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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cass

(十一)“噩梦”缠身

       当一个人失眠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明天要做的事情,

       还能睡几个时辰,

       曾经做过的蠢事,

       ……

       ...

       当一个人失眠的时候,他会想什么?

       明天要做的事情,

       还能睡几个时辰,

       曾经做过的蠢事,

       ……

       还是静静地盯着窗外的月光默数时间。
       追命师兄曾提过一些酷吏刑讯逼供的手段,有一种酷刑名叫双头叉。这双头叉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一柄两端突出尖刺的钢叉,另一部分是一根结实的皮革颈圈。用颈圈将这双头叉固定在罪犯的脖子上,叉子一端抵着罪犯的下巴,另一端则抵在锁骨中间,双头叉的长度让罪犯无法将自己的脖子放松下来,只能高高的仰着头。一旦带上这刑具,就没有了片刻的休息,哪怕是垂一下头也会被钢叉刺破喉咙而死。
       此刻的我,就犹如那带上刑具的犯人,困倦下打了盹,甚至是睡着,就会被双头叉刺穿下巴,或是锁骨。而将那刑具戴在我脖子上的人,正是方应看。
       方应看救了我的命,这是无情师兄事后告诉我的。他以血结印,将我体内的寒毒引出。
       自上次折虹山一事后,无情师兄再不提及那晚方应看夜闯神侯府的事。聪慧如师兄,早已猜出完颜金伯乃方应看所杀,但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卷入其中,染上奇毒。更不解为什么方应看会不惜耗费内力,引寒毒上已身来救我。
       方应看第二次来神侯府给我治病,无情师兄远远坐在卧房的一角,静静地看着我们。那是一种探究的神情,一个捕头的眼神。
       方应看端坐在床边,用匕首割开手掌,冒着血的手伸向我的胸口。几乎是出自本能,我用手挡在胸前。
       “你干什么?”
       “我方应看不是急色鬼。”他语气轻佻,一手将我两只手腕拉过头顶,冒着血的手掌贴上我的胸口。
       一股暖流顺着心脏的部位缓缓流入四肢百骸,仿佛四月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舒适安逸,让人睡意渐浓。
       又羞又恼的情绪早抛掷脑后,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方应看近在咫尺的脸。他几乎悬在我身上,中间留了一拳的距离。
       他微闭着双眼。没了凌厉的眼神,他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长长的睫毛投下两小簇阴影。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睡意越来越沉,我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喜悦,像是微醺一般。方应看白玉般的脸慢慢泛出青色,秀美的双眉上染上了白霜。他缓缓睁开双眼,睫毛上的冰晶衬着他的眼更加深邃,像是一汪冷月下的冰湖。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用手轻轻勾画他眼睛的轮廓,坠入梦里。

       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守在一旁的丫鬟见我醒了,忙上前挽起床幔纬纱。
     “姑娘,已是子时,你想吃点什么吗,奴家给你备了甜粥,这就端上来。”
     “不用了。我不饿,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起身下床,却发现脚腕上多了一串东西。
       那是一串镶嵌着绿色宝石的黄金链子。此刻正在我的脚踝上闪着微光。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脚腕。
     “这是方侯爷留下的,说是这链子上的石头是奇石,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色,姑娘带着方便观察病症。”
       方应看留下的,我看着那一串幽幽的绿色,陷入沉思。

       

       在这迷宫一般的府邸里,我失了方向。周围黑漆漆的,安静的可怕。
     “无情师兄!追命师兄!”声音穿过走廊,幽幽传来阵阵微弱的回声。
       我快速穿过一间间长廊,推开每一间房门,却只有木门开合的吱呀声跟无尽的黑暗。
       就在我快被恐惧吞噬的时候,远处一阵微黄的灯光亮起,强打精神,我顺着亮光走近,一间隔着层层珠帘轻纱的房间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
       穿过珠帘轻纱,室内顿时明亮起来,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屋子,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花卉在白玉之间妖冶的绽放。沉香色的纱帘随风荡漾,屋子中央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面赫然卧着一个赤裸的年轻男子。
       男子披散着黑色的长发,一手撑起上半身,侧躺着面向我,白色的轻纱横过他的腰腹,修长的双腿微微弯曲,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媚态。
       我愣在原地,使劲地眨眼,到底是我眼花,还是见鬼了。
       他好像看出我的窘态,挥挥手,示意我走近他。
      鬼使神差一般,我慢慢朝他走去。
      我来到桌边,画面变得更加清晰。他的皮肤润白如玉,身线结实修长,缎子一般的黑发散落在胸前,仿若一件品相上乘的玉雕。我忍不住用手抚摸他如天鹅一般优美的颈线。
       他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拥入怀里,甜甜的花香溢满胸腔,这是龙涎香的香味。我困惑地抬眼仔细看他,秀美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黑色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方应看!
       他用手托着我的后颈,轻轻在我的唇上印上一个吻,这是一个很轻的吻,轻到好像一片花瓣落在嘴唇上。 
       巨大的情绪在我的体内爆炸,就像是胃里吞下了一只蝴蝶,翻腾不止。房间里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他将我放在桌子上,石制的桌子很硬,上面却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吻变得热情,一路吻过我的颈项,双手摸索着解开我的衣裳。很快,他的手贴上我的小腹,缓缓向上移动,绕到后背触到胸衣的绳结。
       一股奇怪的力量集结在小腹,我紧张地发起抖来。
       他察觉到我的不安,缓缓抬起头轻吻我的额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应看,没了束发,锦衣的他,少了凌厉,多了几分稚气。像是寻常少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心爱的姑娘。
       后背的绳结被拉开,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裸背,落在我的胸上。仿佛失去了氧气一般,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突然,甜甜的花香被一股腥甜的味道冲散。这是血的气味。
       眼见着方应看一身血污地跨坐在我身上,我的身体也被粘稠的血液浸湿。咸腥的味道熏得我睁不开眼。
       房间的灯光迅速暗下去,一切都被血色的暗流侵蚀坍塌,白生生的人骨堆满了整个屋子,而我们正置于白骨的顶端。
       方应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状如鬼魅。他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直直拧起来,我痛苦挣扎,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轻轻松开手,我便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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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金剑的烦恼

       金剑是谁,神侯府四剑童之一,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的入室弟子。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近日却总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他忧什么,又愁什么呢,还是因为公子无情。

       自上次从折虹山回来。姑娘就犯了怪病,且这病一日重过一日。起初是畏寒,抽搐,呓语里也是叫冷。冬日里的床褥铺了满床,御寒汤喂了无数,也是无用。后来姑娘不抖了,却又怕起热来,昏迷中仿佛身处火狱,拼命撕去身上的衣服,满床乱滚,煞是骇人。最后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呓语也不乱动了,静静躺在床上...

