:【我要去演亚德里亚了。】
【我知道。】
【加油。】
卡维迟疑着:【我要不要……取关你?你会被打扰吗?】
【没事。】
【对了,天气凉了,我这里有一些对腿伤很有用的东西,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寄过去。】
卡维心里实在感激,竟不知道怎么说了。他留了适合收件的地址,又刷新对方主页时,发现那几张图片全部隐藏了。
11
之后那个粉丝又给他寄过好些东西,都是趁手实用,满满心意,又不会贵重到让卡维难以接受。
他们的交流也并不多,对方似乎并不期待从他这获得任何实际回报,哪怕卡维不好意思地要请客吃饭,也被回绝。
冬去春来,外界关于他和劳伦斯的争执渐趋妖魔化,这部剧获得了不小的前期造势,粉圈纷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卡维。
而他无暇顾及这些,他最近在忙着和天隼吵架。
原著里,卡维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亚德里亚的结局。
这是个充满遗憾的故事。亚德里亚在靠近太阳的刹那,被一箭射落。
可在无数个把这本书翻烂的夜里,卡维认为结局应该不止如此。
所有人都觉得卡维改剧本是无稽之谈。
“那些粉丝话术听听就够了,他还真以为亚德里亚是照着他写的?那可是大作家的人物塑造,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写得比人家好?”
“本来就不知道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现在又在这指手划脚,真当自己是天才啊?”
那天隼一贯不是个好相处的,改动他作品的原本走向,他压根就不会点头。
卡维孜孜不倦地长篇大论给他发人物分析,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这个圈内有名的怪脾气竟松了口,约了他电话会议。
卡维想像过很多次,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作者声音是什么样,却没想到:
——怎么这么像艾尔海森?
自己是不是想艾尔海森想到失心疯了?
透过电流,是个有点失真的好听男声,比起艾尔海森,更低哑一些。
说起来他和那人相处时从没有通话过,也不知道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人物分析有理有据,确实可以自圆其说,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修改最后一幕?”天隼问。
“你说错了,不是为了我。”卡维打断,“是为了亚德里亚。”
“我看过你的每一本书,我可以大胆猜测吗?你作为创作者的性格特质,与亚德里亚完全不同。这本书非常美,但我认为,本质的你,并不那么相信美。”
对方声音里有笑意,“哦……?继续。”
“当一个角色被创作出来,他就有了独立于作者之外的人生。亚德里亚是我非常钟爱的角色。他诞生于美,也应死于美。”
卡维笑道:
“如果让我来写,最后一个情节应该是:”
“传说太阳神的车辙上有一朵饰金玫瑰,从来没有人看过它的真容,而在坠落的时刻,亚德里亚看见了那朵玫瑰。”
12
卡维不知自己哪一句话打动了那个孤僻的小说家。
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而卡维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如此好运。
网络上关于他的争议开始变味。
有人细致分析卡维与亚德里亚的对应关系,证明他是天选男主角。
亚德里亚坠落时被错认为“天堂鸟”,而那是卡维曾经表演过的角色。
亚德里亚随身的七弦琴,卡维也发过弹奏视频。
亚德里亚与卡维的生日都在盛夏。
亚德里亚的饰品,尤其是一款独特的羽饰,卡维当年也给自己定做过类似的。
更遑论相似的外表,金发、红眸、高挑、苍白、还有相似的爱好……
连卡维都震惊怎么能扒出这么多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
本来是粉丝自嗨的产物,却被有心人嘲笑,骂粉丝就知道给主子抬咖。
除了天堂鸟这种特别凑巧的,所谓天选的依据,艺术圈一砖头砸下去,十个里有十一个这样的文艺b。
还有人笃定地说,圈内都知道卡维和天隼有不正当关系,才通过他的渠道开的后门,甚至在剧组颐指气使,疯狂耍大牌,戏份说改就改。
很多路人觉得这群舞台剧演员要进军娱乐圈,正炒反炒,卖一波惨,增加曝光度。
他们说:“须弥已经没有纯粹的艺术了,都想来娱圈捞钱。”
饶是卡维努力不在乎流言蜚语,现在也坐不住了。
就连朋友都感慨,他是不是那种腥风血雨体质,躺着都能莫名被黑。
卡维对天隼是纯粹欣赏的感情,非常厌恶别人捕风捉影的造谣。
他多次提出请天隼吃饭,报答知遇之恩,对方却总是拒绝。
“喜欢一个人的作品,不代表就能接纳这个人的真实面貌。”
“我不希望到了那一天,连读我的书都会变成负担。”
天隼说。
卡维不明白,他们明明交流很畅快,对许多观念虽不统一,但也能从思辨中殊途同归。
卡维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世界上阅读他的书的人那么多,能像自己一样理解他的人却很少。
天隼为什么执着地认为自己无法接受真实的他?
