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桃红柚】秘密通讯
/慢慢慢慢补档
01
陈涛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背。
后桌女生自从买了杯奶茶回来,就一直在陈涛身后叹着气,抱怨店家忘了给她加珍珠。
“没有珍珠的奶茶就没有了灵魂!”女孩拿笔头气愤地戳奶茶的杯身,一整杯浅棕色的香浓饮料随之在塑料杯子里摇晃起来。
这本来和陈涛没什么关系。但是在语文课上默写《琵琶行》的时候,一默到“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陈涛脑海里就浮现出无数饱满的黑色珍珠掉进玉盘子里的诡异画面,结果他手一抖,把句子默成了“大珍小珠落玉盘”。
这件事被王奕他们一直嘲笑到大课间,连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吃泡面的时候王奕还在叫陈涛“珍珠小王子”,陈涛抬着杯面往嘴里喂了口面...
/慢慢慢慢补档
01
陈涛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背。
后桌女生自从买了杯奶茶回来,就一直在陈涛身后叹着气,抱怨店家忘了给她加珍珠。
“没有珍珠的奶茶就没有了灵魂!”女孩拿笔头气愤地戳奶茶的杯身,一整杯浅棕色的香浓饮料随之在塑料杯子里摇晃起来。
这本来和陈涛没什么关系。但是在语文课上默写《琵琶行》的时候,一默到“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陈涛脑海里就浮现出无数饱满的黑色珍珠掉进玉盘子里的诡异画面,结果他手一抖,把句子默成了“大珍小珠落玉盘”。
这件事被王奕他们一直嘲笑到大课间,连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吃泡面的时候王奕还在叫陈涛“珍珠小王子”,陈涛抬着杯面往嘴里喂了口面条,包装盒盖住了陈涛的大半张脸,“你们够了没!”
为什么要有珍珠这种东西的存在!
连泡面都不好吃了,陈涛臭着脸把泡面放在一旁:“不吃了!”
王奕刚吃完一桶,砸吧砸吧嘴吐槽陈涛的浪费:“你这胃口一天比一天小啊,今天我可是不会帮你吃了,你这个浪费小鬼。”
大家都希望每周周五下午没有统一的数学考试,而陈涛开始希望他的眼前再也没有珍珠。
体育课的时候陈涛懒懒靠在篮球场旁的座椅上,林渝植一抬手进了一个三分,篮球顺着弧度砸进框里,又在地面上弹开。
一蹦一蹦的,又像颗巨无霸型珍珠一样。
陈涛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盖在自己的脸上,讲话的时候衣服正对着嘴的地方跟着一动一动的:“为什么奶茶里面有没有珍珠对女孩子这么重要啊?”
林渝植走过来把陈涛的校服挑开,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篮球场边很多过来偷偷围观的女生说:“这个重要程度应该和她们的校园生活不能没有陈宥维一样。”
最角落的那个篮球场地理位置不算好,却围了几圈从别的体育项目上溜过来看人的女生,人墙内高挑个子的男生侧脸若隐若现,陈涛甚至能看见少年跳跃时跟着飘动的发梢。
七班的陈宥维,这个在无数女生口中出现过的名字。
看男生打球很有意思吗?陈涛又开始不太理解了。
王奕用校服掩护着玩着手机上网冲浪,他“霍”了一声,陈涛把头凑过去问他看到什么劲爆消息了,可惜屏幕上既不是谁谁谁的勇敢告白也不是哪次考试的预先答案,而是一个名叫“秘密通讯”的学校论坛里的活动。
[秘密通讯:
在帖子里留下你的手机号,有缘者可按照帖子里留下的手机号互发消息达成聊天关系。
在秘密通讯中,你有权利不透露你的名字、班级等任何私人信息,通讯双方只是平等神秘的交流关系。
你们可以诉说烦恼、分享喜悦,在秘密通讯中,希望你可以获得不一样的神秘快乐。]
陈涛边看边皱眉:“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活动?”
王奕倒是坏笑着看他,“比如呢,你就可以在这个活动里问问别人:为什么我天天想吃泡面但是每次都吃不完?或者你也可以问:把琵琶行里的诗句默写成大珍小珠落玉盘是什么水平?还有得救吗,语文老师会放弃我吗?”
“王奕!!!你别让我抓到你!!!”
后桌女同学这次买的奶茶里加了双倍的珍珠,一整节语文课上陈涛都能听见女生快乐地哼歌声,这次默写的内容是《西厢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明明是很悲情的内容,陈涛却感觉十分出戏。
下课的时候他怀着好奇之情转过身去问女生:“对你来说,是珍珠重要一点,还是陈宥维重要一点?”
一提起陈宥维,女同学的脸都应景地粉嫩了起来。
“我打个夸张一点的比喻吧。奶茶里的珍珠是沙漠里最后一抔水,是最不可或缺的原料和快乐的意义;但是陈宥维呢,他是沙漠里你抬眼忽然看见的绿洲,这绿洲只是你的幻觉或者是海市蜃楼,它不能保证你生命的维持,但是它是全世界美好的浓缩和希冀的体现。”
陈涛被这话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明明只是珍珠和陈宥维,语文考过不及格的陈涛都听不懂女生在讲些什么了。
什么什么沙漠,又什么什么绿洲的。
放学后陈涛买了一杯奶茶,加了珍珠。
他还是没懂珍珠带给后桌女生的快乐在哪里,但这奶茶的后劲倒是让他直到夜里十二点还没睡着。
陈涛翻过身逛起了论坛,那个“秘密通讯”的帖子又飘到了首页,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诉说烦恼,分享喜悦吗……
陈涛觉得自己的倒霉也需要通过通讯和别人分享一下。
他翻到最后一页,最新的那个留言还没有被标记“通讯好友已结对”,陈涛复制了那串手机号到短信页里。
—为什么奶茶里的珍珠对女孩子这么重要?
对方回复得很快,不过只是一个短短的符号而已:
—?
陈涛只以为对方对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能力回答,便想了想,换了另一句话:
—为什么陈宥维对女孩子也这么重要呢?他真的是绿洲吗?
这次对方的字数增加了几个字:
—。。。。。。有吗?
陈涛觉得对方要么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不理解女生心思的男孩子,要么是个对陈宥维没有兴趣的独特女孩,这两种可能,都让他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期待。
对方又发来短信:
—你是?
陈涛觉得这人怎么连活动的基本要求都没看仔细,于是打字道:
—秘密通讯里我有权利不透露我的个人信息,你没看清帖子吗?
这人帖子内容都不认真看就留下手机号了,看来平常语文课的默写肯定比自己还糟糕,陈涛这样得意地想着。
他甚至想问问对方有没有在语文默写上犯过比自己还搞笑的错误。
—我在语文课上默写,把[大珠小珠落玉盘]写成[大珍小珠落玉盘],被我朋友笑到现在,他自己明明还把definitely写成definitly呢,竟然还笑我。
—……你们也是不分高下的程度了。
—难道你就没有默写出过错吗?
—那倒是有……我经常在化学默写的时候记不清配平项。
……
秘密通讯好像确实有股神奇的魔力,陈涛觉得自己的语文默写出糗已经不算是苦恼了,因为在这个学校里的某一个教室里,也还有一个经常记不清化学公式配平项的人。
02
秘密通讯使陈涛和神秘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会在短信里抱怨今天食堂的饭是硬的,吐槽数学卷子压轴题根本没人有时间做,在天气好的时候会在每个句子后面加感叹号和波浪线。
陈涛这人其实很能发嗲,发消息的时候总是加例如“晕晕,哎哟,555”这样的语气词,可在日常中看见女生撒娇又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王奕让他对着自己卖萌也十分不情愿的样子。所以陈涛是个傲娇的矛盾体。
陈涛问通讯的对方:
—你有没有外号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
—旺仔。
—hoho,你叫旺仔,那你叫我浪仔好了。
—学我?
—(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陈涛去小卖部的时候瞥见货架上的旺仔,愣了一秒,感觉罐子上印着的卡通玩偶在和他说:
再看,再看,就把我喝掉。
这也太有代入感了吧!
陈涛一想象到和他聊天的人是一个旺仔卡通头像,就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弄得起鸡皮疙瘩。
路过的胡文煊拿过一罐旺仔,拍了拍陈涛的肩膀,“你也喜欢喝旺仔?”胡文煊显露出满意又赞赏的表情,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
胡文煊是个很逼的人,在别人都拖着宽大裤脚的时候自己去裁缝店修窄了校裤,总是在校服外套里穿着自己酷炫的带logo私服,在发现周围人都喝可乐的时候改喝旺仔牛奶。
陈涛看着胡文煊对自己挑了挑眉,心里忍不住怀疑:
[旺仔]不会就是——胡文煊吧?!
陈涛花了一整节语文课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在课上偷偷做数学题,语文老师以为陈涛抬着头在认真听课,还特地点名表扬了他。
其实陈涛是在盘算着怎么向[旺仔]套话。
他放学后给对方发了消息。
—你为什么叫旺仔?是因为你喜欢喝旺仔牛奶?
—那你为什么叫浪仔。
—……好吧好吧是我学你行了吧。
—嗯,很满意。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叫旺仔?
—秘密。其实我不喜欢喝旺仔牛奶,你喜欢?
—喝过几次,感觉还可以吧,你以后可以多试试。
—浪仔喝旺仔……
[旺仔]还真是有够神秘的。
验证到对方不是胡文煊,陈涛松了口气。
课间的时候陈涛刚把一罐旺仔喝完,他看见走廊外边高挑男生的身影隐隐经过,停在了自己班级后门门口。
这不是绿洲嘛。
陈涛转过身去和后桌女生说:“你的绿洲来了。”
女生还在思考数学题思路,这时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陈涛,“什么什么绿洲?”
陈涛指了指后门的方向,女生跟着转过头去,脸上显现出十分惊喜的表情,下意识地想大叫出声,又默默地捂住了嘴,激动地拉住陈涛的校牌带子压低着声音说:“是陈宥维唉!!!”
姐姐姐你松手我脖子要断了!
陈宥维直直地站在后门外,似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拦住一个刚走出去的学生说了话,那学生听了后转过身在班里叫了一声:“体育委员跟着去开会了!”
体育委员王奕人呢?
林渝植走过来说着:“王奕被英语老师拉去办公室喝茶了,要不你替他去吧。”
陈涛瞪大了眼睛,说话有点结巴:“我我我——为什么要我去——”
后桌女同学拿了把三角尺威胁道:“不准让我的男神在外面尴尬地等待!”
感情你对男神的崇拜轻易推翻了我们前后桌的革命情谊!
陈涛问林渝植:“下节什么课啊?”
林渝植抬眼看了看黑板上的课表,“历史课。”
历史课?!