       金剑是谁,神侯府四剑童之一,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的入室弟子。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近日却总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他忧什么,又愁什么呢,还是因为公子无情。

       自上次从折虹山回来。姑娘就犯了怪病,且这病一日重过一日。起初是畏寒,抽搐,呓语里也是叫冷。冬日里的床褥铺了满床,御寒汤喂了无数,也是无用。后来姑娘不抖了,却又怕起热来,昏迷中仿佛身处火狱,拼命撕去身上的衣服,满床乱滚,煞是骇人。最后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呓语也不乱动了,静静躺在床上,了无生气,慢慢变成一具蓝色的冰尸。恰如那横死在郊野的金人。

        坊间传什么的都有,每次公子外出查案听见只是置若罔闻。但是金剑心里明白,公子在意这件事情。他没日没夜地反复翻看案牍,白色小楼的灯经常亮到天明;公子身体孱弱,亦不像其他三位有内力护住经脉,正值酷暑炎热,公子日日奔波劳累,怎么顶得住呢。

       姑娘的怪病跟那金人所中之毒乃是同脉寒毒,若是不能尽快抓住真凶找出解药,姑娘的结局便与那金人一般。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方应看来了。金剑不喜欢这个人,他知道公子也不喜欢他。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识,带着一个侍卫就来了神侯府,登堂入室,像是在自己府里。江湖传言小侯爷心思歹毒,处事狡诈。他不得不防。

       公子领着方应看来小楼的时候,金剑刚送走顾师叔。

       姑娘已经喂不进药了,强行把汤药灌到嘴里,还没流到喉咙,便冻成了冰渣。顾师傅把脉后,只是摇了摇头,药方都没开就走了。

       看着公子憔悴的面容,话到嘴边,金剑却改了说法。他一向直言少语,向来看不上银剑那软心肠,优柔寡断的性子。那夜却对着公子说了慌,一个很快就会被拆穿的谎言。

       就在整个神侯府都沉浸在悲戚的氛围里,胡管家已经在暗地里张罗买棺入殓、念经发送的事情。姑娘的病竟好转了。方应看来过的第二天,姑娘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病了那么久,气色不太好,依旧是病怏怏的。整个府里都在传是方应看治好了姑娘的病。他却不信,顾师叔跟四大名捕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方应看就有这通神的本事?

       三日过后,方应看又来了府上,这次竟是只身前来,连随从也没带。公子依旧带着他去了姑娘的房里。那方应看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贵公子做派,那日离开神侯府的时候,气色却不太好,脸色隐隐泛着青。

       姑娘的身子却是一天胜过一天。方应看来访的次日,四更天她就从床上爬起来,张罗着要给厨房的嬷嬷们打下手。在厨房折腾一番以后,她又跑到浣洗房要帮忙熨衣服,还非得先熨公子的衣物。可怜公子的衣衫,被烫出四五个黑洞,她才不得不罢休,被丫鬟拖走了。

        府里的下人们都绕着她走,生怕被她帮了什么忙,惹祸上身。好不容易入了夜,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带着他跟银剑刚要出门,被姑娘拦在了门口。

       “无情师兄,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完颜金伯的案子查出一点眉目,我去看看。”

       “带上我吧,师兄。”

       “姑娘,你大病初愈,还未好全,不宜劳累。应该早点安置才是。”银剑见公子为难,忙劝慰道。

       姑娘一听银剑劝她睡觉,脸色都变了,竟抓住无情的衣袖,撒起娇来。

       “师兄,我不困,你带上我吧,我保证不捣乱,什么都听师兄的。”

       无情被她这么一闹,白玉般的脸上竟浮起两朵红云。金剑银剑忙移开目光。

       “师妹,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和体统。快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带我出去。”姑娘耍起了无赖。

       “再不放手,我就恼了。”

       她害怕无情真的恼了她,又气又急,竟掉下泪来。

       无情低下头,叹一口气。

       “金剑银剑,你们先回房。”

       “是,公子。”两人如临大赦,忙撤身离开。

       无情将她的手轻轻掰开。

       “走,我送你回房。”

       “我不回去,我不想睡觉。”她着急地分辨,漆黑的眼睫扇动,正像两只挥舞着翅膀的蝴蝶。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

       他放软声音。“那我陪你到园子里逛逛可好。”

       “好!”她终于破涕为笑,忙用手擦干脸上的泪珠。

       她的笑眼就像两弯月牙,同蝴蝶一起,印记在无情的心里。

       金剑与银剑远远看着,银剑嘟咙着什么今夜怕是不能出去办案了,公子怎样,姑娘又怎样。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心中的忧虑却是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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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埋伏(下)

       不容他多想,血河神剑又掉头朝他砍来,方应看强催内力,一枪挡开神剑攻击,直直朝那青衣公子攻去。

        玉面修罗没料到方应看会转向攻击自己,忙卸了神剑的控制,转而用银线将方应看手中长枪死死缠住,细线越绕越密,片刻功夫竟将他的手臂与长枪裹成一个巨大的蝉蛹。

       方应看左手结印,强行劈开右手桎梏。可那银线确如从地底长出一般,无穷无尽,又缠上他的双足...

       不容他多想,血河神剑又掉头朝他砍来,方应看强催内力,一枪挡开神剑攻击,直直朝那青衣公子攻去。

        玉面修罗没料到方应看会转向攻击自己,忙卸了神剑的控制,转而用银线将方应看手中长枪死死缠住,细线越绕越密,片刻功夫竟将他的手臂与长枪裹成一个巨大的蝉蛹。

       方应看左手结印,强行劈开右手桎梏。可那银线确如从地底长出一般,无穷无尽,又缠上他的双足。

       早先在神侯府强行与她解毒,伤了内里,且引寒毒上身。本是不妨,可如今遇上这三人埋伏,只能强行发功,催用内力,寒毒便入了里,侵入骨髓。

     “真是天助我也。方应看,你受了内伤,又中奇毒。若是再强行催用内力,不用我玉面修罗出手,你已经变成一座冰雕。”

       方应看这才察觉自己的皮肤上竟起了一层寒霜。强用内力劈开的银线就像有生命一样,又朝他聚拢,从脚底向上攀沿,将他团团包裹。顷刻间已将他拦腰裹住。

       玉面修罗缓缓走近他,像是踏在琴弦上,飘然而至。

       他凑近看他,呼出的白气喷在方应看的脸上。

     “侯爷好相貌,离近了看更是秀色可餐。美得不得了。”玉面修罗忍不住用手滑过方应看的眉眼,点点冰霜粘在他的手上。

     “这眉眼真是生得极好,若是能得此眼主人盼顾,真是做鬼也值了”。他的鼻尖几乎抵上方应看的嘴唇,戏谑的笑容挂在嘴角。

       青丝飞扬,他的表情突然凝固,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根玉钗直直刺进他的脖子,血液成喷溅状射出。

     “你……”

     “这玉钗插在你的脖子里的样子,可比插在头发上好看多了。”

       方应看手握着玉钗,一把拔出,那玉面修罗便仰面倒了下去。股股银丝也像是卸了劲般,纷纷松散开来。

     “玉面修罗,不过如此。”他将还滴着血的玉钗仍在地上的尸体身上。将一旁的血河神剑收剑入鞘。

       另一边的彭尖被颜氏姐妹打得节节败退,砰的一声脆响,手中双刀齐齐振飞,他被逼入绝境,如今连武器也没了。眼前只见一对红影乱飞,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如陷一片浓雾。

     “家姐,这个莽子怕是看不清了,看我一刀结果了他。”

     “且慢,我们只奉命杀方应看,可没说要杀他的侍卫呀。多杀一个人,价钱可不同。”

       两姐妹正在商讨,只听见飕飕几声,那是暗器快速划过空气的声音。然后便是兵器的落地声跟姐妹花的哀嚎。

     “无情大捕头准头不太好,暗器打到手上。何必让她们多受罪,不如我一刀劈死来个痛快。”方应看的声音很悠哉。

    “方侯爷现在也可以劈死她们,只是江湖上就多了一位盲眼侯爷。”无情催动机椅,缓缓驶出。

     “无情公子,我们颜氏姐妹素来与六扇门无仇,你为什么要救他们?” 红衣女子捂着冒血的手腕,忿忿不平。

     “如果不是他刚刚多管闲事,你们已经死了”方应看依然说得漫不经心。

     “哼!方应看,杀了我们姐妹,你们的毒就无人可解,那个耍双刀的已经看不见了,你功力深厚,发作得略迟些而已。”

