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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七八岁的女少

*常识性错误敬请斧正

1

江晏打开门时，小小的少东家已经扯着陈子奚的衣领睡熟了。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幕与惊雷都没有影响她分毫，仿佛她陈叔的怀抱就是最安心的港湾。

里屋没点灯，但习武之人眼力极好，他就看着那人坐在床边，摇摇晃晃拍着小姑娘，嘴里还哼着江南才有的轻柔小调。

刚想张嘴，哄孩子的人嘴里小调就停了，冲他轻轻嘘一声。江晏明白了意思，转去外屋等着。

桌子上摆着小小一豆烛火，不用想都知道谁给留的。他就着灯火摆好碗筷，里屋的人也安顿好小姑娘出来了。

“怎么不点灯？”

陈子奚明白他问的是里屋，压低了声音凑近和他说话，“小冬瓜说点了灯墙上有大妖怪，我想着应该是灯火的影子和闪雷，就把灯吹了。”

回神又看到桌子上摆好的碗碟酒杯，他就着凑近的姿势调笑：“还得是江大侠，看我哄孩子有功，还给我准备了宵夜？”

  

陈子奚还穿着他那套青溪常服，橙黄的火焰暖融融印在他眼底。明明是青松似的磊落挺拔，江晏却觉得他狡黠得像只刚化了形的狐狸。

他骤然把眼神落在桌上的离人泪上。

“嗯，估摸着你这两天该到了，赶上这几天暴雨，寻思拿着伞去接你，没接到。”

“回来去寒香寻那里看一眼小崽子，才知道你过来把人领走了。又找了张婶卤了二斤酱牛肉，烧了半只鸡。你上次说好吃，正好来给你下酒。”

倒豆子一样把要说的都说了，陈子奚稀奇地跟着他落座，拄着下巴眼睛亮亮地看他：

“哎呦我的江大侠，几个月不见话这么多，难不成是想我想得紧，闷葫芦也把嘴锯开啦？”

江晏只从怀里掏出尚有余温的卤货，又默默把酒斟满。

洒一点也不要紧，大侠是不会手抖的。他告诉自己。

2

少东家醒来发现他俩夜里吃独食已经是后话了。

小姑娘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俩：“怎么连个鸡腿都不给我留啊！欺负我这种小姑娘你们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

他俩难得有了几分心虚。

少冬瓜开出条件：“作为补偿，陈叔今天可要带我去买更多好吃的！”

陈子奚摇着扇子笑，另一只手将她抱起来。

“行，今天陈叔做主，好吃好玩的喜欢什么买什么！”

小姑娘美滋滋趴在她陈叔的肩头，眼珠一转又开始叭叭：“那我还要三天不练功！陈叔你不知道，我练剑练得胳膊都肿啦，以前能抬这么高，现在只能抬这么高了！”

淡淡的心虚被冲散，江晏看着两次高度相差不多的胳膊，拳头慢慢地硬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江叔教给我的东西哪能说不练就不练呢？陈叔你别诱惑我了，我明天是不可能荒废学业和你出去玩的！”

于是那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小孩趁着她江叔怒气值还没满，用江晏教给她的身法挣开陈子奚，一溜烟跑走了。

“这鬼精灵，”陈子奚摇摇头，“也不知这蹬鼻子上脸的无赖劲儿跟谁学的。”

江晏不语，只一味盯着陈子奚。

3

江晏在思考今天的晚饭。

陈大公子不像他活得这么糙，家里养得精细得跟什么似的，他从少年时候就深刻意识到了。衣服鞋子扇子甚至是配饰都得是上好的料子，吃食上更是不必说。

他到现在都忘不掉少时一起在酒楼吃饭，陈大公子非嚷嚷着厨子手没洗净，有碟凉菜混上了皂角味。小二一听还以为对面酒楼来找茬的，差点把他俩轰出去。后来把老板都惊动了，陈子奚还摇着他那破扇子，头头是道地说什么开封和平江府的皂角味道不一样，前者比后者味道清苦些，叫他们家以后还是用平江府的皂角。

老板真去后厨问了问，结果炉头说今天平时用的皂角用完了，临时用的开封皂角。确实有这回事。老板一时被镇住了，免了单又自请了他们一桌。

年少的江晏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那道菜他吃了半盘子都没觉得有问题，陈子奚一口就尝出来了。自此他终于知道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下次陈子奚就算说他能尝出来鱼被做成菜之前受过什么伤他都信了。

算起来，吃的最多苦的就是去救他那次了吧。平时那么精细干净的一个人，满身是血地趴在他后背，怕他担心还一路叭叭个不停。天不收说再晚一会那条胳膊就保不住了，治完了那人吊着胳膊还笑嘻嘻地没个正经，说要真保不住就让江晏把右边胳膊砍了陪他，俩人一个没有左手一个没有右手，多般配。

江晏气得用只剩了扇骨的扇子抽他，结果扇子还没碰到，那人就开始倒吸冷气说江大侠好雄厚的内力，把他这病秧子都震摄了。本就没想真的打，他知道陈子奚不正经只是为了宽慰他，他只是生气那人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可手里的木条也舍不得落下了。