陈涛立刻一脸严肃地说:“我甘愿替王奕去开会,即使会错过一节精彩的历史课。”
陈涛起身的时候把旺仔空罐子顺路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箱里,门外的陈宥维看见了陈涛的这个动作,表情好像有一些变化。
陈涛走到陈宥维面前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有一点紧张,“走吧。”
陈宥维点点头转身起步,他走在陈涛前面一点,又转过头来笑,“我怎么记得三班以前的体育委员不是你啊?”
陈涛看见陈宥维笑还有点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花了好几秒才回答:“我们班体育委员有事,我替他去。”顺便还能翘一节历史课。
像陈涛这样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撒娇拜托别人的绝不自己动手,平时睡懒觉也像只猫一样。如果他能当体育委员,那真是比奶茶里没有珍珠还奇怪的事情了。
多媒体教室里坐满了各班的体育委员,老师在讲着有关于运动会的安排工作。
陈涛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发呆,身旁的陈宥维递给他一张纸,“老师说的内容会有点多,你可以记一下。”陈涛接过去,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示意自己也没有写字的笔。
陈宥维叹了口气,“我也只带了一根。算了,我给你记一份吧。”
陈涛弯着眼睛说谢谢谢谢,满是得意满足的小表情。他继续看着周围的人发呆,身边传来陈宥维写字的沙沙声。
运动会一直算是陈涛的“度假时刻”,他懒得报项目,就只躺在草坪上晒晒太阳,和王奕他们围观4x100的接力赛。
去年好像陈宥维去参加1500m了,终点处有好多女生拿着矿泉水在旁边等着,人一跑到了又不敢上去接,只是默默地给陈宥维让出道来,面红耳赤地偷偷捏紧自己手中的水瓶。
陈涛又转过头去看在认真记录的陈宥维,少年新剃的鬓角微微泛着青,比很多男生的头发看着都要清爽许多。
陈宥维明明在认真写字,却把眼神侧过来,问:“怎么了?”
陈涛慌忙摇头,说没什么。
他好像能稍微理解了女生们的心情了。
陈宥维认真的时候,看起来确实还蛮帅的。
会议结束的时候陈宥维把写满了一面的纸张递给陈涛,陈涛甚至还莫名有点脸红,“谢……谢谢。”
他们一起下了楼,楼梯上陈涛看见走在前面陈宥维一起一伏的发梢和挺直的背脊,抬手轻轻在陈宥维背上碰了碰,说:“我叫陈涛。”
陈宥维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他又转过头笑,“我知道的,去年十佳歌手你唱歌很好听。”
陈宥维这个人,把知道自己名字这句话说得像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一样。
理所当然又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暧昧,这人真是说情话的天生冠军。
晚上的时候陈涛给[旺仔]发了消息:
—我突然觉得,陈宥维对女孩子的重要性可以理解了。
—?
—就……他这人蛮好的。
03
运动会前两个星期的时候王奕在讲台上大声招募报名的运动员:“800m女生还差一个人!铅球标枪已经报满了!1500m男生谁上啊!”简直堪比一个活体喇叭。
陈宥维来帮老师收各班报名表的时候班里名额还没报齐,陈涛偷偷溜出去拍陈宥维的肩,等陈宥维转过来的时候又钻到另一边去,像个恶作剧成功得意洋洋的小孩。
陈宥维无奈地笑,“王奕说你们班男生1500m还没人报。”
陈涛抬头看天,表示如此累人的项目有谁会去自我折磨,他又问:“你报了1500m?”
陈宥维又点点头。
陈涛觉得,要是给学校里的女孩子们一个可以和陈宥维一起跑1500m的机会,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报名的。
报名截止最后一天的时候,王奕拿着计算器在讲台上沉重地宣布:“还没报满的项目我就随机抽学号了。”
男生1500m还差一个,王奕手指在计算器里按出一个函数,喊出计算出来的数字:“26,26是谁啊?”
坐在下面正喝着水的陈涛被吓得呛到了自己,他咳嗽得脸都红了。
三班的26号,正是陈涛他本人。
—我真的要吐血了,运动会缺人偏偏抽到我!
—什么项目?
—1500m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校门口的烧烤店在周五的晚上生意就开始忙碌了起来,陈涛他们刚打完球,在烧烤店里占了最后一个桌子,王奕还不忘嘲笑陈涛,叫他多点几个鸡腿补一补,1500m可以跑得轻松一点。
“还不是你!抽谁不好抽我去跑一千五!”陈涛愤怒地简直要把筷子都折断。
门口又进来一群人,带头的邓超元抱着篮球,和陈涛王奕他们打了招呼,后面跟着的是陈宥维,对着陈涛笑了笑。
店里没有位置了,他们只能和陈涛一行人拼桌。
陈宥维坐在了陈涛旁边,他看见陈涛前面放着的芬达,打趣问着:“今天不喝旺仔了?”
被你看见喝旺仔也就之前那一次好不好!陈涛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刚打完球的陈宥维衣服上还沾着汗,呼吸比较急,胸口起伏地厉害,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滑下来。陈涛忍不住给他递了张纸巾,陈宥维笑着接过,店里很吵,他把头凑过来,说了句谢谢。
王奕看见两个人的小动作,叫着:“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涛瞪了回去:“管很多噢你。”
王奕叹气拍了拍低头吃东西的林渝植,“是我们教子无方了。”
陈涛吃东西的时候比平时还要乖,吃了很久只小口小口嚼完了一串烤馒头,王奕吐槽陈涛装斯文,陈涛很不平,自己以前胃口也很小的好吗!
陈涛吃了很少就说饱了,他脑子里还全是1500m带给自己的阴影,他撑着头叹气,陈宥维问他怎么了。
王奕抢先回答:“陈涛点儿背,被我抽到去跑1500m了。”
这对于平时不怎么动的陈涛是个灾难性事件。
陈宥维很认真地看着陈涛,说:“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晚上和我一起跑步。”他又补了一句:“去年一千五我拿了第一名。”
能和第一名一起跑步听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事情,陈涛也被蛊惑了似的只知道点头。
陈宥维很满意地笑了,眼睛里也亮晶晶的,他又给陈涛夹了点烤肉,“这个尝起来还不错。”
明明说过自己已经吃饱了的陈涛也拿起筷子晕晕乎乎地往嘴里塞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俩动作间的亲密之感。
陈涛的嘴巴里鼓鼓的,低头乖乖吃着,像个小媳妇。
其实陈涛臭屁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输胡文煊。
晚自修下课之后要和陈宥维一起去跑步,他还特地换上了自己的私服,带着logo的运动服在满是校服的校园里格外拉风,陈涛的斗志像鼓起的船帆,他一蹦一蹦跑到七班面前,陈宥维已经在栏杆上等着他了。
这感觉倒是有点像等着对方下课的情侣。
操场旁边的那条小路路灯还没亮,在周围树木的遮挡下显得很黑,陈涛没注意台阶踉跄了一下,陈宥维便下意识牵住了陈涛的手,“小心!”
“好好跟着我走。”陈宥维很无奈的样子,陈涛有点被吓到了,只乖乖地点头,连他们的手是牵着的也没有发觉。
夜晚的风很凉,吹得陈宥维的校服外套鼓了起来,树梢传来“沙沙”的声音,是风在低低浅唱。
这时路灯突然一盏一盏,在他们面前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条小路。
陈宥维看向陈涛,脸上的表情也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温柔,他发间住了风,眉眼里盛着光。
不是吧。
这也太浪漫了吧——
陈涛躺在床上,闭着眼眼前也浮现出点点暖黄灯光,他的心跳变得很快。
他在信息栏打字打了很久,删删减减,最终还是发过去一句话: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对方回复得很快: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算不算吧……
—说说细节。
—就……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觉得他头发也好看,跑步的时候也好看。
连路灯也好看了起来。
04
陈涛趴在桌子上睡醒的时候,后桌的女同学正紧紧拉着她好朋友的手加油鼓劲,另一个女生看起来是很文静可爱的类型,手拿着一封信,白嫩的脸上浮着粉色,表情又带着紧张,“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不要担心了,你把信送出去就好了,反正也是一番心意嘛!”
趁女同学的好朋友离开之后,陈涛转过去虚心请教:“你们女孩子喜欢别人是一定会告白的吗?”
女生思考了一会,说:“不是全部都会吧,但是不说总是不甘心啊。”
女孩的心思总是藏在偷偷藏匿的目光中,躲在没有署名的书信中。
总是希望再多见一面,却很多时候连一句话也没有面对面讲过。
那些酸甜味道的喜欢飘在一个又一个的梦里。
而陈涛不太一样。
往常的他总是大大咧咧地展示自己的喜好,喜欢的饮料可以重复喝一周,面对讨厌的东西脸上嫌弃的表情也总是做得很夸张。
但是到了陈宥维面前,好像又有一些特别。
要怎么和陈宥维说呢?
说,你笑起来真的蛮好看的。
说,我想把和你相处的时间再拉长一点。
恋爱苦手陈涛叹了口气,去询问他的秘密通讯好友:
—告白要怎么做啊?
—。。。我没给别人告白过。
—噢哟,听你这意思是别人经常对你告白了?
—算是吧。
—那你不喜欢的人对你告白,你会怎么想啊?
—觉得还是蛮可爱的吧……
—啧,你是不是想说因为喜欢你所以眼光很好,觉得人家可爱?
—我可没这么说。
过了很久之后,[旺仔]又发来一条信息:
—你怎么知道,对方就不喜欢你呢?
天气转凉,陈涛的长跑成绩慢慢变好,陈宥维夸奖陈涛的表现,陈涛便得意地像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陈涛的眉一挑一挑的,陈宥维便弹了弹陈涛的额头。
陈涛身上的运动服已经不足以抵抗秋风了,陈宥维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披在陈涛身上,陈涛不同意,陈宥维便亲自给陈涛拉好拉链,“听话。”
陈涛果然很听话。他看着走在前面给自己挡风的陈宥维,少年身形瘦削,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周围的风都在他身边起舞。
陈宥维突然说:“你知道我对你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是那次你在台上唱歌,天气很冷你却只穿着很薄的一件表演服,明明冻得都发抖了,脸上还是很倔强的神情,拿着话筒的小拇指翘得很高。
你下台之后有女生来找你合照,说很喜欢你,你一脸呆呆的,又很不好意思,还是给人家举着手机弯腰合照。
那个时候我觉得,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
陈涛在陈宥维身后问:“是什么啊?”
陈宥维转过身揉了揉陈涛的头发:“觉得你是个傻子。”
切!
陈涛不爽的时候嘴巴嘟起来简直能翘到天上去。
运动会这一天还是来了,尽管陈涛不是特别期待。
他和陈宥维分在了一组,检录的时候陈宥维催他做拉伸准备,又帮他把号码牌戴起来。
陈涛一想到自己要在跑道上连续绕几乎四圈,就绝望地神游天外。
陈宥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别紧张,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了。”
“什么话?”