       方应看想起她们出现时的粉尘,虽然尽力用扇子抵挡,由于衣衫尽湿,还是有一些粘到了他的皮肤上。

       他看向彭尖,彭尖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睛却一片茫然,没有焦点。

     “把解药给我。”话音一沉,杀气涌上眉间。

     “你的为人我们清楚,给了你解药,我们姐妹也没活路。还不如死了好。”姐妹花说着就要自毁。

       无情先一步阻止了她们的动作,“交出解药,我保你们不死。”

       两姐妹被他的发出的暗器击倒在地,毒药晒到地上。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只是给你们一个选择。”

       一直寡言的女子猛地起身,走到无情面前,将一个红色的琉璃瓶交到他的手中。

     “无情公子,我信你。这是解药。用冰化开,拿布浸湿敷在眼睛上,半个时辰便可解毒。”

     “妹子,你……”俯身在地上的女子欲出言阻止,已是不成。

     “家姐,我们走吧。”妹妹忙走过去搀扶姐姐,两人防备地瞪着方应看,倒退着撤进黑夜里。

       方应看站在原地,并没有出手阻止。他的眼前慢慢堆起白雾,两道亮眼的红色也慢慢被白色吞噬。毒性开始发作了。

     “我准备了马车,追命会送你们回神通侯府。”

       机椅移动的声音,朝方应看的方向驶来。

     “这是治你们眼睛的解药。”无情将药递给他。

       方应看极力辨别眼前模糊的人影,伸手接过解药。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追命的声音懒懒的。

     “走吧,方侯爷,今天我来给你当马夫。感谢你对师妹的救命之恩。”

     “你带彭尖先走,我有几句话要跟无情大捕头说。”

       追命看向无情,见无情点了点头。便扶起彭尖上了马车,扬长而起。

       深夜的小巷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的厮杀都不存在一般,只有地上大量的鲜血以及玉面修罗的尸体,印证着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你做这些是为了她?”

       ……

     “她为什么会突然毒发?”

       ……

     “不知道她毒发的原因,我没办法救她。”方应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受了刺激。”无情的声音冷冷的,恰如照在他身上的月光。

     “刺激?什么样的刺激?”尾音的升调,暴露了他的焦急。

     “师妹自小生活在三清山,心性单纯,侯爷又何必一味纠缠。”无情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向方应看。

     “这是我跟她的事情。”

     “师妹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伤害,那这个人就是与六扇门为敌。”

     “为什么是为敌,也可能是姻亲呢。”方应看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气。

     “你想求娶她?”平静的面孔仿佛有了一丝裂缝,无情微微一怔。

     “又有何不可。”

       无情笑了。眼神却是冷冷的,这笑容像是冰面下流动的河水。

     “你笑什么?”方应看沉下脸来。

     “你刚刚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毒发?”

     “是。”

     “你夜袭神侯府的第二天,我带她去了折虹山。只把你的恶行拣了几件说给她听,她便气急攻心,陷入昏迷。”

     “侯爷做的恶事,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师妹若为此伤了性命,我又岂能饶你。”无情直直地看向方应看。

     “无情大捕头,你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番话,师兄?还是情敌。”

     “言尽于此。侯爷请回吧。”

       方应看还没回过神,无情已经消失在暗夜里。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心里却反复转着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真的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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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埋伏(上)

     “崖余哥哥,不要恼我。”我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喃喃说道。

     “崖余哥哥?”声音里满是惊异与不屑。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方应看的眼神黯淡一下,又迅速恢复高傲的神情。他转过头不看我,向着房间的另一边说道:“无情大捕头,有人叫你呢。”

       我顺着他的视线,无情师兄正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

     “崖余哥哥,不要恼我。”我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喃喃说道。

     “崖余哥哥?”声音里满是惊异与不屑。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方应看的眼神黯淡一下,又迅速恢复高傲的神情。他转过头不看我,向着房间的另一边说道:“无情大捕头,有人叫你呢。”

       我顺着他的视线,无情师兄正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方应看立起身,朝外走去,我这才发现平时格外讲究的他,竟像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头发衣衫都湿透了。

     “三日后我会再来,府中的药先不必吃了。汤药我会让彭尖每日定时送来。”方应看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外。

     “方侯爷且慢。好歹把伤口包扎了再走。”

     “金剑,去拿药来。”

     “不用费心,我方应看用不惯外面的东西。”他轻轻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准备伺候我更衣,更换床褥。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胸前竟浸了一片血渍,床帘帷幔上湿淋淋的,不断滴着水。

       脑子里一片混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无情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方应看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受伤?”

     “你没有受伤,那血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更困惑了。

     “那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睡了多久?”强撑着要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已软在一边。

       无情师兄忙催动机椅,来到床前,轻轻抚着我的背,满眼的不忍。

     “师妹,你好好休息,先别想这么多。师兄答应你,明天一早就来看你,你想要知道什么,师兄都会一一告诉你,好吗?”

       无情师兄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的那个大哥哥,总是宠着我,护着我的,崖余哥哥。

       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意识也慢慢模糊,我沉沉地睡去。

 

       方应看坐在马车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狼狈。炎热的夏夜,一身湿衣紧紧地贴着身体,颈间也是濡湿的头发粘着。彭尖见他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却马上移开了视线,一句话也没敢问。算他乖觉,否则见过他这副样子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他紧了紧拳头,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涔出血来。这是绑住她双手的绢布,此时却缠在他的手掌上。他顾不上自己手掌上的伤,忙着解开她手腕上的束缚,眼看着她缓缓醒来,却对着他叫了一声:“崖余哥哥。”

       他素来善于隐忍,却恨不得当场暴走,真不该救这负心人。

       绢布上染红了一大片,汩汩鲜血顺着手指留下来。他松开拳头,紧紧了带子,将伤口扎得更紧。

       他方应看的血怎么能白流,她必得偿还他。

 

       深夜的小巷异常安静,点点月光透过茂密的树荫散在石板上,长长的夜巷里只有马车上的风灯一路闪过,照亮一片静谧。

       突闻一阵马嘶,划破长空,顷刻间,马匹与轿夫已被齐齐切成几段,身首异处。如泉涌般的鲜血喷涌而出,一道道血雾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美感。

       马车随着惯性往前冲去,只听见布匹撕裂的清脆声响,车身撞向路边的大树,四分五裂。

       方应看与彭尖飞出三尺,险些也成了断臂残躯。

     “不愧是江湖排名的六大高手之一,方侯爷果然名不虚传。”冷冽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再仔细一看,月光下竟悬空立着一位青衣公子,只见这人身高八尺却身量纤纤,如绸缎一般的黑发在月光下闪着光,以一支玉钗束于头顶。夜风将他轻纱质地的衣裾吹起,长长的黑发随风飘扬,仿佛诛仙一般。

     “人人都说神通侯府的方侯爷一表人才,天神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可惜。若是能入我们姐妹的宅子里充个面首,肯定是艳压群芳。”