而今条件虽说不像少时那样，可至少也能在他能及的范围内给他做点好的，至少得七天不重样才好。

4

门口由远到近渐渐喧闹起来。江晏回头一看，陈子奚一手掐着只拔了毛的大鹅，一手抱着一堆小玩意儿，脖子上还骑着个小姑娘。

他赶忙去把东西和人接过，小姑娘蹦蹦跳跳告诉他今天把大鹅打败了，陈叔说她肯定是清河第一大姐头，未来武林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江晏看了陈子奚一眼，“你一直在后面给她治疗了？”

陈子奚只是笑： “不过是一点小辅助，还是我们少东瓜厉害。”说着趁她还在欣赏战利品，用扇子挡住两人半张脸附耳过来。

“小姑娘难得这么高兴。放心吧没闯祸，我用市买司两倍的价钱买下的，顺便让人把毛拔了挑好的带回来了，明日我再去集市看看还有没有上好的鹅绒，到时候给你们爷俩再做几床新被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凑过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他身上清苦的药香。然后是侧脸毛毛的热气，最后才是陈子奚断断续续的声音，什么两倍，什么鹅绒，什么被子。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好痒。

5

少东瓜转头就看到平日里最喜欢的两个叔叔靠在一起，俩人的半张脸被扇子欲盖弥彰地挡着，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

但是看着俩人的表情，她又实在觉得不太像。陈叔笑眼弯弯一看就知道好像在捉弄人，江叔又是一脸空白的表情。

上次看到这个组合好像还是.....

6

“江叔陈叔，你们两个是在亲亲嘛！”

7

晚饭的铁锅炖大鹅特别香。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江叔公报私仇，说小孩子吃太多了消化不好，可怜的少冬瓜只吃了两碗半就被勒令不许再吃了。

不让她吃了她也不下桌，就捧着脸看着坐在桌子两端的叔叔们。

“江叔我说真的，陈叔真的不是你心上人吗？不羡仙的姐姐都说了，人只会让自己的心上人亲的！”

“噗————”“咳咳咳……”

这俩人自从她刚刚问有没有亲亲开始就变得怪怪的，也不聊天，就纯吃饭，好生没意思。还好她聪明，这下俩人又破功了。

不过这句话的威力有那么大吗？陈叔被酒呛得脸通红就算了，连一向稳重的江叔也咳嗽得满脸通红。

陈子奚顾不上那浪费的离人泪了，赶紧向她解释：“…都说了我俩刚刚是在说悄悄话！再说了，挚友间的事，能叫亲吗？”

少冬瓜眼睛亮了，这题她会！不羡仙的姐姐每次碰到江叔和陈叔挚友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话：

“挚友还是男铜我自有判断！”

8

“到底谁教你的啊？！？！”

她感觉陈叔好像快烧着了，现在正疯狂给自己扇风。江叔好像也没好哪去，但是比陈叔平静一点点。

那天晚上少冬瓜就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两个叔叔在房顶上叽叽咕咕唠了一宿的嗑。

你问她他俩谈了啥？拜托，她一个小孩子能感觉到有人在房顶上已经很厉害了好吗？再说了。

再说她第二天就被送到寒姨那去了，她怎么知道。

9

知道了。可能谈的是恋爱吧。

她问不羡仙的姐姐什么是恋爱，姐姐告诉她，“看见来接你的江大侠和陈大侠了吗？”

小姑娘点点头。

姐姐又指向他俩交握的手，看见她们来了又下意识心虚松开。

  

：“那就是恋爱。”

 

*竹马竹马

　　

　　八岁那年春，陈子奚随着父亲去了北方，父亲念他没去过这么远的地，特意嘱咐车夫把马车驾得缓些，一路上住了好多家客栈，陈子奚用草编的小鸟都快塞不下一窝，父亲才和他说，到地方了，收收你的懒劲。

　　

　　他抱着他的小鸟跟在大人后边，看到匾额上“将军府”三大字，不久一位英姿勃发的男人迎上来，想必便是“将军”。

　　

　　父亲好像和将军相熟，两人寒暄几句，父亲将他往前推了推，陈子奚想行礼，然而鸟窝占了双手，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将军倒也不在意，只笑着摸他的头——力气有点大。

　　

　　“我和你王叔有事相谈，你去后院找阿晏弟弟玩吧？”父亲说。

　　

　　将军笑道：“晏哥儿可是个倔的，别把我们子奚惹恼喽！”

　　

　　陈子奚被侍女领去后院，路上还在想到底是燕哥儿还是雁哥儿，他走进院里，却没见人影，正四处张望，就听上头传来声音：“你是谁？”

　　

　　陈子奚抬头，方见一抹墨蓝隐于树间，这颗树真是好高，他看不清人，先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于是那墨蓝便开始移动，几息之间就落到他面前。

　　

　　“我是江晏，义父和我提起过你，”江晏朝他点点头，“子奚哥。”

　　

　　彼时江晏刚来将军府没多久，倒没有行乞时那副瘦弱模样了，但还是比不上自小锦衣玉食的陈小公子，陈子奚方才仰头仰得直酸，现在却得低头去瞧人。

　　

　　江晏比他还矮快一个头。陈子奚比量着，果然是弟弟。

　　