陈宥维将自己的额头与陈涛的相贴,“陈涛是最棒的。”
后来的麻木喘息陈涛已经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陈宥维陪着自己跑完了全程。
去年1500m的冠军,陪着陈涛慢慢跑向了终点。
终点处围着他的朋友们,王奕拧开一瓶水问他想不想喝,林渝植喊着让大家让出点空间来,还有好多人在问:陈涛你觉得自己缓得过来吗?
有好多人在说:陈涛你真棒。
陈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牢牢勾着陈宥维的脖子,面对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陈宥维揽住陈涛的腰肢,摸着陈涛刺刺的发尾,说:“陈涛果然是最棒的。”
陈宥维揽着没力气动弹的陈涛去水池洗脸,水滴粘在陈涛的发尖,陈涛懒洋洋地靠在陈宥维身上,偶尔哼哼几声。
陈宥维拿纸去擦陈涛的脸,陈涛却调皮地把脸埋进陈宥维脖子里。
“你别闹,我身上都是汗。”陈宥维面对陈涛的时候总会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陈涛听话地把脸抬起来,这时两个人距离又太近了一些。
陈涛垂眼咬了咬唇,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陈宥维没回话,只搂紧陈涛的腰,慢慢凑近。
陈涛单手攀上陈宥维的肩膀。
他们在互相试探,长长的睫毛触碰着。之后的浅浅的吮吻,这力度显得太轻太温柔,像是一场怕被惊醒的梦。
不远处传来说笑声,陈涛连忙推开陈宥维,侧开脸,露出红红的耳朵。
陈宥维把自己的号码牌解下来,薄薄的一层红白相间的布料被卷起来,小心翼翼地系在陈涛的手腕上,用别针固定。
“待会人会很多,怕你走丢了。”
系上陈宥维号码牌的陈涛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那个陈涛。
傲娇的陈涛脸很红,但是表情显得很嫌弃。
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会走丢。
陈涛走回自家班级阵地的时候王奕捞起他的手腕,指着那条像丝巾一样的东西问:“这什么啊?你的新潮流吗?”
陈涛拍开王奕的手,“别乱动!”
之前还一脸嫌弃,现在倒是护得像个珍宝一样。
“今天晚上不上自习,陈思键问我们去不去打球唉?”
陈涛想了想,说:“我要问问陈宥维。”
王奕反应很夸张:“什么?!你现在和陈宥维什么关系?竟然还要向他报备的吗!”
陈涛脸色又涨红,“别胡说!”
他和陈宥维是什么关系呢?
是互相拥抱过的关系。
是亲吻过的关系。
运动会散会后大家回到班级,开始计划晚上干些什么事情。
陈宥维在三班后门出现,有人问:“来找体育委员的吗?”
陈宥维忍俊不禁地说:“不,我找陈涛。”
陈涛磨磨蹭蹭走到后门,陈宥维也有点放不开,他先是握拳咳嗽了几声,又问陈涛晚上一起吃饭吗。
陈涛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又别别扭扭地说:“我回家吃饭。”
天晓得恋爱苦手为何因为紧张拒绝了陈宥维的共餐邀请。
陈涛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锻炼。
晚上陈涛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和陈宥维亲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
数来数去放了几百遍也不止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旺仔诉说自己的心事。
—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
—其实我喜欢的人是陈宥维。
对方隔了很久才发过来一句话:
—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
—你接电话。
陈涛的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备注为“旺仔”的来电提示。
他们从来没有通话过,陈涛咽了咽口水,还是按了接通。
“喂?”
对方的呼吸很重,像是在压抑着紧张。
陈涛听见对面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有很多很多秘密要告诉你。”
是陈宥维。
“第一,其实论坛上我的手机号是我朋友开玩笑乱留的。”
“第二,我的外号叫旺仔是因为我的新发型剪太短了,看起来像旺仔一样。”
“第三,我喜欢你。”
陈涛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等…等等,所以你就是陈宥维?!旺仔就是陈宥维?”
陈宥维又开始笑,他在电话里说:
“所以,你周末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约会啊?”
#桃桃红柚#寻星记(上)
请勿上升真人
2w+
烂尾 越写越偏
一切与事实不符的内容都是剧情需要
别骂我
1
陈涛小时候喜欢看星星。
那个时候的上海,空气还没有那么灰蒙,道路也还没有那么拥攘。
那个时候的他,小学一下课就飞奔回家里,掀开盖在电视机上遮灰的布,调到动画片频道。一集结束后,正好爸妈工作回到家,他便乖乖地坐在书桌前,假装自己一直在学习的样子。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很少,也很简单。陈涛是个聪明小孩,很快就能完成所有的作业,所以吃完晚饭以后,他就喜欢搬个凳子到小阳台上,望着无边的天空发呆,为夜空中那几颗小光点欣喜。
他想成为一名宇航员,这样就能够近距离观察那些星星了。
那是小小少年的梦。
不过...
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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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尾 越写越偏
一切与事实不符的内容都是剧情需要
别骂我
1
陈涛小时候喜欢看星星。
那个时候的上海,空气还没有那么灰蒙,道路也还没有那么拥攘。
那个时候的他,小学一下课就飞奔回家里,掀开盖在电视机上遮灰的布,调到动画片频道。一集结束后,正好爸妈工作回到家,他便乖乖地坐在书桌前,假装自己一直在学习的样子。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很少,也很简单。陈涛是个聪明小孩,很快就能完成所有的作业,所以吃完晚饭以后,他就喜欢搬个凳子到小阳台上,望着无边的天空发呆,为夜空中那几颗小光点欣喜。
他想成为一名宇航员,这样就能够近距离观察那些星星了。
那是小小少年的梦。
不过后来自从电视看多了,眼睛轻微近视了以后,陈涛就识相地放弃了这个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快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被无数人夸赞相貌。直到有一天,陈涛花了足足十分钟,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端详了自己的脸,当机立断改变了志向——成为一个大明星。
但他还是想看星星,甚至比小时候更加渴望看见星星。
那个时候的上海,已经开始慢慢面目全非。老房子拆掉了,新的高楼建起来了;工业经济发展了,蔚蓝的天空却少了。
小升初的他,每天晚上还是坚持搬个凳子,坐在小阳台上,看半个小时天空。可是他再也望不到像四年前一样亮的星星了。
——好歹明星也是“星”,这波不亏。他在内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不过是天上发光和地上发光的区别罢了。
2
小小少年读初中了,由于相貌出众,身边有了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
陈涛很清楚自己的理想,他将来是要成为大明星的人,现在怎么能谈恋爱呢。于是面对女孩们炽热的目光,他只是礼貌性回个微笑;对于桌肚里经常多出来的情书,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拆开,每封都仔细阅读,再委婉回绝。
他对女孩子很温柔,在男孩子里也吃得开,他成了全校心目中的大明星。
他骄傲了,少年的傲气在这一时刻的他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直到有一天陈涛遇到了他。
一天放学,陈涛骑着自行车回家,半路中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爱猫人士的三好少年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在路边草率地停下了车,也不管自行车锁了没,就直接奔向小猫。这是一只银渐层,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看上去像是被人遗弃的。
他蹲了下来,想试图将其抱起来带回家,再想办法救活它。
“这只小猫好可怜啊。”
陈涛听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神和说话那人对上了。
他长得真好看。陈涛不得不承认,在他面前半蹲着的这位少年,好像比他还要好看。那人的眼里就好像有星星一样,不,不是好像,是真的有星星,就和自己小时候在夜空中看到的星星一模一样。
“宥维——我们要走了!”从那位少年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应该是他的妈妈吧?
“哦!来了!”少年站直身,回过头,应付了一声,随后看着陈涛说:“我要走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这只小猫。”说完,少年跑到了家人的身边,还不忘朝着陈涛这边挥挥手,向他做了个“再见”的口型。
十三岁的少年,真的见到星星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逐渐模糊,陈涛将车篮子里的书包拿出来背在身上,再将小猫轻轻放在车篮子里,就这样慢慢推着车回家了。
他叫“有为”,陈涛记住了这个名字。
然而可怜的银渐层,由于过度挨饿受冻,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那天陈涛很沮丧,他时隔两年,再一次跑到阳台上搬了个小板凳,就这样痴痴地望着。
夜空没有星星,甚至连月亮也没有。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夜空中的一颗星星,那小猫呢?陈涛觉得小猫也会的,没有什么理由。
3
小小少年成长了,读高中了。
凭借自己在艺术方面的出色成绩,他考上了上戏附中,距离他成为大明星的梦又近了。
他始终忘不掉四年前的那个傍晚,那个他与星星真的相见了的傍晚。他不去计较为什么星星没有出现在午夜,只是迫切想要再见到他一次。
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那只小银渐层。陈涛想到这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高二上学期期末,他考出了历史最佳成绩,以此为条件向爸妈提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养一只银渐层小猫。”
爸妈是爱他的,自己心心念念的银渐层很快就加入了他的家庭中。银白色的毛松松软软的,陈涛给它起名叫馒头。
现在的每天晚上,陈涛对夜晚的星星不再好奇了,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几颗亮点而欢呼雀跃的小孩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晚上的逗猫。
陈涛每次盯着馒头的眼睛看的时候,都仿佛能回到四年前的那一天。他认为那天能见到星星,一定是因为那只银渐层。他每天逗猫的时候,都会虔诚地许愿,许愿再次见到那颗名为“有为”的星星。
4
上戏附中在高二下学期,会利用高考假组织所有高一学生前往南京、高二学生前往绍兴进行游学。南京给陈涛留下的印象很好,他甚至在内心记下了一个小目标:以后要去南京拍一场戏。于是对于此次的绍兴之旅,他自然也是期待无比。
三天的游学之旅,第一第三天是集体活动,第二天是分小组自由活动。老师害怕出事,要求分组一定要男女均衡,于是姑娘们为了公平,以抽签的方式决定了谁能和校园王子陈涛在一组。他自己本人不在乎谁和自己一组,只要有人邀约就一定会答应。
前往绍兴的前一天,陈涛像往常一样抚摸着馒头的绒毛,看着它深邃的眼睛反射出自己的模样。
“明后天不能陪伴你了。”陈涛说,“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见到星星呢?”