直到一场酒会,据说也邀请了天隼出席,虽不知他会不会来,但卡维仍想去碰运气。
衣香鬓影,珠光宝气。
可没等到天隼,他却先等到了那个横亘在他心口许久的——艾尔海森。
13
他下意识就转身要走,而艾尔海森正好回头,撞进他的视线,冲他抬了抬酒杯。
卡维腹中突然涌上一股混杂着怒火与颓丧的胃酸,酸得他有种无助的挫败感。
自己该说些什么?
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看不起我,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还是“谢谢你对我极尽羞辱冷嘲热讽,这才铸就了今天的我?”
卡维突然可悲地发现,哪怕是隔了这么久,想起与艾尔海森相处的时光,他还是说不出一句重话。
“恭喜你,我们的大明星亚德里亚。”
还是对方先开了口。
他凭什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卡维突然感觉一股屈辱,看着清俊挺拔,光是立在那儿就能吸引十足目光的人,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许对他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yan遇。
他从牙缝里挤着场面话,差点儿捏断高脚杯,一杯杯灌着酒,不一会儿就上头了。
迷茫间有只手拧住他的手腕:“卡维,别喝了。回家吧。”
“不走。我在等人。”
“你在等谁?”
“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你一个人醉死在这好了。”
卡维眼波中摇荡着一点不设防的孩子气,努力眨巴着大眼睛,倒真是喝多了——他看这攥着他不让走的酷哥很顺眼,于是大发慈悲地透露一点小秘密:
“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在等我最喜欢的作家……”
对方一脸哭笑不得,竟是放柔了嗓音:“那恐怕你是等不到他了,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他不想见我吗?”
“没有为什么。”
艾尔海森挡开前来攀谈的男男女女,把路都不会走的人摔上回家的车。“他想见你。非常想。”
卡维脑子疼得要裂开,朦胧中,他的手指好像触着样冰凉的东西。
那个东西刮蹭着他的掌心内侧,痒呼呼的,他努力撑开半只眼,自己的手正被艾尔海森的手攥着,一个晃眼的指环。
哦,指环。
卡维下一次有意识是在艾尔海森家的🛏️上。他身体重得很,脑子倒是轻飘飘的,很多毫无联系的东西此刻都被串了起来。
比如那个粉丝图片里的笔记本,艾尔海森当初和自己在酒吧见面时,也拿着同样的本子,他的字迹和艾尔海森也十分相似。
又比如那个同款的指环。比如艾尔海森总会请他去他转发的餐厅,比如他总会接上自己在小号里絮絮叨叨的心情,比如教令院。还有那个人给自己寄的东西,对他的需求喜好未免太了如指掌,就连审美也差得跟艾尔海森一脉相承。
那几张照片就像线索等在那里,等着粉丝数从0变成1。但过了很久很久,这件事情都未曾发生,久到就算是艾尔海森,都把这件事忘了干净。
他想假装自己完完全全被欺骗、被伤害,这样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艾尔海森,可他不能。
这些年里他过得很辛苦,可他无法否认自己也是个被偏爱过的小孩。尽管那份偏爱有时太无言,有时又太强烈,就像那个人的性情,吸引着他,又令他无法招架。
卡维此时酒还未完全醒,他登上小号,带着份脑子不清醒时特有的霸道和赖皮:
【我想见你。】
【我是说,我不能白拿你这么多礼物。】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你拉黑。】
长久的沉默,对面发来一个:
【……………】
下一瞬间,响起了敲门声。
14
艾尔海森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卡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他有很多话想说,而艾尔海森却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
“唉??”