　　他把怀里的鸟窝递出去，说这是我编的小鸟，送你一只。

　　

　　江晏挑了正中间那只，用左手捧着，右手指头去压小鸟的头，小鸟便在手里晃一晃，陈子奚看他应是喜欢的紧，又再拿一只给他。

　　

　　江晏却是摇头：“不必了，一只就好，谢谢子奚哥。”

　　

　　“那——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我教你？”陈子奚道。

　　

　　我会编草蚂蚱。江晏说，我也可以教你。

　　

　　草蚂蚱陈子奚早就会编，但“哥哥”的身份莫名让他觉得不能拂了江晏的面子，于是张口应下，两小孩去院子角落拔杂草，坐在板凳上作草编。

　　

　　“你编得是什么鸟？”江晏突然问。

　　

　　“不知道，那就叫无名鸟吧？”陈子奚把鸟尾挑开，“但是把尾巴挑出来就是燕子，和你的名字一样。”

　　

　　“我名字不是这个燕，是海晏河清的晏。”

　　

　　“是个好名字，”陈子奚把那燕子塞进江晏手心，“但燕子也适合你，你能爬那么高的树呢。”

　　

　　江晏拨了下草燕的尾羽，也把自己的小鸟挑出两根长羽来。

　　

　　过几天江晏带着陈子奚去街上逛，卖糖葫芦的爷爷眼熟他，乐呵呵地拿了两串，递给江晏时说多谢小将军光顾，递给陈子奚时说这是哪家的俊公子，得有十二了吧？

　　

　　江晏听得直皱眉——怎么就十二岁了，他分明记得陈子奚只年长他几个月！

　　

　　真有矮那么多？江晏暗暗去瞟陈子奚，发现真的矮那么多，心里更是郁闷，小孩自尊心强得要死，从此只叫陈子奚全名，陈子奚一摸他头就要炸。

　　

　　他好好吃饭，也好好睡觉，但还是长得慢，而且他长个子陈子奚也长，努力半天还是矮半个头，陈子奚却要回江南去了。

　　

　　临走前陈子奚也安慰他，说矮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呀，我大哥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所以我每次逗家里的狸奴被挠的都是大哥，我比你高些，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还能从狸奴爪下抢回糖葫芦呢。江晏辩驳道，是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你又不能和我回江南，”陈子奚笑嘻嘻的，“这个你拿着。”

　　

　　江晏定睛一看，是一窝草编燕子，他愣愣地接过来，反应了一会儿又递回去，说这窝你编了好久，别送我。

　　

　　陈子奚便把那窝燕子放到他头上，江晏正欲发作，又怕摔了鸟窝，一时没动弹。

　　

　　陈子奚朝他摆摆手，道不久不久，下次再来清河，路上还能再编一窝！

　　

　　陈子奚大约三月来一次，秋天会待久些，说是耐不住北方的冻，此间每周一通信，长长短短，江晏还专门拿盒子把陈子奚从江南寄来的小玩意存好，光是干花就装了两大盒。

　　

　　后来他拜入天泉，陈子奚去青溪学医，前几年初入门派见的更少，信件往来倒是愈发频繁，江晏寄信都寄出经验了，天泉驻地的信鸽轮着飞，没有一只逃的掉，师姐说这是见者有份，师弟说这简直是残酷剥削。

　　

　　陈子奚那时回信慢，青溪的考核强度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就算他天赋异禀也难逃其摧残。待他终于完成考核，可以出来行医卷业绩时，他乘一匹快马悄悄行至天泉门下，他方下马作揖，欲向今日巡逻的弟子说明来意，那天泉弟子打量他一番，兀然道：“你莫非是陈子奚？”

　　

　　正是。陈子奚讶然，阁下如何认得？

　　

　　你在俺们这儿有名着呢！那弟子笑道，有次大家伙围一块聊天，问小将军在天泉待了这么久，哪个铁铁和你处最好？小将军想都没想就说陈子奚，我都蒙了老半天！

　　

　　“然后才知道，原来江师弟那么多信都去了江南，你是没见着他提起你的时候哦——”

　　

　　陈子奚感觉脸上一阵发麻，好在这人没再多说，转身把他领进驻地。

　　

　　但他真没想到这弟子会边走边吆喝什么“铁铁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陈子奚硬着头皮跟着走，手上扇子几乎要摇出残影来。

　　

　　不远处有一群天泉弟子特训后在休息，领他进来的弟子朝着那里喊人，却不是喊江晏，喊的是他陈子奚的名字。

　　

　　陈子奚于是见一个丸子头从十几个丸子头中探出来，江晏扭头扭得狠，陈子奚觉得那两缕刘海都要被他甩飞，江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打着赤膊擦着汗就跑过来，真到陈子奚跟前却是只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来天泉特训效果显著，”陈子奚一个手刃劈在江晏脑袋上，“现在只和我差那么两三寸了。”

　　

　　“不出一年就能超过你。”

　　

　　陈子奚笑骂他长得不高口气不小，都六年了还追不上，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咯！

　　

　　江晏愤然：“你别说大话，小心字太重把你压进地里当萝卜。”

　　

　　陈子奚不动如山，他对江晏的话术攻击一向免疫，扇骨推了推江晏，叫他赶紧换衣服，当心染了风寒。

　　