       一阵夹杂着粉尘的大风刮过,两抹红色的倩影停在方应看两尺开外的地方,却是一对长相酷似的姐妹。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方应看笑了:“这倒是奇了,打我方应看主意的人不少,倒是没有要掠我去做压寨夫人的。”话音未落,已拔刀劈向两人。一阵粉尘飘过,半截被斩断的红纱缓缓落下。

       那两女子已跳起,落在了巷边的墙头。

     “好个手黑心冷的男人,空长了一张好面孔,却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姑奶奶刚做的衣服,就被你弄坏了。拿命来偿吧。”娇俏的声音突然变的狠利,红色的倩影快得像一阵闪电,欺身上前,朝方应看攻来。

       彭尖忙拔出双刀,挡在方应看身前。

     “要动侯爷,先问过我的刀。”

       那两女子像是早料到有此一举,飞身中拔出双刀,竟像是与彭尖同门的兵器。

       刀锋对接,刺眼的蓝光迸发射出。彭尖接了那两女子几招,回首反击,只觉招招都被迎风而解,仿佛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意料之中,亦像是再跟另一个自己对打。此时却是以一敌二,一个自己对两个自己。

       方应看站观三人缠斗,心里已明白几分。此姐妹就是江湖中的新起之秀,唤作“颜家双雄”,说是双雄,却是女人,最善模仿敌人的招式,化为己用。一个人同自己打架,那是肯定会输的,若是两个自己,便是一败涂地。

       眼看彭尖节节败退,就要招架不住,方应看挥动血河神剑,就要朝两人刺去,神剑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朝后挥去,直直朝他劈来。

       方应看忙卸了功力,将剑朝外掷去。剑落有声,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缠着密密麻麻的银线,月光下闪着点点荧光。

       刚刚就是这细线操控了自己的动作,他把血河神剑掷出去,反而误打误撞,破了控制。

       拍掌声响起,正是那凌空而立的翩翩公子。此时的他正踩在血河神剑的剑柄上,丝丝银线随着他的动作盈盈波动。

     “侯爷好准头!”

     “你是谁?”

     “在下玉面修罗。”

     “玉面修罗,颜氏双雄。你们是完颜金伯的人。”

     “正是。完颜金伯惨死,他弟弟完颜金仲雇我们三人前来取你性命。”

     “六扇门都查不出的案子,他完颜金仲就认定是我干的?”

     “受人之托,我们只管杀人。”

     “你就这么确定能杀得了我?”方应看神情一凛,不危自怒。

     “本来只有四层算胜,可侯爷你今日夜访六扇门,竟然不带侍卫,只带一个彭尖,这就多了三层;你受了不轻的内伤,竟连我的银线近身也不能察觉,就又有了三层。侯爷,今天只能是你的忌日。”

       那玉面修罗扬手一挥,血河神剑竟如被握住一样,拔地而起,朝着方应看刺来。方应看忙拿长枪来档,刚一催动内力,只觉五脏如万针刺入,堪堪挡住血河神剑,剑气逼得他连退数里,刀刃陷进他的血肉里,神剑发出血红色的光亮。方应看的右脸连着脖颈肩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刀口堪堪擦过心脉,否则他方应看就真的要血溅当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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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应看,应砍?

       那夜无情师兄什么也没问。侍卫们虽见我身披男人的衣服,光着脚立在屋顶,却不敢妄自议论。无情师兄将众人遣散。吩咐银剑给我找来鞋子,送我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金剑便在房外唤我。

       “姑娘,公子吩咐,让你梳洗停当后到小楼见他。”

       “好,我知道了。”

       昨晚无情师兄只是瞥了我一眼,便把眼神移开。那一瞬,我却在他眼里看到了陌生...

       那夜无情师兄什么也没问。侍卫们虽见我身披男人的衣服,光着脚立在屋顶,却不敢妄自议论。无情师兄将众人遣散。吩咐银剑给我找来鞋子,送我回房。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金剑便在房外唤我。

       “姑娘,公子吩咐,让你梳洗停当后到小楼见他。”

       “好,我知道了。”

       昨晚无情师兄只是瞥了我一眼,便把眼神移开。那一瞬,我却在他眼里看到了陌生的神情,那是失望的神情。

       我到白色小楼的时候,无情师兄已经在门口等我。

       “无情师兄,你找我?”我走到他面前。

       “是的,我要带你去个地方。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我们走吧。”无情师兄的目光扫过我,径直推着车椅朝府门外行去。

       一路上师兄只是闭目养神,闭口不语。我几次想要开口,告诉他昨晚的隐情,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与方应看的瓜葛。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如此几番,便没了告知师兄实情的勇气。

       过了大半个时辰,轿子终于悠悠停了下来。金剑的声音传来:“公子,我们到了。”

       跨出轿门,我大吃一惊,此时的我们竟然身处深山中。

       “金剑银剑,你们在这里守着。”无情师兄吩咐道,又看向我:“你跟我来。”

       师兄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儿,我们前面出现一处断崖。他停住车椅,屹立在悬崖边。

       晨间的山峰浓雾环绕,湿润的空气让我的睫毛都沾上水汽。

       半晌,无情师兄开口道:“师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盯着面前云雾环绕的山峰,并不看我。

       “我不知道。”

       “这座山名叫折虹山。”

       “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师兄,我……”我不明白师兄意欲何为,内心却告知我这一定跟方应看有关。

       “一代豪侠方歌吟,就是在这里招人暗算,命归黄泉。”师兄终于看向我。

       他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这晨起的山间,带着霜气。

       “是方应看联合一众武林高手,将他算计而死。”

       “你知道方歌吟和方应看是什么关系吗?”师兄眼神一凛。

       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传遍我的全身,我仿佛被冻住一般,不能言语。

       “那是他的义父,养育他长大,传授他武功的人。他身上那把血河神剑正是方歌吟所传。”

       “乔玉凤,黑衣坊乔青虎的女儿,长相美丽,被方应看看中,掳走玷污。那女子原有婚约,与丈夫极为恩爱,丈夫得知妻子被强暴,悲愤交加,去不戒斋找他寻仇,却被打断左腿,成了残疾。”无情师兄看着我,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无梦女……”

       “师兄,别说了……”我实在无法听下来,出声打断他。

       “既然你维护他,那师兄便要让你知道,你维护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师兄,我错了!”无情师兄的话就像坚冰插入我的胸口,我素知方应看对我有所保留,却不曾想他竟然会行如此污秽之勾当。

       “事到如今,还不跟师兄说实话吗?”

       “我……”

       来不及对师兄坦白与方应看之间的隐秘。我的身体仿佛有千万只冰刃穿过,直指心窝,嘴里一股甜腥,竟吐出一口血来。

       恍惚中,我听到无情师兄在唤我的小名,不再是冷冷的声音,而是印象中熟悉的温柔语调。

       崖余哥哥,不要恼我,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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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涉险

       话说七月初一,蔡相季子蔡绦娶亲。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花团锦簇、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方应看一袭白衣,以玉带束腰,衣着随意,却是掩不住的贵气。庭前的马车十分豪华,车外站着四位带刀侍卫,亦是锦衣华服。

       彭尖恭敬地掀开帘子,服侍方应看上车。

       “侯爷,贺礼都按照您的安排备好了。珍珠玉佩一副,通犀带一条,金革带一条,累珠嵌宝金器八副,贴近轿子五顶,珍珠大衣、珍珠翠领四时衣裳各十套。早上...

