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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nweh

[相二]胆小鬼

相叶雅纪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二宫和也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放空,一脸惯常地兴致不高的样子,听到相叶出来的声音也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并没有抬眼看他。相叶瞥了他一眼,一边大力地擦着头发走向厨房一边问:“你和松润吃了什么?我今天的会实在是翘不了,松润他没有……”

“你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二宫突然地出声打断他。

相叶雅纪两只手的动作同时停住,他并没有立刻回应,整个屋子有着片刻的安静,二宫和也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轻微的幻听,似乎能清楚地听到,相叶的头发上有水珠“滴答”一声落下来。


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已经认识了二十年。

在认识的第二十年,因为相叶的房子发生了一出不大不小的火灾,无处可归的...

相叶雅纪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二宫和也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放空,一脸惯常地兴致不高的样子,听到相叶出来的声音也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并没有抬眼看他。相叶瞥了他一眼,一边大力地擦着头发走向厨房一边问:“你和松润吃了什么?我今天的会实在是翘不了,松润他没有……”

“你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二宫突然地出声打断他。

相叶雅纪两只手的动作同时停住,他并没有立刻回应,整个屋子有着片刻的安静,二宫和也在这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轻微的幻听,似乎能清楚地听到,相叶的头发上有水珠“滴答”一声落下来。



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已经认识了二十年。

在认识的第二十年,因为相叶的房子发生了一出不大不小的火灾,无处可归的相叶就自然而然地暂住进了二宫的家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自然而然地没有再搬回去,于是他们就莫名其妙地维持着这样普通的同居生活直到现在。

二宫和也觉得,对于多年来都过着说不上形影不离也算是占据了对方大部分空闲时间他们两个来说,有没有住到一起仅有的区别只是相叶雅纪需要做两人份生姜烧的日子增加了一倍,和二宫和也不用再背着一大包的游戏机跑去相叶家打游戏。

所以在松本润听说相叶过了三个月还没从他的房子搬出去之后煞有介事地跑来找自己喝酒,一副多年心事了却的样子感慨着“你们俩终于想通了”的时候,二宫颇有些莫名,他咽了口啤酒回:“想通些什么?”

松本差点被自己呛到,转过头来大力地瞪着二宫和也:‘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和相叶……你们俩……’

二宫晃着手里的啤酒罐,一脸不掺假的疑惑:“我?和相叶?”

松本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放下手里的啤酒,正面朝向二宫和也,纠结了一下措辞才小心翼翼地问:“nino你,为什么还没有结婚呢?”

二宫“哈?”了一声:“因为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啊。而且,不是很麻烦吗?婚姻什么的,想想就和我不适合……说白了你突然问这干什么?”

松本捂着额头,他明确的发现了二宫并不是在跟他装傻,他拼命地思索也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语言,语气也急切起来:“那你觉得相叶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二宫和也的确是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的。

他从小就非常聪明,不管是学习还是别的什么,想搞清楚的东西,想明白答案的问题,不管是什么都能轻易的达到目的。

可是他也全世界第一怕麻烦。

沾上相叶雅纪的问题他总是觉得麻烦到没办法想通,为什么相叶雅纪会走着走着突然在平整的一粒石子都没有的路上突然摔倒,为什么相叶雅纪明明比自己还要瘦力气却大的吓人,为什么相叶雅纪小时候总是怯怯地跟着自己却突然长高到自己要仰头跟他讲话,为什么相叶雅纪连表白都不会拒绝连情书都要自己帮忙退回,为什么相叶雅纪这种笨蛋会有这么多的女孩子喜欢。

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相叶雅纪在高二的那年也是谈过一场恋爱的。

二宫和也现在已经想不太起那时候的细节,甚至想不太起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相叶怎么就突然地没有死皮赖脸地来拜托自己帮忙解决,而是接受了隔壁班女生的告白,怎么忙着第一次学习和女孩子约会,怎么把生活的重心不知不觉地从和二宫和也打棒球变成陪女朋友逛街,这些二宫都记得不是十分分明了。

其实明明是发生过的,确确实实地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一直黏在一起的他们俩变成了放学一个人骑着单车的二宫和也和载着女朋友的相叶雅纪,可是二宫记不清那时候的所有细节,就像连他惊人的记忆力都嫌相叶雅纪麻烦一样。

这段恋爱并没有维持很久,分手后的相叶稀松平常地回归到二宫和也的生活,他没多问什么,相叶也没提过有关的任何字句,他们带着一些隐秘的心照不宣将一页揭了过去,以至于二宫险些忘了还有过这样短暂的情节。

他咕哝着“去问他自己啊”搪塞过一脸失望的松本润,心里想着“这关我什么事”,却在回到家后蹲在沙发里一直发呆到早于自己到家的相叶洗完澡出来,又行动先于大脑地脱口问了出来。

客厅陷入奇怪的气氛的时候二宫是极度后悔的,他很擅长化解各种尴尬的场面,却不善于面对沉默的相叶。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又迷茫到找不到下一句话的出口。

相叶却在这个时候短暂的笑了一声,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冰水,一边拧一边说:“'唔,确实也是该有了吧,毕竟连小和居然都会开始考虑结婚这种问题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微微睁大眼睛的二宫,“上个周,啊,就是我替人值班的那天,中午还被我堂姐拉出去来了场没头没尾的相亲,虽然不怎么来电,倒是顺路去看了场最近上映的电影。你觉得最无聊的那种love story,不过意外的还不错。”

他望向着这边,杏眼微微弯着,笑的温柔地一如他们认识的这二十年里的每一天。

二宫和也忽然痛的有些没法坐直身子。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大概是他厌烦了总是替相叶处理情书以及到处发好人卡,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相叶雅纪说:“你为什么一个都不接受呢?只要开始谈恋爱不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吗,难道是这些都不够可爱吗?”