　　江晏说就一会儿没事的，陈子奚挑眉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江晏便抓着他的肩把他调了个头，说知道你现在是大夫了，还请神医稍等，我马上去换。

　　

　　晚上陈子奚睡在江晏屋里，两人许久未同塌而眠，习惯却还在，陈子奚躺里侧，江晏掀被进窝，才刚解了头发，小腿就贴上什么冰凉的，他也不避，往那冰凉处靠上一靠，当给陈子奚暖脚。

　　

　　“很冷？”

　　

　　“废话，早知道你们这里天寒地冻，这回算是见识到了，”陈子奚扯着被子盖住半边脸，声音闷在被里，“怪不得你每次都要披毛领。”

　　

　　那江南有很热吗？江晏问。陈子奚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青溪“袒胸露肉”的行头。

　　

　　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子奚道，自己悄悄改一改其他人发现不了。

　　

　　不知是认床还是什么其他，陈子奚难得失眠，江晏好像已经睡着很久，呼吸悠长，他没能见到江晏梦呓，只好作罢，盯着天花板默背药典，忽听得身旁一阵窸窣，随即颈上一热，他感到面颊细痒，暗道这人臭毛病又犯，这么多年也没改。

　　

　　江晏半抱着他手臂，下巴还抵着他肩头，睡得是十分安稳。陈子奚不禁想起儿时江晏还比他矮一大截的时候，午睡也爱这么抱，第一次发现小将军这习惯他们俩面面相觑，江晏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不是他自己钻陈子奚怀里的，陈子奚大笑，道随你随你，就当我胸口多了个汤婆子！

　　

　　他坏心眼，特意加重“胸口”二字，江晏顿觉又被侮辱其身高，翻身不理他，没多时又睡着，自己再翻回来勾陈子奚手臂。

　　

　　那时多可爱啊。年方十四的小陈大夫沧桑道，现在长高许多，就“顺着大夫往上爬”了。

　　

　　江晏所估没错，再过两年他们携手同游江湖，他就和陈子奚一般高了，不会再被陈子奚手刃劈脑瓜，也不用微微仰头看他——

　　

　　接吻好像也只消探个头。

　　

　　江晏冒出这念头时陈子奚在他对面方喝罢一盏清酒，唇上水光未却，把他晃得险些摔了杯子，酒杯捞起了，筷子又要滚下桌，他两指夹住，还能张嘴接住对面抛来的糕点。

　　

　　陈子奚捧场道：“好杂耍！”

　　

　　江晏没敢看他，耳尖烧红，甚是心虚，暗骂自己混蛋，居然打起挚友的主意，实乃胆大包天。

　　

　　陈子奚不会读心，不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只知道方才楼下有一梨园的女弟子路过，然后江大侠便红了耳，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郁气，于是手里的桃酥就遭秧，几块碎在盘里。

　　

　　他擦净手：“怎么，你喜欢？”

　　

　　就见江晏仿佛被这句话蛰了一般，摇头说不喜欢不喜欢，随后一顿，补道也不是说讨厌……

　　

　　“喜欢自己跟着人家去，陈某可不奉陪。”

　　

　　江晏没能会这句中意，但他少见陈子奚不品酒而是一口气灌完，只发觉对方有些不悦，开口问说跟着谁。

　　

　　“那姑娘娇俏可爱，让江大侠都耍起杂技了，”陈子奚哼道，“你装什么呢。”

　　

　　“我没看见。”

　　

　　“没看见你还羞什么？”

　　

　　我盯着你看呢。江晏说完就后悔，这句话歧义颇多，属实令人浮想联翩，至少陈子奚是浮想联翩。

　　

　　“那你，盯着我，红耳朵？”

　　

　　江晏说刚刚不小心呛到，换你你也咳嗽。

　　

　　“分明是你看得认真，”他反咬一口，“怎么还怪上我？”

　　

　　陈子奚第一次和江晏斗嘴败下阵来，把帷帽的纱幔拉上就催人走，江晏自觉脸上表情快要绷不住，凭着陈子奚那白纱朦胧看不清自己的脸，偷偷露出些得意劲儿。

　　

　　陈子奚抬脚要踹。

　　

　　江晏终于还是笑出声，躲过陈子奚的袭击，心道他能说过陈子奚一次就能再噎住这人第二次，打败陈子奚可谓是举目可待。

　　

　　他失算了，也失策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算无遗策。

　　

　　比如他在陈子奚进门时就醒了，预料到陈子奚定会趁他不备干些坏事，而后果然听得陈子奚叮铃桄榔不知道在翻他什么东西，江晏决心不承他的意，要是陈子奚发现他醒了，被玉山君逗的就是他了。

　　

　　房内渐渐安静下来，估计是陈子奚觉着无聊，江晏想陈子奚的行动轨迹还是太好猜，不多时他又觉不对，怎么陈子奚的气息没了，他明明没听见脚步声。

　　

　　江晏有些放心不下，本来头往一边侧着，此时将偏过去要去寻人，唇角却是擦过温热柔软的一片，他睁眼，瞧见陈子奚骇然瞪大双眼，脸已然通红，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捞头发，不让其垂到他面上。陈子奚猛地弹开，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江晏也没好到哪去，躺在床上僵成一块铁板。