事情发展并不似卡维所料。艾尔海森只是打开了一份文件,包括录音和图片资料。
“我通过一些圈内关系打听到,你在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跟劳伦斯有很大关系……”
“……这是其他黑料的证据,卡维,我把它们给你,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卡维半天还是呆的,张口结舌:“谢谢。”
艾尔海森望着他,轻声自言自语:
“有时我不禁在想,逼迫你出演亚德里亚,是不是一个错误。”
“什么?”卡维没听清。
“没事。”
对方摇摇头,克制地离开了。“好好休息,晚安。”
卡维还愣着。劳伦斯怎么处理?他没经验。网上那个人难道不是艾尔海森?难道自己弄错了?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脸都丢尽了!
他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度过了辗转反侧的一个夜晚。
之后的日子里,他一直想正儿八经找艾尔海森问问,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他们的关系仿佛进入了一种悬而未决的量子叠加态。
至于劳伦斯,卡维本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他不愿意闹出太大纷争,也不想过早地露出底牌,就暂时搁置了。
这么拖着拖着,卡维受邀去枫丹参加友谊表演。
离首演已没多少时日,此时从未公开参与过任何一场发布会或采访的天隼,突然官宣要现身教令院的新书访谈会,为首演宣传造势,将一切纷争推向了巅峰。
纵使访谈会不对外开放,限制参与人数,且禁止拍照,但也吊足了许多人胃口。
唯一捶胸顿足的是卡维,他不明白为什么天隼不愿见他,但愿意现身教令院,明明是那些做着他阅读理解长大的学生更有负担吧!
更何况,对方选的日期,仿佛恶劣地吃准了自己无法出现。
卡维做了一个很大胆很疯狂的决定。
那天晚上他还在枫丹演出,妆都没卸干净,凌晨就已降落在须弥国际机场。
早晨七点,他在前往须弥市的出租上打了个盹,小号发了张朝阳。
早晨九点,他从第二次补眠中苏醒,看到那个疑似艾尔海森的家伙问他:
【你怎么回须弥了?不是在枫丹表演。】
看他没有回应,又罕见地追问:
【?】
卡维些许劣性地享受着他偶尔的焦急。
【哦,我到教令院了,去参加10点的天隼新书会。】
对方秒回:
【你认真的?】
这家伙怎么反应这么大?卡维想,他不会吃醋了吧。不对,艾尔海森也不该是那种人啊。
【我找熟悉的教授要了名额。为了喜欢的作者,做到这种程度很奇怪吗?】
对方没有回。
卡维正觉得奇怪,与此同时,突然收到了天隼的邮件。
“听说你要来参加访谈会。卡维,你真的确定,你那么想认识作品之后的我本人吗?”
“想。”他毫不犹豫。
“那么9:30,教令院剧场见。晚上你还要回枫丹演出,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有很多事情,我需要亲口对你说。
还有,这样不计后果的事,下次不要做了。”
教令院剧场,就是当年自己第一场演出的地方。
卡维颇有些怀念,却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劳伦斯。
他望着卡维的眼神有些怨怒,卡维不明所以,甚至上去攀谈,得知对方竟一语成谶,也找了个舞蹈老师职位。
不至于吧,不就是没了个角色,总不至于突然改行?
不过说起来,确实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教令院剧场空无一人,卡维怀念地去到后台化妆室,却突然听到身后的锁被扣上。
他诧异回头,下一秒一个人影冲上来,怨毒地死死卡上他的脖子。“你他妈的害我你这个b子……”
卡维被脖子被掐得青紫,几乎没法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他还要演亚德里亚,不能就这么死了!
又是车祸又是仇杀,自己真跟这天隼杠上了,以后打死也不演他的角色了!他其实还想多活几年啊!