       话说七月初一,蔡相季子蔡绦娶亲。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花团锦簇、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方应看一袭白衣,以玉带束腰,衣着随意,却是掩不住的贵气。庭前的马车十分豪华,车外站着四位带刀侍卫,亦是锦衣华服。

       彭尖恭敬地掀开帘子,服侍方应看上车。

       “侯爷,贺礼都按照您的安排备好了。珍珠玉佩一副,通犀带一条,金革带一条,累珠嵌宝金器八副,贴近轿子五顶,珍珠大衣、珍珠翠领四时衣裳各十套。早上已差人送去丞相府。”

       方应看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彭尖落下锦帘,大声喊道:“去丞相府。”

 

       丞相府的喜宴设在正殿,却连偏殿都坐满了人。宴席是九盏规格。席间乐工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席前斟酒执壶。推杯换盏,只听见一锦衣公子问道:“近日,你们可听闻神侯府的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席间有人搭腔。

       “前些日子,金国大将完颜金伯暴尸荒野,通体发蓝,整个汴京城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我听说那金人死状凄惨,身上衣衫破烂,满身抓痕,可想死时有多痛苦!”

       “你们可知道这完颜金伯是怎么死的?”锦衣公子压低声音。

       “这案子不是交给六扇门了吗?难道你有消息?”

       “家内胞弟就在六扇门当差,听他说,那个完颜金伯是中毒死的!”

       “中毒?”相邻的几位贵戚王孙都放下了酒杯。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毒这么厉害,金国第一大将也没办法,我可是听说这完颜金伯一身武艺,骁勇善战,且心思细密,怎么会轻易中毒,还丢了性命。”

      “六扇门查出他中的是奇寒之毒,仲夏亦如身处寒狱,只能活活冻死。”

       “这跟神侯府有什么关系?”

       “怪就怪在,神侯府里住着一位姑娘,也出了跟那金人一样的病征。”

       “这就听出此话不真,神侯府里哪来的姑娘!”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姑娘正是三清山自在门的弟子,四大名捕的师妹。”

       “这倒是奇了,难道这姑娘也中了奇寒之毒?”

       “现如今,外面传的邪乎着呢,有说这是那金人魂魄不宁,找人来索命的,也有说,这是凶犯挑衅六扇门。”

       “这案子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没查出凶犯是谁,四大名捕的小师妹居然被人下毒,这六扇门的名号怕是要易主呀!”

       一阵哄声,原是新郎前来席间递酒,众人忙拿大杯斟上,一饮而尽。

       方应看坐在隔间,将对话听了个明白。

       “彭尖,你马上派人去查,那帮人说的话可属实。”

       “是,侯爷。”彭尖应声退下。

       方应看握着手中的折扇,思索片刻后,起身吩咐:“回府。”

       “侯爷,今日蔡相季子娶亲,您还没打个照面就离席。这……。”立于一旁的随从出声阻拦,神情庄穆。

       “无妨,你去回禀长史武大人,就说今日府里还有事。改日再奉看蔡公”方应看答道。

       “你与空空留下,裂心铁树两人随我回府。”语毕即可离席而去,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背影。

 

       彭尖回到神通侯府,已是日西时分。侍卫通报侯爷在练武场。

       来到练武场,方应看正在挥舞血河神剑。

       彭尖不觉愣了一愣,自折虹峰一事后,侯爷很少用剑了,每到练武场也是勤练长枪。平日侯爷都是一派气定神闲,今日眉眼间却透着急躁。

       方应看瞥到了一旁的彭尖,停了动作,来不及擦掉额间的汗水,便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姑娘住的卧房机关密布,根本近不了身。奇的是四大名捕四人齐聚神侯府,这倒是少见。”

       “你就查到这些?”方应看变了脸。

       “侯爷莫急,我买通侯府的一个后厨丫头,专管姑娘的药饮。具她说,五日前,姑娘随无情捕头外出,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府时已是昏迷不醒。汤药一碗一碗煎了端去,多日也不见起色。她送药的时候曾透过门缝瞥到,姑娘确实皮肤微蓝。”

       方应看沉着脸,不发一言。

       “照理说,侯爷决定用姑娘犯险之前,寻来数十名同姑娘体质相同的女子,层层试验,耗费内力研制解毒方法,最终得成解法,才用在姑娘身上。怎么会突然反噬呢!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彭尖分析道。

       “最后活下来的十个人现在怎么样?”

       “都囚禁在暗室呢,我已经派人看过,没有异常。”

       “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这件事情只能问无情了!”  

       方应看望着远方的暮色,眼里倒映出烈烈红焰。

       “无情?”

       “彭尖,我们去神侯府。”他将长剑入鞘,吩咐道。

       “侯爷,我们与六扇门素无瓜葛,您贸然跑去神侯府,四大名捕四人都在府里,这不妙呀。”

      “马上准备车马,就我们两人”方应看眉眼中显出压不住的烦躁。

       “侯爷,好歹多带些人。”彭尖面露担忧之色。

       “再多嘴,自折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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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浅唱低吟

        他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少年时。
         自幼生得容貌俊美,天资聪慧。同门的师姐妹亦或江湖上的侠女,钦慕他的女子多如繁星。他却不胜在意。
        让他动心的那个女子,仿佛一阵悦耳的音律将他环绕。美丽、聪慧、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堆砌,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过去那个顾景自怜,不可一世的少年消失了。他陷入...

        他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少年时。
         自幼生得容貌俊美,天资聪慧。同门的师姐妹亦或江湖上的侠女,钦慕他的女子多如繁星。他却不胜在意。
        让他动心的那个女子,仿佛一阵悦耳的音律将他环绕。美丽、聪慧、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堆砌,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过去那个顾景自怜,不可一世的少年消失了。他陷入疯狂的爱恋,费尽心机,百般讨好,只为博美人一笑。而她也温柔地回应他的热情,在他触碰到她手腕的时候,低垂眼睫,淡淡地微笑;又在他稍有僭越的时候,拉开距离。她清冷自持的样子让他疯狂。就在他以为两人心意相通的时候,她拒绝了他,依然是柔柔的、淡淡的样子,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一点也没有伤害他。
        环绕他的韵律消失了,他又变回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只是多了刻骨的恨意,甚至有了轻身的念头。
        多年后的他,已是汴京城神通侯府的小侯爷。百姓口中的大恶人,武林里的大魔头。人人怕他、惧他如阎王恶鬼。
        他曾在黑衣坊掠劫、玷污了一个女子,只因他看中她,动了欲念。他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就像他从前不在意环绕在身边的爱慕者。
        他野心勃勃,一路走来,无人不可利用,无人不可出卖,他想要做到的事情,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做到,得到,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多大的代价。
        少年时那隐秘的音调已经消逝在身后不可见的黑暗里。

        第二次听见那熟悉的音调,他正在轿子里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那是他带上她去碧血营查案,彼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六扇门四大名捕的小师妹,是个有用处的人,或许可以用来牵制六扇门。
        黄昏日落,轿内的光照变得昏暗,他听到稀稀疏疏的响动。那个睡了大半路的人醒了,正睡眼朦胧地左翻右找,想是肚子饿了在找吃食。不屑理会,他偏了偏头,继续凝神静气。突听得啪的一声,那是他扇子被打开的声音。
        他睁开眼,只看见一个暗色的剪影映衬在窗棂上,她侧着身,反手握扇,摆了个顺风旗的手位。柔和的夕阳透过窗棂的薄纱打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镶上一圈毛绒绒的金边。点点眼睫,纤纤翘鼻,微兜下巴,还有阳光勾勒出隐约可见的纤细臂弯。散发着少女特有的甜香。这一瞬,他被打动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转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
        她起身对着他说了什么,做了个鬼脸,把扇子收好毕恭毕敬地还给他。
        他却一句也没听见,熟悉的韵律在他耳边萦绕,他心里溢满了温柔,就像多年前的夏夜,义母晚衣搂着体弱的他,轻轻哼唱着歌谣,他沉沉睡去,安心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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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夜袭