　　

　　陈子奚一摸腰间——完蛋，没带扇子，只得匆匆背过身去，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打算……我没打算！你突然转头作甚么！”

　　

　　身后没有回应，陈子奚悄悄回头看，发现江晏已经缩到被子里去了。

　　

　　于是他破了一半的胆又长回来，脸上热意未消，反去戳床上的“茧”，边道江大侠，小将军，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做贼心虚？

　　

　　结果被子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进去，陈子奚惊呼一声，怕鞋子脏了江晏的床，便把脚翘起来，形成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江晏把他搂得死紧，在他耳边怨他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做坏事。

　　

　　陈子奚就去堵他的嘴，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钻出被子时额上皆是薄汗。

　　

　　江晏抱他从来都是轻的，陈子奚印象里只有表明心迹时他险些被这人勒死，再然后便是现在，他两眼发黑，左肩血肉模糊，江晏半抱起他半个身子，手背都要浮出青筋，像是怕陈子奚和鸟一道飞走了。

　　

　　别怕，死不了，他抚摸江晏紧绷的下颌，竟还能勉力笑笑。还记得小时候我同你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么看来，我还是比你高一点点。

　　

　　江晏沉默不语，他从未觉得陈子奚有那么高，刀刃入骨，似乎要把陈子奚挑到天上去。

　　

　　还是乞儿时他挡在最前面，觉得自己很高很高；他爬上后院的树，看见陈子奚在下头望他，还是觉得自己高；后来走江湖，贺然说他眼睛长在脑袋上，他想那他也是高；他说他要修成最好的剑，他说他要一览众山小。

　　

　　都化作血海流走了。

　　

　　他背着陈子奚，胸前又护了个孩子，见到天不收的时候陈子奚几乎气息全无，不知道靠什么吊着一口气，江晏在一旁打下手，亲手倒掉几盆血水，感觉心脏也被这血色浸过一趟，快要呕出来。

　　

　　陈子奚昏迷足足一月，天不收还说这都算醒得早的，换普通人得晕比他长三倍。

　　

　　小孩睡了，江晏就去陪护，长夜漫漫，烛影摇曳，他能描摹陈子奚手背的血管好久，盯着塌上人虎口的一颗小痣发上半天呆，年少往事此时在他脑海最为活跃，他再一回神，外头已经晨光熹微，覆上一层曜蓝。

　　

　　回江南，回江南。陈子奚自醒来就被这人催得不胜其烦，他想将军说的没错，晏哥儿果真是个倔的，还改名叫江无浪，江大驴还差不多。

　　

　　他临走还在嚷说江大侠好生无情，我才死里逃生没几天呢就要赶我走。江晏没应，只把嘴唇贴上他脸颊。

　　

　　再见已是六年后，陈子奚下马，江晏每走近一些他眼睛就瞪大一份，等江晏走到他面前，陈子奚微仰着头，连着后退几步去瞅江晏的脚，没看出垫了什么东西——怎么他还能长！

　　

　　“你养病多年，不常走动，现在比我矮也是应当。”江晏道，陈子奚敏锐察觉他嘴角不住上扬。

　　

　　好你个江无浪，这几年背着我偷偷吃什么好的了？陈子奚笑道。

　　

　　“萝卜豆芽白菜鱼肉一块拌饭里。”

　　

　　陈子奚笑不出来了，问江大厨能不能带他去不羡仙下馆子，他还不想被毒杀在此处。

　　

　　少东家见他江叔和一生人聊得有来有回，早就头伸出窗外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江晏说我去找洛神交代几句，这孩子你先看着。

　　

　　陈子奚一向对小孩子有办法，不出一刻钟少东家便已拜他为叔，陈子奚目光落到房间的床榻上，突然问：“你江叔睡相那么糟糕，你受得了呀？”

　　

　　“江叔睡相好着呢，每次都是我踢被踹到他，”少东家茫然道，“陈叔也被江叔踢过吗？”

　　

　　好，好得很。陈子奚咬牙，原来江晏那厮打小就诓他呢。

　　

　　当天夜里他就决定揭开这人的丑恶面目，硬撑着没睡，和十几岁那般盯着天花板背药典——江晏贴上来了。

　　

　　陈子奚仔细盯着对方瞧了好一会儿，不禁感叹江大侠的装睡技术真是炉火纯青，连他都被骗了那么多年，他长叹一声，道你这隐居的日子倒是不赖。

　　

　　江晏不答，似在酣眠。

　　

　　你没机会了。陈子奚转开目光：“可惜啊，可惜，门派里有要事，怕是明天就得走——”

　　

　　江晏呼吸紊乱一瞬，还是不动。

　　

　　“不如我夜里就启程——”

　　

　　江晏去捏他手心。

　　

　　陈子奚轻哼，道这是谁呀，不是睡得很沉么？

　　

　　江晏又往他面前凑，问他是不是真要走。

　　

　　走，怎么不走。陈子奚别过头去，气也被你气走了。

　　

　　江晏于是闷闷地笑，往下挪了挪靠在他胸口，陈子奚调侃他都这么高了还窝着呢，江大侠真不嫌丢人。

　　

　　江晏拿脸颊蹭他，炽热的吻落在心口，江大侠抬起头，眼睛比天边的玉盘还明亮。

　　

　　他说，子奚哥，让让我罢？

　　

　　End.