剧烈打斗中,两人狠狠撞上了全身镜,撞得卡维浑身骨头酥疼,好容易有嗓子大喊:有人吗!有——
下一秒,木门被狠狠撞开,艾尔海森敲烂了锁,猛地护到卡维身上,脊梁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滚上满地的镜片,忍痛将对方揍倒在地。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卡维慌得整个人都不行了,也没空管劳伦斯了,他不知道艾尔海森怎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死死握着对方的手,一路护着人去了医院,几乎要随身照料了。
教令院内发生恶性事件,天隼的新书会临时取消,卡维的枫丹表演也泡汤了。
卡维想,天隼说得对,这样不计后果的事,下次再也不能做了。
15
一忽儿就到了首演之日。
天隼虽然取消了新书访谈,但还是以文字访谈的形式,首次公开了亚德里亚这个角色的创作心路。
他对着全世界承认,在写作这个角色时,自己心中有一个缪斯。
那位缪斯是一个具体的人,也是无数追寻理想执着之人的缩影。
而卡维……
他用文人专属的春秋笔法,让所有人知道,卡维是他心中完美的亚德里亚。
至于与缪斯有什么关系,大家尽管有自己的遐想吧。
卡维读完了新鲜出炉的访谈,可在奔赴剧院之前,他还想去确认一件事。
他去了警察局,去找劳伦斯。
他没法忘记那天的最后一眼,那个人恶狠狠地喊:“你敢不承认你跟天隼的关系!我那天亲眼看见你们……你卑鄙无耻……”
……
马上要上台了。
卡维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方清浅的呼吸在自己耳畔,他的胸腔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喷薄欲出。
“卡维,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对方却先发制人了。
卡维嗫嚅着回答:
“我……我也是。”
他刚想开口,却被艾尔海森轻轻打断。
“不过还是先等某个人演出结束吧。”
“亚德里亚将人生献祭给太阳,但卡维不需要死在舞台上。等演出结束,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16
这也许是卡维人生中最好的一场表演。
当他踏上舞台,在暴雨来临前的寂静无声中,台下唯独少了一个人,可他的视线早已有了锚点。
生命是如此脆弱渺小又悲哀。几小时瞬息而过,亚德里亚试图抗争、拒绝过命运的召唤,向着绝望走去,灼烧自己,然后破碎。
从温润典雅的c大调田园诗,到质疑命运的e小调奏鸣曲。悠长的英国管中,卡维奔赴了亚德里亚的最后一场戏。
而在这一刻,乐曲却并不哀伤。
伴随着明晰优雅的巴洛克舞曲,在竖琴、钢片琴与竖笛错落有致的无穷短音符中,天堂鸟坠入了永恒而静美的沉默。
这时卡维突然想起自己和艾尔海森的一次闲谈。
“你说他从太阳边上坠亡的时候是幸福的吗?”
说出口,卡维却先笑了,他觉得自己很傻。
“他……虽然不被人民认可,也没做什么伟大的事,但他触摸到了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我想他一定很幸福。”
卡维不知道自己的腿能支撑自己演多少天、多少年,抑或是下一秒就戛然而止。也许在舞台上的每个瞬间,都是他人生中最盛大的开幕与终结。
在这一瞬,他突然比平时任何一刻都更加明确地觉得,自己就是亚德里亚,他演绎着艾尔海森为他写作的剧情,感受着他的精神,与他笔下的人融为一体。
“艾尔海森,谢谢你。”
他低声喃喃。
乐声停了。
在屏息的下一个刹那,他等来了经久不息的喝彩。这是属于卡维的主场。
但当聚光灯亮起的时候,他只能看见远方的艾尔海森一个人,那是自己靠近却不会被灼伤的太阳。
17
这幕剧获得了无上的荣耀,卡维的生命中再也不缺倾慕者们送来的花朵,可他却拒绝了所有邀请,抱着一捧帕蒂莎兰,去赴一场约会。
此时已是傍晚,伤愈的艾尔海森约他在国际博物馆的晚场展览见面。
卡维踏进大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的手指抚过洁白的古罗马大理石像,黑暗中突然燃起一点幽微的烛火。
艾尔海森捧着一盏蜡烛走向他,皮鞋踏着光滑的地,冲他缓缓伸出手:
“舞者,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卡维三两步跃过去,将手递进他的手心。“嘘——我们换个地方,小心吵到那些古罗马人。”
有力的手臂牵引着他走进影映大厅,那里很宽阔,适合做舞池。
艾尔海森拍了拍手,黑暗中骤然流淌起悠扬的萨克斯,两人轻轻依偎在一起,在大厅中摇晃着身体。
“不得不说你的舞步和品味都有了很大进步。”卡维笑道,“老实说吧,请了多少场外援助。“
“我想,这主要应该归功于我的老师。”
随着小提琴合奏的加入,两人的步伐也快了起来,卡维提议:“跟得上吗?要不要我跳男步,你跳女步?”