       朦胧的睡梦里,一阵浓郁的琥珀甜香将你裹挟,仿佛置身花海。你记得这个味道,甜甜的花果香托着芳润的木香,这是方应看衣料上龙涎香的味道。初相识,你当这是寻常花香。被他戏谑的称“鄙陋”,不识龙涎香。

       风吹过,清凉的发丝拂过你的面颊,痒痒的。你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想从这舒适的睡梦中醒来,蹭了蹭额头,放任自己陷入更沉的睡梦里。

       一个冰凉的东西掠过你的手臂,紧接着滑过大腿,最后停在了手腕上,轻轻碰着你的手腕。你想用力把它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

       朦胧的睡梦里,一阵浓郁的琥珀甜香将你裹挟,仿佛置身花海。你记得这个味道,甜甜的花果香托着芳润的木香,这是方应看衣料上龙涎香的味道。初相识,你当这是寻常花香。被他戏谑的称“鄙陋”,不识龙涎香。

       风吹过,清凉的发丝拂过你的面颊,痒痒的。你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想从这舒适的睡梦中醒来,蹭了蹭额头,放任自己陷入更沉的睡梦里。

       一个冰凉的东西掠过你的手臂,紧接着滑过大腿,最后停在了手腕上,轻轻碰着你的手腕。你想用力把它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突然感觉手里握住了什么东西,你瞬间清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然后意识到那是一只手。

       猛地起身,双臂奋力反抗,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摁住。你被吓呆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黑暗里,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你终于看清床边的人,正是方应看。

 

       来不及惊呼出声,我就被他抱起,一跃穿过窗口,轻轻落在屋脊上。

       一轮大大的月亮挂在夜空中,繁星如盖,典型的夏夜风景。我却无心欣赏,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

       “别乱动,除非你想摔下去。”他话音刚落,竟微微摇晃起来。

       我本能地抱紧他。

       “你放我下来!”我低声呵斥。

       “本侯偏不放!”

       我想要大声呼救。

       “看来你是等不及想入我侯府。”他看出我的心思,轻声说道。

       我仅着一身沉香色轻纱,柔和的月光洒在身上,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又羞又气,我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方应看竟轻声笑了出来。“我在你床边站了半盏茶的时间,什么没见着。”

       “方应看,你这个小人!”

       “我方应看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很坦荡。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想起问舟师兄告诉我的白骨观。

       闭眼默想,抱着我的这个人,这幅躯干,透过皮肤,血肉,只是一堆骨架,一副骨架抱着我,跟坐在一把椅子上又有什么区别。我得到了安慰。

       思绪越来越深,我进入了一种禅定状态。

       突然,轻微地刺痛从后颈传来,一股凉意顺着经络传遍身体。

       方应看抓住我的手反剪到背后。

       “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躺在我方应看的怀里还这么平静!”他凑近我的脸。

       “所以你要杀了我!”身体里的凉意更重了,仿佛一股寒流慢慢冻住我。

       “杀了你?”他笑了,月光下,俊美的面庞多了一份柔美。

       “我怎么舍得你死。”他的脸凑得更近了,在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的嘴唇软软的,我心里竟溢出温柔的感觉。

       不对,太不对了。顾不得摔下屋顶的风险,我一把推开他,飞起落在了旁边的脊兽上。

       我竟然站稳了。来不及欣喜,体内的寒意陡然加重,我就像掉入破冰的河面,身体瞬间僵住,直直倒下。

       方应看忙飞身一把拉住我,揽入怀里。

       只见他左手结印,嘴唇默念,一抹暗暗的红光竟从他的手掌绽放。

       他将手掌贴住我的后颈,一股暖流汇入我的四肢百骸,身体慢慢恢复知觉。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解,他若是要杀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在给你解毒。”

       “解毒?什么毒?”

       “我留在你身上的毒。”

       “你给我下毒?”

       那日被送入密室不久就我昏迷了,过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那金人是你杀的。”

       “是。”

       “为什么把我卷进去?”

       “你是诱他上钩的饵,没有你,我杀不了他。”

       是了,方应看借我的特殊体质,诱那金人到府上,然后一举诛杀。不对,方应看与那金人像是相熟的样子,就算没有我,诱他上府一趟也不是难事,为什么非要卷入我呢?

       “你用我杀了他?”

       “你倒是难得聪明一回。是的,那日我在你的口脂上萃了毒,完颜生性好色,我料定他一定会看中你。不用我动用一兵一卒,便能结果了他。”

       “果然,一进暗室,他就急不可耐想要玷污你。可惜刚碰到嘴唇,就毒发生亡了。”

       方应看雪玉般的脸上,露出纯粹的笑容,仿佛是对着心爱的女子倾述衷肠。

      被他抱在怀里,我却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你拿到了长枪秘籍,我也还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两不相欠了。”

       我推开他扶住我的手,慢慢走到脊兽边靠住。

       “两不相欠?没有本侯爷的解药,不出十天,你必毒发身亡。”

       “我的生死不劳侯爷费心。”

       “本侯爷不想你死,你便不能死。”

       “方应看,别在我面前摆你侯爷的谱,本姑娘不吃这一套,你这个变态,离我远一点!”

       心里一急,说错话了。

      “你说我是什么?”

      “我说你离我远一点。”

       “我偏要离你近一点”他说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向自己。

       挣扎间,瓦片松动跌落,

       “谁在屋顶?”无情师兄的声音响起!

       “那日,他碰到你嘴唇时就是个死人了,他不死,我也会杀了他!”方应看低声在我耳边呢喃。

       随即,将他的锦袍披在我身上,细细裹好。

       “你这个样子可不能被别的男人看了去。”他望着我,一脸认真。

       楼下突然火光交映,金剑的声音传来。“姑娘的房顶有人!”

       “三日后我再来给你解毒。”方应看瞬间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一句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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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飞橼翘脚

       初夏的夜雨,磅礴如注。躺在床上,听着瓦片上“砰砰”的雨声,眼皮越来越沉。半睡半醒间,脑海里闪过朦胧而亲切的画面。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屋檐下层层的橼木叠加着伸向远处,挑出的角梁上装着琉璃套兽,雨水从屋顶滑落,经过层层瓦片的沟壑,顺着可爱的滴子滴落到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那是我去神通侯府找方应看,破译辽国间谍的密函。商量好同去碧血营后,我正想着去东市挑一匹骏马,却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挡在了神通侯府的乌头门前。

       索性就坐着等雨停吧,我找了...