  限定寡夫沈义伦，被老公抓住在烧纸的时候偷偷哭鼻子

  *其实那十二年沈义伦以为郑鄂死了，怎么不能算一种寡夫……

  小厮连忙把道士请进来。

  沈义伦抬头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同僚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小厮请示过后，将情况悉数告知道士。

  “沈大人近日南巡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似有些神伤，还望道长帮忙相看两眼……”

  檀香混着朱砂的气味在正厅盘桓不去。

  沈义伦垂眼盯着茶汤里浮沉的沫子，听着桃木剑拍打帷幔的噼啪声。

  道长专注地在梁柱间来回踱了七趟，“坎位见煞，离宫犯冲。”

  “呵！”他将一叠黄符推至案前，功成身退。

  沈义伦不信这些神神鬼鬼，实在头疼，遣散众人，他让小厮把符纸全收下去。

  “大人，您不信这些，也留几张图个心安。”

  沈义伦拗不过他，几张黄纸，能有什么用呢？

  自他上次烧纸后，事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这事没法跟谁说，沈义伦只好让守卫加强了看守。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甚至进了他屋子。他夜里总是沉沉浮浮，被作弄，却又无法清醒。

  连着几天沈义伦面色不好，同僚听后大惊失色，非得让道士上驿站看看，毕竟驿站，出了名的闹鬼！

  沈义伦像往常一样入睡，他开始忍受细细碎碎的动作，已经习惯了在夜里不得安寝。

  几张黄纸与玉佩一并放在床头柜上。

  残香将尽，清风过驿，菱窗的插鞘无声滑落，符纸四散，来人屈指夹住一张，他挑眉端详半晌，轻车熟路地来到床沿。

  他侵占了沈义伦极其私密的空间，睡梦中的沈义伦已经妥协，被蚕食的夜晚，完全陷入另一个人的掌控，沈义伦毫无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在茫然无知的状态下，让出自己。

  沈义伦的手腕被轻轻抬起，摩挲着凸起的骨头，来人搭着脉搏，轻叹一声，“阿沈最近没睡好，有些瘦了。”

  他捡起黄符，闷出轻笑：“也不怪阿沈要找道士来驱鬼，真是聪明。”

  从腕，到骨，到喉间，他手掌一握，手下白皙欣长的脖颈细致地缠上黄符，淫///秽地装饰上锁拷。沈义伦无法呼吸，张开嘴急促喘息着，他被梦魇绕住，只好拿手去拨。

  最后，只抓到一张黄纸。

  沈义伦听不真切，被哄着攥住，像只艳///鬼被锁在床榻。独独留一人欣赏。

  他被抓住，靠在枕上，这样大的动作不似前几日，让他颠簸地有些清醒。前几日或许是怜惜，现在，恶鬼冲破了牢笼，被黄符激怒，可又要如何安抚？

  恶鬼吻上唇，从口中汲取喘息，沈义伦越发急促，昏昏沉沉，他有意识抗拒，“放开……”

  沈义伦想不明白，他白日里曾期待过他人入梦，如何又变成这恶鬼夜夜纠缠？他无助地涌着泪，一声一声，“阿郑……阿郑救救我……阿郑……”

  被唤名字的恶鬼低头回应，怎么会想着向他自己求助？那点膨胀的喜悦，烧遍全身，恶鬼只好露出獠牙微笑，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你……”

  恶鬼状似无辜，抓住他后缩的脚踝，“如果不是阿沈你日日烧纸，又怎么会招来我这个恶鬼？”

  沈义伦意识陷入混沌，学舌般乖巧地重复：“……烧纸？”

  “你哭得很厉害。那是你丈夫吗？”

  沈义伦仍在半梦半醒中。他乖顺地回：“……不是。”

  恶鬼手指从耳下一路划过，最后，停留在耻骨，他听不出喜怒，“哦？那是谁？”

  “是……阿郑。”

  “阿郑是谁？”

  “是……”这需要一定的思考，但沈义伦已经无法招架了，他犹犹豫豫，惹得身上人并不痛快。

  “是丈夫。”恶鬼引着话，“睁开眼，阿沈，再说一遍，我是谁？”

  沈义伦攀着肩，润湿的眼睑终于睁开，他浑身颤栗，终于完全放弃了自主意识，“……是丈夫。”

  他累的无法睁眼，郑鄂去抱他，沈义伦低低唤他：“阿郑……”

  “我在。”

  他怕沈义伦不舒服，贴上易容准备找小厮要水。

  出门。

  沈义伦仍在细语。

  “我是自愿、自愿成为阿郑的……”

  小厮将剩余的黄符找了出来。他由衷感叹：“大人最近脸色好了不少，难道这黄符真起了效果？”

  常平使接过黄符。

  “您之前还说这些都是江湖骗子。不瞒大人，我之前也以为那老道不靠谱。”

  “是吗。”常平使冷淡，“记不得了。”

  小厮走之前，常平使叮嘱，“偏房我锁上了，无事不要让人打搅。钥匙谁身上还有？让他们都拿给我。”