馒头不会说人话,陈涛也的确没有想要什么回答。但馒头打了个滚,悠长地喵了一声。
5
从上海开大巴到绍兴需要三个小时左右,比南京要近一点。
陈涛容易晕车,所以在车上他没有参与周边同学的聊天和游戏,只是一个人戴着耳机靠在车窗边,静静地望着远方。
第一天的行程很无聊,大锅饭很难吃,陈涛只挑了几个自己还算喜欢吃的菜。回到酒店的时候还很早,才晚上七点。青春活力无处释放的年轻人们便三五成群,不顾老师的规定,偷偷溜出了酒店,陈涛也不例外。
反正大家都在中国,识字交流全都没障碍,好说歹说也是快成年的人了,走丢肯定不至于。
陈涛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真的走丢了。他只是被一家奶茶店门口的一只小猫吸引,走神了一小会儿,大部队就已经消失无影了。
自认倒霉的他没有着急寻找大部队,只是干脆利用这么好的机会,近距离凑近了那只猫。
嚯,是和馒头一样的银渐层。
陈涛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伸出右手,像几个月以前第一次抚摸馒头那样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搭在小猫的背上,轻轻地、轻轻地顺着毛抚摸。小猫喵了一声,陈涛以其养猫的经验,断定这是开心的声音。
“它还是第一次那么亲近陌生人呢。”
陈涛听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猛地抬头,只见说话那人呈半蹲姿势,流露出浅浅的笑容,看着小猫。
6
恍惚间陈涛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四年前。
说话这人和那位少年有近乎一样的五官,两人一蹲一半蹲的姿势也和当年一模一样,甚至连杵在他们俩当中的小猫品种都一样是银渐层。
陈涛惊讶地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在仔细辨认来人的模样。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陈涛的目光,将视线从小猫移到陈涛身上,两人眼神在这一刻对上。
绍兴的夜啊,比起上海的夜来说要静得多,此刻已是夜晚八点,街上却没有多少行人了。六月的风,扑在陈涛脸上是暖湿的。尽管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据,但他这一次很确信,很确信面前这人就是四年前的那颗星星。他绝不可能认错的,在那人眼里闪烁着的光点,分明与四年前一模一样。
十七岁的少年,又一次见到星星了。
“我叫陈宥维。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
他果然也还记得。陈涛内心有小许的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我叫陈涛。不是初次见面,我很确信。”
陈宥维又淡淡地笑了笑:“那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
“没救活,被饿得太久了。”陈涛实话实说。
“是吗,真可惜。”陈宥维垂下眼帘,也蹲了下来,抚摸着小猫说,“我离开上海以后,心里总是挂念着那只小猫睡不着。高考完了以后,总算能够买一只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我也是,今年两月我也买了只银渐层。”陈涛蹲得累了,站直身子,“你当时是来旅游的?”
陈宥维摇了摇头:“我是来上海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婚礼的,因为那位叔叔于我爸有恩,所以哪怕把周一的课请假我也必须得去。”
陈涛在心里回应了一下,就再没出声。
两人的相处很微妙,就像认识了许久的故友一样,没有尴尬的感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怎么会来绍兴?”陈宥维抬起头看着陈涛,“还穿着校服呢,是学校组织的吗?”
“对,学校组织来绍兴游学。今天这时候我本来应该在酒店的,和朋友溜出来玩,结果被这只小猫……”
“它叫小州,苏州的州。”陈宥维答。
当年他们相遇的那条路叫中州路,也是这个州字。陈涛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接着说道:“被小州吸引了注意力,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大部队了。”
陈宥维点了点头,随后也站了起来,他比陈涛要高了一点。
“酒店名字知道吗?我送你。”陈宥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百度地图。
“我还不急着走。”陈涛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十点钟到酒店就好,老师十点半应该会来查一次房。”
陈宥维不笨:“那我带你去逛逛?”
“好啊。”陈涛答。
7
通过路上的聊天,陈涛才得知了许多关于陈宥维的细节。陈宥维比自己大了两岁半,今年已经读大二了,目前在绍兴读大学,空下来的时候就到舅舅家开的奶茶店帮忙,或者跑到餐厅里端端盘子打打工。
陈宥维带着陈涛来到了他最喜欢的地方:一座不知名的小桥。平时的陈宥维,想要放松心情的时候,就一定会来到这里,向下俯瞰早已浑浊的河水——那种心境和遥望没有星光的夜空的陈涛简直一模一样。
“你就带我来这里?”陈涛有点好奇,“这里连人都没有,我还没成年呢,万一被你拐了怎么办,一个未来大明星就要毁了。”
“你想当明星?”陈宥维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股惊讶,“那可是很辛苦的,我建议你还是别了吧,小孩子就应该好好高考。”
“你叫谁小孩子?请你仔细看看我校服上的校名行吗?”陈涛近似显摆一样,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校徽。
陈宥维还真弯了腰,借着河边微弱的灯光仔细地盯了一会儿。两个人的距离很暧昧,陈宥维只要稍微失去点平衡向前倾,就会撞进陈涛的怀里。
“上海戏剧学院附属高级中学……”陈宥维吃力地念出校徽上的小字,随后眼神向上看着陈涛,“你真的不后悔了吗。”
“那当然,这是我的梦想。”陈涛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但随后发觉了一丝丝不对劲,“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开心啊。”
“没什么。”陈宥维直起身,耸耸肩,“现在几点了?”
陈涛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米奇手表,随后横在陈宥维眼前:“喏,你自己看吧。”
“说你是小孩子你还不认,时间报给我不就好了,非要把卡通手表秀给我看?”陈宥维白了一眼。
“你懂个屁,这是劳力士。”陈涛反驳。
“行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陈宥维转身就要往回走。
陈涛一把抓住陈宥维格子衬衫的下摆,陈宥维感觉背后传来了阻力,停下脚步后回头。
“你明天有空吗?”陈涛松开手,问道,“我们明天自由活动。”
月光洒在陈宥维的发丝上,反射出银色的光。湖面上闪耀着两个人的倒影,寂静的夜,宛如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一般。
“几点,哪里见?”陈宥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八点半,酒店门口。”陈涛答,毫不迟疑,简直像是已经排练过一样熟练。
“请我当导游可是要报酬的。”陈宥维笑。
“给你我的联系方式。”陈涛的眼睛直视着陈宥维,没有一丝逃避。
陈宥维的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成交。”
8
陈涛是十点二十到达酒店房间的,左脚刚一踏进房间,就被几个好哥们扯到房间中央,开始所谓“严刑拷问”。
“大浪你老实交代,晚上是不是去泡妞了!”
陈涛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去会会以前的一个老朋友罢了。”
“男的女的?”另一个人问道。
陈涛斟酌了一下:“女的。”
房间立刻骚动起来,但随即就听到了来自隔壁房间的敲门声,以及紧接而来的班主任的喊声——查房时间到了。
不属于陈涛房间的人全都躲进了洗手间,把门锁得死死的。趁着这股骚动,陈涛赶紧走到自己的床边,从箱子里寻找自己的换洗衣服。
房间外渐渐安静了,躲在洗手间里的三四个大汉也就出来了。当他们还神神秘秘地想深扒一些八卦的时候,陈涛没给好脸色,直接给轰了出去,那群人离开之前还给陈涛的室友使了个眼色。
陈涛拿着换洗衣服就要走进洗手间,关门前探出个脑袋跟室友说:“老胡,明天自由活动我不跟你们一道了。”
老胡刚想问为什么,陈涛就砰的一下关上了洗手间的门。老胡联想到前面陈涛说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陈涛很清楚,那几个狐朋狗友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慕情感是很排斥的,若是把陈宥维的性别如实交代,必定会遭到非议。所以陈涛索性就造个假,反正那群人也见不到陈宥维本人。
滚烫的热水拍打在陈涛的背上,他喜欢洗烫一点的热水澡,可能因为从小就习惯了。脑袋里又回想起晚上的场景,陈涛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腰,这才确定一切并不是梦。
陈涛说不上来自己对陈宥维到底是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兴许是好奇,兴许是喜欢,又兴许只是最平凡的憧憬?然而这都无关紧要。如今光是能够再见到陈宥维,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洗完澡的陈涛刚一推门,就发现老胡站在门外贱兮兮地看着他。陈涛当然知道这鬼打的什么主意,嫌弃地说着:“去去去。”把他打发走了。
老胡一脸委屈,看着陈涛瘫在软床上:“亏我平时跟你关系最好,连这点秘密也不肯和兄弟分享?”
“你可拉倒吧。”陈涛没好气,“你一知道,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整个年级里数你嘴最不老实,这可是人尽皆知的。”
“得得得,我不过问总行了吧?”老胡也瘫在了隔壁床上,“大浪少爷,您明儿要是不来,那帮小姑娘们可要难过死了。可那人家要是问起来你不在的原因,你让我怎么回答?回答你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吗?”
“你的东北腔也太尴尬了吧?大家都是学播音的,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陈涛没有搭理他后面的话。
老胡立刻字正腔圆起来:“你,陈涛,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陈涛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我跟他只是老同学关系,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吧?”
“这咋不能大惊小怪啊!”老胡一激动,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长了一副你这样的脸,竟然还没有情史,如今突然冒出来了个女性老同学,是个人都浮想翩翩!”
“那是你戏太多。”陈涛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从床头柜摸出手机,自那以后就没搭理过老胡。
老胡一脸恨铁不成钢,自己溜到隔壁寝室去打狼人杀了。
9
手机一解锁,就看到了陈宥维的消息:到酒店了吗?陈涛内心一喜,却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略显冷淡地回复:到了。
两条消息间隔时间蛮久的,但陈宥维秒回:那就好,早点睡吧!还配了一个微笑的emoji。
陈涛本来是想和他再多聊会儿的,但人家现在都催他睡觉了,不甘心的他硬着头皮发了一句:同学在打狼人杀,还没法睡,你困吗?
陈宥维:当然不!
陈涛:那你为什么催我睡觉?
陈宥维:因为你是小孩子,还没成年。
陈涛:……
这下是真的无语了,陈涛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宥维会拿他的年龄说事儿。陈涛在内心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回复:没成年就是小孩子了吗?我好歹还有半年就十八了。
陈宥维:哈哈。
陈宥维:会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一点,反而更加小孩子气哦。
得,算我败给你了。陈涛心想。这下他的聊天愿望也算是终结了,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跟他聊天的意图。
陈涛:行吧,那我睡觉了。
陈涛:别忘了明天早上!