       初夏的夜雨,磅礴如注。躺在床上,听着瓦片上“砰砰”的雨声,眼皮越来越沉。半睡半醒间,脑海里闪过朦胧而亲切的画面。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屋檐下层层的橼木叠加着伸向远处,挑出的角梁上装着琉璃套兽,雨水从屋顶滑落,经过层层瓦片的沟壑,顺着可爱的滴子滴落到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那是我去神通侯府找方应看,破译辽国间谍的密函。商量好同去碧血营后,我正想着去东市挑一匹骏马,却被突然而至的暴雨挡在了神通侯府的乌头门前。

       索性就坐着等雨停吧,我找了一块雨水溅不到的位置,席地而坐。

       急箭一般的雨水,倾泻而下。我面前升起一股水气,绿植如翠,青瓦如黛,仿佛置身一副古典水墨画中,我不禁看痴了。

       “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乞丐在侯府门前躲雨,原来是你!”方应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轻佻。

       “彭尖,把她领到后堂休息,等雨小一点了再送她回神侯府。”

       “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等雨停,顺便可以赏雨。”

       “青天白日的,你一个小娘子这么坐在本侯府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方应看轻薄了哪家民女,被人堵在门口,要清白呢!”

       “你……”我腾地一下跳起来。赏雨的兴致也没了。

       他见我气鼓鼓的样子,居然笑的更得意了。

       “彭尖,你去搬一把凳子过来。让她坐着赏雨。”

       彭尖忙把撑着的雨伞收起搁在门边,朝府内走去。

       我赌气不再看他,闷声瞪着眼前的大雨。不知过了多久,我跟方应看置身一片静谧里,只有雨水砸到屋面上,地面上的砰砰声。

       屋檐有一个轻微的弧度,雨水倾泻而下,形成美丽的雨帘。仔细看屋檐下的结构,成成叠叠的木块整齐排列,又一层比一层更往外挑出,就连屋檐下的瓦片都是精心组合,一个尖,一个圆。

       我不禁在心中感叹宋朝建筑的精细秀美,以前听老师说,宋代建筑组合多样化,装饰丰富多彩,雕刻精细,与唐代规模宏大,规划严整的恢弘宽广确实是各有千秋。

       “这屋檐上的瓦片,圆的叫瓦当,尖的叫滴子。瓦当覆盖在筒瓦前端,保护木制飞檐,滴子在内引导水流,防止雨水沿着屋檐侵蚀墙体。”方应看出声打断了我的遥想。他的声音懒懒的,有着催人入眠的放松之感。

       原来这如意形状的小瓦片叫滴子,我默默记下。

       “那边屋角一层一层的木头呢,叫什么?”我有着不耻下问的精神。

       “那叫“叠涩”,是一种砌筑方法,先铺一层木头,再铺第二层的时候可以往外出挑一段距离,下面的一层叫檐橼,上面的一层叫飞橼。你没听过飞檐翘角吗?”

       “飞檐翘角?”我重复着他的话。

       方应看像看着一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慵懒的音调拔高:“飞橼也叫飞檐橼,就是你看到的屋檐微微抬起的样子。翘角则是指在角梁的作用下,建筑的四角能稳稳得翘起来。”

       我恨不得手边有一个札记本可以把他刚刚说的话都记下来,慢慢消化。又不禁感叹他就像一位满腹俊采的夫子,可以把枯燥的名词解释也变得这么有魅力,让人迫不及待想要问他更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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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真佛?恶鬼?

       三清山云山雾绕,美不胜收。不管来几次,都让我如初见般震撼不已。

       走进练武场,远远看见问舟师兄正在教一小童习剑。

       “弓步直刺、回身后劈。”

       问舟师兄拿着木剑边挡住小童的攻击,边念出招式。

       小童虽出剑有些不稳,但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拿着小木剑的样子稚气可爱。

       “怎么?累啦...

       三清山云山雾绕,美不胜收。不管来几次,都让我如初见般震撼不已。

       走进练武场,远远看见问舟师兄正在教一小童习剑。

       “弓步直刺、回身后劈。”

       问舟师兄拿着木剑边挡住小童的攻击,边念出招式。

       小童虽出剑有些不稳,但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拿着小木剑的样子稚气可爱。

       “怎么?累啦,跟着师傅下山几天,就没力气啦!这么偷懒可练不成真功夫!”问舟师兄亲昵地捏捏小童红丹丹的脸蛋,“再来。”

       小童握紧手中的小木剑,摆好防御的姿势,眼睛却朝我看来。 

       “看什么呢?练武的时候怎么能走神!”问舟师兄严厉地说道。

       小童扔下手中的木剑,开心地朝我跑来。胖嘟嘟的小脸蛋盈满了笑容。

       “小师姐,你回来啦!”小童一头撞进我的怀里。

       “问舟师兄。”我讪讪地打招呼,有点不好意思。

       “师妹,你怎么来了!”问舟师兄惊喜地看向我,拾起地上的小木剑。

       “构儿,看到师姐木剑都不要了,你可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武器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要好好爱惜。”

       构儿腻在我的怀里,低下头。喃喃说道“师兄,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你也累了,去喝点水吧。这两把木剑,拿去放好!”

       构儿接过木剑,却抓着我的裙裾不放手。

       “怎么,还想继续练剑?”问舟师兄故意沉下脸来。

       构儿这才抱着木剑,小步跑开了。

 

       再见到师兄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引我到一处凉亭坐定。

       我看着几米开外的群山,云朵环绕,就连自己也好似坠入仙境。问舟师兄坐在我身边,给我沏上热热的茶水,一股果香萦绕着茶香溢满我的口齿。

       “好特别的茶,还有一股桃子的香味”我欣喜地看向师兄。

       师兄见我的表情,笑意挂上嘴角。“你慢点喝,别烫着。”

       我端着茶杯,闭上眼睛,氤氲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些天的各种噩梦惊惧同时涌上心头。

       我睁开眼,看向问舟师兄。他依然是笑盈盈的看着我,一脸满足。

       问舟师兄总是有让我卸下一切防备的力量,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就像是我心中的一块舵石,在我恍惚失意,坠入黑暗时,拉住我。

       再也压抑不住心口翻滚的情绪,我抱住师兄,大哭起来。

       我并没有告诉问舟师兄,在神通侯府的遭遇。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进入那间阴暗寒冷的暗室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神侯府了。无情师兄守在我的床边,正查看一卷卷宗。

       “你醒了。”无情师兄见我悠悠转醒,忙放下手中的卷宗。吩咐屋外的丫鬟扶我坐起,伺候吃药。

       等到屋里再次只剩我们两人时,无情师兄看着我,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吗?”

       “我……”

       “你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我茫然地看着无情师兄。眼前的一切都不怎么真实,是不是我还在做梦。

       梦里一个蓝脸獠牙的恶鬼一直追着我,所到之处燃起烈烈火焰,仿佛要将我焱烤炙死。

       无情师兄见我面露惊惧,眉头一紧:“方应看!”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惊雷,让我一下恢复了神识。

       方应看,是他将我骗到神通侯府,用我的性命去换那金人的长枪秘籍。他早就盯上我,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他就开始谋划了。

        可是,我又为什么会毫发无伤的躺在神侯府的床上,而不是一具被抽干血液的尸体。

       剧烈的头痛袭来,我轻哼一声,险些跌下床。

       无情师兄忙伸手扶住我,不等我缓过神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金剑的声音响起。

       “公子,金国的第一武将被人发现暴尸荒野,尸体被抽干血,通体发蓝,死状恐怖!”

       无情的眼神一凛,“金剑,你随我同去查看,银剑留下来照看姑娘。”

       “是,公子。”

       “你好好休养,过几日好些了,让问舟带你去找顾师伯好好瞧瞧。”无情师兄叮嘱道。言毕便带着金剑消失在黑夜里。

       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疑问涌上心头,怎么死的会是那个金人!