  这真有些奇怪，难道偏房有什么秘密不成？但小厮是个好小厮，就像那天深夜沈大人让他打水，他也一样守口如瓶。

　　summary：他欠了我酒债，药债，和情债。

  一则轻喜剧，关于某人的恶趣味。

　　01

　　少东家六岁那年，险些被外面来的两个小贼拐了，江晏剑都没拔，咣咣几剑柄就把人敲晕了。

　　他是在小孩即使被领着后领也没丝毫减弱的崇拜目光中走回家的。

　　江晏把少东家按在凳子上，迎着一双亮闪闪的小狗眼，实在是头疼。

　　他压下了自己想把这位小祖宗扔到洛神那儿的念头，正值二十五岁青春年华的老父亲想，不能每次要教孩子为人处世的时候都让别人来，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还得被某人笑话。

　　江大侠下定决心，正欲开口，突然觉得脖子周围似乎少些什么——好像缺条毛领子。

　　想当年他和天泉的师弟师妹进行反诈宣传的时候也是这副场景。

　　稚子的呼唤将他从回忆里脱离，于是他敲敲桌子：“以后不要随便乱跑。”

　　少东家点头。

　　“如果陌生人找你说话，别理。”

　　少东家猛点头。

　　“如果他们给你东西也不要接，不要别人说什么都信。”

　　少东家点头点头再点头。

　　“如果……”

　　江晏一顿，感觉似乎没什么可说了，寒香寻到底是怎么做到念叨这小子念叨一柱香的？

　　小孩亮晶晶的眼睛还盯着他，让他莫名有种必须把话续上的执着，遂目光一转，落到石桌上被茶壶压着的信纸。

　　少东家看见他江叔话说一半突然就笑了出来。

　　后来，江晏每次给少东家做反诈宣传，都会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一遍。

　　02

　　少东家今日到了江南，见这乌檐白墙，秋景如画，难得起了赏景之意，沿溪缓缓而行。

　　啊，那是什么！鹅兄是你吗！

　　那一天，少东家与南方大鹅四目相对，体内沉眠已久的斗鹅血脉逐渐觉——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不该挑衅君威嗷嗷嗷嗷别咬我屁股！”

　　这大鹅唇红齿白的怎么也这么凶！

　　就在他与鹅殊死搏斗之时，有一清亮的男声传来：“这位少侠——”

　　他想也没想就仰头大喊：“救我！”

　　随即他只觉得身边清风拂过，随即身子一轻被带离地面，落在某处屋檐上。

　　少东家缓了两口气，拱手道：“多谢相救，大侠好轻功！”

　　“大侠不敢当，”那人闻言只将手中纸扇一合，“但我倒有一事想请问少侠。”

　　他的扇骨轻敲上剑鞘。

　　“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03

　　少东家很是熟练地装傻充愣，什么剑法，我瞎挥乱砍的；江？什么江，刚刚那条溪不错您刚刚看清了吗哈哈哈哈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

　　“慢着。”

　　少东家一个急刹车，转身与那人对视，风忽的盛了，他的手悄悄握上剑柄……

　　与他对峙的人把扇子收回腰间。

　　他不明觉厉，依然没有放下防备，对方朝自己摆摆手，朗声笑道：“好啦别装啦，我这有你江叔的消息，你听不听？”

　　少东家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两人遂至城中茶楼。

　　“敢问阁下尊名？”

　　“我姓陈。”

　　“好，那么陈公子，”少东家抱臂，“你知道多少？和江叔又是什么关系？”

　　不急。陈公子起身给他倒了壶茶，少侠一路奔波想必乏了，先饮一杯茶罢。

　　少东家一瞥桌上茶壶：“这茶里没东西吧？”

　　比如七日断魂丸什么的。

　　他看着这位陈公子饮下杯中茶水，轻嘶一声：“看来我不先回答你的问题，你是不会信任我了？”

　　少东家不语，只是一昧地点头。

　　你不是在找你寒姨和你江叔吗？陈公子展扇道，我是他们的共同人脉。

　　“具体点。”

　　“洛神是我友人，至于江无浪……”陈公子沉吟半晌，再启唇时面上竟带了温和笑意，如沐春风。

　　“我是他的债主。”

　　那一瞬间，少东家感到所有的江叔の反诈宣传都吻了上来。

　　04

　　“如果你以后见到一个喜欢摇扇子，长得好看，还自称是江无浪债主的人——不要犹豫，叫他婶婶。”

　　05

　　少东家拍桌而起。

　　隔壁桌传来“大江大海江大海”的应和，店小二让他闭嘴。

　　少东家猛然坐下，抓起茶杯就是干。

　　“少侠？”

　　不不不先别和我说话。

　　少东家不知自己是该先惊讶自己见到了素未谋面的传说中的“婶婶”，还是先惊讶他江叔其实是个断袖。

　　怪不得啊，怪不得。少东家震惊恍然之余还生出一丝对天大夫的同情。

　　可怜了天叔姨，至今不知道自己的多年假想敌其实对自己有0个威胁。

　　“请问，”少东家虚弱发问，“莫非你叫陈子奚？”