相叶被他问得怔住,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宫和也,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

不久后相叶就接受了隔壁班女生的告白。

其实相叶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于往日的表现,除了象征性地知会了一声以外,他仍然把大部分的时间耗在二宫和也身上,风平浪静到二宫和也几乎要忘记相叶雅纪已经如他所愿地交到了女朋友。

之后的某一天他们突然像所有无聊的男孩子一样,想一起租恐怖片来比胆量,在音像店里选碟片的时候,二宫被一部爱情片的封面吸引抓在手里端详许久,相叶注意到后轻轻笑了一声,二宫以为自己被嘲笑,略微有些窘迫地想要开口吐槽,相叶却先出了声。

“那个啊,我上个周和铃木一起看过的,其实意外地没那么无聊诶。”

相叶雅纪给我的时间并没有变少,所以就可以认为,他并没有把时间给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所谓的女朋友。

但是其实事实上,我所不了解的那些时间里呢。

然后他开始用着拙劣到可笑的方法躲着相叶雅纪,也好在那是相叶雅纪,他表现得再蹩脚,相叶也能看得出他隐秘的单方面逃避,并且可以温柔到默不作声地配合着他,逐渐把生活的重心移到恋爱上。

后来他擅自地篡改了那些记忆,以至于最后自己都开始相信,是相叶雅纪自作主张地跑去恋爱,又为了女朋友主动地冷落了自己一段日子,而那些自己心烦意乱的质问和心虚而慌乱的逃避并没存在过。然后又自顾自地假装忘记了那些事情,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相叶雅纪笑着说起别人时的表情。

和一如此时,他说不出缘由的,却连略略弯下腰都压制不住隐隐作着痛的,身体中的什么地方。

 


相叶回答完后就安静地看着他,他有些仓皇地蜷在沙发里,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就转回视线再没开口,相叶似乎保持着看向他的姿势许久才放下手里的水瓶,像往常一样道了晚安就回了房间。二宫和也就维持着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姿势坐在原地许久,直到模模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14岁那年他和相叶翘课,骑了很久的单车去看马戏团,相叶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大喊“完成!回去吧!”,累得半死的二宫气到差点一掌糊过去,那个笨蛋却转过身来,笑得看不到眼白地说:“看到那么大的马戏团帐篷觉得好开心啊,能跟小和一起来真是太好了。”

他蓄势待发的小尖嗓被噎住,想要假装无奈的生气,却终于没忍住,在相叶的眼睛里看到笑了出来的自己。

然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安好地躺在属于自己的房间,而他其实清楚地知道,事实上14岁那年的最后,他只是对那个唯一能在此刻把自己安顿回房间的人骂了一句熟练的“笨蛋”,就飞快地骑着单车逃跑了。

他绝顶聪明,什么事情都能在所有人之前看到下一步该如何正确的走,讨厌羁绊讨厌一切限制自己脚步的不可控的东西。

马戏团外看着相叶雅纪的眼睛急剧烧起来的脸颊,高二那年知道相叶雅纪有了女朋友之后彻夜失眠咬破的嘴唇,松本润问“相叶为什么不结婚”的时候骤然收紧的心脏。

总是因为相叶雅纪产生不受理智控制的异样情绪的自己让他害怕。

他有时候会恍惚觉得自己和相叶一起走过的这长长的时间已经几乎是一辈子了,他刻意的忘记了一些事情,久而久之居然骗过了自己。这会儿才像被敲了一棍,忽而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其实不过而立,这漫漫的人生实则只是起了个不算短的头,而这真实的,后来的年岁,要和相叶共度这一生的,会是不知道哪个谁。

二宫和也总是怕麻烦,相叶雅纪偏偏是这个星球最麻烦的人类,有关他的一切都麻烦到让二宫稍微想想就头痛,于是干脆把这团乱线球放在一边不去思考。

而此刻他却有着急切的一种念头,这促使着他跳下床跑到隔壁大力地砸开相叶的门,明显刚被吵醒的相叶满脸不清醒,倚着门框一头问号。

二宫顾不上他的疑惑,匆匆忙忙地吐出一大堆话:“是松润他,他突然问你为什么还不要结婚,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虽然你超级麻烦,但是我们是会一直这样的。”他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抓着脑袋不敢直视相叶,“可是我其实大概是一直觉得,你迟早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和不一定从哪出现的人在一起,然后总有一天像松润说的那样,跟一个我连来路都不清楚的人结婚,只要想到你这笨蛋可能会这样做,我就觉得没一点办法。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在考虑这些问题,但是,但是如果你不会去结婚,其实我也……”

顶着一头乱毛的相叶皱着眉头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这通没有任何逻辑的话,终于没忍住打断二宫,举起手腕将手表的表盘对着他问:“说真的,nino,你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吗?”

然后看着对面一瞬间有些愣住的人弯起嘴角,轻轻伸手抱住这一刻难得看起来呆呆的二宫和也,下巴抵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低声开口。

“知道了,我也爱你。”

 

 

二宫和也于是看到了一把剪刀,他堆积了多年故意视而不见所以越缠越乱的线团被“咔嚓”一声剪断,他拎起终于根根分明的线,看到那一头的相叶雅纪,眉间是缱绻山水,眼底有万千星辰。

 

 

“诶?那是因为很麻烦嘛。”

“嘁,你这个世界第一号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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