       头埋在问舟师兄的胸口,我渐渐止住了哭声。这些天的恐怖阴郁之感也随着问舟师兄的声声安慰烟消云散。

        问舟师兄一手虚环着我,一手轻轻拍在我的背上安抚。

        “你呀,小时候闯了祸,被师傅责罚,也是这样,抱着我哭成大花猫。”师兄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尾声又添了笑意。

       “师兄,如果一个人被鬼魅迷惑,言行不由心,该怎么办?”

       “鬼魅?师妹,你说什么呢?”问舟师兄将我扶正,疑惑地看着我。

        “说书人不是常说,某位公子被女鬼的美色迷惑,分不清黑白是非,耗尽阳气而亡。”我不敢看师兄的眼睛。

       “难道师妹也被女鬼缠上了?”问舟师兄望着我,不置可否。 

       不是女鬼,是男鬼!我心里腹诽道。

       方应看就像是有着魅惑人心皮囊的妖孽,只要他想就可以让你感觉亲近和信任,你沉浸在他编造的甜梦里,被噬魂碎骨也不自知。

       “好了,妖孽嘛,都是用美丽的外表迷惑人心。师妹,你可听说过白骨观。”师兄见我闷声不说话,终于开口。

       “白骨观?”

       “白骨观是一种修佛的方法,让修佛人明白生命的本质就是一副骷髅,世间的人不过都是一堆白骨,让自己能够静心入定、明心见性,不被眼前的浮光掠影所迷惑。”问舟师兄看着我,缓缓解释道。

       是了,人生百年,到最后都是一堆白骨,我也好,师兄也好,哪怕是方应看,也逃不出这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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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应看其人

       自上次与方应看从碧血营查案归来,我就染上了风寒。无情师兄忙着查案,顾不上我。苦口的药汤倒是一顿不落的差人送来。 

       在府里休养几日,终于让我逮到机会,金剑银剑随无情师兄外出查案。才顺利溜出侯府,外出透透气。

       这几日天天喝那苦药汤,今天本姑娘一定要多吃几块冰糖糕补回来。只是还没等我走到卖糕点的茶摊,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彭尖!”我惊呼出声。

   ...

       自上次与方应看从碧血营查案归来,我就染上了风寒。无情师兄忙着查案,顾不上我。苦口的药汤倒是一顿不落的差人送来。 

       在府里休养几日,终于让我逮到机会,金剑银剑随无情师兄外出查案。才顺利溜出侯府,外出透透气。

       这几日天天喝那苦药汤,今天本姑娘一定要多吃几块冰糖糕补回来。只是还没等我走到卖糕点的茶摊,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彭尖!”我惊呼出声。

        彭尖着一身粗布衣裳,看着倒像是一介山野村夫。难道他被方应看撵出侯府了!我盯着他,止不住脑洞大开。

       “姑娘,侯爷请您到府上走一趟,有要事相商!”彭尖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你……”我抛出一连串问题,被他低声喝止。

       他沉下脸,轻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侯爷嘱咐,切不可被人发现行踪。”

       我见他一脸肃穆,点了点头,随他走出人流。

       彭尖带着我七弯八绕,等到达侯府时,已是日落西山。

       我本就病体未愈,又在外奔走了半晌,汗水早就浸湿了衣服。在侯府里坐定后,身体竟低烧了起来。

       这下糟了,回去肯定会被无情师兄责备。以后想要偷跑出来就更难了。

       “你脸怎么红红的,病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还没回过神。他的手就伸到我的眼前,拨了拨我额前汗湿的头发。

       我忙站起来躲开他的手,起身的太急,腿撞到了桌脚,一对瓷瓶滑到地上,摔得稀碎。

       “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方应看手握折扇,望着我笑。

       我站定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我们的距离。

       他却大步走上前,险些将我逼进墙角。

       “你躲什么?我方应看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他的笑容更大了,露出皓白的贝齿。竟有些少年气。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的更厉害了。 

       他站在我面前,饶有趣味地盯着我看了几秒,才笑盈盈的走开。

       他走到桌前坐定,早有人换了新的瓷瓶上来,地上的碎片也已经清理干净。

       “你不是说有要事相商,是案子有新的线索了吗?”

       他不答话,只是提起右手,细细地看。

       我才想起来,他在碧血营为了救我而受伤的手。

       “我叫你来,是因为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

       “报答你?”我有点不明就里。

       “是的,报答我,这难看的疤痕不就是你留给我的吗?”

       “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我诚心说道。

       “你要我怎么报答你,你说便是。”

       他放下手中的折扇,朝我走来,一手搭到我的肩膀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阵清冽的香味从他的袖口飘出。

       “你很快就会知道”

       眼前一片发白,他的声音变得恍惚。我坠入迷雾里失去知觉。


       “此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师妹,你从小在山上长大,心思纯良,千万不要被他利用,知道吗?”

       那日我被问舟师兄所救,师兄得知我在虹桥与方应看的交集。说出这番话,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要细问,他却不愿多说,只让我与此人保持距离,不要再有瓜葛。

       方应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问舟师兄如此忌讳呢。

       我在黑暗里缓缓醒来,眼睛慢慢适应黑暗,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质大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无法移动分毫。隔着锦绣帷幔,阵阵交谈传来。

       是方应看在与人说话。

       “我早在雪原查案的时候就盯上她,为了她,本侯爷可费了不少功夫”

       “方侯爷,此女子果然如你所说,是练就无上神功的药引?”

       “她手腕上有蛊毒的脉印,你一看便知。彭尖,把她带出来。”

        脚步声走近,彭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死死地瞪着他,他面无表情的抱起我,朝外走去。

       穿过门帘,室内顿时大亮,方应看与一金人打扮的男人正坐着聊天。彭尖将我放在金人旁边的交椅上,默默退到方应看身后。

       我这才看清这是一间金国风格的内室。而我也已经换了一身锦衣。

       那金人年纪比方应看略长,他走近我,握住我的手腕,细细查看,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

       “好!好!”他一连串的叫好,竟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蛊毒脉印。方侯爷,你开口吧,想我用什么跟你换?”

       “长枪秘法”方应看沉声说道。

       “长枪秘法是我们金国的至宝,我怎么能将它教给一个汉人!”

       “你可知道这女子是谁,她可是三清山自在门的弟子,四大名捕的小师妹,我可是冒着与神侯府结仇的风险”

       “什么?神侯府!”金人明显一惊,看我的眼神变得犹豫。

       “若是被四大名捕查到他们的师妹被我做成药引,这个仇……”

       “哈哈哈”方应看一阵轻笑,手中的折扇铺开轻轻摇曳。

       “想不到堂堂金国第一大将,也是个软骨头,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大事!”

       “这……”

       “你怕什么,这是神通侯府。待会儿把她带到暗室,放干她的血,风干带走。其他我来处理,神不知鬼不觉。有事情也是我方应看担着,与你何干。” 

      方应看笑着说出这些话,我的性命于他不如蝼蚁。

       “你就不怕神侯府的人查到你的府上?”

       “我方应看做事向来不留纰漏,你放心,没人知道她来过侯府。”

        “好!既然方侯爷如此周到,那我就同你做了这个买卖!”金人用力的拍了拍方应看的胳膊。贪婪狠利的眼神看向我,仿佛看着陷入猎人陷阱的小兽。

       我已没有瞪眼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应看吩咐彭尖,把我送到暗室,准备锋利的匕首跟盛血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