陈宥维:肯定不会忘啦~
陈宥维:晚安。
这次陈涛没回复。他关闭聊天窗口,又切到了老胡,给他发了条消息:我睡觉了,你早点回来。然后设了一个闹钟,把手机锁屏放在了枕头旁边,又伸长手臂摸到了灯的开关,只给老胡留了一个玄关灯,就整个人缩进了被窝,准备睡觉了。
10
这一夜陈涛睡得很沉,甚至连梦也没做。
吵醒他的是太阳光——老胡拉窗帘了。眼睛半睁半闭的陈涛看了眼左手腕上的手表,顿时在内心辱骂老胡五百次:妈的,才七点。
“你疯了吗……起那么早干什么啊?”陈涛还没从睡眠中彻底醒来,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期待今天的自由活动了。”老胡搓搓手,“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那你他妈把窗帘给老子拉上。”陈涛骂道。
“哦哟大浪少爷,太阳都晒屁股了。虽然还没到夏至日,但现在的白昼已经很长了,七点钟的太阳,嚯,都已经升得那——么高了。”老胡不罢休,甚至还手脚并用,真的要给陈涛比划这太阳高度似的。
陈涛被他折腾得没办法了,一下子掀开被子扑向老胡。
老胡眼看就要被挨打,连忙喊道:“别别别!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听到老胡的求饶,陈涛这才放开了老胡的脖子,又钻进了被窝。
“早餐九点就结束了,你可别睡过头,连早饭都没得吃咯。”老胡乖乖地拉上窗帘,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声。
送走了老胡,陈涛却难以入睡,浑身烦躁。无奈之下,他只能起床了。
七点半的时候,陈宥维准时发来了一条消息:醒了吗?
陈涛:嗯。
陈涛:本来想睡到八点的,被室友吵醒了。
陈宥维:早饭怎么说?
陈涛:除了酒店解决以外,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宥维:你可以选择跟我走。
陈涛呆了两秒,按下几个字:可以,但我不想吃大饼油条。
陈宥维:?
陈宥维:谁说要带你去吃这种早饭了!
陈涛:那我们吃什么?
消息发出去了以后,陈涛突然感觉“我们”两个字有点怪怪的,于是又撤回,改成了:那我吃什么?
陈宥维:保。密。
11
八点半准时在酒店门口碰头,陈宥维一上来也没告诉陈涛目的地在哪,只是带他乘上地铁,来到了一个居民区。
九点多钟的陈涛,来到了陈宥维家门口。
“这……这……?”陈涛一脸“what”。
陈宥维一脸理所当然:“外面的早饭全是油,都不干净。你既然想成为大明星,我就帮你合理饮食呗。”
陈宥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示意陈涛先进去。
“……要脱鞋吗?”陈涛发问。
“你不怕冷的话,赤脚都行。”陈宥维答。
陈涛最终还是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但他楞在门口半晌不肯深入。
陈宥维一脸好奇:“干嘛不进来?”
陈涛低声:“你们家没别的人吧?”那副样子跟做贼差不多。
陈宥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没有,这是我自己租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卫,采光也很不错,蛮经济实惠的。而且房东姐姐听说我是学生,连房租都给我便宜了一半。”
房租便宜不是因为你是学生,而是因为你太好看了吧。陈涛心想,但没说出来。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客厅,每一步踏得都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在峡谷走钢丝一般谨慎。
陈宥维从厨房端了杯温水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对杵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的陈涛说:“你随便坐,我去准备早饭了。”
陈涛晃悠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与陈宥维之间的关系进程似乎有点太快了,现在的陈涛对于眼下的情况有些消化不良。
厨房和客厅离得很近,主要也是因为房子比较小,陈涛很快就闻到了白粥的香味。从小就喝白粥长大的陈涛感到了一种熟悉感,那个时候每天早上都是一碗白粥和一个白煮蛋,等到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了,每天的早饭才慢慢开始变得丰富。
陈宥维从厨房里端来的果然是白粥,他轻轻放在桌子上,还没开口叫陈涛,陈涛就已经自觉地来到了餐桌前。
“有榨菜吗?”陈涛问。
陈宥维想了想:“只有斜桥的。”
“那我不要了。”陈涛有点失落,“配粥我还是喜欢涪陵的。”
“你是南方人吗?”陈宥维把“是”这个字眼咬得很重,半开玩笑。
“南方人就不能喜欢涪陵榨菜啊!”陈涛翻了个白眼,把椅子拉开准备开动了。
“别急,还烫着呢。”陈宥维提醒道,“等会儿还有一个白煮蛋和一个烧麦,在蒸了。”
陈涛乖乖拿起调羹吃了一口白粥,果然有点小烫,但他从小就吃惯了微烫的白粥。厨房里的陈宥维在忙活,碟子和碗撞在一起哐当地响,还有油烟机开着的噪音。
陈涛猛然回忆起五六岁的时候到外婆家玩的事情。那个时候外婆还住在弄堂里,一到饭点就全是锅碗瓢盆的声音,陈涛却一点也不觉得吵,因为每次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意味着离开饭不远了。
后来弄堂拆迁了,外婆住进了新式公寓房,陈涛平时有空依旧会去外婆家做客,只是再也感受不到弄堂里的快乐了。
端着白煮蛋和烧麦出来的陈宥维发现陈涛在发呆,明显有点不对劲,把碗放下以后关心地出声:“怎么了?不对胃口吗?”
陈涛这才缓过神来:“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看着陈涛大口大口在喝着粥,陈宥维放心地离开了餐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了出来,陈涛有些好奇地放下筷子想一窥究竟,但担心贸然进去会不礼貌。
陈涛都快把所有早饭都吃完了,陈宥维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于是陈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餐具,大声喊道:“我吃完了!扔到水池里可以吗?”
“行!你放进去就完事了!我来洗我来洗!”房间里传出陈宥维的声音。语毕,陈涛就走进厨房间放好了餐具,又回到餐桌前,像个乖小孩一样坐了下来等着陈宥维。
过了好一会儿,陈宥维才从房间里出来,手上还拿了一个书包。陈涛有些不屑地问:“搞了这么半天你就理了个包?”
“有些东西被我压箱底了,找了好久呢。”陈宥维抖了两下眉毛,“吃饱了就走呗,哥带你玩遍绍兴。”
其实陈宥维来到绍兴也没多久,他对绍兴的了解虽然比陈涛多,但也远远不及当地人。但这根本无所谓,大家都在中国嘛,又没什么语言障碍,再加上还有自己这个成年人跟着,肯定丢不了。
陈宥维不知道的是,他和陈涛在胆子大这一点上简直如出一辙。
12
两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但主要也就是在城区转了转。他们的目的其实也不是观光,一路上聊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生活和梦想。
陈涛对自己的定位明确却又不分明——这是陈宥维在听完陈涛叙述自己梦想以后给出的评价。
“你想当明星,说起来简单,可是你真的想过将来要做什么样的明星吗?
“你想当的,是演员?还是歌手?或者舞蹈家?甚至是那类流量明星?
“你其实根本没有想清楚这些,你只是想当一个所谓的明星罢了。这是你致命的弱点。
“如果只是怀揣着这种幼稚的想法,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放弃这个梦想吧,不然你是走不远的。”
陈宥维在一连串吐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此时此刻的两人又回到了陈宥维最喜欢的地方,肩并肩倚着桥的栏杆望着水中倒影。
在无意识地长篇大论后,陈宥维似乎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分,连忙给自己打圆场:“但是有梦想总是好的,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陈涛只是一脸惊愕,又有些呆滞摇摇头:“没事,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搞清……”
“你的脸是好看的,声音是好听的,讲话也字正腔圆,应该跟你学播音这点密不可分。总的来说,你将来还是很有前景的……”
陈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过来问道:“那你呢?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前面还一副老道的样子,现在被陈涛一反问,陈宥维的脸突然阴了下去:“我没什么梦想。好好活着就行了。”
“切,那么普通?”陈涛嘟囔,“我还以为你早就是个演员什么的了。”
陈宥维愣了两秒,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怎么把我跟演员联系在一起的?”
没等陈涛说话,陈宥维接着说道:“我就是一大学生,最平凡的那种。”然后一把扣下陈涛用来装酷的渔夫帽,压在了他的金丝框眼镜上,令陈涛无法抬头。
就这样两个人僵了几秒,陈涛不是没有想过反抗,毕竟这样被迫低头于他人绝不是小少爷内心自尊允许的事情,只是他相信陈宥维,相信陈宥维并不是无缘无故要这样。他在等,等什么?等陈宥维下一步的举措吗?陈涛承认这样的姿势确实很难受也很屈辱,但他就是没有任何动静,或者说不敢有什么动静。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陈宥维就是星星,是虚无缥缈的,是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的。哪怕他触碰过陈宥维软软的脸颊,在人群中为了不走散而牵过陈宥维温暖的手,甚至享用过陈宥维为他亲自准备的早餐……真实的触感和饱腹感不会骗人,但内心十七年的空白突然因为陈宥维的存在而被填满,反倒显得不真实了。
陈宥维对陈涛的不作为感到少许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凑近了陈涛的耳畔。浅浅的呼气扑打在陈涛的耳垂,让他感到心头一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要替我好好努力,我的大明星。”
13
陈涛近乎是逃回酒店的。
他一副失恋的模样,失魂落魄、垂头丧气,倒是把老胡吓得不轻。
陈涛没有理会老胡的关心,只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仔仔细细地琢磨陈宥维说的那些话,思绪又回到了一个小时以前。
陈宥维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礼物盒,包装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一个金色的蝴蝶结,虽然不是手打而是粘上去的。
“给你的礼物。”陈宥维示意陈涛收下。
陈涛伸出了手,但悬在半空并没有接过。“我都没给你准备,哪好意思收啊。”说完,陈涛又把手放下了。
陈宥维显得有些不高兴:“你收了再说,我又不是冲着回礼来的。”
见状,陈涛只能无奈地收下。刚想打开,陈宥维又发话了:“别打开。”陈涛诧异地抬起头。
“你答应我,等你回到上海再打开。”陈宥维神情严肃。
“为什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快答应我,否则不送给你了。”陈宥维假装伸手就要拿回去,吓得陈涛赶紧应付:“行行行知道了,我答应你。”
于是陈涛小心翼翼地将礼物盒塞进了包里,祈祷不要被自己压坏。
现在这个礼物盒就在陈涛的面前。他坐在床上,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思想斗争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打开?自己的确答应了陈宥维要等到回上海以后才打开,可是好奇心害死猫,自己要是真的现在打开了,陈宥维也不会知道。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呢?就分量来看,里面也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的物品。会是纪念品吗?如果是小礼物的话,会不会是陈宥维自己手作的呢?……他烦躁得不行,猛地抓了两下头发,随后抓起手机点开了陈宥维的聊天窗口,一瞬间又迷茫了。
今天晚上,微信里一直都没有陈宥维发来的关心。既然对方不主动发消息,陈涛也就不主动热脸贴冷屁股了,只是盯着陈宥维的头像发呆,甚至还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想到拍一张合照。
管他呢,今天好歹也是在外面待了一天,步数都直逼三万了。陈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把澡,随后就瘫软在床上,一下子大脑放空,陷入了睡眠。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夜里没有做梦,但迷迷糊糊醒过很多次。早上七点被老胡强行叫起的时候,甚至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五分钟。
回程的大巴上,几乎所有人都睡得很香,躺着的姿势歪七扭八的,很不美观。班主任趁机拍了很多黑照,其中也包括了陈涛。
绍兴之行结束了,与陈宥维的缘分可能也到此为止了吧。趴在家里地板上逗猫的陈涛,脑海里又不争气地浮现出陈宥维的一颦一笑,还有他用他那温厚的声音说出的每一句话。
陈涛最终也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礼物盒。
14
“我给你的那个盒子,答应我,到了上海再打开。”陈宥维手上拿着罐装啤酒,未成年的陈涛在陈宥维的监督下拿着的是芬达。
“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陈涛漫不经心。
陈宥维闷了一口啤酒:“我知道,只是再确认一下。”
“你真啰嗦。”陈涛手搁在栏杆上。
陈宥维没有说话,他和陈涛动作相反,背靠着栏杆,眼神呆呆地望着天空,今天这个点还没有月亮。
“你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先打破寂静的是陈涛。
陈宥维长舒一口气,久久没有开口。
“我觉得会的。”陈涛语气很坚定,“明年我一定会考进上戏。如果到那时,我想成为演员的话,等到我接到第一个剧本了,演到第一个男主角了,成名了……不论哪个人生关卡,不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去见你。”
陈宥维轻笑两声:“倒也不必。”随后又闷了一口酒,缓缓开口:“等你成名了,你就没那么自由了。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叫陈涛,所有人都会吹捧你、喜欢你,我不过是你大千世界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唱反调?”陈涛有些不愉悦,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忘恩负义。”
“我于你又恩在了哪里?”陈宥维无奈,“小孩子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人生的路还有很长。”
陈涛没有吱声。就这样过了很久。
“但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我还是比较期待与你的二次见面的,虽然可能性并不大。”陈宥维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勉强开口。
陈涛还是没有说话。十七岁的少年在想什么呢?陈宥维并不知道,其实也没想知道。
“陈宥维,你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往悲观方向去想呢?”陈涛难得直呼其名,让陈宥维突然感到很不习惯,“我知道我与你将来可能真的分道扬镳、南辕北辙,但你不觉得现在我们两个能站在一起面对面讲话就已经很奇迹了吗?