“哦?”对方挑了挑眉。
卡维试图抢夺舞步的控制权,两人暗暗较起了劲,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完全被艾尔海森的力量压制,而唯一办法无非是在舞池里挥洒汗水,或是与那个人狠狠亲吻。
下一瞬,黯淡的穹顶骤然亮起,场馆中投影了梵高的星月夜。或明或暗的星之漩涡中,两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月白的迷幻光雾。
卡维第一次看清艾尔海森的穿着。自己今天穿着一身白西装,下摆有羽毛设计,每次旋转时就像要飞起来一般,纯洁又飘逸。
而对方穿了一身与自己相配的玄青色西装,英俊飒爽,比起往日更加不同。
卡维的审美受到极大满足,挑眉笑道:
“所以艾尔海森,老实交代,今天你还有什么惊喜?”
对方不答。
钢片琴与圆号也加入了合奏。博物馆穹顶之上,随着每一个节拍,都亮起一颗行星。海王星、天王星……七大行星顺次排列,勾勒出了整个太阳系。
而最后在场馆两侧亮起的,一边是太阳,一边是月亮。
日月的光辉下,卡维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听到比以往快了半拍的心跳。
“艾尔海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很久以前,你在教令院表演的时候,有人带着我去看女主角妮露。”
而他看见的是卡维。就像尽力冲破樊笼的天堂鸟,每一场演出都倾尽全力去完成。
那段时间别人都调侃艾尔海森是不是恋爱了,平时对艺术不感兴趣的人怎么总是去看舞剧,一定是女朋友逼着去的吧。
其实他只是觉得那个舞者给他一种感觉,每一场谢幕后,就好像第二天再也看不到他了。
“教令院?还真是呀……”
卡维笑得眼睛弯弯。
“原来你是我最早的一批粉丝。从此赐予你卡维粉丝的最高解释权。”
舞曲到了中后段,小号、定音鼓、钢琴……顺次加入,两人的步伐也有些乱了套。
窗外突然被什么照亮,将今夜推向第二个高潮。“砰!——”
卡维震惊地看过去,在河畔的钟楼之上,盛放起极致美丽的焰火。
河边散步的人都惊异地抬头拍照,而在那无数接踵而至的华彩中,不同的光束勾勒出了天堂鸟与天隼的形状,巨大的鹰隼展翅裹住优美的鸟儿。
也在这一瞬间,几千朵玫瑰从天而降,无人机在天空中勾勒出二人的名字。迢迢天幕下,远处灿烂的烟火同时盛放,照亮他们的眼。
而在身后,一曲终了,另一首盛大的曲目丝滑开演,这是管弦乐队的主场。
当几十位提琴手同时演奏,华丽的音符在月光下流逝,卡维已经被这场表演震撼在了原地,任凭艾尔海森握住他的手,为他戴上一枚戒指。
这是什么?这是求婚。
“你就不问问我的意愿吗,你这个自大狂。”卡维哑着嗓子,他忍不住地想哭,眼睛早就盈成了一汪小喷泉。
“我认为在他答应我的邀约时,就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
艾尔海森轻声道。
“这是请宵宫定制的焰火,她会为每一位客户记下最特殊的配方,直到五十年后,依然可以重现今天的焰火。”
“那五十年后我们头发都白了,还跳得动舞吗?”