　　对方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少东家奋而捂脸。我真傻，真的。早就该想到的，谁看挚友的信会笑那么肉麻的，挚友就是妻子啊。

　　不愧是江叔，异地十三年强如怪物！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腾地一下站起来，气沉丹田——

　　“婶婶好！”

　　06

　　陈子奚一口茶水呛在气管里，咳了个昏天暗地。

　　07

　　少东家连忙过去帮着顺气。

　　“哎呀婶婶，你悠着些。”

　　陈子奚咳得更厉害了。

　　08

　　“江无浪让你这么叫的？”

　　少东家肃然，说这叫什么话，这是我江叔从小到大的谆谆教诲，陪伴我茁壮成长。

　　语毕，他突然感觉陈子奚的笑有些阴恻恻的。

　　不知道在那个旮旯的江晏狠狠打了个喷嚏。

观前提示：无脑文，写着爽的。陈叔确实不是个狐狸精，陈叔是个猫妖。

正文：

    少东家今天看了本讲妖怪的画册，看完以后整个不羡仙的所有人都被少东家认为是动物变成人的精怪了，就连难得来这一趟的“陈三郎”都没被放过。

    “你陈叔不是妖怪哦。”陈子奚颇有耐心地蹲下来对少东家说。

    “不可能呀，陈叔怎么看都是个妖怪。”

    陈子奚觉得好笑，问：“陈叔哪里像妖怪了？”

    “你看啊，长得好看，总是眯眼笑，又很聪明，这不就是狐狸精吗？”少东家指着画册里画着狐狸精的那页，对着陈子奚说。

    陈子奚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半晌才缓过劲说：“行吧，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啊。”

    “他不像狐狸。”

    “江无浪，你跑来凑什么热闹？”陈子奚回头看向江晏。

    结果就看见江晏也在少东家身边蹲了下来，看上去还很认真地说：“狐狸都是臭的，你陈叔不臭。”

    “嘿，你在这乱说什么呢？”陈子奚忍不住给江晏来了一扇子。

    这事在陈子奚这本来也就该过去了。结果到了晚上临睡前，江晏突然来了句：“我知道你像什么妖精了。”

    “哦？像什么？”陈子奚懵了下，立马就给气乐了。

    “像猫妖。”

     陈子奚的睡意都给乐没了，干脆问：“哪里像了？”

    “猫聪明、漂亮、会撒娇粘人。虽然猫有时候会挠人，但是多数会收着力气，不疼。重要的是，不会像狐狸那么臭。”

    “嘿，”陈子奚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你想看我变猫吗？”

    江晏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干脆利落点了头。

    “行，你闭上眼睛。”

     当江晏再睁开眼时，床上多了一只猫。

    “江叔江叔，这猫哪来的呀？”少东家追着江晏问。

    “这是你陈叔。”江晏抱着猫回答。

    “哇，原来陈叔真的不是狐狸，是只猫呀！”少东家感叹，又接着问：“我能摸摸吗？”

   “不行。”江晏把少东家打发走了。

    江晏今天本来也没什么计划，现下陈子奚居然变成了猫，这让他忍不住想要细细观察它。在他抱着猫看的时候，猫正在舔自己的爪子。见他一直盯着，它也转头看向了他。在对视一阵后，猫伸出爪子给他来了一下。

    如他所料，挠人确实不疼。江晏心想。

    因为太多人奇怪他怎么抱着个猫到处乱跑，江晏干脆跑到后山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猫放了下来，继续观察猫。

    它先是抻了个懒腰，在左右望了一圈，又跑到他脚边蹭他。

    粘人也是没错的了。江晏心想。

    至于漂亮，这没有什么需要多解释的。江晏见过很多的猫——军营附近的野猫，褚清泉送给寒香寻的那一堆猫，还有其他人家里养的猫。但至少在江晏看来，这些猫明显没有这只白猫漂亮。这种漂亮不只是外观上的美，还有神态上的灵动做加成。而且这只猫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也让他觉得很好闻，他很喜欢。

    江晏想到这里，又把猫抱了起来。

    可猫还是有不好的地方。

    虽然能抱着到处跑了，却也少了个人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猫再怎么努力表达，也很难将一些通过言语和神态才能表达的东西展现个明白。江晏没法听懂它叫声的含义，心里有些堵。明明陈子奚没在自己身边的多数时间都是独自一个人过的。可在他变猫的不过短短一日后，江晏便觉得有些寂寞。

    这种感觉如口干舌燥时水却触不可及般，令人烦躁。江晏已经开始想要陈子奚变回人了。

    等到夜深了，江晏把猫抱回了房间。他仿佛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闭眼。

    “睁眼吧，江大侠。”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陈子奚抱着猫笑着看他。

    “哈哈，被我捉弄了吧？这猫是从别人家借来的，怎么样，像不像我？”陈子奚边把猫放下边说。话音刚落，便被江晏抱住了。

    “下次别变猫了，明明你就在身边我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难受。”江晏说。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不是猫。”陈子奚想转身，发现江晏抱得还挺紧。

    江晏稍微松了松手，陈子奚好不容易转过身，正想开口，直接被亲了个正着。

    一双猫耳和一条猫尾巴从陈子奚的身上冒了出来，不过这会儿两个人都暂时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