“说白了你就是不想,你根本就是不乐意再次与我见面。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觉得我是小孩子就可以随便应付了吗?
“一个劲地对我的梦想评头论足,一边又对自己的事情丝毫不提,你也太狡猾了吧。早知道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不愿意把你的心事告诉我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梦想了,傻子才会把自己的事情对你全盘托出!
“……但很可惜,我就是傻子。哪怕今天重来,我还保留今天的记忆的话,我仍然会把我的心事倾诉于你。
“陈宥维,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
“无论明天、明年、十年、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无论你在绍兴、上海、国外、甚至进棺材了,我陈涛都与你不见不散。
“你前面问我说,你于我恩在哪里?那好,我现在告诉你。
“因为,陈宥维,你就是我的星星。”
tbc
#桃桃红柚#寻星记(下)
请勿上升真人
2w+
烂尾 越写越偏
一切与事实不符的内容都是剧情需要
别骂我
15
自那以后,陈涛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陈宥维”这三个字了。两人的微信没有了来往,陈宥维的朋友圈也一直没有更新,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高三那年,老胡形容陈涛“像发了疯一样地在努力”。陈涛不再去想陈宥维,不再去想一切有关星星的事情,他似乎是彻底忘掉了陈宥维的一切,满脑子只想着一个目标——考上上戏。
结果是好的,他成功了。当他面试的时候看到考官略微上扬的嘴角他就知道他成功了,最后他在家里收到上海戏剧学院寄给他的挂号信的时候,竟有些想哭。关于陈宥维的一切终于不再是禁忌,陈涛放过了他自己。
陈宥维...
请勿上升真人
2w+
烂尾 越写越偏
一切与事实不符的内容都是剧情需要
别骂我
15
自那以后,陈涛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陈宥维”这三个字了。两人的微信没有了来往,陈宥维的朋友圈也一直没有更新,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高三那年,老胡形容陈涛“像发了疯一样地在努力”。陈涛不再去想陈宥维,不再去想一切有关星星的事情,他似乎是彻底忘掉了陈宥维的一切,满脑子只想着一个目标——考上上戏。
结果是好的,他成功了。当他面试的时候看到考官略微上扬的嘴角他就知道他成功了,最后他在家里收到上海戏剧学院寄给他的挂号信的时候,竟有些想哭。关于陈宥维的一切终于不再是禁忌,陈涛放过了他自己。
陈宥维,我有在连同你那一份好好努力,我考上上戏了。
陈涛在心底里默念着这句话。
他是有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宥维啊,可他没有勇气啊。陈宥维去年送给他的礼物盒到现在还被他压在书柜的最下面,聊天窗口也曾打开又关闭,输入了几个字又删掉过。
陈宥维的头像还是和去年一样没有变过,陈涛踌躇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在期待下一秒就能收到陈宥维的消息,像一年前两人再次相遇的那样无话不说。可是事与愿违,陈涛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都下山了,等到夜色都慢慢溜进了他的房间,同陈宥维的聊天窗口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陈涛收好录取通知书,起身从书柜底下拿出那个礼物盒,拍了拍灰,放在了书桌上。是时候鼓起勇气面对了,陈涛对自己说道。
窗外传来了雨声,对哦,今天傍晚到夜间会下雨的,陈涛在天气预报里注意到过。密密麻麻的雨点用力拍打在他的窗上,随后又打雷了。
陈涛颤抖着双手,慢慢掀开了礼物盒的盖子。
是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 陈涛”,安详地躺在礼物盒里,底下好像还藏了些什么。陈涛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取出放在一边,发现信封之下的是一个钥匙扣,仔细一看一回忆,才发现是在鲁迅故里的纪念钥匙扣。
当时是陈涛对着陈宥维说,自己对于上世纪的中国文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写来写去要么又红又专,要么全是揭露底层人民的疾苦生活,令人读来只觉胸闷,即使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只要余音令人痛苦,陈涛就不喜欢。
“但唯独《朝花夕拾》,又唯独里面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可能因为写的都是童年的记忆,轻松也蛮愉快,算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中国近代文学作品了。”陈涛当时是这么说的。然后陈宥维就送给他了一个以百草园为图案的钥匙扣。陈涛双手一摸口袋,发现钥匙不在里面,估计是放在鞋柜上了。
米白色的信封在护眼黄的灯光下散发出好看的光芒,陈涛深呼吸了几次,暗示自己一定要拆开,不能再逃避了。他从抽屉里掏出剪刀,异常小心地剪开信封的口,从里面取出一沓厚厚的信纸。
第一张信纸的字还很稚嫩,陈涛大致浏览了一下五张纸,发现每张纸的字迹都在一点一点变得成熟——陈宥维每年都给他写了一张信纸。
陈涛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苦涩,他几乎就要夺门而出,连夜赶到火车站买一张通往绍兴的车票。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根本就没有记住陈宥维家的地址,他甚至可能都搬家了也是说不定的。自己同陈宥维的关系真的太脆弱了,一个不留神,可能就是永别了。
永别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星星的呢?是因为外婆告诉自己的,记了将近十五年的那句话吗?
——侬晓得伐?每一泽星星择机上贼自宁额命运。(你知道吗?每一颗的星星实际上都是人的命运。)
——自有两泽星星傍了一道,两额宁贼为的相无吸引。(只有两颗星星碰到一起,两个人才会相互吸引。)
——各宗几率自咯小额,素以侬以偶傍到每一额欢喜额宁贼伐用意额,哟吼吼怎惜啊。(这种几率是很小的,所以你以后碰到的每一个喜欢的人都不容易的,要好好珍惜啊。)
所以陈涛把观星当做观测人生,把星星的轨道看成某个人的人生轨迹,他的脑海里想象过很多很多相遇与分离、恋爱与分手的故事。他把观星当做他一点点小小的骄傲资本,同时他也期待着属于自己的星星同其他星星交汇的那一刻。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呢?