“嗯,考虑到须弥的医疗保障,我认为目前还不用担心这一点。”
“只要你……”
“我会的。”卡维点头,瞪了他一眼,“只要你少惹我生气。”
他们把未曾说出的话压在了拥抱里。
底下有小女孩抬头:“妈妈你看,童话中的天鹅王子!”
大厅里白光亮起,他们放弃了充满技巧的舞步,跳得歪歪倒倒、毫无水平,就跟喝醉了一样,总是踩到对方的脚。
最后的谢幕,艾尔海森箍着卡维的腰,将他抱起来旋转,“啊啊啊啊啊头好晕啊!放我下来——”卡维大喊着,跌落在他的怀中,看着对方的眼,疯狂篡取着他的唇。
直到很久以后,两人才分开,卡维从帕蒂莎兰中取出一个盒子,略带羞赧。“其实今天,我本来也是要求婚的。”
“艾尔海森,所以婚礼上的第一支舞,该轮到我跳男步了吧!”
*
艾尔海森第一次看见卡维练舞,是那场意外发生后。
空无一人的练舞室里,他看见卡维跳跃、旋转、跌倒、起来、跌倒,最后独自坐在镜子前哽咽。
艾尔海森站在门外,知论派出身的他,死死抓握着虚掩的门框,脑中闪过很多安慰的话,最终却离开了,把手里的花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的很多年里,卡维不知道有一个粉丝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也许这样的粉丝有很多,也许有些人会在闲暇之时欣赏了一场舞剧,散场时说:“比不上我当年的白月光。”
舞者用身体与青春换来昙花一现的绚烂,像一束孤独的焰火,盛放、坠落、归于静寂。
而那个孩子的家人后来虽然多次找到卡维想要表达谢意,可他都推拒了。
后来的后来,艾尔海森知道卡维搬了家,开了一家小小的舞蹈学校,但从未大肆宣传自己过往的荣光,而只是简单地说,有多年从业经验、熟谙各类舞蹈、价格适中、接收感兴趣的孩子。
然后他写出了那个故事,他曾经想过要用怎样的基调去讲述,是沉重、深刻、引人深思?还是凄美、动人、命运的哀歌?
但都不是。
亚德里亚像鸟儿一样飞向天空,他见到了属于自己的饰金玫瑰。
他的前半生是牧歌般的典雅秀丽,而他的死就像一片羽毛,没有宏大叙事、没有恨、没有复仇,只是轻轻地落入海里,激起一两圈涟漪。
这是艾尔海森生命中唯一一部不像他的作品,一些人很喜欢,觉得这是他理性哲思与感性审美的集大成之作,浪漫、绮丽、如一场美梦;另一些人很讨厌,觉得他失去了往日的深刻与社会批判,流于庸俗浅薄,只有舞者的演绎撑起了单薄的叙事。
但无论如何,艾尔海森再也不会写出第二个亚德里亚了,他笔下的男主角奔向了自己盛大又独一无二的命运,而他人生中的男主角也已经找到。
他的男主角不会因为靠近太阳而死,他的男主角还说,纵身一跃的命运往往最动人,但在舞台之外,我们依然要好好生活。
尾声
卡维拍了拍手,示意琴声停止。
“今天就到这儿吧,马上是假期,也该放个假了。”
“不练了吗?”演奏者问,“那几个月后的新剧,你是否还……”
“艾尔海森跟我分析过他这一部的创作灵感,我其实并不怎么能共情……”
“……总之,尽力而为,看缘分吧。”卡维耸了耸肩,两人一起走出舞室,锁上了门。
“毕竟,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舞台每天都在上演新的故事,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Fin.
——
本文可能是入坑以来我写得最为花哨的一篇,希望大家喜欢这种风格吧w
一开始创作冲动源于电影《黑天鹅》,不过真正写出来的似乎毫无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