属于他的爱恋,哪怕只是have a crush,他也由衷地期待着。
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上海已经见不到星星了。陈涛再也望不到人生了,好几年的习惯一下子就要被迫改掉,那种空虚感是难以言说的。所以陈涛一直都在祈祷着能再次望见星辰大海,因为星星与他而言,就是他年少的一场梦。
他想要追梦,所以想看见星星,于是在这种强烈的欲望下,他见到了陈宥维。
陈涛在陈宥维的瞳孔中,望见了失而复得的星海,窥探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16
那天晚上,陈宥维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家,然而一关上房间门,他就倚靠着门坐在了地上。脸颊上好像有两条热乎乎的液体划过——是泪水,他哭了,却也并不意外。
眼泪划过脸颊的感觉是熟悉的,陈宥维早已习惯了无声的哭泣,他根本就不需要抽泣,也不需要大喊,仿佛流眼泪于他而言是不需要通过神经中枢的——两年来,一直如此。
其实陈宥维没想要和陈涛不欢而散,他本来是想要开开心心的,看着陈涛满脸笑容地离他远去。但他果然还是做不到笑着了断,不然对于陈涛而言太残忍了,昨天还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今天就已经彻底要形同陌路人。
他与陈涛在看待“分别”这个词上面产生了太大分歧,并且陈宥维深知自己的观点是不入主流的、甚至可以说是奇怪的、异常的。
他并非不想和陈涛再次见面,只是他怕自己会给陈涛留下少许的可能性,这样对陈涛来说伤害只会更大。陈宥维希望陈涛在未来都不要对自己的出现抱有太大期望,甚至最后可以忘了自己,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底气。
他在没有底气什么?他只是没有底气活下去,没有底气活到与陈涛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毕竟,陈宥维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17
第一封信,来自2014年的陈宥维。稚嫩的笔迹,写下的却是成年人都不敢直面的心情。
“动画片里一直有一见钟情,我想我现在体会到了。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但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认定了你是我的星星。我叫陈宥维,虽然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甚至今天结束你就会把我给忘了。但我相信我们未来一定会再次见面的,请多保重,我的星星。”
第二封信,来自2015年的陈宥维。言辞有了明显的进步与提高,只是字仍然显得稚嫩。
“不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但我想成为演员。因为演员可以登上屏幕,可以闻名遐迩,这样无论你身在何处,你就都会看见我了!我正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也了解了很多演员行业方面的知识,这绝不是童言无忌的梦想,我是认真的。我们一定会相见的,无论你在上海还是在国外,只要我能够立足于全世界,我就能再次见到你,我的星星。”
第三封信,来自2016年的陈宥维。字开始变得成熟,甚至有些草率。纸张有点皱,好像是碰到过水一样。
“你还好吗,我的星星?从今以后,我应该是做不成演员了。要不要跟你说呢?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很久,但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那颗星星,告诉你也无妨吧。我被确诊抑郁症了。爸妈也好,曾经的公司也好,都觉得我这样是没办法在娱乐圈厮杀下去的,换而言之,我被抛弃了。但是不用悲观,人生了病就一定会好起来,等我好起来,我一定会完成我的梦想,然后去见你。你要等着我。”
第四封信,来自2017年的陈宥维。字迹意外的工整,内容也特别少,草草几行字罢了,和上一张纸形成鲜明对比。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你能来拯救我吗?不,把希望一味地寄托于你,是我自私。但我还是很想你,我的星星啊。”
第五封信,来自2018年的陈宥维。写信日期是6月7日,是他们俩再次相遇的那天晚上。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我的大学其实不在绍兴,我是过来养病的,但这些话又要怎么当面跟你说呢?要是对你说了,你会不会对我失望,会不会开始害怕我呢?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所以我没有说出口。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会把这些年所有你缺席的我的青春,全部告诉你。你看了以后千万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想着来找我,就让一切随缘吧。如果我俩真的天注定,那我们迟早是会相遇的。
“关于我为什么会叫你星星,其实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我很喜欢看星星,喜欢夜空中突然闪烁的那几颗小点点,宛如黑暗中为人们指点方向的启明星。你就是我的启明星。
“初次见你的那年那天,那段时期我一直在做噩梦。我已经忘了我当时在害怕什么了,但我还记得那种恐惧感和无助感,就在这时候你出现了。遇到你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但当我在两年前高考失利后,我的噩梦又回来了,而你,我的启明星,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兴许是我矫情,但绝对与你无关。所以千万不要有压力,不要难过。
“世上比我还要痛苦的人有千千万,时至今日我仍未放弃过希望,但希望着实渺茫。所以陈涛,答应我,从今以后就不要再想起我,把我忘了,让一切随缘。
“忘了我,我的星星。
“还有,对不起,我的星星。”
18
陈涛最终没有如愿以偿成为大明星,或者说,他只成为了娱乐圈一颗短暂爆发强烈光芒、随后又悄然消逝的存在。
还在上戏读书的期间,他身上的一股哀而不伤的气质吸引了一位举世闻名的大导演,饰演了后来席卷票房的电影中的一个男二号,从此一炮而红。那年陈涛二十一岁。
陈涛在演艺界一共待了六年,但因为惊艳的外貌与高超的演技,包揽了几乎所有的演员奖项,成为了口碑最佳的年轻演员。
但他意外地在他二十七岁那年的七月七日,留下了最后一部电影,从此隐退。他留下的最后一部作品,由他自己撰写剧本、自己演唱主题曲、自己担任男主角,剧组里其他的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是陈涛在圈内的好朋友。
也许是因为剧情内容太过平淡,又或许是因为上映时间撞上了其他大片,最终的票房收成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但这无关紧要,整个剧组都是用心做电影的,对这部电影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利益期望。
电影名字叫《我的星星》,陈涛饰演的角色是一名上海的平凡高中生,故事内容讲述的是高中生在游学期间遇到的、人生中的小插曲。电影是优秀的,尽管国内票房不吃香,但凭借着出色的剧本、一流的拍摄水平、以及超乎常人的演技,在国外收获了大奖。这些全在陈涛的意料之中。
隐退后的陈涛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在做些什么,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陈涛在圈内时,虽然享有盛誉,却从来没有爆出过黑料,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他的交友圈不大,但看得出每个人待他都是真心的,所以在回答八卦记者们对于陈涛的提问,他们都是一律统一口径: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陈涛为什么会创作了那样一部清淡又深入人心的电影,有人怀疑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有人怀疑是他偶然做的一个梦,连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真相无人知晓。
隐退的那天,老胡给陈涛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陈涛只是淡淡回了他一句:去会会一个老同学。老胡是明白人,一下子联想到了高二的那次绍兴游学,没有多去深究“老同学”的含义,于是又问:还会回来吗?陈涛回:看情况。
19
拍摄最后一部作品,足足花了陈涛一年的时间去准备,这一年间他没有回过家,一直泡在剧组里面。
所以当陈涛宣布隐退的那天,他只感到久违的轻松。成名得太早,陈涛没有来得及享受大学时光,甚至没有体会过十年磨一剑的感觉,一切都来得太过水到渠成。
陈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馒头。馒头不再是十年前那样了,它也老了,再没过几年就临近生命的终点了。阔别一年的小主人回来了它当然激动,但也只是凑近了陈涛,蹭了蹭他伸出的手,喵了一声。
当天陈涛向家人说清楚了一切,关于他为什么突然隐退,为什么会拍那样一部电影,以及接下来他的打算:他要去绍兴,去浙江。爸妈和姐姐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陈涛连夜购置了高铁票,预订了酒店,酒店就是他高二游学那次住的酒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告诉他,陈宥维就在那里,就在老地方。
出发前一天晚上,陈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早上,陈涛在行李箱里塞了很多帽子,准备了很多副不同的平光眼镜——荧幕上的他从来没戴过眼镜。他将自己的穿着努力变得朴素,尽全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一路上车水马龙,陈涛一直在观察人群,就好像下一秒里面就会冒出来一个陈宥维一样。如果真能这样倒好了,如果陈涛真能顺利找到陈宥维,他睡觉做梦都会笑醒。可是现实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逞呢?
陈涛是七月九日到达的绍兴,订了一个星期的酒店。刚到绍兴的那个晚上,陈涛没来得及理箱子就跑到了陈宥维和他第一次相遇的那家奶茶店地址,结果发现已经关门了。后面几天他一直在绍兴游荡,足迹踏遍了所有当初和陈宥维一起去过的地方,望着同十年前变化并不大的景色,陈涛好几次都快要崩溃。
陈涛会如此执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一味地坚信陈宥维会活下去。即便全世界都认为陈宥维活不过三天,陈涛也会想尽办法将这三天延长到三周、三个月、三年、甚至一辈子。
他运气很好,前几天都没有被人认出来。结果第五天,陈涛刚在内心自嘲知名度还不够高,就被没有人的深夜便利店里的营业员小姑娘认了出来。好在小姑娘情商高,可能也没少追星,只是在结账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你是那个演员陈涛吧?”
陈涛刚一惊,想要反驳的时候,那姑娘接着说道:“你别紧张,我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暴露你的行踪的。一共二十八块九,现金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谢谢。”
“不用谢啦。隐退后就来绍兴度假吗?绍兴的确很好玩的。看到你现在过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啦。”姑娘麻利地结了账,将陈涛买的一堆饭团和零食装进了塑料袋里,“我的闺蜜是你的死忠粉,还以为你隐退是要想不开呢。”
陈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看陈涛没有特别戒备,姑娘也放松了不少,眼神慢慢敢直视陈涛了:“主要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个学长,也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好像得了抑郁症,现在音信全无呢。她呀,特别看不得好看的人掉眼泪,一想到患上抑郁症的人每天都会以泪洗面,她就受不了。”
陈涛把校草和抑郁症联系在了一起,脑海里浮现出了陈宥维,理智告诉陈涛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但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冒昧地问一下,那位学长叫什么名字?”
“陈宥维。”姑娘说道,“宝盖头下面一个有,小熊维尼的维。”
陈涛刚拎起的袋子突然啪嗒一声掉在了收银台上。姑娘好像被吓了一跳,赶紧把从袋子里掉出来的商品再放回去,然后颤颤巍巍地问道:“怎,怎么了?”
陈涛努力平复内心,却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嗓门都高了不少:“关于陈宥维你知道多少?可以全都告诉我吗!”
20
从姑娘口中得知,陈宥维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彻底人间蒸发,不久以后关于陈宥维得了抑郁症的消息传了出来,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陈宥维凭借一张完美的“初恋脸”,在整个大学里都小有名气,如此完美的校园男神突然传出得了抑郁症,无论是谁都会源自肺腑喊出一声:啊?
陈宥维的所有社交账号在大学毕业后的七月七日,也就是陈宥维的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全部统一注销了。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人最后出现的地点在绍兴,但生死未卜。
陈涛还从姑娘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陈宥维的轶事。为了表达谢意,陈涛在便利店里又买了一本封面还算好看的笔记本,在扉页上给姑娘留了个签名。
回到酒店放下塑料袋的陈涛,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酒店,朝着一个目的地奔去。他在内心骂自己傻,竟然把一个最重要的地点给忘了。要是能早点想到的话,说不定早就可以找到陈宥维了。
陈宥维一定还活着,至少陈涛是这么认为的。
跑到桥上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气喘吁吁的陈涛望着空无一人的桥面,有些失望。自己的猜想估计是错了,陈宥维不会出现在这里;也可能是时间太晚了,陈宥维早就走了。
他无奈地把手臂搁在栏杆上,就像十年前那样;他望着湖面倒影,就像十年前那样。可现在他是孑然一身,而十年前他身旁有陈宥维。
陈涛内心很平静,出奇地平静。这毕竟是仲夏夜,令人焦躁的蝉鸣混杂在潮乎乎的夏风中,比上弦月盈一点、比上凸月亏一点的月亮浮现于水面。他在等,等一阵脚步声,等陈宥维出现,等他的星星。
时间过去了很久,陈涛也不知道具体多久,他没敢看手表。他已经有点垂头丧气,甚至还打了几个哈欠,扛不住生理需求,陈涛只得回酒店好好睡一觉了。
他一转身,一扭头,瞳孔放大。
是陈宥维。
21
距离陈涛二十米远的地方赫然站着陈宥维。尽管他比十年前消瘦了很多很多,陈涛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人就是陈宥维。
“你在这待了多久了?”陈涛出声。
“不久,也就半个小时吧。”陈宥维的声音比十年前显得沙哑。
“电影你看了吗?”
“看了,挺不错的,很有你的风格。”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对面停顿了很久:“你要不猜猜看吧,如果我们真的命中注定的话,你应该猜得出来。”
“我想我都猜到你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命中注定了吧。”陈涛轻笑,“你真的要我猜吗?猜中了有什么奖励吗?”
“先猜再说吧,搞得好像你一定猜得出一样。”
“行,那我猜……”陈涛真的若有所思了起来。
“你猜?”
“我猜完了。”
“啊?你猜的什么?”
“你猜啊。”
“……你幼不幼稚啊陈涛。”
“嘘——小声点,我这名字要是被路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陈涛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你走近点,我就告诉你我猜的是什么。”
对面看上去有些迟疑,但还是向前走了两步。
“再近点。”又向前两步,陈涛就又再说一遍让陈宥维再近些。
陈涛有些没耐心了,等到陈宥维与他只相距十米左右的时候,几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抱紧了陈宥维。陈宥维没有反抗。
陈涛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用力,陈宥维不得不说陈涛已经勒得自己有些疼了,但他最终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柔。
“我抓住你了。”陈涛在陈宥维耳边低语。
“我知道。”陈宥维回,“你先说你前面猜了什么吧。”
“你最终还是逃不开我。”陈涛答非所问。
“行行行,我都知道,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你承不承认我们命中注定?”
“陈涛,我警告你,你别想耍无赖。”陈宥维被陈涛闹得头大。
“你到底承不承认?”陈涛语气似乎有些威胁,但陈宥维听起来却颇有撒娇的感觉。
“承认承认!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猜了什么吧。”
“我猜……”陈涛卖了个很长的关子,弄得陈宥维心里痒痒的。
“我猜,你接下来会和我在一起。”
22
近几天总有谣言称陈涛筹划了一个剧组,即将拍摄电影回归,但一直没有得到证实。随着时间的推进,甚至还有人声称陈涛会在自己生日那天搞些大事情。
很快就要到陈涛三十岁生日了,一些陈涛的死忠粉就都虎视眈眈着这一天,自家偶像到底会不会回归,此刻成了所有陈涛粉丝的心头结。
晚上七点零七分,陈涛闲置了两年多的微博账号突然发送了一条微博,内容只有四个字而已:我回来了。
刹那间整个微博都炸开了锅:有陈涛的圈内好友送来的慰问,有跟着蹭热度的新生代小演员,有死忠粉哭天喊地的发泄,也有路人发自内心的祝福。
陈宥维知道陈涛很有名,只是也没有想到隐退两年半,影响力还能不减反增。“你真的干出大名堂了。”陈宥维由衷地钦佩。陈涛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对于两人份的梦想而言,还行吧。”陈宥维没说话,但眼眶有些热乎。
23
“你说什么?”陈宥维筷子拣起的牛肉都不争气地掉在了盘子里,此时此刻他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你要带着我拍戏?大明星陈涛你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吧?就凭我?我一个科班都没上过的素人?”
“我没开玩笑。”陈涛淡定地将一勺咖喱送入口中,“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策划写剧本找合作商,两年之后铁定能成。”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陈宥维似乎冷静了点。陈涛歪着脑袋表示不理解。“我怕的是自己演不好,毁了你的声誉。”
“那倒还不至于,演不好就练嘛。到时候电影火了人家上网一搜索你名字发现啥也没有,肯定能猜到你是素人出身,对你要求不会太严。”陈涛又喝了一口啤酒,“你快吃啊,还愣着干嘛,菜要冷掉了都。”
陈宥维无奈地扒了口饭,但内心还是慌得很。
说不愿意是假的,倒不如说在听到陈涛的计划那一刻,陈宥维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真的很想摔下筷子一把扑向陈涛,以示感谢。但他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自己身上的不安定因素太多了——随时会犯的抑郁症、未经科班出身的素人演技、以及为零的经验。他确实开心,却也懂得分寸,倒是现在陈涛淡定的表现给了他不少安慰。
陈涛的行动力惊人,短短一周就找齐了《我的星星》拍摄组的所有成员,并谈清了自己的一切想法和需求,就等他们的回应。陈宥维看着眼前比起十年前早已成长不少的青年在电脑前忙活的样子,背影仿佛与十年前完美重合,恍惚间陈宥维以为自己穿越了。
是啊,当年那个来他家吃早饭都会胆战心惊的小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成长了,他变得更加独立了,兴许他才配得上“有为”这个词。
“……基于你提出的想法,我觉得后期情节应该往这里转变一下。”陈涛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箭头,“喂喂喂,即将成为大明星的陈宥维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陈涛用水笔敲了一下陈宥维的脑瓜。
“有有有。”陈宥维连忙从陈涛的侧颜中回过神来,“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男主角你来当,毕竟这故事主要还是参考了你的一些经历,你演出来应该会比我更有感觉。”
“啊……”陈宥维有些犹豫。
“你啊个什么啊,是你自己给我提议要拍这样一部电影的。”陈涛有些不耐烦,“还有,我早就说了,对自己有点信心,你真的很厉害。”
开拍的那天陈宥维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正式的电影拍摄。陈涛作为主演兼导演,在剧组里满场地飞,而陈宥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侧,看着陈涛上下忙活,一边遗憾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忙,一边暗暗地佩服他。
“中午了,剧组的盒饭,赶紧趁热吃吧。”陈涛把手里的饭盒和竹筷递给陈宥维。只有到了大中午集体午休了,陈涛才有那么会儿功夫能待在陈宥维身边。两人并排坐在阶梯上,享用并没有那么美味的午饭。
“看着自己的真实经历被拍成电影,你有什么感觉?”陈涛问。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就体会过了。”陈宥维答。
“不一样,那部电影没有你本人参与。”
“好吧,说实话,很奇妙。”陈宥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演不下去了,毕竟伤口再一次被撕开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辛苦你了。”
“倒也还好,习惯了以后就能把电影当做别人的人生来看了,我不过是一个比别人更容易入戏的饰演者罢了。”
“你能有这种心态,说你不是科班出身,我都要不信了。”
“你就瞎扯吧。”陈宥维笑笑,“陈涛,你长大了。”
“总会的。”陈涛答。
24
预告发布的那天是一月一日,就在陈涛发微博后的第六天。电影名叫《好久不见》,宣传海报上是陈宥维穿着病号服,一个人吊针的场景。电影大致内容一点都没有公布,标语也不过是简单的一句:好久不见,原来的那个,我。
爱情电影的名字配上现实主义的海报,网上关于内容的猜测千奇百态。《好久不见》的热度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所有人都对于这次回归感到意外不已,无论是蒙上神秘面纱的故事内容、还是大胆选用素人作为主演。
电影上映日期是二月十四日,上映那天,陈涛和陈宥维窝在家里关掉了wifi,坐在沙发上打算通过看电影看书来消磨时间。这算是陈涛的习惯,每当自己有出演的作品上演的时候,他都会在上演的当天选择屏蔽外界一切。
陈涛在看老胡有客串过的喜剧电影,而陈宥维翻开了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看过不下十遍的、凑佳苗的《夜行观览车》,结果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你在紧张?”陈涛感觉到了陈宥维的小小异常,“《夜行观览车》?这书不是都很老了吗?没想到你喜欢看这种书?”
“你看过?”陈宥维没有正面回答陈涛的第一个问题,“凑佳苗那么多作品,我也就最喜欢这本。《绝唱》也不错,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味道。”
“说到日本作家,我当年喜欢伊坂幸太郎。”
“伊坂幸太郎的话,是因为《死神的精确度》吗?还是《金色梦乡》?”
“是《杀手界》。”
“哦?有点小意外,国内应该没有很火吧。这本书让我觉得最奇妙的,还是因为书的原名明明叫grasshopper,却没有直译书名。”
“也有翻译成《蚱蜢》的。我主要还是被铃木对亡妻的念念不忘戳到了,那种唯一的武器就是和亡妻的点点回忆,会一直鼓励自己说:我已经为了你很努力了吧。直到现在我鼓励自己都会模仿他说:不得不去拼啦!”
“你这话倒是让我联想到《夜行观览车》里小岛太太的那句:小松,这可都是为了你哟。”
“每个人都有苦衷,没必要可怜任何一方。”
“你说的没错。远藤家和高桥家都有苦衷,谁又能想到彩花羡慕着俊介,俊介却也羡慕着彩花呢。只能说事情都有两面性罢了,不能单凭一方的观点去看问题。不过开放式的平淡结局真的太妙了,平淡到令人害怕的地步。和故事里相比,我的生活已经好很多了,我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起码我的家人都很爱我,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25
“陈涛”的妻子因为抑郁症厌食,而被关在医院里依靠打葡萄糖苟活,在每天探望妻子的时候,他结识了和妻子同样情况的“陈宥维”。
“我曾经是那么的喜欢星星。
“我梦想见到它,我渴望它,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见不到。
“从此以后只要有一丁点儿它的消息,我都会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然后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星星。
“结果她进医院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她,我不是因为她是星星才爱她,是因为爱她所以她是星星。
“我本质庸俗,为了我的星星,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电影最后一幕,“陈宥维”顽强地一步一步走出病房、走出医院、走到大街,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一直在祈祷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天我被救赎了。
“我再也不会活在流言蜚语底下,我有能力和权力去追随自己的星星。
“我本来每天都以为今天晚上就是我的生命终点,但每当我看见窗外的点点星光,我都告诉我自己,再活一天,再看一晚星星吧。
“然后我奇迹般挺过来了。我被夜晚的星星拯救了。
“好久不见,原来的那个,我。”
26
陈涛暂停了电影,突然扭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宥维,“陈宥维,你现在幸福吗?”
陈宥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了,楞楞地说道:“幸福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陈涛吞咽口水,“活着真好。”
“我也觉得。”陈宥维接话,“你身边是真的有魔法吧,我的抑郁症感觉都快好了。”苦笑之余,陈宥维掀起自己的衬衫,“而且还胖了不少,前几年厌食天天打葡萄糖,肋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来你家以后天天吃大鱼大肉。”
“你要不要考虑以后也一直这样?”陈涛凑近几分。陈宥维和陈涛的对话频道一直很一致,他有点小紧张,但没有向后缩:“你是指?”
“你又在明知故问了。”陈涛和陈宥维的距离很近,只要有一人靠前,嘴唇仿佛就能碰在一起。
陈宥维装作委屈:“我怎么知道我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还有,凑得太近了,你这张大脸放大那么多倍,我看着都晕。”
“靠!”陈涛有点生气,拉开了距离,“你明知故问就算了!当我没问。”随后一股脑躺在了沙发上。
看着躺在沙发上赌气的陈涛,陈宥维感到有点好笑,逗他玩是真的很有乐趣。他凑到陈涛边上,陈涛还故意把脸别到另一边不去看他。
看着陈涛精致的面容,陈宥维的多巴胺在一刹那迅速分泌,被爱情冲昏头脑就是这种感觉吗?陈宥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虽然每次和陈涛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异常,但那似乎都只不过是“喜欢”的层次,还没有上升到“爱情”。
陈宥维单手遮住陈涛的眼睛,还没等陈涛反抗,他就迅速俯下身子,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了陈涛的嘴唇上,仅此一秒。
他把手拿开了,陈涛却自己用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几声呜咽,耳根明显变红。这些反应都让陈宥维在心里偷着乐。
“都说多巴胺的分泌能让人维持好心情。”陈宥维舔了舔嘴唇,“只要你不下逐客令,那我就一直在这赖着呗。养病。”
电影里,老胡客串的角色正好说道:“你俩天天就知道腻来腻去,带着我的祝福滚。”
于这一年二月十四日起,陈宥维再也没有犯病过。
fin